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卷結束就要開虐
“你們皇帝是傻了麽?這麽喪心病狂的事兒也做得出。”曲臨寒食中二指在剪香爐上方騰升的煙柱玩兒。
“神女、聖子、祭司之位,到牡丹這裏,等于就斷了血脈。南湄人不信天地,信蛇神,我們全族都相信,王族是蛇神的選擇。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恐怕會請蛇神從長老院或是王室中選出新的領導者。”馨娘冷冷道,仿佛此事與她關系不大。
“他們稱你是馨長老,你也是長老之一?”李蒙問。
馨娘苦笑着看向李蒙,道:“今夜叫你們來,正要說這事。明日一早,我會去長老殿請罪,現在長老殿式微,想必暫時不會責難,還會讓我重回長老殿。”
大祭司祈福的天音壇就在長老殿,有馨娘裏應外合,趙洛懿看見自己,必定就會跟着跑了,重要的是怎麽見到他。李蒙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就是有點怕像那個怪人那種詭谲古怪的武功無法應對。
“南湄是否有種武功,可以直接把人吸過去……”
馨娘神色一變,“你見到聖子了?”
李蒙:“那人是聖子?他易容成柏叔,我都差點被蒙過去,要不是看他根本不認識路,他武功奇高,而且內力詭谲,還用迷藥……”李蒙對自己和曲臨寒一沖進門就被人放倒的事兒很是在意。
“他确實擅長改易容貌,代代聖子都以毒蠱見長,你見過了他,還能全須全尾地站在這兒……”馨娘唏噓道,似乎認為李蒙運氣奇佳。
“追捕師父的人叫安巴拉,你認識嗎?”
“我離開南湄,已經是近三十年前的事,大概是後生晚輩,等明日去過了長老殿,我會留意。不過你們倆,暫時不要離開我家,我已對家裏人都打過招呼,你們先跟着阿珠學些簡單的南湄話,以免被人識破身份。雖有大秦人在大都安定下來,但多半是無意中流落難以回歸故土,或者是大秦邊境居民,被劫掠販賣至此,又或者是有身份的上層貴族或是武林人士,到南湄來辦事易貨。”
原來那婢女叫阿珠,阿珠說過,南湄有點身份的人都會點大秦話,看來是交流需要。
“易貨?有什麽東西是南湄有大秦沒有的?”曲臨寒奇道。
“別看我們這兒窮鄉僻壤似的,除了大都,确實南湄別的地方都窮困,但我們這兒有許多珍貴的動物和藥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再則,貴族興許是來求逍遙散。”
李蒙在家裏時,聽父親提到過,逍遙散有鎮痛的奇效,但食之會上瘾,且千金難求。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李蒙頗不是滋味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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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的。”馨娘眉眼間一股明顯的疲态,以袖遮面,打了個哈欠,神情恹恹,“今日累了,明日若是順利,恐怕也要傍晚才能回來,會有人叫你們過來,白天你們兄弟二人熟悉一下環境,不要疏怠了功夫,前次與你們說的那一式,能十成十使出來,有出其不意之妙。”
馨娘澆滅那香,起身送他二人出門。
外間下人在遠處等待,李蒙和曲臨寒自廊檐下走近阿珠,阿珠才提燈引路,帶他們回住所。
一夜無話,次晨天不亮,李蒙起來打了一套拳。
曲臨寒揉着眼出門,笑道:“師弟今日這麽早?”
李蒙腳下一收,拳縮于腹側,掌落,走近曲臨寒身側,李蒙忽然踮起腳,“我好像長個子了!”
“去!睡糊塗了吧?”曲臨寒直出一掌。
兩人手腕一錯,李蒙順勢将曲臨寒手臂挑至背後按住,把曲臨寒疼得嗷嗷直叫。嘻嘻哈哈鬧了一陣,丢開曲臨寒,李蒙非得讓曲臨寒站直了,倆人一比,婢女在旁看。
“李公子是要高半個頭。”阿珠道。
李蒙一低頭,把滿腦門的汗都蹭在曲臨寒衣袖上。
曲臨寒舉拳就要揍,李蒙泥鳅似的溜走了。飯就擺在院子裏樹下,天才蒙蒙亮,李蒙打了一早上拳,餓得不行,一看今日沒有蟲子,頓時放心下來。
吃過了飯阿珠開始教他們兩個南湄話,從最簡單的開始,但求聽熟多記,寫就不強求了。李蒙學得很是認真,生怕錯漏半點,他心裏的小算盤撥得噼裏啪啦響,要是早點學會,憑這身輕功,也許可以求馨娘帶着,去長老殿先見見師父。一月不見,李蒙早就已經想得不得了,每天夜裏孤枕難眠時都抓心撓肺,再隔得久一點,他都快忘了趙洛懿的手什麽觸感了。
“想什麽呢?”曲臨寒眉毛緊皺,拿胳膊肘戳了一下滿臉猥瑣笑意的李蒙。
“……”李蒙懶得理會,雖然坐在一起吃飯,卻沒說話,滿腦子都在想從前和趙洛懿在一塊兒,倆人成天揉來摸去,只要趙洛懿不出任務,倆人就黏在一起,離了還真是想念,想到在閑人居那會兒,他還嫌棄趙洛懿,李蒙就恨不得重來一輪。現在隔得這麽近,這份想念就格外熾熱,竟要燒起來了。
把筷子一放,李蒙鄭重其事揉了揉臉,現出一本正經的神色,說要午睡。
曲臨寒莫名其妙看他走了,煩躁地挑出一根青菜,飯也沒吃完,他壓根不餓,就想出去轉轉,李蒙那傻小子,這馨娘的家大是大,可也不好随處走動,得要尋思個法子出門才好。于是趁着李蒙午睡的時候,曲臨寒叫來阿珠給他煮茶,問過了大都出名的花街柳巷,問阿珠東街西巷怎麽走,還專門讓她畫了從這裏去花街的路線,順便把每條街巷的住戶大概是幹什麽的摸了個底,只等李蒙起來了,說服他去找地方逛逛。
花花世界,又是沒見識過的,憑啥悶出鳥啊,沒道理不是?曲臨寒搖頭晃腦,一屁股坐在榻上,右腿翹在左膝上,兩只手臂枕在腦後,半閉起眼假寐。
☆、五十四
李蒙睡完午覺,眼神發懵,整個人歪來倒去跟沒骨頭似的,被曲臨寒一把推開,抓住兩肩,直視雙目。
“馨娘不是叫我們熟悉熟悉環境嗎?光熟悉這府裏有什麽用,等把師父就出來,帶着在她府裏玩兒嗎?師兄認為,咱們有必要熟悉熟悉路線,至少應該弄清楚長老殿在什麽地方,打起來了怎麽出城,對不對?”
李蒙抱着枕頭,枕頭支着下巴,腦袋向下磕了一下。
“嘿,那就走着!”曲臨寒一把将李蒙從被窩裏拽了出來,伺候李蒙更衣,李蒙整個兒還沒反應過來,只知道衣服來了就伸手,茶水來了就漱口。完事兒曲臨寒給他打點整齊,拉到鏡子面前一看,是個面色紅潤的帥小哥,李蒙才搔了搔頭,“師兄,咱們去哪兒?”
“別管了,跟着師兄走就是。”曲臨寒美滋滋道。
李蒙哦了聲,被曲臨寒拽着出了府,立于院牆下,有點無語地回頭看還挂在牆上哀嚎的曲臨寒。
曲臨寒壓低了聲音叫道:“快搭把手!”
李蒙托住他的腿和臀,将人放下地來,拍了拍手,才想起來,好像是不該出來,便掉轉了頭。
曲臨寒被他盯得滿背冷汗,心虛但鼓足了一口氣喝道:“師弟,做人不能出爾反爾,剛不是說得好好的,随師兄上街轉轉嗎?”
“我剛才沒睡醒,不作數。”
曲臨寒氣得一根指頭直哆嗦差點杵到李蒙臉上,“你再說一次?”
李蒙面癱臉,“剛才我沒睡醒,師兄,對不住了,你要去轉自己去。”說着就要爬牆,不料被曲臨寒一把拽住肩膀,曲臨寒怕他跑,直接往李蒙肩上蹿,把他摁在牆上,李蒙反手就撓了曲臨寒一爪子,頓時曲臨寒臉上多了三道杠。
“松手!不然我動真格的了!”李蒙怒道。
“你他媽都給我抓出血了,還不算動真格的!”曲臨寒小心翼翼四下窺看,好在他們住的院子本就偏僻,外面丢着幾個竹筐,丢爛菜葉子用的,沒人經過。
“我不想去,你自己去,我不告訴別人!”李蒙腦袋扭來扭去,手于空中亂舞,又給曲臨寒添了三道杠,不過剛才是右臉,現在是左臉。
曲臨寒哎喲兩聲,一聲為了臉上六道杠,一聲為了李蒙剛才全身力氣都踏在他的腳上。
“不行,你必須去!”
李蒙眉毛一動,“好好好,陪你去,撒手。”
曲臨寒本就快按不住人了,一聽之下,大喜,誰知道剛一松手李蒙就四處亂瞄,幾步跨前,要借竹簍蹬腳上牆了,曲臨寒眼疾手快把人抓住,叫苦不疊,“祖宗,咱們趕路趕了快一個月,成天吃蟲吃冷餅子,過的那叫人過的日子嗎?”看李蒙似有動搖,曲臨寒松了手,就在地上一坐,兩手雙腳一癱,要死不活地側頭看李蒙,“你回去吧,反正你是個聽話寶寶,長不大的天真小孩,就我是闖禍頭子,這日子太難過了,等你回去了,我就找個地方,投井算了。回頭到底下見了我爹,就說,仇太難報了,反正是個死,死了還能一家團圓不是?活受罪,不如萬事休矣。”
李蒙哭笑不得從牆頭又掉了下來,把手伸給在地上癱着耍賴的曲臨寒。
“你回去。”曲臨寒道。
“別鬧了!”李蒙簡直沒脾氣了,扯曲臨寒起來,叫他轉過身,給他拍幹淨袍子。
恰是午後,日光溫暖,自枝頭洋洋灑灑鋪疊到地面。李蒙想了想,抵着曲臨寒背心,把他往外推去。
“上哪兒逛?先說,大街上你不要說話。”
曲臨寒把李蒙抓過來,使勁揉了一把,大笑道:“師弟你是個好人!”
自打進了十方樓,李蒙甚少有這樣只顧玩樂,什麽也不去想的時刻,頓時感慨,有個師兄也是好的。兩個都是少年人,湊在一處自有耍不盡的好處,街頭鬥雞走狗,南湄的吃食大多古怪不曾見過,一路行來都是李蒙在問話,曲臨寒就樂呵呵跟着。
一碗酸辣滋味的魚湯下肚,李蒙摸着圓滾滾的肚皮,再吃不下了,看了眼天色,“這也逛不少時候了,咱們回去了吧?”他聲音壓得很低,生怕讓別人聽見。
“嘿嘿,我知道個好去處,跟着師兄有肉吃。”
“哎,別說吃的了!”李蒙叫苦不疊,忙忙擺手,食物頂在嗓子眼兒裏,再聽見“吃”怕要當街吐了。
曲臨寒伸長胳膊一臂勾住李蒙的脖子,李蒙為了防止吐出來已經竭盡全力,腳步虛浮跟曲臨寒走了。
于尋常百姓,已是晚飯前最後兩個時辰,撐過去放飯。
花街柳巷的姑娘們才起早。
李蒙鼻子靈得很,剛到巷子口,鼻子一抽,就忙着把脖子上章魚腳一般挂着的胳膊拽開,站在原地死活不肯走,朝曲臨寒道:“銀子在這兒,五百兩夠不夠?”他摸出一張嶄新的銀票,忽然想起這在南湄,沒法兌銀子,把銀票塞回去,取出一枚光燦燦的金锞子,“夠了嗎?”
“不是要錢,師兄難道沒錢嗎?”曲臨寒聲調拔高,把金锞子抓了過來塞進兜裏,笑嘻嘻湊到李蒙耳畔,“師兄看你成天翻那本冊子,定是心思活絡了,咱們習武之人,不玩那套虛的,有疑惑就應當踐行求解。”曲臨寒邊說邊就抓着李蒙挺闊大步往花街行去。
家家門前挑挂彩燈,其中一間甚是奢華,彩綢遍紮在一杆大旗上,樓前挂了滿幅的紅燈籠,現是白天,不知晚上這些紅燈齊齊點亮,會是怎樣風景。
曲臨寒眯起眼,“就這一間罷。”
李蒙好不容易從曲臨寒胳膊底下鑽出,前有擦脂抹粉的鸨母,後有柔弱無骨抛媚眼的花娘,真沒處下腳,只好局促地和曲臨寒挨着站。
“有小倌兒的沒有?”
聽見曲臨寒粗聲問,李蒙才想起來,在南湄說大秦話不好,果然鸨母一愣,旋即綻開笑容,“咱家是沒有,不過從別家借來兩個不在話下。”
曲臨寒擠眉弄眼打量李蒙一番,“兩個難以消受,要一個,成熟一些,會體貼人。給我這小弟。”
李蒙大窘,滿腹沖動想要拔腿就跑,但南湄的姑娘比大秦還要奔放,只要離曲臨寒稍遠半步,就有人往李蒙身上靠。
“再挑兩個模樣好的姑娘,性子爽朗大方一些,上來陪爺們兒說說話。”曲臨寒大模大樣地說,帶着李蒙随鸨母上樓。
才在房間裏坐了不過盞茶時分,李蒙就坐不住了。曲臨寒簡直如魚得水,大抵真是憋壞了,徑帶着倆姑娘中的一個,跑到裏間去翻雲覆雨了……
一想到曲臨寒也才十六歲,比自己大幾個月而已,李蒙便如坐針氈,不知是羨慕還是鄙視。
“公子是大秦人?”
鸨母和花娘都能生澀地說幾句大秦話,而且聽曲臨寒的口音,生意人格外機靈,與李蒙也自然用大秦話交談。
李蒙搖了搖手,指了指裏間,正色以南湄話答:“遠方的朋友,來大都找我辦貨。”
花娘神色明顯放松了一些,盈盈笑道:“怪道公子不像個性急的……”大概一時切換不回來,花娘仍說着生硬的異國語言,柔軟的小手摸到李蒙胸膛,薄紅鍍染香腮,“想不到公子是勇武之人,想必在床上,也不會輸與您那位朋友吧?”溫軟的身體就往李蒙身上靠。
李蒙猛然後撤,險些令花娘摔在席上,忙手足無措地扶住她,又忙着撤回手,正在尴尬,叩門聲響。
花娘臉色一僵。
“我去我去。”李蒙好不容易得了這空蕩起身,毫不遲疑去拉開門。
門外一人長袍以素色腰帶束出纖瘦腰肢,赤足,脖子上一圈不知道什麽傷痕,紅色傷痕,雪白皮膚,刺得李蒙心頭一跳。
“青奴請服侍公子,是否方便?”
那聲音也好聽,像是一泓清澈見底的溪水。
“¥%%¥&%……&”
李蒙不及言語,身後花娘便以南湄話叽裏呱啦了一堆,全沒聽懂,只聽得“賤奴”二字。男人眉目中帶着一絲隐忍,卻沒回嘴,只默默聽了一會兒,擡頭看李蒙。
這輩子李蒙還沒被這種眼神盯着看過,就好像那雙眼睛,飽含着千言萬語,這個男人,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這讓李蒙覺得不可思議。
“隔壁……隔壁可還有空房?”李蒙硬着頭皮向自稱“青奴”的男人詢問。
青奴目中頓現出打量的神色,嘴角略彎起,“公子請。”
李蒙關了門,聽見一樣東西砸在身後門上,不大好意思道:“我師兄……我朋友叫了兩名花娘,他卻只伺候得一個。”
李蒙随青奴來到後院,房間位置偏僻,況乎白天,整個樓裏都沒幾個客人,李蒙好奇瞥了一眼門上挂鎖。
“這兒?啊呸……不是說你!”猝不及防兜頭一盆冷水,李蒙提起袖子,擡頭一看,樓上一個小丫頭本來雙手合十想道歉,看見青奴便砰一聲關上了窗。袖子上殘存着斑駁狼狽的脂粉,李蒙欲哭無淚。
“公子稍等片刻,奴去叫人來開門。”
李蒙被他的自稱雷得七葷八素,等青奴返回的間隙裏,一直在想怎麽婉轉地跟他講自己是來陪人逛的。
開房又要銀子,被青奴拿帶笑的眼睛打量,李蒙滿面通紅,摸出張皺巴巴的銀票。
“不對,不是這個,這個。”胡亂翻出碎銀來,不能用官銀,改天得找馨娘要點銀子,李蒙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
進房間後,李蒙忽然想起一事,朝青奴道:“不關門,掩上,掩上就行。”
青奴似愣了一瞬,不過會意,打了個手勢,示意李蒙進裏間。外間裏有屏風,裏間有扇小門隔開,把小門一關,外面關不關門倒不打緊了。
李蒙這才知道,小倌兒會錯意,以為要在隐秘之處行事,那外頭是用來喝茶對弈彈彈琴,這下好了,簡直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上次和锟铻、小玉同處一室,雖也尴尬,但話一說開,锟铻猶如溫和的兄長,李蒙不禁把他當作了可以解惑的朋友。
青奴一關上門,李蒙才剛喝了口茶,就見男人在自己面前寬了外袍,下赤條條,裏面什麽都沒穿。
李蒙忍不住“噗”一口茶噴了出來。
青奴見怪不怪,大概把李蒙當成個初次上妓館來,而且不點女人點男人想必是為了嘗嘗鮮的富家少爺,應付起來,手段娴熟。
他走動時,健瘦的身軀一覽無餘,李蒙視線總無法避免瞥見他胯間。
沒有師父大……
唔……李蒙騰地紅了臉,只覺腦仁心痛得不行,慘不忍睹地一手按壓額角。
青奴跪坐到李蒙對面,他的皮膚白皙,手指瘦而長,給李蒙斟了一杯酒。
李蒙忙擺手,只是不由自主看青奴身上尚未消的傷痕,他皮膚很白,以至于那些新舊交錯的傷痕格外醒目。
“公子不必在意,已不疼了,不會影響奴服侍公子。”
李蒙收回觸及青奴臂上紅痕的手,一時喉嚨發幹,目光不知落于何處妥當,“怎麽弄出這麽多傷?”
“公子是大秦來的?”
這一次李蒙卻不像回花娘那般敷衍,他忽然意識到,這個青奴說話的口音,竟像是中安來的,那是大秦的都城,要輾轉到大都來,憑這麽個瘦弱的身板,實在叫人難以想象。
“跟着朋友來辦貨……”李蒙總避不開眼前白花花的肉體,一手掩着雙目,“你快把衣服穿上,我們談談情,不辦事!”
青奴莞爾,在李蒙還沒反應過來之際,直接将他袍帶扯開,一手鑽入他腰中,拿捏那處敏感的軟肉。
李蒙啊啊叫了兩聲,猛然發力,将青奴推了個趔趄,滿面通紅地坐起,氣喘籲籲地套上衣袍。
青奴全身光赤地跌翻在地上,側身屈起一腿,竟不顯得狼狽,架勢像也學過武,但剛才推那一下似乎連李蒙不使上內力都撐不住。李蒙又覺不大好,要扯他起來,但需防備他再次撲上來,一時有點猶豫。
“你還是個雛兒。”青奴自坐了起來,随口揶揄,神色自若不見半點狼狽走去将長袍披在身上,腰帶不束,就那麽敞着白皙胸膛,與李蒙對坐。
大概不穿衣服他覺得更自在,李蒙胡亂想着,給青奴倒了杯茶賠罪道:“我、我真是陪人來的,要是耽誤你生意,大可先回去,我這裏錢照結,不妨事。”
青奴端着茶,并未就飲下,看着李蒙問:“你是大秦人?”
那語氣與先前大是不同,李蒙聽了出來,便道:“嗯。”
“不像是生意人,是來采藥煉丹增進功力的?”
李蒙想起馨娘曾說武林人士也會冒險到南湄來,恐怕正是為了取得大秦不可得的珍貴藥材回去煉點增進功力的藥丸子吃,這一說他知道,便點頭,雙目直視于青奴,“你也是大秦人,還是中安來的。”
“奴不飲茶。”青奴随意倒了杯酒,與李蒙碰杯。
李蒙忌憚這種地方的酒裏都有催情之效,不喝酒只喝茶,那青奴喝了酒之後,成片紅浮上肌膚,他胸口也有不少印記,卻不是鞭子了,敏感之處竟似殘存着咬痕。青奴一片坦然,根本不怕人看,李蒙反倒看得滿臉發紅了。
“你也是江湖人?只身一人來南湄,其中艱險,不足道哉。”李蒙試探道。
青奴笑道:“奴不是自己要來,迫于無奈耳。不過有一高手,與我一般,被人挾持而來,同是為人挾持,奴堕為污泥身陷煙花之地,同伴卻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祭司大人,不知道是否上輩子高香燒錯了神,不提也罷。”他口吻聽着不像嫉恨,反有幾分惆悵感嘆。
那青奴少遇到談得來的人,南湄話他一句也不會說,今日難得遇見李蒙,看出他根本是個不會與人周旋,才信口閑聊起來。
只見青奴滿飲兩杯,根本不管李蒙發愣。
第三杯剛滿上,李蒙發了瘋似的抓住他手腕,逼視其雙目,沉聲喝問:“誰帶你來南湄的?是不是叫安巴拉?還是聖子……你同伴現在怎樣?住在何處?受傷了沒有?”
一連聲發問,青奴愣了片刻,淡笑道:“你該不是,在關心奴,想贖奴出去吧?”一句玩笑,不想李蒙即刻答應。
“有何不可?你值多少錢?我這就回去取銀子,大秦好男兒,怎麽能呆在這種地方,你等着!”
李蒙一陣風似的刮出了門去,青奴半晌不知所措,回過神時,左手搭上右手腕,似還能體味少年人的火熱。恐怕不會回來了。他搖了搖頭,長嘆一聲,預備将房內所備與客人享用的果品、茶酒一起用了,再小睡片刻,才回自己住處。
不料剛喝完酒,正在打盹,外間吵鬧。
李蒙取錢回來,正與青奴的老板商量,要将人贖走。
青奴倚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李蒙與人開口,手指卻在門上摳緊。究竟那人把自己放在小倌館之中,不管白天晚上,但凡有所需,不由分說就是一頓猛操。青奴一直認為,即便是一件可有可無的東西,那也不會輕易遭到丢棄,他沒想過要跑,也從不慫恿客人為自己贖身,因為他總隐隐存了一個念頭,像是與那人沒有說出口卻彼此都知道的約定,那人一定打好了招呼不許自己贖身,他不會自讨沒趣。
“二百金,加十兩銀子,連他那些衣服一起。”李蒙想過了,不能讓青奴光着出去。
“公子慷慨,莫敢不從,傍晚時将人送去公子府中。”素來對青奴沒一張好臉的中年男子,此刻躬身溫言應答,渾似化了個分|身出來,看得青奴直咂舌,近乎目瞪口呆。
于是曲臨寒買了一頓好醉,出門時仍然意猶未盡,倆人既沒惹事也沒出事,心滿意足轉回馨娘府邸。
傍晚,下人通禀,讓李蒙去角門上接人,曲臨寒正在制煙杆,打算讨好趙洛懿用的,擡頭看見李蒙已經起身,問:“什麽人?半天你就交上朋友了?你不是惹了什麽我不知道的風流債吧?”
李蒙只當沒聽見,接了人進來,曲臨寒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青奴拎個包袱,站在廊檐下,朝曲臨寒抛了個媚眼,頓時曲臨寒一陣惡寒,眼睜睜看人進了屋,才撩起煙杆拽住李蒙,唾沫橫飛地吼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周六了!來二更!晚上照常哈~麽麽噠~
☆、五十五
“啊?”李蒙打着馬虎眼,“馨娘給了我點錢,我拿去買了個人。”
“什麽叫!買!了!個!人!你說清楚!別跟我瞎扯淡!我是在和你說買了個人的事兒嗎!”曲臨寒氣得語無倫次地跳起來,幾度想拿煙杆抽李蒙,又怕打瘸了趙洛懿回來時吃罪不起。
李蒙自知理虧,示意曲臨寒到他房裏去說。
進了門,先就給曲臨寒泡上茶,回來拿了贖人的銀子,李蒙便料到要向曲臨寒說明此事,少不得得敬茶賠罪,稱了二兩大秦的好茶葉。沒想到來得這麽快,曲臨寒竟暴跳如雷,跟被負了的糟糠之妻似的。
“人不是白贖的,師兄你不知道,他知道師父的下落。”
曲臨寒一口茶噴了出去,李蒙忙舉袖擦臉,尴尬道:“不過我還沒詳細問,太着急倒顯得專為問這事,要是他不過是敵人抛出的一個幌子就不好了,總要摸清此人底細再做打算。”
曲臨寒眉毛抽動了兩下,盡量心平氣和道:“師父就在皇宮裏,有什麽好問,馨娘和你說話時,你都在打瞌睡嗎?”
“不一樣,他知道一些……”李蒙慎重斟酌片刻,不自然道:“小道消息。”
“你不信任馨娘?”曲臨寒眯起眼。
“沒有。”李蒙矢口否認,“他和師父一起被人抓了從大秦帶過來,頗知道點內情,馨娘似乎也不敢直接與帶走師父的人對上。知己知彼方百戰不殆,我想至少摸清楚要對敵的是什麽人……”
“馨娘是長老殿的人,她都不知道,你找個小倌兒回來能知道個鳥。”曲臨寒已消了點氣,聲音不似先前粗重,神色仍十分不悅,喝了口茶順氣。
“要是我沒猜錯,要麽是聖子,要麽是安巴拉,把他弄去小倌館的,而且,好像他知道點什麽。”
“知道什麽?”
“我還沒問。”
“那你知道他知道什麽了?”
“直覺。”李蒙滿臉挂着茶水,顯得有點狼狽,不過眼神誠懇,曲臨寒不自在地瞥一眼他被自己噴了的一臉茶,又注意到他身上袍子有點髒,一時顧不上問那小倌了,指了指他的袍襟,“這整的什麽?”
李蒙不好說是在妓館被人潑的,曲臨寒發起怒來他雖然不怕,卻總被吼得耳朵疼。感覺他和女人睡了一覺之後,連嗓門都遠勝從前。
李蒙臉色發紅,小聲道:“走別人窗下過,沒留神,被潑了一身。”
曲臨寒蹙眉皺鼻子來聞,磕巴嘴,“女人味兒,去換了,把臉也洗洗。今日不早,下午什麽也沒做,吃了飯,叫阿珠來教南湄語,要是馨娘叫咱們,難不成你也這樣去見人。”
李蒙哦了聲,自去換衣服洗臉,晚飯心不在焉地吃了,晚上跟着阿珠學南湄語,青奴走來,大大方方踏上門來,盤腿挨着李蒙坐了。
曲臨寒想到白天那個媚眼,就悚然向另一邊挪。
青奴并未與李蒙私下交談,三個大秦漢子,跟着個小丫鬟阿珠,認認真真學南湄語,李蒙學得最用心,但顧忌曲臨寒在場,不好和青奴交談,心裏已在盤算,怎麽才能讓青奴把所知道的都說出來。
入亥之後,整座宅邸都熄燈,籠罩在夜幕中入睡,這一夜無事,馨娘回到府中已起了更,便沒起叫曲臨寒師兄弟過去說話的意思。她精神頭很不好,與巫馬丹在院子裏打了個照面,巫馬丹也沒給她好臉色。
于是馨娘一回房,便摔東西發脾氣,好一通響,驚動了不少人。
次晨李蒙他們也聽說,昨晚馨娘回來發了脾氣,卻不知是與巫馬丹碰面不悅,倆人都有些懷疑,是在長老殿發生了什麽意外。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總算有人來請李蒙和曲臨寒。
馨娘一身淡粉長袍曳地,下緣櫻花盛放,兩筆眉畫得不似平日宛轉,顯得盛氣淩人。
“昨夜太晚,沒請你們過來,也沒什麽要事。”馨娘依然為他兩人烹茶,還是點上了那種香,李蒙總覺得勺子裏跳動不已的是細小的黑色甲蟲。焚燒時的細微噼啪聲被蓋子捂得嚴嚴實實,氣味凜冽,使人頭腦清醒。
馨娘神色稍緩和下來。
“下人禀報說昨日下午你們出去了?沒碰上什麽奇怪的人?”馨娘按壓眉心,眼角略顯出兩道皺紋。
以李蒙按趙洛懿的年紀去推算,馨娘歲數至少也在四十以上,在大秦,她的身份是花娘,想必駐顏有方,而此刻疲态,正顯示出有些事令她也感到棘手。
“沒有。”李蒙說話時看了一眼曲臨寒。
曲臨寒收到這個眼神,遂喝了口茶,“憋不住,逛花街去了。”
馨娘從容地笑了笑,大概沒力氣嗤笑曲臨寒,她回來以後,總顯得心事重重,不愛再開玩笑。
“長老殿怎麽說?”李蒙問。
“和我想的一樣,仍是九位長老,我這一回來,倒是有一件事沒有算到。”馨娘看向李蒙,“此前你向我問那個安巴拉,我不在時,他頂着我的位子,算是暫代。現在我回來了,長老殿二話不說,令其将蛇神令歸還,他也沒什麽不服。但出來後,我讓人跟去看了看,安巴拉是聖子的人。”馨娘深吸了一口氣,“雖然早晚要惹這一茬,但現在為時還早,恐怕不大妙。”
這與李蒙原本的揣測不謀而合,他倒是不意外,手裏握着溫熱的茶杯,問:“你們的長老,是否類似大秦官員?”
“長老殿的權限,在普通官員之上。”馨娘苦笑道,“大秦政制比南湄成熟少說千百年之功,在南湄,真正一言九鼎的,既不是國君,也不是聖子,而是……無跡可尋的氣運。”
“凡事都要經過推演,推演之責落于何處?”李蒙問。
“上一任大祭司去世後,由長老殿負責敬告天地祭祀祖先為耕獵漁戰祈福,眼下既然祭司回來了,按照聖子的意思,荷花娘娘生日,乃是一個讓大祭司重歸重職的契機。簡單說,大秦分六部,六部之上設肅臨閣專為皇帝辦事,但肅臨閣直接對皇帝負責,與六部沒有關系。而我朝以長老殿為尊,歷任大祭司繼承者由長老殿和在任大祭司共同負責教授,聖子與神女身份尊貴,更像是精神象征,不直接參與朝政。至于國君,用以頒布號令,在長老殿的決定之下行事,雖極少有不同意長老殿做法的時候,但主要是因為,二者一脈相承,利益一致。”
“要是國君與長老殿産生分歧,國君能獨立頒布號令嗎?”
“這就是症結所在,所有號令都從國君出,再到長老殿,由長老殿決定是否頒行全境。”馨娘嘆道,“國君身份雖然尊貴,其實早已被長老殿架空。此次聖子向國君單獨進言,也不知從哪裏弄來的人心,還得再探。我朝還沒有過聖子随意出入內宮的先例,如今卻已明目張膽住進了皇宮。”
“你們把聖子和神女供起來,又搞了個國君出來,實權卻落在長老殿,幹脆打一架看誰厲害誰做主。”曲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