第63章

在寝室門前，眼睜睜看着衛熠拿出鑰匙開了隔壁那間一直空置的宿舍，再看他笑着說“晚安”，寧晗才終于相信他說的了。得寸進尺說的就是衛熠這種人。

事情是怎麽到現在這種局面的呢？寧晗有那麽點頭疼，還是盡可能和他保持距離吧。

次日一早，寧晗收拾妥當準備去上課，剛出門就看到衛熠在門前站着，手裏還捧着個保溫盒，看到他出來就笑了，像雪後初霁，冰雪消融。

“學長早啊，給你做了早餐。”衛熠說到。

“不用了，我去食堂吃。”看了他一眼，寧晗就準備走人。

這時候Kevin匆匆忙忙跑出來，一邊穿外套一邊喊着：“晗，等等我！”

注意到衛熠，他覺得有些眼熟，思考了幾秒就記起來了，腼腆地笑了笑：“你好，衛。”

看着他從寧晗房間出來，衛熠下意識皺起了眉，想到這是在寧晗面前，他勉強壓下了不快，淡淡道：“你好。”

“來看晗的嗎？你來的不巧哦，我們要上課了。”Kevin說完就小跑着跟上了寧晗的腳步。

我們？對這個稱呼衛熠不太滿意，擡眸一看，寧晗和金毛成雙結對的，背影都意外得和諧，盡管預想過會看到這樣的場面，也沒有親眼看着的沖擊大。他承諾了不幹涉寧晗的自由，也就失去了阻攔的資格，還想用以前的手段來強行綁住寧晗是沒有用的，只會是彼此折磨。

在原地靜默地立着，看着兩人的身影遠去，衛熠緊緊捏着拳，心頭的躁意怎麽也壓不下去。垂眸看着淺藍色的保溫盒，裏面是他精心準備的早餐，手腕上被燙傷的痛感猶在，他做的這些不過是一廂情願，沒有人會在意。死刑和死緩，差別就在那一線希望吧。

這一生還很長很長，他沒有放棄的理由。

“晗，你剛剛怎麽不理他？”Kevin有些好奇。

“因為決定了分開，就不想藕斷絲連。”寧晗說到。

“那你徹底放下了嗎？”Kevin又問。

寧晗想了想，“也許還沒有，但是繼續糾纏就更放不下了。”

“那他一定是犯了很嚴重的錯誤了，不然像晗這麽寬容的人不會不原諒他的。”Kevin拿自己對比了下，他經常會犯一些錯，比如弄壞了晗的東西，比如打擾到他工作，只要誠心道歉了并且下次改正，晗都不會記恨的。

寧晗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說到錯誤，這一世的衛熠錯處并不大，如果沒有上一世的記憶，怎麽可能不被他打動。上一世是被綁住了，再也沒有選擇，這一次并不是。

忙碌的一天又一天，寧晗輾轉于學校、工作室、HY還有孟塘那裏，忙着準備X大賽，每一天都非常充實，充實到沒有空閑停下來思考。衛熠的出現仿佛成為了生活的日常，有時候寧晗會完全忽視他的存在。

一杯溫度正好的咖啡送到手上，嘗了口甜度也是正好，寧晗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面前枯燥的數據看着也不那麽讓人煩躁了。

“周厘，手藝越來越不錯了啊。”寧晗誇贊道，說完察覺到不對，今天周厘有事請假了。

擡眸去看，又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這杯咖啡仿佛是憑空出現。下意識看向玻璃門隔開的另一個空間，衛熠正伏在桌案上，聚精會神地工作着。

撇開個人情感，衛熠是個很合格的領導者，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時刻都保持着飽滿的精神狀态，對待工作嚴謹認真，也不搞一言堂，有魄力有決心，并不因為過于年輕的面孔而無法讓人信服。

寧晗從沒有看到過這一面的他，對衛熠的了解他确實局限。不是曾經的他不想去探索，而是沒有這樣的機會，衛熠想要的只是被關起來的他，這也是衛熠給他的保護。衛熠大概是不相信他有自保的能力吧，又或者覺得沒必要為他費太多心。

看了短暫的幾秒，寧晗就收回視線，繼續低着頭檢核數據。

在他收回視線的同時，衛熠擡頭看向他。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滿足了，有了和他共處的機會，就會想站在他身邊，能觸碰他，能看他對自己笑……永遠都不會滿足。

這麽可怕的想法怎麽能表露出來，會吓壞他的。衛熠努力壓抑着，他真的覺得自己病了，一邊想讓學長看到他好的一面，只需要能陪着就好，一邊又不斷地有陰暗的想法，想把他據為己有。像是那個前世的他，和今生的他在腦子裏打架，拉鋸着，誰也無法消滅誰。

衛熠低頭解開手表，看着左手手腕上那道長長的口子，反反複複，總也好不透。疼嗎？比不上那染紅浴缸的疼。

重新戴上手表，将疤痕遮蓋得嚴嚴實實，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衛總，該開會了。”徐旻進來彙報。

衛熠點點頭，看了眼對面，起身出門。

在電梯口遇上，徐旻特地推開了些，把自己縮到電梯的角落。

“等下的報告準備好了嗎？”衛熠問寧晗。

“好了。”寧晗淡淡道。

“咖啡好喝嗎？”衛熠繼續問。

原來真是他煮的，寧晗默了默，“不錯。”

“下班有空嗎？”衛熠又問。

“沒空。”寧晗想也沒想就回答了。

“約了誰？”衛熠繼續問。

寧晗：“……”哪來那麽多問題。

“趙徊？齊禹光？還是Kevin？”衛熠勾着唇，聲音很柔和。

昨天剛和趙徊約過，今天還會約誰？

昨天晚上，衛熠的車就停在餐廳外，他們在靠窗的位置，舉止親密。他真的只是恰好路過，就那麽正好。

寧晗不是很想理他，有些煩躁地想這電梯怎麽這麽慢。

“介意加我一個嗎？我不想一個人吃晚餐。”衛熠微笑着，似乎只是這麽單純的原因。

寧晗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挪開一步。

一直縮在角落當透明人的徐旻沒忍住開口，“衛總，晚上公司聚餐，您不是一個人。”

衛熠也沒覺得尴尬，心情忽然就舒暢了很多。恰好這時候電梯也到了樓層。

戰戰兢兢做述職的幾個經理都發現，今天老板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全程帶笑，批評的語氣也沒那麽嚴厲。甚至有好幾個人都受到了表揚。

一場嚴肅正經的會議，大家都提着心來的，氣氛竟然出奇的輕松。特別是合作方的代表上臺報告的時候，衛總的嘴角快要咧到耳後根了，還帶頭鼓掌。

“寧總，設計部這次的成績相當不錯啊，值得我們學習。”會議結束後，幾個人簇擁着寧晗，對他各種誇贊，好像他是設計部總監一樣。明眼人都看出來了，衛總很欣賞這個設計師。

到了晚上聚餐的時候，寧晗的座位也被別有用心地安排在了衛熠旁邊，都不用衛熠主動吩咐。

衛熠在底下人面前積威甚重，也沒什麽人敢灌他酒，寧晗就不一樣了，看着好說話，又是合作方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敬他酒，還熱情得讓人不好拒絕。

都是要長期共事的人，寧晗雖然沒什麽酒量，也不好拒絕太過，意思性的抿了幾口，一輪下來杯子裏也空了。

熱意上湧，寧晗感覺臉上發燙，腦袋也有些暈。“真，真喝不了了，下次吧。”像是踩在雲朵上，整個人都飄飄然了。

即便這樣了，還有人不想放過他，“這次設計部做出來這麽好的成績，讓我們銷售部壓力都小了不少，必須敬你一杯！寧總給個面子。”

杯子已經被服務員重新倒上了酒，寧晗只好再喝了一口，“是大家努力的結果，你們該和汪總監他們喝才對。”

“都喝，都喝。”那人說着，又開始和汪平城拼酒。

寧晗松了口氣，正想着怎麽脫身，手邊遞過來一杯溫水。

“都不知道拒絕嗎？”衛熠都看在眼裏，竟也沒幫忙擋着。

寧晗瞪了他一眼，拿過水喝了幾口，心想平時總愛裝好人，這會兒怎麽不裝了。

“想走嗎？”衛熠又問，看寧晗紅着臉瞪他的樣子，心裏像有羽毛搔着。

“廢話。”早知道要被灌酒，他開始就想辦法拒絕了。

“好。”衛熠笑着道，桌子下伸出手握住了寧晗的。

他的手微涼，被他包裹着渾身的熱意都好像褪下去些，鬼使神差的，寧晗沒有拂開他的手。

“有點事先走一步，你們吃好喝好，不用管我。”衛熠突然起身，“誰知道寧晗住哪裏，順便把他送回去。”

寧晗看着隐隐有喝斷片的架勢，也沒人說還要把他留下來。

“他住校，送到C大宿舍A棟309就好。”汪平城配合地回答了。

衛熠點點頭，問寧晗：“還能走嗎？”說着伸出另一手去扶他。

兩人出了包廂，往電梯的方向去。

寧晗幾乎是依偎在了衛熠懷裏，熱燙的臉貼在他的頸窩，把他的脖子染上一片緋紅。

出了包廂也不用再顧忌旁人的眼光，衛熠幹脆把寧晗抱了起來，很輕，幾乎感覺不到分量，但是确确實實就在他的懷裏。這一刻，衛熠的心很滿很滿。

寧晗昏沉沉的，手臂自發地攬上衛熠的脖子，依賴地蹭着那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