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卷結束就要開虐

弱,國君成為真正的掌權者,不是圖力想看見的。”

李蒙忽然意識到,圖力應當是指聖子。

馨娘臉色煞白,想了想,才道:“長老殿我去想辦法,你的武功……”

“大不如前了。”趙洛懿道,有意無意瞥李蒙。

馨娘便知此時不該再問這事,而李蒙還在想蛇神,趙洛懿與馨娘之間有他們都知道,而自己不知道,趙洛懿也不願意告訴他的事情。

曲臨寒則只是聽,難得做低伏小一回,給他們舀茶。

沉默片刻後,馨娘慢條斯理喝完一杯茶,鄭重其事的目光轉回趙洛懿臉上,“你預備插手南湄族內之事了嗎?”

李蒙意外地看向趙洛懿。

曲臨寒埋着頭往壺內注水,睫毛不禁一顫。

“雖然南湄是我的母族,但我生在大秦,長在大秦,誰做南湄的主人,于我而言沒有差別。既然圖力千辛萬苦把我弄過來,什麽也不做,未免辜負他對我的期待。”趙洛懿嘴角一撇冷冷弧度,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不經意輕顫。

李蒙微微蹙眉,當時趙洛懿在斷龍崖下收拾十方樓叛徒,依照約定,此事一了,趙洛懿應當去南洲與自己和曲臨寒會合。

“圖力假扮的柏叔,之後留在十方樓,沒有離開嗎?”

突如其來的插嘴讓趙洛懿轉過頭看李蒙,他眸中神色複雜,半晌,只沉默一點頭。

“柏叔死了嗎?”李蒙問,手掌不自主握成了拳。

“沒有。”趙洛懿握住李蒙的手,并不避諱馨娘與曲臨寒,“那夜圖力先你二人一步,殺死樓主。恰好你們兩個出現,安巴拉是圖力的人,他知道你是我的徒弟。”

趙洛懿手指于李蒙掌中一勾劃,“好在他們沒見過臨寒,否則那晚你們兩個都保不住。”

Advertisement

“我接到樓中消息,已是次日。”馨娘道。

“誰給你傳的信?”趙洛懿問。

“霍連雲。”

“你來找我們時,說有人跟着我們倆,那人是誰?”曲臨寒手裏捉着勺子,忽然擡頭問。

“我也不知道,這是霍連雲信裏說的,他說小蒙殺了老樓主,叫我趁亂營救你們,還說會有人追殺,他推測是饕餮的手下。信還收着,要查驗嗎?”馨娘不大自在地撇了撇嘴,“你這倆徒弟戒心又重,不這麽說,也不會那麽輕易就答應與我同行。”

“剛離開瑞州在外留宿的時候,确實有人跟着我們。”李蒙慎重開口,視線掃過衆人,把那天晚上和曲臨寒在一間破屋投宿,結果屋裏火堆現成,早上又發現馬車內被人動過,“他不大像是來追殺我們的,否則那晚我和師兄又困又累,要殺了我們不是什麽難事。”

曲臨寒顯然也想起了那晚,臉色不大好看。

趙洛懿叫馨娘将信取出,拈在指間查看,表情凝重,唇抿得很緊,但沒說話。

“會是大師伯派的人?”曲臨寒還記得那個和顏悅色的大叔,一時沒憋住,問道。

李蒙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應該不是,我想到一個人。”與趙洛懿交換一個眼神,彼此都知道了對方的意思,李蒙喝了口茶,沉聲道:“師兄不知道這一節,馨娘應該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當時在街上被人追得跑進妓館,追我的是一夥南湄人。後來師父與他們對上……”

“我記得。”馨娘說,起身接過趙洛懿還來的信紙收好。

“那日是除夕。”趙洛懿溫熱的手指摩挲李蒙的手背。

“對,是除夕。因為師父受了重傷,需要靜養一晚,晚上喝了點酒,我不小心……睡着了。”李蒙搔了搔頭,“和二師叔一塊兒睡的,晚上有光斑投到我的臉上,我便醒了。也是那天晚上,安巴拉公然闖入,本來是對師父出手的,但我拖了後腿,被安巴拉抓走。當時沒覺得怎麽,聽馨娘一說,是二師叔通知的,再想到平時和二師叔說的話,總覺得哪裏有問題。也是那天晚上,小飲了幾杯,我問二師叔,他身居高位,為何要到十方樓當殺手。他把問題推回來,我也是有點醉,沒過腦子就說,也許他是十方樓埋在朝廷裏的一顆暗棋。二師叔卻問我,為何不猜他是朝廷埋在十方樓的人。對了,夜裏醒來之後,我就去看師父,二師叔屋內桌上放了一面小鏡子,鏡面朝上。”

李蒙說前半截時,衆人只是沉默着聽,說到最後,馨娘卻變了臉色,“這是江湖上一種約定手法,不能辨別誰是自己人時,房上有人揭瓦,一看鏡子反光便知。”

難怪找過去時,南湄人已确認了趙洛懿的所在,而且唯獨那天晚上,霍連雲讓自己過去一起睡,“二師叔那晚叫我過去,怕是不想牽扯我進來。”

趙洛懿面無表情道:“那得盡快辦完這邊的事,霍連雲畢竟是靖陽侯,朝廷之人,最會說謊話騙人。”

“對,你娘離開南湄之後,對南湄朝廷早已經不抱希望。當年……當年你爹,”馨娘語氣複雜地嘆道,“只有十方樓是她的心血了,溫煦對你們母子有活命之恩,也是應當報的。”

曲臨寒聽得一頭霧水。

“你要辦的是什麽?殺了圖力嗎?”馨娘霍然道,一時間李蒙變了臉色。

“辦得到嗎?”趙洛懿問。

“很難。不過不是沒有機會,圖力好男風,雖然為人多疑,總會有弱點。今日你們來找過我,很快圖力就會知道。”馨娘欲言又止,終究有話沒說。

“有事嗎?”李蒙忙問。

“無妨,當年我與牡丹是生死姐妹的情分,我回來,已經很招人注意。不過近幾日我這邊不能有太大動作,對了,今日你們去長老殿,是找誰?”馨娘問。

“我讓李蒙去找源長老,先接個線。”趙洛懿無所謂道,似乎在想別的事情,顯得心不在焉。

“源西泉那人是個老頑固,你們找他也啃不下來,即使他和圖力有仇,但長老殿曾對蛇神發過誓,忠于始祖一族,絕不背叛,否則萬蛇噬身,死後永不入輪回。傳到我這一代,雖然不少人早已經不把這誓言當回事,但長老殿那幾個老的,還是忠于神女和聖子,在長老殿看來,大祭司不如聖子尊貴。他不會聽令于你,或者,等蛇神承認了你的身份以後,再做打算,他現在還敢怠慢于你,只不過因為蛇神還沒有正式承認你。”馨娘略蹙着眉頭說。

“再說吧。”趙洛懿按膝起身。

李蒙跟着他也起身來,馨娘送他們到門口,想起一件事,便道:“源長老曾有一子,死于圖力手下,或許對你們有用。行事萬萬小心,南湄朝廷比你們想的更複雜。”

趙洛懿對出門後就躲在柱子後面的曲臨寒招了招手。

曲臨寒眼底霎時一亮,卻耷拉着頭,一臉不情願走到趙洛懿跟前。

“不可懈怠了練功,你們倆能平安到南湄來,實是我意料之外,你小子,還是行。回去後抓緊把你的事辦了,今日之前,确實我沒把你的事放在心上,今日之後,就算你小子還有事瞞我,看在保護你師弟的份上,一筆勾銷。”趙洛懿大手落在曲臨寒頭頂一揉。

曲臨寒渾身一凜,恭敬地給趙洛懿磕了個頭。

等曲臨寒起身,趙洛懿已攜李蒙和随從走遠,他扶着柱子爬起來,呆呆坐在廊檐下頭。敲了敲猶自發抖的雙腿,不由自主再看一眼,只看見空無一人的大門了。

才一上車,李蒙立刻就問:“萬神窟是什麽地方,你為什麽去過了?跟蛇神承認你有關系嗎?剛才你說你武功大不如前了,是怎麽一回事。你……”

李蒙話還沒問完,趙洛懿便大笑了起來,弄得李蒙只好不作聲看着他,又見車裏坐着的另外三個人,貢江和廖柳嘴角抽搐,顯是憋着笑,魚亦則嗤道:“知道你們師徒倆感情好,能不能別在咱們這夥刀口舔血的孤家寡人面前顯。”

“這是我小徒弟,也是我的伴兒。”趙洛懿拉過李蒙的手,手掌覆上去攏着。

“……”李蒙登時滿臉漲得通紅,沒想到趙洛懿會當着這些江湖客的面就這麽說了出來。

貢江摸着光頭,磕巴嘴道:“哦,伴兒啊,趙兄好福氣。”朝趙洛懿一拱手。

趙洛懿擺了擺手,“難伺候得很。”

“難伺候你不也甘之如饴嗎?”魚亦嗤道,獨剩下的一個眼睛将李蒙仔細打量一番,摸着下巴,“先前沒細看,不錯,就是年少了些。”魚亦兩腿前伸,獨眼中噙着笑,“你師父要是诓你什麽都不懂,現說出來,哥哥們給你做主。”

趙洛懿也笑看李蒙。

李蒙從未見過趙洛懿這樣高興的時候,才領會到,他是特意說給這幾人聽,但和在宮裏說的陪床不同,這四人恐怕不止聽令那麽簡單,也算是弟兄了。而趙洛懿此話一出,也才讓四人徹底卸下心防,畢竟來路上,貢江還稱自己是少祭司,稱趙洛懿大祭司。

一時間李蒙倒不知道怎麽接話了,才發覺都白問了,到底趙洛懿話不多,卻知道怎麽恰到好處地把話題岔開。

吃了午飯,安巴拉過來,教兩人南湄語。午飯時李蒙已向趙洛懿轉達了安巴拉的意思,趙洛懿只說安巴拉為人狡猾,不能相信,別的沒多提。

此時安巴拉在授課,趙洛懿勾着李蒙左手小指,晃來晃去。李蒙一瞪他,安巴拉擡頭,不自在地咳嗽兩聲。

“大人,是否休息片刻?”安巴拉小心謹慎地打量趙洛懿臉色。

趙洛懿無所謂地問李蒙:“休息嗎?”

李蒙懶得理他,朝安巴拉吩咐,“不用,先生不用管我師父,他學不會的。”

“……”安巴拉表情微微扭曲了片刻。

趙洛懿嘴角挂着絲弧度,應和道:“陪太子讀書而已,不用管我。”

院中蟬聲大作,書讀到一半,宮侍送來冰鎮烏梅湯。南湄不流行喝這個,李蒙讓人去找的,一碗下去,暑氣頓消。

休憩時,安巴拉坐在廊檐底下,也端了一碗湯,連官袍都扯開,袒露出胸膛,半張臉上猙獰的蛇紋貼在他的耳畔頸側,蛇眼垂着,對一碗烏梅湯虎視眈眈。

李蒙拿空碗出去,在門口,宮侍重新給他的碗裏盛上。

“你讓我帶的話,我給師父說了,他沒說什麽。”李蒙走去,在安巴拉身旁坐下,慢條斯理喝了口湯。

安巴拉點頭,沒有上次來的急躁,沒有追着李蒙問趙洛懿是什麽意思。

李蒙看他反應,大概這幾日安巴拉又動了別的心思,想明白了趙洛懿不可能立刻信任他。

“今夜你抽個空出來,前面走到盡頭,向南而行百米,有個亭子,我來找你。”安巴拉視線離開烏梅湯,色彩斑斓的鮮花在他目中蔓開。

李蒙想到半年前,安巴拉綁了他要引出趙洛懿,被趙洛懿打了個落花流水,安巴拉一路上反複問過李蒙幾次:“你不信我?”

“好,不見不散。”李蒙低下頭。

“李蒙!”殿門口趙洛懿抱胸。

安巴拉忙唯唯諾諾起身,碗沒拿穩,烏梅湯灑了一地,連袍子上都是,連忙去擦,一時狼狽不堪。

李蒙也沒管他,就回殿內。

“他和你說了什麽?”趙洛懿喝着茶,對酸甜的烏梅湯興趣缺缺。

“沒說什麽。”

“安巴拉為人狡猾,別被他蒙了去。有什麽事,對師父說。”趙洛懿摸了摸李蒙的頭。

“知道。”李蒙嘴上答應,心裏卻在想,今夜安巴拉許是會告訴他,趙洛懿不肯告訴他的那些事情,有必要去一趟。

門口安巴拉跪着行禮,聲音傳來,趙洛懿一看他濕淋淋的袍子,蹙眉不悅。

“哈爾,帶安大人去換件衣服。”

哈爾領命帶安巴拉去偏殿。

趙洛懿眉毛一動,問李蒙:“沒說什麽?”

李蒙惱了,臉色一變,暴躁得就要發火。

“好好好,沒說什麽。”趙洛懿湊上去一親李蒙的額頭,一手在他耳後摸來摸去以示安撫,李蒙登時就發不出火來了。不過這股邪火憋在李蒙心裏也不是一天兩天,他不擔心趙洛懿瞞他什麽,擔心趙洛懿背着他行險,一時簡直覺得想把眼前的人踹一頓,又打不過。

說來說去,還是練武要緊,不然幫不上忙就算了,還得成天擔驚受怕。

“莫氣莫氣。”看李蒙臉色不妙,趙洛懿仍在摸他耳朵。

李蒙耳朵通紅,正要說話,安巴拉入內,趙洛懿收回手,李蒙也端正起來。

不過安巴拉看他倆人一眼,其實三人心裏都是明鏡一般,這嫌避得甚是尴尬。

作者有話要說: 啊,一更,好冷啊,上呼吸道栽了,基本上無法呼吸了!筒子們注意保暖!

☆、六十四

相安無事學到傍晚,李蒙朝安巴拉道:“要不安大人留下來用膳。”對安巴拉說話,李蒙眼神卻是看趙洛懿的。

“你說了算。”趙洛懿道。

安巴拉忙躬身行禮:“下官別處還有事,不便留在此處用膳。”起身告辭,與李蒙連眼神也沒交換一個,就匆匆辭去。

晚飯吃過,趙洛懿吩咐好宮侍等過一個時辰,給李蒙做點奶卷子吃。

李蒙在矮案前坐着,本在看南湄宮裏的藏書,雖然趙洛懿找了人給他看蠱,但李蒙認為,武功非一日之功,關鍵是他缺乏實戰,不如研究研究蠱毒,雖然在大秦武林,巫蠱一道都是歪門邪道。但要是在保命關頭能派得上用場,倒是也顧不上什麽歪不歪的。

聽見趙洛懿離開,李蒙命人去叫魚亦。

魚亦也住在這座宮殿的廂房之中,一身深色及地武袍,幹淨利落走來,将袍襟一撩,欲給李蒙行跪拜禮。

李蒙忙站起身,對魚亦作揖,“魚大哥不用與我客氣,你們都是師父的朋友,是我的長輩。”

魚亦本就是虛晃一招,他們四個看李蒙年少,又同趙洛懿是那等關系,都不曾把李蒙放在心上,趙洛懿又派他們來保護李蒙,就知他武功平平,多少有點罩着李蒙當小弟的意思。看李蒙畢恭畢敬,魚亦自是受用,還禮之後,盤腿與李蒙對坐,李蒙雙手捧給他一杯茶。

“叫哥哥來,有什麽事?”魚亦僅剩的一只眼睛,暗藏鋒芒,大概從前也算得一號人物。

李蒙斟酌着開口,“想求大哥幫忙查一件事。”

魚亦抿了口茶,眼珠緩慢從茶湯移到李蒙的臉上,“我們四個,都是奴隸出身,許多地方不方便出入。”

李蒙搖了搖手,“今日我們去拜訪的那位源長老,大哥可記得?”

“記得,那老頭嚣張得很,要哥哥去殺了他?什麽時候動手?”

“……”李蒙忙道:“不是,你們四人中,可有人通曉南湄語?”

魚亦略蹙眉,“我不會,廖柳可能會一些,實話說罷,我們四人,雖是到了你師父手下,才算交了朋友。不過沒半點本事的江湖人,不敢輕易到南湄來,一路甚為兇險,平常人要翻山越嶺幾乎不大可能。但南湄珍貴的藥材和奇詭的巫術确實使人向往,據說,有起死回生之術。貢江與谷旭,皆為人求藥而來,別看廖柳如今瘦成那個樣子,從前在安陵一帶,是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多少江湖好女兒深閨夢裏人。”魚亦冷笑一聲,按着黑色眼罩,低喘道:“倒是他像瞎了眼,看上個跑江湖賣藝的南湄女人,一路追過來,那女人将他帶回族中,竟是想讓他以心易心。”

此等奇聞,李蒙完全沒聽過,茶都忘了喝,只是給魚亦空杯裏注滿茶。

魚亦搖了搖手,“不能喝了,否則今夜難以入眠,哥哥我夜裏總睡不好。”

李蒙收了茶杯。

魚亦續道:“他們族中,有一種邪術,只要換上一顆堅貞不移的愛慕之心,便能使情郎與之恩愛不移。”

“……”李蒙忙問,“那廖柳大哥,不會真的換了……”

魚亦神色凝重地一點頭。

李蒙只覺得渾身力氣被抽了去,一時間啞口無言,只覺難以置信。

“起初我也不信,但有一回,與廖柳一起洗澡,我看見了,他胸膛上躺着一道難看的疤痕,像條扭曲的蜈蚣蟲。”魚亦眉頭深鎖,為廖柳不值得,有些唏噓之意。

“廖大哥沒去找那個女人嗎?”

“怎麽不找。”魚亦狠狠道,“要找得到,他只知道是一住在大山上的部落,但那個部落在哪座山上,叫什麽名字,一點不知道。不過托那女人的福,為了挖取廖柳的心換給情郎,那女人與他虛與委蛇大半年裏,廖柳是我們四個當中,南湄話最溜的。不過平素他不愛說話,像個悶嘴葫蘆。”

李蒙理解地點了點頭,誰這樣被騙一回,也不喜歡說話,世間最多的就是花言巧語。

“人心隔肚皮,得空我找他聊聊。”

“你性子溫純,年紀又小,沒準他真能聽進去。要是他不說話,不理他就是,早晚想得開。剛才你說源長老,要大哥辦什麽事?”魚亦為人爽快,閑事說完,主動把話帶了回來。

“既然廖大哥南湄話說得好,想請你們二位,這幾日到坊間查探一點事情。”李蒙将聖子可能殺了源長老的兒子一事說了,吩咐魚亦帶着廖柳,去打聽清楚前因後果。

“傳聞也無妨,只要确認有無此事,就當去散散心。谷旭與貢江兩位哥哥要是願意去,就一起去。”李蒙掏出二百兩銀子,是南湄官銀,趙洛懿錢的來路李蒙不清楚,但既然是南湄官銀,花多少算占多少便宜。

“打聽事,還是得在吃喝嫖賭的地面上,最容易。”魚亦朝李蒙擠了擠眼,“你也成年了罷?”

李蒙登時窘了起來,知道魚亦想說什麽。

“我看趙兄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逛逛也是無妨,何況你年紀還小,很多事,沒有試過,別急着下定論。”顯然魚亦收了銀子甚是滿意,也有心照顧,言談之間,隐有指點李蒙的意思。

李蒙只答應兩句,就送他出去。四個人是趙洛懿挑選出來的,肯定信得過,只不過江湖人來去自如,不習慣被人拘束,現在南湄,彼此之間都有個相互利用的關系。恰恰是相互利用借助的關系,倒不必擔心他們四個會另有別的心思。

看銅壺上的刻尺,時辰也不早了,李蒙揣着袖子,溜溜達達走出去。

宮侍看見他跟沒看見似的,看來趙洛懿也沒吩咐過不許他出去。

早知道早點出來晃晃,南湄建築風格和大秦大相徑庭,看上去倒是很新鮮,至少大秦內宮飛檐勾角,不是這種圓拱房頂。室內也以南湄宮廷的更高更大,不過有的地方弄了不少大秦的屏風來擺,反倒有點風格怪異。

出檐廊向南走,碰上巡夜的士兵,牛皮燈籠一照李蒙身上的袍子,個個向他恭敬行禮。

本以為可能會被盤問,李蒙心裏還打了個突。看見他們單膝跪地行禮,李蒙頓時笑容滿面地叫他們起來,用南湄語問了句:“吃了嗎?”

士兵頭領神色古怪,半晌憋出一句:“吃了,少祭司大人吃了嗎?”

李蒙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示意吃得很好很圓,之後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繼續巡夜不用管他。

士兵們離開,铠甲摩擦出冷冰冰的金屬聲,紀律很好,沒有一轉背去就議論自己。

李蒙甚是滿意,順着一條道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走了有百米沒有,也沒看見什麽亭子,宮廷裏這時辰靜谧無聲,白天鮮豔奪目的花草,在夜色裏,張牙舞爪盛放的姿态顯得陰沉沉的。

李蒙連盞燈籠都沒提,頂上宮燈俱是綠色,照得整條長廊都散發着詭異的綠光。

穿出不知多遠了,李蒙面前出現了個岔口,左右都能走,他不由有點疑惑,走錯了?什麽時候走錯的?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麽?李蒙想來想去,決定原路返回,這早已經超過百米,可能安巴拉一時沒走開,要是碰到什麽不該碰到的人就完……了……

“站住!”

剛轉過身的李蒙聽見這聲喝頓時加快了腳步。

“把人拿下!”

這幾句南湄語李蒙還是能聽懂,要不然使輕功跑了……不對,他現在是少祭司,沒人敢把他怎麽樣。

想通這節,李蒙豁出去地一轉身,站定。

岔口左邊那條上,兩名侍衛模樣的人直沖過來,要拿下李蒙,見他霍然轉身,一時倒拿不定主意了,只是跑到李蒙身後,斷下他逃跑的路徑。

四名宮侍簇擁着一名充滿戾氣的華服少年而來,看去比自己還要小兩歲。

他把李蒙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才道:“你就是大祭司的徒弟?”出口便是大秦官話。

“正是,不知閣下是?”見少年人有護衛,有一群穿哈爾平素穿的衣服的人伺候,李蒙心裏有數,直接行禮。

少年繞着李蒙走了兩圈,李蒙知道他在仔細打量自己,便低垂頭和眼睛,以示恭敬。那少年後腦勺上俱是細細的小辮,于頭頂束成一個發髻,雖然盛氣淩人,不過眼神看去仍然澄澈清亮,多半是南湄老皇帝的兒。

“我是安南大王,與大祭司有過一面之緣,我欣賞他的武藝,想要拜他為師。”

李蒙知道方才那股敵意怎麽回事了,陪着笑道:“我師父不會教徒弟。”

少年看着李蒙點了點頭,“我看也是,不過通常高手,都有一些怪癖。也可能,你天賦不足,他看不入眼。”少年對身邊人嘀咕了幾句,其中一名宮侍匆匆退下。

“大祭司住在哪裏?我想去拜訪。”年紀小小的“大王”理所當然往前走了兩步,奇怪地看了紋絲不動得李蒙一眼,“帶路。”

“師父此刻出去了。”

“出去了?”安南王眉頭不悅地皺起,旋即展開,“沒事,反正我也在宮裏住,你們宮殿裏,有多的房間,今夜就在你們那裏住。你師父雖然不在,不是還有你嗎?我很好奇,給我講一講你師父的神力。”

李蒙一讓再讓,不得不繼續讓,畢竟不知道對方來頭,怕惹惱了這個小大王,幹脆把人帶回去,等趙洛懿回來,什麽都解決了。

兩名宮侍跟木頭似的杵在寝殿門口,看見李蒙時還好,當哈爾看見李蒙身後的“大王”,頓時色變。

宮侍俱跪下向安南大王行禮。

大王随手一揮,便道:“國君是個老糊塗,不懂禮賢下士一說,竟然讓你們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要是你們來我南邊,我不會這麽對你師父。”安南大王瞥了一眼寝殿,“是大祭司住的地方?”

哈爾忙回是。

“就在這裏等罷,不用去正殿,麻煩。”

大王發話,衆人不敢怠慢,進了寝殿,哈爾四下轉了一圈,邊走邊點頭,一會兒摸着下巴搖頭,甚是不滿的樣子。

安南大王坐下後,李蒙正要入座,聽見哈爾一聲咳嗽,會意地恭敬站着。大王帶的人自給他倒水,去廚房吩咐點心,李蒙則像個宮侍在旁站着。

少年呆呆發了會兒愣,才伸手示意:“少祭司也坐。”

李蒙這才坐下,二人心思各異,誰也沒有跟對方說話的意思,茶點用到一半,已經入亥,安南王打了個哈欠。

他身旁宮侍忙問哈爾話,像是到了小大王睡覺的時候。

小大王忽然一擺手,手指向裏間:“就在這裏睡好了。”

哈爾匆促看了李蒙一眼,将頭埋得很低,跪請去換被褥。

大王不拘小節地直接跳到榻上,朝哈爾問:“你們大祭司,就睡在這裏?少祭司呢?睡在哪裏?”

哈爾看了李蒙一眼。

“我也睡這裏。”李蒙冷着臉,李蒙也不是個傻的,這個安南大王寥寥數語都是問趙洛懿此前在大秦的事,還有怎麽來到的大都,身邊有幾個徒弟,多次流露出向往,聽見李蒙的話,大王拍着手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他喜歡睡男的?”安南大王半點不臉紅地問。

“少祭司大人是大祭司大人的親傳弟子,平日裏同吃同睡,要是大祭司大人夜裏回來,大王住在這裏,自是只好請他去別的地方對付一晚,祭司大人整日在外奔波,換了地方,怕會休息不好。也已深了,安南大王要是不回去,讓聖子大人知道,恐怕不妥。”

“別和我提圖力,他就是個吃裏扒外過河拆橋的混賬東西。”

幾名宮侍連忙跪下,連安南大王的人都跪下了。

“算了。”小大王從床上坐起,宮侍連忙跪在地上為他穿鞋。

“明天晚上我還來,想辦法把你師父留下來,他要是出去了。”安南大王穿好鞋,站起來比李蒙還矮一點,但鼓着眼,仰着頭,抖威風道:“我會很生氣。”

李蒙被個比自己還小的少年威脅得哭笑不得,哈爾送客歸來,擔憂地進來,跪在李蒙身前,行禮,道:“少祭司大人最好将此事轉告大祭司大人,安南大王發起火來,不會與人講理。”

“他到底是做什麽的?”李蒙忍不住問。

“安南大王為國主打點南面,他父親曾是南湄最顯赫的大将,封為安南大王,意指守衛南湄南部疆域。”

相當于是個異姓藩王,這個安南大王家裏,多半是個功高震主的貨。李蒙又問:“他父親呢?”

“五年前被人暗殺了。”哈爾看了一眼李蒙的神色,又道:“安南大王留下的部族是南湄族中最能打仗的一支,論起來,國主還要讓他三分。現任安南大王自小被他母親和祖母寵壞了,國中從未有人敢與他對上。”

李蒙點了點頭,揮退哈爾,“你去看看,我師父什麽時候回來。”

情況很清楚了,這個大王敢情是從來沒被人拂過面子,趙洛懿不收他當徒弟,他的臉皮上過不去,來找他這個正牌徒弟踢館了,說白了就是小孩子越搶不到的東西越想要,真多喜歡也說不上。

哈爾一去半晌不歸,李蒙看都快子時了,想到和安巴拉說那句“不見不散”,倒有點擔心了,起身又走了一次去找安巴拉說的亭子。

還沒走出宮殿大門,霍然一團影子撞了進來,捂住李蒙的嘴就往後拖,李蒙剛要還手,聽見一聲微弱的啼哭,捂李蒙嘴的手立刻松了。身後豁然現出安巴拉的臉來,他一身冰冷沉重的血味,面如死灰,把懷裏要哭的東西往李蒙手裏一塞,低聲道:“聖子來了,他在懷疑我,我得引開他,你把他藏好。”

李蒙忽然反應過來,今夜安巴拉約他也許根本不是要和他說趙洛懿的事,只是想讓他在中途接手這個孩子,也許安巴拉會受傷,正因為李蒙沒在說好的地方等待。

一個髒兮兮的襁褓不由分說交到李蒙手裏,裏面裹着個孩子,屢次張嘴,想哭又沒發出聲音來。

“他餓了好幾頓,沒力氣哭,我走了。”

“等一下!”李蒙滿腦子都是疑問,扯住安巴拉胳膊不撒手。

安巴拉赤紅着雙目瞪李蒙,怒道:“我救了你師父下來!這個恩你必須報!救我的崽一命。”

李蒙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形高大的安巴拉跪在地上,“咚咚咚”三個響頭杵地,安巴拉滿額是血,發顫的手指系上黑面罩,從來的方向出去。黑色夜行衣沒入淡綠燈光之中,腳步踉跄,顯是已經受傷了。李蒙皺着眉頭,匆忙入內,将孩子藏在一間冷清的廂房裏,又收拾幹淨被安巴拉的血浸濕的地板,腦子裏反複轉念頭,要是圖力來了,發現了什麽怎麽辦。

回到寝殿,李蒙心亂如麻地坐下,舀茶的手不住發顫,茶水把桌面弄得濕漉漉。

也不知是否錯覺,一點風吹草動都讓李蒙覺得像圖力追來,他呆坐了一會兒,聽見外間數人腳步接近,趕忙吹滅燈燭,一把拖了個赤條條的鑽進被窩。李蒙呼吸滾燙,心砰砰亂跳,耳朵裏隐約聽見孩子哭鬧,那聲音随着他漸漸平靜下去的心跳,霎時又聽不見了,耳朵裏嗡嗡的響。

外面有人叩門,李蒙把眼睛閉得很緊。

“少祭司大人,聖子大人駕臨,請少祭司大人即刻起來接見。”哈爾的聲音傳來。

李蒙霍然睜開眼,六月天,發涼的手指費了半天功夫,終于穿戴妥當。李蒙一咬牙,強作鎮定地往外走去。

☆、六十五

南湄皇宮一隅,重重悶響自窗外傳入,一盞搖搖欲墜的人影映在窗格上。

黑暗中霍然睜開一雙銳利的眼,霎時那目中飛快閃過一絲兇狠。趙洛懿迅速披起袍子出外,眉峰緊鎖地從胳膊上扯下仍自扭動的一條細蛇,随手揉作一團,扔在中央凹陷的池中。

窗戶驟然被一掌拍開。

幾乎同時,趙洛懿手裏未出鞘的劍抵至來人脖頸。

“祭、祭司大人……”安巴拉大半身子奄奄一息耷在窗臺上,兩股戰戰地試了兩次,翻不進去,只好作罷。

趙洛懿遲疑地看着安巴拉伸出的血手掌。

“我、我剛才,不是,圖力去你住處了,我讓少祭司藏了個人在你那裏,料想圖力不敢在你那裏亂翻……”

“咚”一聲,剛被趙洛懿提上來一半的安巴拉不防他忽然松手,這一下摔得七葷八素,一時半刻爬不起來,連窗戶都在頭頂“砰”一聲掩上。

祭司大袍往身上一裹,趙洛懿自疾點向周身諸要穴,掌心向下,運起內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