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卷結束就要開虐

連嘴唇也毫無血色,李蒙忍不住鼻子向前探,溫熱的吐息交錯,李蒙才稍稍安心,只是閉起眼睛之後,再也無法入睡。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冷!感恩節快樂!特別感謝每個看文的讀者,每一個收藏每一個評論都燃起崽子的中二之魂繼續敲字,這大概——真的是病得不輕吧。

嘛,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願讀者們都健康快樂。

☆、六十一

趙洛懿這一覺睡到當日傍晚才起,李蒙早已憋不住,看他醒來,急着要下地,被趙洛懿拽着,臉通紅的與他接個吻,便要去解手,還沒尿出來。

身後趙洛懿靠來,将李蒙腰攬着,替他去松褲帶。

李蒙面紅耳赤,直是叫道:“我自己來,你睡醒了嗎?今日怎不用去煉丹……”話未說完,身下被趙洛懿溫熱的手掌握住,渾身一顫。趙洛懿也不出去,李蒙即便不回頭,也能感覺到趙洛懿的目光,萬分尴尬,不住冒汗。

那手不住撫弄,弄得李蒙渾身發軟,一只腳提起,腳踝微微顫抖,數息間,二人都是沉默,霎時,李蒙眼神渙散,一手扳着趙洛懿的脖子,尴尬道:“你可真是壞炸了!”

趙洛懿湊去親了親李蒙汗津津的後脖子,蹭他的脖子,手指拈着那物抖動,淅淅瀝瀝的水聲激得李蒙耳朵通紅,胸臆中一股熱氣湧動,腳踝不住發顫。

“都是汗,去洗澡。”

李蒙腦子裏猶自嗡嗡的,睡了一整日,頭痛欲裂,又被趙洛懿從身後抱着,趙洛懿抱得不順手,出門後幹脆打橫抱着李蒙,李蒙舒服了一場,又不想讓宮侍看見這副模樣,把腦袋埋在趙洛懿胸前,生怕旁人看出什麽。

浴池之中熱氣升騰,李蒙還沒在這麽大的池子裏洗過澡,下幾十個人沒問題。水面上還浮着鮮紅的花瓣,這是給貴妃洗的嗎?

趙洛懿坐在李蒙身後,手指間搓開皂莢,給李蒙洗頭發。

細細想來,已是用晚膳的時候,還沒吃飯,李蒙餓得站不住,趙洛懿便在身後,留神以雙臂圈住李蒙,以防他滑到水裏去。

光滑的皮膚舒服地摩挲來去,趙洛懿粗重的呼吸靠在李蒙耳畔。

“別、別弄了啊,我餓。”李蒙膽戰心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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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此事責無旁貸,師父負責喂飽你。”趙洛懿低沉的聲音說。

李蒙吓得忙要起身,腳底一滑,吃了好幾口洗澡水,水裏大概有藥材,有股奇異的香味,李蒙連忙趴在池邊呸呸,哭笑不得:“要是中毒了,就完了!”

“沒毒,解毒養顏,多喝幾口。”趙洛懿眼底帶笑,話聲揶揄。

熱水浸得李蒙一身皮膚白中泛紅,光滑如同絲緞,倆人長發在水裏絞在一起。趙洛懿以手指給李蒙一點點梳開。

“你別、別鬧了啊,我腳軟得很。”李蒙一面出氣,腦袋靠在趙洛懿肩頭,兩個濕漉漉的黑眼珠盯着趙洛懿看,趙洛懿則認真替他洗頭,帶繭的手指摳出玫瑰色的脂膏,在李蒙黑亮的頭發上揉開,虔誠合着手掌,将膏子一寸寸揉進李蒙的頭發裏。

烏發襯着李蒙耳朵通紅。

“親個。”趙洛懿道。

李蒙抱住他的腰,好險沒再次滑到池子裏去,洗澡水實在不大合乎李小爺的口味。趙洛懿彎下頭,嘴唇一碰上,他手按住李蒙的後腦勺,李蒙微踮起腳,上氣不接下氣地與之親吻,分開時低下頭,喘着氣問:“今日沒去煉藥,他們皇帝會找你麻煩嗎?”

“不會。”趙洛懿道。

李蒙奇怪地看了趙洛懿一眼。

“唬人的。”

李蒙愣了愣,反應過來,失笑道:“我就說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獨門秘技。”

“唔。”趙洛懿臉龐貼着李蒙的耳朵,手抱着他,溫熱的水波環繞着兩人,肌膚貼着,蹭來蹭去,這令李蒙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親密。趙洛懿順着李蒙的耳朵,啜到喉結,于李蒙小巧的喉結上盤桓不止。

堅硬的牙齒觸及李蒙的喉嚨,就像一口能咬斷他的脖子。

李蒙仰着脖,白霧彌漫在他的視野裏,他手指插在趙洛懿濡濕的發中。

趙洛懿抱着李蒙的腰,頭顱貼着李蒙細瘦的脖子,細膩白皙的皮膚上淺淺留下幾個齒痕,他着迷地親吻李蒙,鼻子不住抽動。

李蒙被牙咬得有點疼,不住喃喃道:“輕、輕點。”實在被咬痛了,忍不住大叫起來:“停!停——師父!”

“好好好,為師輕點。”

“……趙洛懿!你他媽說的話還能不能算了!”李蒙氣急了拽着趙洛懿頭發扯來扯去,感覺趙洛懿像一頭大狗,撒了歡在他身上圈地盤,心裏一連串罵不出來的髒話奔騰而過。

菱花爬滿銅鏡,光可鑒人的鏡面之中,映出少年略帶稚氣的面容,眉宇已隐現軒昂氣質。

趙洛懿眼盯着鏡中人,勾起李蒙下巴,親得李蒙喉中不住唔唔作聲。

李蒙雙唇紅潤,滿面潮紅,将裏衣匆匆一穿。

門上兩名宮侍影子映出,靜靜站在那裏。

趙洛懿兩臂一伸,李蒙忙為他穿上祭司大袍子,華貴衣袍襯得趙洛懿眉間暗含的殺意如王者之氣不可冒犯。鏡子裏,趙洛懿廣袖博帶,寬肩窄腰,他身材高大,籠罩下來的身影散發着懾人的氣勢。

李蒙心頭一凜。

趙洛懿擡起腳,朝李蒙一伸,碰了碰李蒙的腿。

登時一只濕腳印留在李蒙的下裳上,腳背貼着李蒙的腿,蹭來蹭去,把腳蹭幹,才鑽入一旁放的木屐之中,拇指與其餘四指分開,像一排小腦袋動了動,木屐便搖來晃去。

出門時李蒙低頭看一眼小腿上腳印,不住好笑。

“大祭司大人、少祭司大人。”宮侍行禮。

李蒙連忙板住臉,趙洛懿則一臉冷漠,甩着一副大袖子,一派潇灑落拓的樣,時不時扯起袖子看一眼。

兩人俱是餓得不行,用飯時只他們兩個,宮侍一律不用伺候,都是狼吞虎咽,趙洛懿一腿屈着,手按在膝上。

李蒙吃得半飽時,擡頭看一眼趙洛懿,想起一句話來: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趙洛懿眉毛一動:“好看?”左手于胸前一劃。

李蒙肚子裏憋着笑,點頭:“嗯,很好看。”

趙洛懿滿意地嗯一聲,給李蒙剔魚刺。外面宮侍進來,李蒙便一手接在筷子下方,将趙洛懿才剔好的魚肉給他夾回去,滿臉誠惶誠恐的表情。

宮侍退出。

趙洛懿直接把魚肉喂進李蒙口中。

“大祭司大人、少祭司大人,安大人求見。”宮侍哈爾跪在門口。

李蒙登時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肉吞下去,憋得滿臉通紅,趙洛懿手指于李蒙下巴勾了勾,帶着幾分調情的意思。

李蒙只得吃了,把筷子吐出去,赤紅臉低頭,心頭忍不住暗罵,神色大不自在。

趙洛懿放了筷子,瞥一眼宮侍,冷淡道:“讓他回去。”

“讓他進來。”幾乎同時,李蒙說。

趙洛懿看李蒙,李蒙忙賠笑給他斟酒,道:“師父不是說,安大人的東西找着了,要讓他今日來拿。”

哈爾一時伏在地上不動。

“還不去,一室之內,以後聽少祭司的。”

李蒙才想起方才宮侍的稱呼,登時莫名其妙起來,看哈爾出去,忍不住道:“我不會跳大神。”

“簡單,為師慢慢教你。”

這時傳來兩聲咳嗽,安巴拉入內,看他們正在用晚膳,一時間不知是否該退出去。

李蒙朝安巴拉招手,“安大人一定餓了,眼睛都綠了。”

安巴拉走去,要在李蒙身旁坐下,趙洛懿擡下巴,看了一眼旁邊坐墊。安巴拉已踏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便在倆人兩步外規規矩矩坐着。

半晌,趙洛懿只顧給李蒙夾菜,催促他多吃一些好長肉皇宮夥食不錯雲雲,直把安巴拉當成團可有可無的空氣。

李蒙撐得肚皮滾圓,擺手道:“吃不下了,師父多吃,我陪安大人說說話。”

“嗯,不許給他泡茶,讓他自己泡。”趙洛懿正在吃東西,含糊道。

李蒙起身,将安巴拉帶到一旁矮案旁,對坐下來,泡了點茶消食,沒把趙洛懿的話當回事。

安巴拉卻端着茶杯不喝。

李蒙面無表情道:“方才我師父說,一室之內,都聽我的,他是大祭司,說話自然算話,放心喝。”

安巴拉這才吃了口茶潤着,等趙洛懿用完飯,趙洛懿與李蒙坐一邊,一手将李蒙攬在懷中,漫不經心地問安巴拉:“什麽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說?”

安巴拉詢問的眼神一對上李蒙,看李蒙微微搖頭,就知道他大概還沒說,便道:“屬下經過此處,來問問午後為何無人傳喚……”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沒叫你就不用來。”趙洛懿大手一揮。

李蒙一想倆人在寝殿裏膩歪了一整天,也是過意不去,便道:“明日照舊,會派人去請安大人過來,安大人且放心。”放心二字李蒙說得很重。

安巴拉何等人,在精明多疑的聖子面前都吃得開,頓時會意,颔首稱明日一定準時,離去前還從袖中取出一只半透明的玉蚌殼,他怯懦地看了眼趙洛懿,轉而将東西交給李蒙。

“此物乃族中巫醫經上千次試驗方得的好東西,閨房行事,只需小指甲蓋挑出那麽一些,與油膏同用,能享人間至樂。”雖是對着李蒙說這話,安巴拉的聲音卻足以讓趙洛懿聽個一清二楚,李蒙當然知道,他讨好的對象不是自己,呵呵呵的冷笑聲中,李蒙打發了安巴拉出去。

一回頭的功夫,那玉蚌殼就不在桌上了,趙洛懿在書案前坐着,怎麽也坐不老實,一條腿蹬踏在椅上。李蒙給他捧了杯茶,自己扯過趙洛懿在翻的書,勉強能認識一些,還是那些講巫蠱的。

李蒙便先忍住問題,不作聲地去旁邊榻上坐着,盤着腿,按趙洛懿教的心法調息。

這晚趙洛懿沒出去,李蒙本來猶豫用不用問趙洛懿前兩日晚上出去做了什麽,尤其昨晚,一夜未歸,早上回來時又一臉面無人色。而趙洛懿只顧看書,認真的架勢,讓李蒙的話又吞回肚子裏。心裏搖擺的小人瞬間就站在了:師父這樣的大老粗,為了你,都定性讀書了,改天再問,着急個啥。

趙洛懿做事總是為了自己的,李蒙很領情,兼窗戶紙捅破之後,又更添親密。李蒙又聽趙洛懿安排聽慣了,就算趙洛懿當着外人都說聽他的,李蒙也就那麽一聽。

到第二天下午,飯畢之後,外面是個豔陽天,卻要聽安巴拉講課,師徒二人都昏昏欲睡,勉強挨到放飯時,李蒙送安巴拉出去。

出了寝殿,兩人在廊檐下邊走,安巴拉邊道:“那日,跟你說的那些……”

“安大人稍安勿躁。”李蒙微微眯起眼,轉過頭,微風拂得院中花草蕩漾起五光十色的波浪,李蒙揣着大袖子,“我師父夜裏都去了何處?昨日沒睡醒,忘了問,那日既然是安大人來傳話,想必你知道此事。”

安巴拉沒料到李蒙會在此時問起,只當李蒙是個唯唯諾諾的小兔子。

“怎不去問大祭司?”

李蒙微微揚着下巴,笑道:“想必安大人知道,我們大秦人很會做生意,于買賣一道,從不吃虧。”

“……?”安巴拉一臉木讷,顯然沒聽懂李蒙話裏的機關。

要是對個大秦人說這話,對方必須已經懂李蒙的意思:安巴拉告訴李蒙趙洛懿晚上去哪兒了,李蒙才幫他轉話。

“你先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我就幫你傳話。”李蒙道。

安巴拉眉毛糾結了起來。

“安大人不用着急,你也別把我師父看得太神通廣大,畢竟在你們的地盤上,他相當于是個外族人。”李蒙拍了拍安巴拉的肩,“大人回去想想再說。”

安巴拉目送李蒙進去,心內抓狂,他怎麽不急!他很急!再不能從聖子手底下脫身,他就快要被整死了!

☆、六十二

翌日一早,李蒙被搖醒,看是趙洛懿來,眼皮也懶得掀,由得趙洛懿擺弄,穿戴整齊之後,叫張嘴李蒙就張嘴,叫伸手便伸手。

直至一口鹹甜爽滑的雞粥喂到嘴裏,這才清醒了些。

“今日不煉丹?”

“不煉,你老惦記煉丹做什麽。”趙洛懿往李蒙碗裏塞了個白胖胖的饅頭,與前幾日的吃法甚是不同,倒像在瑞州吃的了。

“怕吃死人,被扣在這鬼地方。”李蒙面無表情道。

“不會。快吃,帶你去個地方。”

李蒙勺子在粥裏搗弄,把雞絲挑出來細細咀嚼肉味,看了趙洛懿一眼,“出宮嗎?”

趙洛懿嗯了一聲,稀裏嘩啦地喝粥,小聲道:“你現在是少祭司了,他們皇帝老兒下了旨,荷花娘娘生辰時,你負責做我的副手。”

李蒙惦記跳大神的事,混沌的腦子緩慢運轉,想起趙洛懿說會慢慢教他,便不問了,吃完粥趙洛懿看着他又吃了兩個饅頭,一個黃金卷,才給他擦臉漱口。

李蒙身上袍子仿趙洛懿的制式,不過是白色的,銀線繡着不少祥蛇,腰帶上鑲嵌玉石,下踏一雙升龍靴。少年意氣風發,眉清目朗,面白唇紅。

趙洛懿給李蒙整頓好,背轉身去,展開雙臂。

李蒙依樣畫葫蘆,伺候趙洛懿穿戴。

晨光已明亮起來,光線穿過李蒙手指之間,他手指搭在趙洛懿衣領上,攏緊,雙手環抱趙洛懿健壯的腰身,臉貼着趙洛懿襟口冰冷光滑的布料,後蹲下為趙洛懿整理袍襟。

師徒兩人,穿戴一新,趙洛懿深邃目中,李蒙恍如出門看花的少年人,趙洛懿伸出小指,在李蒙四指掌中随意一勾,淡漠道:“辦成辦不成,就看少爺的臉了。”

李蒙頓時緊張起來。

“随機應變即可,有句話說,先禮後兵。就是這個理。”

門外早有四人相候,趙洛懿手自四人面前劃過,一一将名姓與李蒙通過。

“谷旭、貢江、魚亦、廖柳。今日起,他們四個,都派給你使喚。”

兩名宮侍垂手而立,李蒙知不是說話的地方,便不多問。

一行人持趙洛懿的令牌,馬車載着,駛向宮外。

高高宮牆自兩旁掠過,高大白牆漸漸掠出視線,經過宮門外的長街,人語聲漸起,滿街摩肩接踵,大都的繁華,直至此處,才初現端倪。皇宮反而像是靜立于北方居高臨下觀望的遺世高人。

李蒙放下車簾,緩緩打了個哈欠,對面坐着光頭貢江、獨眼魚亦,廖柳看去是個瘦高個的青年,三人共通之處,大抵在于一身正氣,即便是只剩一只眼的魚亦,也是濃眉大眼,面部輪廓方正,不似獐頭鼠目之輩。

谷旭在外趕車。

趙洛懿雙手按膝,朝李蒙道:“馬車會帶你到長老殿,中途我需離開,有事要辦。他們三人跟着你,外面谷旭跟我。你只要告訴來人,你是少祭司,自會有人帶你去見源長老,這人會大秦話,你便與他胡扯。”

“……”對個沒見過面的人胡扯個蛋啊!李蒙瞥趙洛懿,“要讓他說什麽?”

“不用,混個臉熟。”

“……”李蒙正色望向趙洛懿,“師父你是認真的?”

趙洛懿揉了把李蒙的頭,“那老頭是個硬骨頭,今日必不會告訴你什麽,我命人給他傳過話,你去他會把東西交給你。能籠絡就籠絡,籠絡不成就随便和他說會話,為師看你在宮裏待得也很悶。”

這才是大實話吧?!李蒙哦了聲,那股緊張感頓時消弭于無形,“可以回一趟馨娘那裏嗎?”

“這個時辰,她應當就在長老殿,只用兩個時辰,我來接你。這之前你可以和她見上一面。”話說着,趙洛懿推開車門,手往谷旭背上一搭,彪形大漢轉過臉來,一串絡腮胡,張着嘴不說話,看着趙洛懿的眼神十分溫順,像一頭忠誠的大熊。

“就在前面拐角停車,”趙洛懿轉回頭,朝廖柳道,“換你駕車。”

馬車行到街角,谷旭長臂挽缰,車輪穩重停下。

趙洛懿踏上車轅,祭司大袍腰側別着他心愛的煙槍,站在無人的街角向李蒙勾起嘴角,繼而帶着谷旭走了。

廖柳駕車,馬車重新上路,李蒙仍覺得心中激蕩,他師父真帥。

李蒙看了看對面兩人,能感到兩人在自己看去時,特意避開他的眼神。

李蒙搓着手,正要說點什麽,車窗外有人。

魚亦手中短劍刺向窗戶,簾子一蕩,李蒙看見了個下巴,忙叫道:“別動手,是我師父!”

趙洛懿手腳并用扒在車窗上,也不叫廖柳停車,掏出塊牌子,砸到李蒙懷中,抓過他的下巴,狠狠親了一口,語速飛快,“祭司的牌子,忘了給你,誰懷疑你身份,就用這個砸他,師父走了。”

倏然車簾放下,微微晃動,想是趙洛懿之前忘記給他的,當着兩個手下的面親了嘴,李蒙頗有點不自在,臉皮發燙地低着頭,擦了半天令牌,随手收起。

“大祭司大人對少祭司大人真心疼愛,教人羨慕。”貢江嘿嘿直笑,大手在自己光頭上搓了一把。

李蒙幹咳兩聲,想起一事,低聲問:“你們都是大秦來的?”

貢江與魚亦将衣領一拉,李蒙便看見他們脖子上的奴隸刺青。

“上月選祭品時,大祭司大人選出我們四人,仗着都是江湖人,我們對他動了手。”魚亦自嘲道,搖了搖頭,“我們四人聯手,被揍得落花流水,便跟定你師父了。”

“祭品?”李蒙微微蹙眉。

“給他們皇帝老兒吃的人心,都從末等奴中挑,不過照我看,要是聖子說南湄貴族人心能令其長生,怕是輪不上咱們。”魚亦嘴角現出一抹冷笑,将短劍別在腰側。

李蒙沉默了。

按照南湄的例制,現在神女再也不可能有,長老殿必定會有新的選擇神女的方案,多半往蛇神腦袋上一推。南湄人信仰巫術,趙洛懿身上只有一半神女血統,目前看來,在南湄族中待遇極高,至少和李蒙來之前的假設大相徑庭。

李蒙猛然渾身一凜,将趙洛懿奄奄一息蹲在牢裏頂着蓬頭亂發等自己營救的想象甩出去,想了想,問魚亦,“源長老你們認識嗎?”

“我們被你師父帶回來之後,足足養了半個月。”貢江道。

李蒙明白了,至少半月之前,趙洛懿就已經有李蒙和曲臨寒要來大都的消息,至于怎麽知道的,李蒙不打算去問。趙洛懿似乎有自己的渠道,也許在大都,還有那麽一撥人,像馨娘一樣,站的不是趙洛懿的隊,而是沖着神女的餘威。

“放心,你師父只是讓你出來散心,沒什麽好慌的。”魚亦抱胸,擠眉弄眼揶揄道。

方才趙洛懿當着兩人的面與李蒙親那一下,既是逗李蒙好玩,也是讓這些願意報恩的江湖人直觀了解兩人的關系,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長老殿比皇宮小得多,大門朝街,不仔細看時,還以為是一處商鋪。

沒等李蒙拿出令牌,就有侍從出來牽馬,另派一人帶李蒙等人入內。這裏內部全是一副官邸做派,前院辦公,後院歇覺,來了人便往偏廳帶。

院裏四棵參天大樹,枝葉遮天蔽日,看上去足有上千年高齡。李蒙一行被帶到廳內入座,一路沒遇到旁人,整座院子裏唯有擾人的蟬叫聲。

“少祭司大人稍坐,小的這便去通傳。”侍者點頭哈腰道。

李蒙的令牌還沒拿出來使,好奇地四處打量,廳內裝潢古樸,牆上挂着幾幅畫,李蒙一看那印,竟只有一幅落印上是南湄文字,餘下皆是大秦大手所作,有一人李蒙曾在父親李陵書房裏見過,父親很舍不得挂上牆,偶或取出賞玩。

想不到這南湄人的長老殿,能弄到這樣的珍品,看來是真有錢。

跋山涉水過來路上,李蒙從沒想過大都是這般光景,要是不賣人,和大秦确實也沒什麽分別。

一盞茶用完,下人來報,說源長老上午便出去辦事,此刻還沒回轉,走前吩咐,讓要是宮裏的少祭司來了,就留人下來。

“剛剛源長老帶的随從才捎了話來,事不好辦,今日怕是連家都沒法回,就在那邊莊子裏耽擱了,請少祭司明日這個時辰再來。”

李蒙一聽,眼珠略略一錯,立刻反應過來,五湖四海皆兄弟,官場作風都一樣,這在和他打官腔,想必那個源長老,不知因為什麽,忽然又改了主意,要不就是給李蒙個下馬威,讓他明白明白:見與不見,不是你少祭司的身份決定的,是我源長老說了算。

李蒙是小輩,年紀輕,這些年跟着大秦下層百姓混活多少白眼沒挨過。再則趙洛懿也說只是為混個眼熟,今日見不到并不打緊,便道:“知道了,馨長老可在?”

傳話的下人先是一愣,繼而忙着賠笑:“小的過去說一聲。”

李蒙随便揮了揮手,打發他去。

不片刻,外面傳來腳步聲,不止一個人。

馨娘急匆匆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牛高馬大的巫馬丹,巫馬丹按着腰側的劍。李蒙身後魚亦、貢江也警惕起來。

“自己人。”李蒙轉頭對魚亦道。倆人走開去看牆上挂的畫。

馨娘将李蒙拽過去,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遍,才松了口氣,問:“怎麽不去家裏,今日回家麽?”

門口一左一右分別侍立兩名長老殿的人,李蒙掃了一眼,便道:“你預備何時回家去?”

“事情不多,明日再來也無妨,可以走。”馨娘詢問的目光轉向李蒙身後。

“師父給我派的人。”李蒙道。

馨娘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吩咐巫馬丹去備車。

李蒙忙道:“我們的車在外面。”

“那不用去了,坐蒙小子的車回去。”

巫馬丹令行禁止,讓李蒙三人,馨娘先出門去,随在他們後面。

上車後衆人都無話可說,李蒙派魚亦去給趙洛懿打個招呼,說在馨娘家裏吃午飯,事要辦完了讓他也來。

剛進馨娘家的大門,馨娘就吩咐人去叫曲臨寒過來,李蒙便問:“青奴還在罷?”

馨娘神色古怪道:“你說你買回來那個倌兒?”

“你知道了?”

馨娘遲疑地颔首,邊走邊說:“前幾日他還鬧着想回樓裏去,我想你早晚要回來,等你回來再做這個主,讓你師兄看着人呢。”她叫住家丁,讓把青奴也帶過來。

青奴李蒙知道,剛買來的時候就迫不及待想繼續貨腰為生,沒想到都這麽久了,他還在想這個,李蒙聽了簡直沒法接話。在皇宮呆了幾日,李蒙再一看馨娘家,也不覺得大了。貢江與廖柳被家丁帶去隔壁屋用茶,馨娘坐下便動手燙洗茶杯,渾似李蒙從來沒離開過這個家,還是像往日一般,夜裏過來敘話而已。

接近正午,外面日頭白晃晃,碧綠茶湯靜靜自壺嘴流出。

李蒙拈起一個杯子,馨娘咳了一聲,巫馬丹于另一側坐下,端着茶向馨娘點頭,豪氣萬丈地朝李蒙舉杯,一仰脖子喝了個幹淨。

李蒙失笑,把自己的也喝幹淨。

見到李蒙後一直板着個臉的馨娘這時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忍不住低聲道:“兩個土包子。”

李蒙一哂,示意馨娘給他來點茶。

馨娘擡頭看向門,霍然一股大力自李蒙後領提了他起來,李蒙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肚子挨了重壓,急促喘氣,幹嘔着倒在地上,上方曲臨寒滿面怒容,舉拳就要照着臉揍。

巫馬丹口中一聲呼喝,兩手架着曲臨寒,把人脫開。

曲臨寒張嘴就罵:“放手,操,老子揍我自己的師弟,關你這野人屁事,撒——手——!”曲臨寒整個人朝前沖,奈何巫馬丹力氣比他大,直接将他架起離開地面。

曲臨寒臉漲得通紅,口中嘶聲力竭發出一串“啊啊啊”,兩腳猛然朝上一翻,腳踝貼着巫馬丹頸側,借力翻坐到巫馬丹脖子上,巫馬丹已松手,九尺高的巫馬丹亮眼被曲臨寒毫無章法一蒙,登時腳下亂了方寸,茶桌被踢倒,茶水撒得到處都是。

“師兄!”李蒙大叫道。

曲臨寒一手揪着巫馬丹的頭發,一手按着巫馬丹的眼睛,不住喘氣,望向李蒙。片刻後,嚯嚯冷笑數聲,“今日你倒是,人模狗樣的,接進宮裏過好日子了,師兄就不要了罷?還回來做什麽?我告訴你,師父我自己救,救出來算我一個人的師父,你小子別他媽想沾光!”

“……”李蒙轉頭看馨娘,馨娘不自在地避開李蒙的視線。

“自家兄弟,打什麽架,人不在,你擔心得跟什麽似的,人在了,你又想揍別人。別仗着你是師兄就欺負人。”

李蒙這才看見,門口還斜倚着沒長骨頭的一個男人,青奴微微眯起眼睛,打了個呵欠,朝李蒙攤出手,“回來就好,奴的賣身契你收在哪兒了?橫豎你進宮,看來要找的人也找着了,犯不着問我打聽事兒,這裏奴是半刻也住不下去了,連個男人都沒有。”

“……”曲臨寒、曲臨寒騎着的巫馬丹,俱是循聲望去,又不好揍一個倌兒。

“師兄,師父在宮裏,人找着了,這趟回來……”李蒙喉結滾了滾,想來想去,對曲臨寒讨好笑道:“你知道,我這人,疏懶數日,武功定是不能與師兄相提并論,師父又念叨你,要救師父出來,還得看師兄的。”

曲臨寒臉色稍緩了緩。

“你就別和我置氣了。”李蒙走前,對曲臨寒做了個揖,“沒你真的不行,自家兄弟。”

曲臨寒鼻腔裏重重哼了兩聲。

巫馬丹趁勢抓住曲臨寒的雙手,扯個猴子似的把他扯下來,看一眼馨娘臉色,将人穩穩放在地上。

李蒙大大松了口氣,得想個辦法讓曲臨寒別犯愣,否則帶着他也要壞事。一時間只覺無比頭痛,青奴踱步過來,直接越過衆人,将茶桌擺正,吩咐人去換茶具。

衆人這才坐下,曲臨寒抱胸,一直不看李蒙。

青奴笑吟吟重泡了茶,一人一杯。

馨娘燒了一勺蟲子,凜冽香氣讓數人俱是清醒過來。

有人進來向馨娘耳語片刻,馨娘朝衆人道:“你們師父來了,我去接他進來。”臨出門,又回頭朝曲臨寒和李蒙兩人道:“別打架。”

想想曲臨寒确實也倒黴,本來按趙洛懿的吩咐,師兄弟去南洲等着,南洲又有個吃穿不愁的閑人居,老實等便是。跟着李蒙一路來了這裏,路上不知克服了多少恐懼,李蒙自己怕死,當然明白曲臨寒也怕死了之後,家仇無人能報,更怕王家絕後。再則,趙洛懿收了這個徒弟,本意是要收個師兄看着李蒙,一旦李蒙不用他看着,他便可有可無。曲臨寒自會擔心被丢下,一來他拜入趙洛懿門下的初衷師徒之間都是不純,再來他跟趙洛懿的時間不長。李蒙想自己,要不是與趙洛懿這一年來的彼此照應,幾次趙洛懿救了李蒙性命,尤其是李蒙被安巴拉抓去,趙洛懿去而複返帶他逃命一事,也不敢确信趙洛懿不會丢下自己。

畢竟誰都已經習慣了,趙洛懿獨來獨去,不給人找麻煩,看着也不希望任何人給他找麻煩的冷淡模樣。

李蒙思緒被青奴懶洋洋的說話聲打斷:“你們要說什麽?要是與我不相幹,喝完這兩口,我可就先走一步了,今日的功課還沒做完。”

“什麽功課?”李蒙聞所未聞,忍不住問。

“……別理他,他離了男人就活不下去,早點放回去,免得看着惡心。”曲臨寒話說出口,似覺不妥,又道:“我是說他,不是說你和師父。”

青奴嘴角噙着笑,一副早知如此的了然。

李蒙沒接話,馨娘已帶着趙洛懿進來,數人都起身,趙洛懿将身邊兩人打發去和貢江、廖柳一處,命他們随便轉轉。

門從外一閉,下人們俱退到遠處。

青奴起來請辭,李蒙對趙洛懿颔首,他額頭微微滲汗,倒是不希望趙洛懿注意到青奴,無論怎麽說買了個小倌這事……

青奴也是個識趣的,沒與趙洛懿說半句話,巫馬丹退出門外去守着。

馨娘默不作聲看了趙洛懿半晌,驀然朝前傾身,捧住趙洛懿的臉來回打量,眼圈直發紅,嘴唇抖顫,聲音不穩道:“怎麽變這樣了……是不是,是不是去過萬神窟?”她雙手發抖,赫然捋起趙洛懿直垂的寬大袍袖。

斑駁齒痕刺激得馨娘瞳孔緊縮,片刻後淚水在眼眶裏滾來滾去,半晌,方閉目,重重嘆了口氣:“果真如此。”

☆、六十三

“蛇神承認你了嗎?”馨娘死死咬住嘴唇,似乎在承受極大的痛楚,拭去眼角溢出的淚痕,堅毅的眼神望着趙洛懿。

“暫時還沒有,照圖力的安排,荷花娘娘生辰當日,他将手持蛇神。”趙洛懿話聲驟停,看了李蒙一眼。

“……?”

趙洛懿手指牽開衣領,“和從前一樣,以蛇神咬噬頸側,三日不死,可得其位。”

“你預備怎麽辦?”馨娘問。

“蛇神是毒蛇嗎?”李蒙忍不住問。

“那要看長老殿的意思。”趙洛懿淡漠道,“不必擔心,圖力希望我成為大祭司,始祖一族如果不能得到延續,蛇神的地位将被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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