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卷結束就要開虐

一口。

軟糯溫暖的米湯讓他稍微好受了一點,他吸了吸鼻子,緩慢地進食,雙眼無神地看了一眼門。

也許那人來取回碗的時候,他應該嘗試一下逃跑。

很快李蒙搖了搖頭,高燒讓他不是很清醒,能感到臉已經腫了起來,身上也像是被五馬分屍了似的,哪兒哪兒都疼。

李蒙呆坐了一會兒,沒有人來取碗,樓裏人應該都忙着辦溫煦的喪事。

雖然睡得不舒服,但睡醒之後,畢竟恢複了一些精神。

曲臨寒撒了個謊,本來樓裏人就不相信他的話,這麽一來,撒謊的成了李蒙自己,殺死溫煦的匕首是趙洛懿給他用的,何況所有人沖進屋子裏時,他正握着那把匕首,一出完美的人贓并獲。

唯一的疑點是他為什麽要殺溫煦。

曲臨寒的證詞推翻了李蒙所說,倆人當時被人迷暈,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趙洛懿更主動給他找了個動機,被扔進柴房之前,在溫煦的房間裏對峙,那些畫面都在一瞬之間湧入李蒙的腦海。

李蒙深深吸了一口氣。

趙洛懿自領失察之罪,當着十方樓所有人的面,說出了他的身世,有了這檔子身世,最可疑的動機也變得不可疑了。他可以是朝廷安插在十方樓的人,畢竟朝廷收買十方樓的提議曾被溫煦拒絕。

回想起來,真像是他的師父和師兄,聯起手來,坐實了他殺害溫煦的罪名。

自嘲的冷笑沒能到達李蒙眼底,他忽然渾身一顫。

李蒙仰起脖子,喉結重重鼓動兩下,呼吸也變得急促。

一個聲音質問他,為什麽不可能?也許這就是真相。

這個念頭就像一只有力的手,毫不留情扼住了李蒙的脖子,他的呼吸短暫停滞了片刻,開門聲傳入耳中,那口氣才喘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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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趙洛懿步入柴房,李蒙無意識向後縮了縮,臉色變得很難看。

“吱呀”一聲,門在趙洛懿身後被關上,只留下一條縫隙,給屋內增添了一點光。

“過來。”趙洛懿居高臨下俯瞰李蒙,冷道。

李蒙咬住嘴唇,第一次對趙洛懿的命令充耳不聞,他縮在柴房一個角落裏,看着十分可憐。

“你的手需要接上去。”趙洛懿道。

“不需要。”李蒙固執地擡起臉。

那張青紫交錯,腫脹得變形的臉,刺激得趙洛懿瞳孔微縮。

李蒙垂頭喪氣,一手圈着膝,脫臼的手腕沒有生氣地耷拉着垂在地面。

趙洛懿大步上前,在李蒙面前蹲下身,“疼不疼?”

李蒙沒吭聲。

“一定很疼。”恍惚的言語不像是趙洛懿會說的話,他小心抓住李蒙的手臂,兩個人暗中較着勁,終于李蒙的力氣根本不是趙洛懿的對手,他輸了,賭信任他輸了,賭力氣他輸了,眼前這個冷漠的男人,他的心一定是世上最堅硬的石頭做的,百毒不侵,波瀾不興。

輕微的“咔”聲從骨縫裏發出,耳朵雖然聽不見,但那一下劇痛牽扯着李蒙的神經,他臉一下紅了,淚水湧入眼眶。

“好了。”趙洛懿長出一口氣,他竟然有點不敢看這時的李蒙,目光有意躲閃。

落在李蒙眼裏,只剩下趙洛懿淡漠寬闊的額頭,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胸腔中最柔軟的部分,讓一只無情的手揉來搓去,想捏成什麽形狀,就捏成什麽形狀。

“還疼嗎?”趙洛懿手指按壓李蒙腫得厲害的手腕,輕輕推拿他的手掌,活動剛接上去的腕子,手指貼着骨頭感受是否已經接續好了。

“說話!”趙洛懿強硬的話戛然而止,滾燙的熱淚“吧嗒吧嗒”接連不斷地落到他的手背上,他的眉心不易察覺地蹙起,臉皮子繃得很緊。

趙洛懿深吸了一口氣,才盡量讓自己以從容的神情,去仔細看李蒙現在狼狽凄慘的模樣。

只過了一個晚上,李蒙那股活靈活現的神氣已經消磨殆盡,那雙濕漉漉的眼珠浸在眼淚裏,憋着一口氣的模樣,讓趙洛懿感受到從來沒有過的心痛,也許因為沒有體驗過,他疑惑地低頭,一只手在左胸摸了摸。

是子母蠱之間的聯系嗎?他疑惑地想,眼睑抽動。

“沒事了,別怕。”

為什麽還要擁抱呢?李蒙恍惚地想,沉沉靠在趙洛懿肩頭,眼淚無聲地流了滿臉,趙洛懿緊緊抱着他,幾乎勒得李蒙喘不過氣。

“我會死嗎?”李蒙顫抖的聲音問,“我不想死。”

一時間許多畫面浮上趙洛懿的心頭,李蒙一直怕死得要命,為了保命,為蕭苌楚辦事,險些壞了大事。也是為了保命,聽孫天陰說不會死之後,漸漸現出少年人本來天真熱烈的性情。從他去靈州接李蒙,他是個随時都陰翳自閉、一臉老成戒備的小老頭,直到現在對自己完全放下戒心敞開心扉。

趙洛懿嘴唇嗫嚅,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他安撫地摸了摸李蒙的背脊,沒有說話。

“那我要是死了,你能幫我辦一件事嗎?”李蒙又開始哭了,不住吸鼻子喘大氣,他推開趙洛懿,專注凝視他,似乎這樣能讓趙洛懿記清楚,“幫我查清楚,當年是誰非得置我爹于死地,再殺了始作俑者報仇。”他怕趙洛懿拒絕,急切地補充道,“你辦得到。”

趙洛懿神色複雜地看着他,終于點了點頭。

李蒙松懈下來,背脊微微佝偻着,手腳攤開坐在那裏,像個玩累了的小孩。

“太師父不是我殺的。”委屈的口氣,話哽在一半,李蒙擡頭看了看趙洛懿,趙洛懿沒有多餘的表情,漸漸模糊起來的視線,讓這個人離他越來越遠。

趙洛懿鋒利的眉峰難以遏制地緊鎖起來,猛然間他伸出手臂,将李蒙抱在懷中,幾乎貼着他的耳朵,郁悶道:“我知道。”

李蒙不知所措僵在當場。

“你那點本事,殺幾匹馬我信,要殺人還差得遠。”李蒙的心性,還不足以能在溫煦毫無覺察的情形下殺了他。這些話趙洛懿沒說,心裏卻很清楚。

看李蒙有點懵,趙洛懿戳了下他的腦門,卻皺起了眉頭,“怎麽這麽燙。”布滿練武而生的繭的大手捂住李蒙的額頭,“發燒了?”

“師父,你相信人不是我殺的?”李蒙喘着粗氣,但眼神很興奮。

李蒙眼睛裏那簇光讓趙洛懿有被灼傷的錯覺,他沉聲道,“這麽容易被忽悠,縱使我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死。”

手掌觸及的皮膚都滾燙,李蒙燒得嘴唇幹裂出血,從聽見趙洛懿說他知道不是李蒙殺的溫煦,李蒙就像打了雞血,剛剛還垂頭喪氣的模樣已經消弭于無形。

“陰陽先生說七天後出殡,已經過了一天。出殡那天,天不亮的時候,送葬的隊伍會出發。曲臨寒會來接你,你跟着他走,先去南洲,閑人居,孫先生那兒。”趙洛懿手落在李蒙發紅的耳廓上,嘴唇輕輕碰了碰,“記得你身上種的子母蠱嗎?”

李蒙迷糊地點頭。

“本應在種下後六個月取出,可以徹底拔除蕭苌楚在你身上下的蠱蟲。我會在七月之前,趕去閑人居。”趙洛懿嘴唇動了動,似乎在猶豫什麽,半晌,他按住李蒙的後腦勺,一把将李蒙抱在懷中。

李蒙燒得人有點遲鈍,說話時嗓子裏猶如锉刀磨蹭皮膚。

“你一定要盡快趕來。”李蒙道,“我會等你。”

趙洛懿推開李蒙一些,靜靜凝視他片刻,抵住李蒙發燙的額頭。

李蒙感受到一股難以形容的痛苦,嗅見隐隐的不安,他喃喃道:“我一定等你,你來了閑人居,我才會離開。要是不能及時拔除蠱,我會死嗎?”

“不會。”趙洛懿喉結鼓動,深沉的眸仿佛看不夠地一直看着他的小徒弟,“但要是被蠱蟲傷了腦子,你可能會,忘記一些事情。”這話說得很遲緩。

李蒙苦笑道:“沒事,師父幫我記住就行,要是實在不能及時趕來,也一定要趕來。”吞咽的動作讓李蒙痛苦地皺眉,“反正你的事處理完了,就趕緊來,我會等。”

昏暗漏風的柴房裏,師徒兩人呼吸都有些粗重,彼此的吸氣聲清晰可聞。

“李蒙。”趙洛懿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

“嗯?”

“我大概能猜出,殺我師父的是誰,我娘當年提過。不過說來話長,總之,出殡那天,我會引出朝廷派來搶奪百兵譜的人,無論是誰,我不會讓他們活着回去。”

肅臨閣是個讓人聞之色變的機構,李蒙知道趙洛懿也沒有把握能一次肅清,但十方樓是一手養育趙洛懿長大的溫煦的心血,什麽也無法阻止他為十方樓賣命。

最後李蒙乖順地點頭,“等你回來,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你可以慢慢告訴我。”

趙洛懿鼻腔裏發出一聲輕輕的“嗯”,他擡起李蒙的頭,一手按在李蒙腦後,重重吻上他的唇。

這個吻比任何時候都更粗暴,也更絕望,甚至李蒙嘴唇裂了,刺痛感和鐵鏽味刺激着兩個深吻之中的人。

火熱的呼吸絞纏在一起無法分開,趙洛懿大手下滑,感受到李蒙纖瘦的腰肢,這具依然屬于少年的身體,軀殼中獨一無二的魂,都是他唯一的挂念和牽扯。

“不管再危險的任務,我從來沒有感到過害怕,即使是……”趙洛懿喘一口氣,拇指按壓着眉棱上可怖的刀疤,“第一次出任務,也不像這一次。你可真會拖後腿。”趙洛懿拍了拍李蒙的屁股,嘆了口氣。

“我不會一直拖後腿。”李蒙梗着脖子不服氣道。

“嗯,就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享用此等好處。”趙洛懿揶揄道。

外面有人敲門。

師徒立刻默契地閉了嘴,李蒙看着趙洛懿起身開門。

“饕餮到處找您,趙叔看是不是先過去一趟。”畢恭畢敬的聲音傳來。

李蒙看見趙洛懿回頭看了他一眼,不過光線陰暗,他沒法看清趙洛懿的臉,只聽見他說,“知道了”,就帶上門走了出去。

重歸黑暗之中,李蒙感到安心了許多,因為放松,竟然縮在角落裏毫無顧慮地睡了過去,意識模糊地伸舌頭舔了舔嘴角,明明是血味,卻讓李蒙嘗出了一絲甜蜜。

☆、四十四

這一覺李蒙睡得很踏實,半夜裏忽然聽見響動,李蒙迷迷糊糊往門邊看去,說話聲從門外傳來:“小的去趟茅房,半個時辰後回來。”

趙洛懿邊“嗯”聲,邊随手關上房門。

李蒙看着趙洛懿盤腿在自己對面坐下,從食盒裏取出一盤烤鴨,兩碟小菜,一只小小的酒瓶,不過沒放在李蒙面前。

“廚房沒別的了,只有饅頭,烤鴨是飲泉居買的。”

“給我喝一點酒。”李蒙眼睛發亮盯着酒杯。

“不行,你喝酒誤事。”酒液倒在杯子裏潺潺的聲音,讓李蒙咽了口口水。

“今晚又沒什麽事……”李蒙咕哝道。

趙洛懿沒說話,仿佛在考慮。

李蒙不想用筷子,上一頓離現在已經很久,他早已腹中空空。趙洛懿卻硬把筷子塞進了他手裏,李蒙顧不上和趙洛懿說話,把肚子填得五分飽,才吸了吸鼻子,濕潤的眼珠看趙洛懿,“師父……”

“嗯?”趙洛懿眉毛動了動,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

“這不是最後一頓吧?”給犯人送行都有這個規矩,要上路之前,多吃一點,做個飽死鬼。

“你小子……”趙洛懿失笑,“白天白給你說了那麽多。”

李蒙現在仍然覺得不真實,畢竟趙洛懿只告訴了他接下去怎麽走,卻沒告訴他為什麽,所有事情在他腦子裏都是模糊而失真的。為什麽要讓曲臨寒帶着他走,就不能等他辦完事一起走嗎?柴靳是十方樓裏的叛徒,已經清掃了,那出殡當天,趙洛懿的對手應該是蕭苌楚,兩人之前交過手,蕭苌楚明顯不是趙洛懿的對手,應當沒有風險。而趙洛懿表現出來的慎重,卻夾雜着擔憂,好像此戰不一定有把握。

“多吃點,下頓不知什麽時候了。”筷子敲在李蒙面前青花碗邊緣上,發出的脆響将他拉回小黑屋。

吃完飯,李蒙覺得肚子不大舒服,可能挨餓的時間太長。

趙洛懿收拾好碗碟,将人抱在身前,替李蒙揉了揉腹部,一股難以形容的溫暖從趙洛懿掌中溢出,李蒙抽了抽鼻子,“師父,我想和你說個事,你聽了可別生氣。”

“知道我會生氣,就別說。”

李蒙憋了會兒氣。

“算了,還是說吧。”趙洛懿看他本來難受的臉松懈下來,嘴角微微一勾,一手抵着李蒙的背心,以內力替他疏通體內筋脈。

“太師父沒了,樓裏人心會散,十方樓不是久留之地,将來或者為朝廷所用,或者各謀生路,比硬要将各懷異心的衆人擰在一根繩上穩妥。”李蒙猶豫地擡頭看一眼趙洛懿,看不出他是什麽情緒,游走在他周身各處的內力,令他手腳溫暖起來,自己不覺得還在發燒,倒像充滿了力氣。

長久的沉默讓李蒙擔心地叫了聲,該不是趙洛懿生氣了。

“到時候再說,給師父報了仇,随便他們。”低沉的聲音猶如是一口穩重的大鐘。

李蒙無意識揉捏趙洛懿的胸肌,呵出的氣息滾燙,噴在趙洛懿結實的前胸上,趙洛懿臉皮子抽了抽,“你在做什麽?”

李蒙嘿嘿笑了兩聲,沒說話,但手已順着裏衣領子鑽了進去。

深夜的柴房,陰冷潮濕,沒有比人的軀體更靠譜的暖爐,李蒙吸溜着鼻子,小聲嘀咕,“我們也好了不短的日子,锟铻教我的那些還沒派上用場,你連能不能七月趕來南洲都不确定……”李蒙濕漉漉的鼻尖在趙洛懿胸膛上磨蹭。

趙洛懿托住了李蒙的屁股,寬大的手掌在他臀上拍了拍。

“來日方長,着急什麽,是着急的時候嗎?你太師父屍骨未寒,十方樓前途未蔔,你想做什麽?嗯?能在這會兒做什麽?”趙洛懿鼻腔裏冷哼一聲,被李蒙蹭得頸中大汗淋漓,要不是閉着窗戶,不讓一絲燈光透進來,就能看見他的脖頸和肩膀都在發紅。

“給我喝一口。”

趙洛懿眸色沉沉,仿佛心裏有事,盯着李蒙的眼神也漸漸有了變化,他微微勾着唇,“喝一口?”

李蒙連忙點頭。

還在趙洛懿身上亂摸的手掌有點燙,趙洛懿低下頭磨蹭李蒙額頭,“還在發燒,你小子身子這麽弱,還想讓師父做什麽?”

李蒙聽不清趙洛懿在說什麽,只是在他懷裏蹭來蹭去,趙洛懿喝了點酒,有點發汗,此時也覺得熱。

看見趙洛懿擡頭掃門口,李蒙問:“看門的回來了嗎?”

“沒有,不過他也不敢走太遠,都知道你是我徒弟,我來看你,誰也不敢不提防,要是放跑了你,就得自己拿命償。”

李蒙不滿地撇嘴,“人不是我殺的。”

趙洛懿沒說話,任由李蒙将他袍襟拱得散亂。

“酒呢?給我喝一口!”李蒙放軟了聲音,撒嬌道。

“喝光了。”

“你才喝了四杯。”因為想喝酒,趙洛懿喝第一杯酒時,李蒙就注意數上了。

“小孩喝什麽酒?”趙洛懿輕聲斥道,心不在焉地撫摸李蒙的背脊,按住不安分扭來扭去的李蒙。

“下個月十二我就十六了!”

“那天是你生辰?”趙洛懿聲音聽上去有一絲異樣。

“是啊。”

“我怎麽不知道?”

“哪年你也沒陪我過。”李蒙郁悶道,要去搶趙洛懿放在身側的酒瓶子。

“以後每一年,師父都陪你過。”

李蒙臉一亮,“真的?”

趙洛懿別開臉,嘴唇不自在地動了動,鼻腔裏輕輕“嗯”聲。

沉默在兩人之間阻塞片刻,李蒙忽然嘿嘿笑了起來。

“……”趙洛懿把試圖探入自己腹部下方的手拉扯出來,微微蹙起眉峰,“還沒喝就犯渾?”

“你不給我喝酒,我就要亂來了。”李蒙不懷好意地說。

“給。”

李蒙有點失望,不過好歹一個目的達到了,酒杯他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抓着酒瓶子就喝,酒其實不好喝,但酒壯慫人膽,一股窩在心底的火,像要随時噴薄而出,讓這暗夜裏兩人的獨處既新奇又刺激。他薄嘴皮子貼在瓶口,邊喝邊盯着趙洛懿看。

趙洛懿側過臉去,“行了,不止一口了。”趙洛懿拿回酒瓶,發現已經空了,頓時哭笑不得,狠狠給了李蒙屁股一巴掌,“老子……”

“這是什麽酒,好喝。”李蒙被辣得眼角泛淚,哪知道好喝不好喝,只知道确實有點飄乎乎的,現在讓他從這裏闖出去都行,他蠕動着,一手松了趙洛懿的褲腰帶。

“……”趙洛懿深吸了口氣,嘴裏念念有詞,聲音低沉。

李蒙疑惑地動了動手指,奇怪道:“怎麽沒有我看到的大……”

“什麽?”趙洛懿沒聽清。

那天晚上趙洛懿洗澡,李蒙偷看了,但裝得沒事人一樣。他立刻收聲,猛然搖頭,手指十分賣力,但徒然無功。

“怎麽回事……”越是奇怪,他就越焦躁,聽見趙洛懿抽氣的聲音,李蒙忙松開了手,“弄疼了?”

“嗯。”

“他是睡着了嗎?”李蒙不甘心地問。

“夜半三更,理當睡着。”趙洛懿握住李蒙的手,令他環住自己的腰,沉聲道,“老實點。”

“師父……”李蒙在趙洛懿懷中揚起臉,醇厚的酒味在二人之間徘徊,“你從孫天陰那裏順走了一本沒寫字的冊子,是不是?”

“……”趙洛懿咳嗽兩聲。

“我都看見了!”

“……誰準你偷看我東西?我是你師父。”

“順便看見的。”李蒙呼吸變得很輕,“你現在學得怎麽樣了?”他毛躁地在趙洛懿懷抱裏動來動去。

“忙。”

“那你學了沒?學到哪兒了?”李蒙發亮的眼珠緊盯着趙洛懿。

趙洛懿深吸一口氣,摸了摸鼻子,看向別處。

“不要不好意思嘛……上次去妓館,我也問人學了幾招。”

“锟铻?”趙洛懿想了想問。

“嗯,一個小倌兒,人很好。”

“很好?”

“長得算好看的,性格溫順,又有耐心。”李蒙全然沒留意,随着他說話,趙洛懿眼中眸色變得深沉,本按着他的手也不輕不重揉按他的腰。

“哎,別摸那兒……”李蒙結結巴巴道,趙洛懿指腹上粗粝的繭摩挲他的胸前,幾乎讓他難以利索地說話,整個身子都有點發軟。

“長得好看?”

李蒙感到骨髓裏湧動的戰栗感,忍不住往外推了推趙洛懿,但沒什麽用,他已經感覺到硬邦邦抵在身後的玩意兒,比剛才觸碰時大了很多。

“性格溫順?”趙洛懿邊說話邊含住李蒙的耳朵,手也不停,本來想逗李蒙玩,吓唬吓唬他,卻愈發難以收住。

李蒙不禁想起上次也是喝多了,被趙洛懿一只手弄得死去活來,頓時渾身一憷,小聲道:“師父,我錯了。”

趙洛懿淡漠道:“哦。”手指十分靈活,比起李蒙生疏的技藝,他的動作可謂娴熟非常。

“……”李蒙發燒而滾燙的身體掙紮了兩下,聽見趙洛懿不帶感情地問,“還很有耐心?”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李蒙心頭,不是連這點小事都要計較吧!而趙洛懿仿佛要證明,自己也很有耐心,無數次在李蒙身體經受不住時阻止他發洩。

直至外間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趙叔?”

霎時間李蒙身體挺直,腳趾使勁摳緊,眼角濕潤地望着趙洛懿,一手在趙洛懿手臂上抓緊。

趙洛懿低頭吻住他的唇,兩人交換了一個綿長的吻。

第二聲試探響起,李蒙趕忙瞪了趙洛懿一眼,不好意思地縮起身。

門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馬上要被人推開。

李蒙急得差點咬到趙洛懿的舌頭。

“稍待,我教訓徒弟。”說着趙洛懿故意拍了拍李蒙的屁股。

外面的人連聲稱是,恭敬得李蒙都替他臉紅,不過他本來臉也夠紅的了。

趙洛懿直接在李蒙袍子上擦了手,他都走到了門口,李蒙才看見他冷淡的嘴角噙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聽見關門聲,才敢擡頭茫然看了一眼重新被鎖好的門。

次日趙洛懿午後就來了,看李蒙沒發燒,很快就離開。

出殡的前一天夜裏,趙洛懿帶來了李蒙的無妄劍,李蒙摸了摸冰冷的劍鞘,想了想,從領子裏摸出挂着的荷包。

“這個指環,是父親留給我娘的,給你了。”李蒙故作輕松道。

那是個黑玉的指環,猶自帶着李蒙身上的溫度。

“以後再給我。”趙洛懿要把指環放回荷包裏,被李蒙一把按住手,從他手指間拿下指環,想套在趙洛懿的中指上,奈何套不進去,結果在無名指上套好了。

“剛好。”李蒙美滋滋道。

趙洛懿側頭看了看,沒說什麽,摸到荷包裏還有東西,随便看了看,是個玉佛,詢問的目光對上李蒙。

李蒙想起了那個紅襖的桃兒,尴尬地避開趙洛懿的注視,咳嗽兩聲,“好看,随便買的。”

好在趙洛懿沒打算多問,囑咐了他幾句,讓他有事和曲臨寒商量着辦。

“你師兄雖沒你腦經活絡,貴在沉穩,他看着你,我也放心。”趙洛懿揉了揉李蒙的頭。

“他還撒謊了呢!”李蒙不滿地撅起嘴。

“那天晚上,如果曲臨寒認同你的話,你們兩個都脫不了幹系。”

李蒙愣了愣,聽見趙洛懿繼續說,“他否認,只有你一個人無法自證,他要是承認和你一起暈倒,怎麽解釋他是在樓下醒來,和我們一起上的樓,只會讓人以為他在包庇你。”

李蒙不是滋味地癟嘴,想了會兒,說,“那他還暴露身份,樓裏人會認為你和二師叔有意隐瞞,是為了百兵譜。”

“未必不是。”

李蒙瞪大眼,“什麽?”

“這裏不便說話,等南洲再會,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路上臨寒也會跟你說一些當天發生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對了……”趙洛懿摸出一沓銀票,李蒙粗略看了一眼,都是五百兩的面額。

“這麽多……”李蒙吞了口口水,不過很快擔心起來,怎麽像托孤似的。

“你們到了南洲,要是有人去找麻煩,就先找個地方藏起來,閑人居最安全,不過要是趙乾德不願意收留你們……”

“趙乾德是誰?”李蒙問。

“算是我的兄長,閑人居應該沒人能擅闖,但孫天陰未必會一直呆在那裏,要是孫天陰離開閑人居,你就跟着他。”

“哦。”李蒙把錢收好,手指無意識在趙洛懿掌心裏摩挲,那些粗糙冷硬的繭,似乎怎麽也摸不夠。

趙洛懿随便抱了李蒙一把,想起來一件事,把一塊玉佩放在李蒙掌中,“這是我與趙乾德聯系的信物,收好,千萬不能讓旁人看見。”

玉質不錯,李蒙覺得眼熟,很快想起,是去閑人居時,趙洛懿讓人拿去通報的那塊,想必有點貴重,財不外露,他當即收在了荷包裏。

“你完事就來找我。”李蒙認真注視着趙洛懿的眼睛。

趙洛懿心口重重起伏了兩下,伸出手臂,用力抱住李蒙,在他肩頭粗喘了口氣,承諾一般鄭重地點了兩下頭,“珍重。”

他們兩人靜靜抱着,李蒙本來想着一定不能睡着,要珍惜兩人分別前最後這一夜,但當看門人提醒趙洛懿時辰時,他已迷迷糊糊盹兒了一會兒。

趙洛懿解下外袍,墊在他腦後,扶着李蒙躺在幹草堆上。

“再睡幾個時辰,睡飽了好趕路。”趙洛懿低沉的嗓音中,李蒙閉上了眼。深邃雙目注視少年人安穩的睡顏片刻,趙洛懿認真地親吻李蒙的額頭,幹脆利落地起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後臺格局變了之後,每次都會因為找不到管理文章的選項直接點标題切到前臺,上了年紀,就蠢得不行【

☆、四十五

在柴房裏呆了五天的李蒙,對開鎖聲的敏銳度已經超過其他任何聲音。他揉了揉有點腫脹的眼皮,疑惑地望向門口。

“師弟……”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從曲臨寒口中發出。

“天還沒亮……你怎麽就來了?”話雖然這麽說,李蒙還是立刻起身,在這間巴掌大的柴房裏蝸居多日,他膝蓋發軟,要不是曲臨寒即使扶住,差點栽到地上去。

“樓裏人都送葬去了,看門的被我放倒了,你快點,換衣服。”曲臨寒以不容拒絕的語氣說,丢給李蒙一個布包。

是一套幹淨的黑色武袍,剪裁合體,應該是自己的衣服。李蒙邊紮緊袍帶,邊問他,“師父也去了嗎?”

“嗯,稍微有頭有臉的都去了,剩下的幾乎都是不碰‘黑’的。”

言下之意觸及到十方樓真正見不得光那些生意的高手都随着喪葬隊伍去斷龍崖了,當初怪人問到,李蒙确實有點把他引過去的意思,畢竟那裏機關很多,也許怪人進去就出不來了。不過最後輸的是自己,沒什麽再好想的。

“現在走嗎?”

“不走留着過年嗎?”曲臨寒嗤道,他走在前面,一路東張西望,覺得安全時就回頭對李蒙招手。

只遇到四個沒什麽武功的小雜役,都被曲臨寒的暗器放倒。

倆人從十方樓後門離開,瑞州府還沒有完全蘇醒,整座城如同沉睡在黑暗裏的巨獸。

“等等。”李蒙忽然出聲,剛經過的那條暗巷,角落裏的大水缸讓李蒙沒法不在意,那只缸子上的獸頭被人碰掉了鼻環,耳朵也缺一塊,如果沒記錯,他家就在這附近。

曲臨寒一把拽住他的肩,“你去哪兒?”

“我小時候住在瑞州,我家就在附近,去看看。”李蒙側首,凝視不遠處的拐角,抓住曲臨寒的手,想掰開,他什麽時候力氣大到這種程度。李蒙沒辦法掙開,只得瞪住曲臨寒,臉也漲紅了。

“哎,現在不是時候!”曲臨寒扯着李蒙的胳膊,勉強他快走幾步,眼看快要離開這條巷子,李蒙卻一下子掙開了他的手,等曲臨寒追上去,李蒙已經跑到倆人之前經過的一個岔口,那身形很快一閃,沒入巷子深處。

随着靠近牆角,李蒙已經看見從東側窄道裏透出的薄薄燈光,他深吸了一口寒氣,搓了搓手,掌心已經滲出熱汗。

那裏應該蹲着兩頭巨大的石獅子,那時他還沒有獅子高,兄長喜歡把他頭按在獅子口中玩耍,雖然他的頭根本塞不進去。

身後腳步聲追來,李蒙看也沒看,徑自往前走去。

一對燈籠投下的光不算暗,門口沒有石獅子,但有兩個方形石墩,還看得出上面石雕被去除留下的印記。

正有一架馬車停在門口,是普通人乘坐的一頭馬拉的馬車,嬰孩斷斷續續的哭鬧時不時響起。

一位妙齡少婦扯起翠色的小被子,掖在嬰兒臉龐,把伸出來的小手也塞回被中,一個花白頭發挽在腦後緊緊貼着的婆子将小被子上的細繩拉緊。

少婦微笑着輕拍嬰兒的臉頰,低聲哄他。

門上站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少婦将孩子遞給婆子抱着,男子抱了抱少婦,扶她上車,站在門邊目送馬車離去。

李蒙鼻翼翕張,毅然走上前去,趁男子進門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袍袖。

“李蒙!”曲臨寒的語氣已帶着警告的意味。

男子很是詫異,疑惑地看了眼李蒙,放下警惕,又看了一眼曲臨寒,将李蒙的手從自己袍子上推開,才問,“這位小哥,有何貴幹?”

應該很容易開口,但像什麽東西塞住了嗓子眼,令李蒙呼吸困難,他鼓着眼睛,猛吸了兩口氣,發啞的聲音問:“後院裏是否有一株柿子樹?”

男子一頭霧水,皺了皺眉。

李蒙陡然拔高聲音,“這宅子後院裏是不是有一棵上了年紀的老柿子樹!”

不明顯的怒意浮現在男子臉上,他剛要說話,被曲臨寒插了嘴——

“實在不好意思,晚生姓曲,這是在下的小弟,從前認識這所宅子的主人家,但走近來一瞧,又不大像。我們倆打了個無傷大雅的小賭,若是他輸了呢,就要脫光衣服背着在下繞瑞州府主道跑三圈。”

男子将信将疑,“既是你二人打賭,與我何幹,再不走我可叫人了。”

李蒙瞪住匾額,上面書寫着大大的“翟府”二字,那男子看上去也非富即貴,管他是什麽身份,他要進去看,誰也不能攔。

曲臨寒一把拉住欲要往裏沖的李蒙,警告地一撇嘴角,走上前去,沖男子恭敬一揖,滿臉堆笑,拉住他的手,硬塞了一張銀票。

男子借光一看,繃得緊緊的臉皮才松了下來。

“行,讓你弟弟看一眼,看完就走,手腳放幹淨些。”

李蒙恍然未聞,看見男子不情願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連忙跟了進去。鱗次栉比的屋舍閃入眼中,五進的大宅,引了一道活水,直接注入後院一個大池子,池子裏養了不少烏龜,天色晦暗不明,烏龜都躲在水下。

“你走慢些!”曲臨寒不動聲色使勁抓住李蒙的胳膊,壓低聲說。

“最裏那間院子裏有一棵很高的柿子樹,我在那後面的大石頭底下,埋了一片龜甲。”李蒙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難掩興奮,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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