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卷結束就要開虐
同,後宮二品以上妃嫔等同朝臣,天子可以向自己的老婆納谏。我爹曾說,正是因為惹了這位女子,與東夷的戰争一觸即發。三年前東夷就插過一腿,将來随時,只要時機合适,依然有可能。”李蒙抽出東夷的旗子,道:“千萬別小看女人的氣性。”
“依你的意思,南湄是可以不要的?”胡然道。
“非也,是最好不要。”李蒙長出一口氣,胡然顯然有點動搖了,怎麽趙洛懿還不回來?迷路了嗎?李蒙有點擔心,朝胡然道:“一個皇帝,要樹立功德,開疆安民為要,但顯然現在開疆是不合适的,南湄是彈丸之地,就算要打,也該是最後一個。要是北狄、西戎、東夷悉數在大秦統治下,何愁南湄不歸順?花大力氣,就得個彈丸之地,還是個資源貧瘠,窮山惡水的小地方,如果是為了成就皇上的威名,未免太拿百姓當兒戲,拿國本開玩笑。如今大秦,不比太|祖當年,外強中幹而已,三年前一度陷入動亂,先帝撒手人寰時,本就是個爛攤子,陛下再是勵精圖治,偌大朝廷,要發俸祿,要搞禮制,要修水利墾荒辟地,什麽不要錢,又經動亂,睿王在時,向北狄買的那些戰馬盔甲,更是一筆巨資。當然,國庫什麽樣,胡兄比我清楚。”
胡然沉默片刻,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看來此事得從長計議。”
李蒙本來想說不用議了,但一想,無論将來結論如何,他和趙洛懿都不在朝,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何況胡然當着他的面這麽說,也未必真的會放在心上,即便放在心上,胡然所處的位置,恐怕也只有聽命的份。便道:“這麽晚了,胡兄還不去睡?”
胡然起身,匆匆辭去。
送走了人,李蒙把沙盤收好,就沒事了,躺在一邊長椅上發呆。
這一晚上李蒙根本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沒,他什麽也沒想,胡然說的,他完全沒往心裏去。他就一句話,師父去哪兒我去哪兒,別的跟我沒關系。
李蒙渾身驟然一搐,砰一聲摔地上了,屁股摔了個八瓣,這下完全沒瞌睡了。爬起身一看,天已經蒙蒙亮,室內空空,趙洛懿還沒回來。
李蒙洗了把冷水臉醒神,想着出去找趙洛懿,推開門,迎面風風火火沖了個人進來。
趙洛懿強硬地抓着李蒙的手,晨光熹微,照出李蒙俊逸但疲倦的臉。
門被踹了個嚴實,趙洛懿唇堵上來,李蒙完全沒空說話,他鼻端交織着汗味和血味,趙洛懿邊親邊摸,走到床邊時,李蒙皺巴巴在身上貼了一晚的外袍已經剝落,肩膀露出,趙洛懿一嘴下去,李蒙都感到痛了,忍着沒叫。
趙洛懿大手隔着李蒙薄薄一層褲子揉搓,粗重的呼吸熾熱地激蕩在李蒙耳畔。
“等徐碩之來了,就收拾東西,今夜就走。咱們的人裏有叛徒,等查出來,得全殺了。”
趙洛懿雙目赤紅,那一下讓李蒙渾身發顫,脖子被扳得直起,趙洛懿擰過他的臉去接吻,那一下幾乎要了李蒙的小命。趙洛懿久久注視李蒙片刻,忽然眼中湧起了霧氣,他腦袋埋在李蒙的頸子裏,痙攣地深深吸氣,片刻後才道,“師父錯了,差點中了霍連雲的計。”那一句飽含內疚。
李蒙莫名其妙了一會兒,加上被頂得難受,失神了半天,等到趙洛懿抱着他讓他再睡一會兒時,李蒙閉着眼睛,睫毛忽然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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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懷疑我?”這句李蒙直似要暴跳。
趙洛懿小心蹭李蒙的脖子,手在李蒙身前握住他的手,鼻端濕漉漉像狗一樣貼着李蒙的側臉晃悠。
“沒有。”
“有……吧?”李蒙渾身都軟,也有點暈乎。
“沒有。”趙洛懿沉沉道,抱着李蒙的手緊了緊。
“哎,要真是我,你會殺我嗎?”李蒙想轉過身去,趙洛懿抱得太緊,死活不讓,李蒙看不清他表情,那沉默讓李蒙有點難受。
“不會。”
李蒙剛松了口氣,忽然又聽見一句,“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你已經沒有父親了,真要是你,那我不如砍自己的頭。”
“……”李蒙忽然語氣軟了,“我也不可能出賣大家,對我沒有好處,我又不是傻。晚上還有人來收買我了,我都沒賣。”
“誰?”趙洛懿退開些,李蒙個腦袋就轉了過來,烏溜溜的眼珠子看着趙洛懿,趙洛懿深吸一口氣,覺得好受了些。
“胡然。”李蒙道,“那天就是他帶我出宮去見二師叔,說是二師叔的副手,他是肅臨閣的人。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是不是受傷了?”
才一番激情,趙洛懿都忘了受傷這事,被提及頓時臉色蒼白,才覺得小腿抽搐的疼。
李蒙把他身上摸了個遍,檢查完畢,拎着去洗澡,李蒙才發現趙洛懿身上髒得不行,剛才倆人在榻上他怎麽一點沒覺得髒,李蒙捏了捏自己鼻子,感覺這狗鼻子好像不靈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平安夜快樂民那桑,吃蘋果哦,來年平平安安。
此太|祖非彼太|祖,方便談論而已,本文架空架空架空。
☆、八十四
趙洛懿渾身是剛洗完澡舒爽的皂莢氣味,李蒙跪坐在榻上,給他擦頭,擦完了趙洛懿挪到後面去又給他擦。
被水泡得發白的傷口已經不見血跡,泛着新生的嫩紅。
李蒙自去找藥,端着個碟,給趙洛懿上藥。
“別的地方還有沒有,你脫了讓我看看。”李蒙想把趙洛懿翻個面,手裏有東西不方便,努了努嘴,“脫了脫了,翻過去我看看。”
趙洛懿順手接過去盤子放在榻頭矮幾上,一來吻,李蒙便覺得屁股還疼得慌,邊吻邊說,“不能來了,我屁股疼。”
“上點藥。”話音剛落,趙洛懿手也不閑着,反把要給他檢查傷口的李蒙翻過去了,掀過被子搭在兩人腰間,手摸到李蒙的褲帶,隔着薄薄一層襯褲,推至腰臀,剛在揉,外面傳來哈爾的聲音。
“祭司大人,安南大王派了手下過來求見。”
李蒙扭着脖子飛快和趙洛懿對視一眼,一把把腿疼的趙洛懿推開,穿靴穿袍子一氣呵成,邊擡頭揚聲叫道:“帶去正殿,給他泡杯好茶。”
“別管了,這裏沒你事。”趙洛懿把李蒙一把抓回來,兩手抱着,揉捏李蒙胸口。
“……大清早別發情了,我又沒生氣。”李蒙道,“多半是徐碩之,他身體不好,別讓他久候。”
“我也身體不好,我腿還傷了。”趙洛懿擡了擡傷腿。
李蒙簡直拿他沒辦法了,抱起趙洛懿兩腿把人往床裏一擡,李蒙跨在趙洛懿身上,輕輕蹭了蹭他的大腿,“你再睡會,回來得那麽晚肯定沒睡夠。我去看看,回來再說。”
趙洛懿猛然擡起上身,飛快親了一口李蒙的臉。
“……快睡!閉眼睛!”
李蒙穿戴齊整,看趙洛懿果然睡了,才出門,早飯顧不得吃,走出門才發現腰帶也沒扣好,拆了重新整理,一路拖拖拉拉地到了正廳。
徐碩之手裏拈着個杯出神,一臉病弱蒼白。
李蒙一振袍袖,在徐碩之對面入座。
“徐兄來得真早,吃早飯了嗎?”
徐碩之沒想到李蒙來了這麽一句,哂道:“尚未。”
李蒙了然點頭,直接一嗓子把哈爾叫了來,讓人把早飯擺到正廳,要和徐碩之一起吃。徐碩之連忙擺手說不要。
“要的要的,我還沒用早飯,太餓了。”折騰了一早上,李蒙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此時盤腿坐着,腿也酸,可謂苦不堪言,而又苦中有樂,根本沒法說。
“你大王沒跟着來嗎?他不是對徐兄甚是不放心,怎麽今日不跟着了。”李蒙笑問。
“近日滞留在大都,他讀書怠惰,帶着手下成日鬥雞走狗,還謊稱是去陪同國君游玩。今日天氣好,是默經書的好時光,叫人看着他讀書,免得荒廢了大好晨光。”徐碩之淡淡道,說完這幾句,又咳嗽兩聲,看上去身體實在不大好。
李蒙連聲應是,想起來自己也很久沒讀過書了,父親在時倒是日日有先生督促,如今練個功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一時間臉上有點發燙。
好在飯來了,李蒙連忙親自起身給徐碩之盛粥,兩人就着點小菜,吃粥和幾樣面點。李蒙嘗到一樣水果倒是新鮮好吃,忙推給徐碩之。
徐碩之眉頭微擰了一下,但凡李蒙給的,俱無推辭,就是吃得少些。
“這裏的飯菜,不合徐兄胃口?”李蒙打了個嗝兒,撐得多一口都吃不下了。
“實是在下失禮,病中許多忌口之處。”
李蒙神色微變。
“不妨,都是可以吃的,只是有些不宜多食,我自有分寸,少祭司不必過于緊張。”徐碩之喝了口粗茶漱口,這才提起來,“大祭司大人不在?”
“還沒起,跟我說也是一樣。”李蒙道。
徐碩之想了會兒,遲疑道:“不知大祭司有未向少祭司提過,離開皇宮之事……”
李蒙忙點頭,“提過了提過了,是來說這個?”
“對。”
“你們那邊安排好了?”李蒙問。
“國君對我家大王多有提防,每次奉诏入大都,難免要周全着。”徐碩之沉吟片刻,似乎下了什麽決心,“實不相瞞,南湄朝廷之弊病,在下曾與先大王商議,國君若無害我家大王之心,一切就都好辦。此次逗留大都時日已久,前幾日接到手下來報,水匪猖獗,擾亂邊民,也快入秋,怕會遭到劫掠,還需要大王回去坐鎮。”
“應該的,奏請國君了嗎?”李蒙又問。
“國君還未下令。”徐碩之嘴角牽起,“像是有意留大王在大都多住幾月,甚至有留其在大都呆到明年開春之意,已在貴族之中挑選女子。”
安南大王年紀尚小,真要是配給他女子,怕要留在大都成親,徐碩之怎麽說也還是個白丁,他是老大王的幕僚不錯,小大王也依賴他,甚至李蒙看靈安對徐碩之那個緊張勢頭,說不得把徐碩之當成父兄侍奉。
徐碩之自然會擔心國君要趁現在好控制的時候控制住安南大王。
“恕我冒昧,想問一句。”李蒙斟酌了片刻,方道:“若是徐兄不方便說,也可以不說。”
徐碩之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敢問徐兄,想沒想過回大秦去。”
室內沉寂片刻,徐碩之笑了,李蒙幾乎看愣了,本來徐碩之是個美男子的長相,但病弱得很,臉頰又瘦,沒肉不好看,這一笑卻宛如春風沐雨使人渾身倍感舒暢。
李蒙回過神,不大自在地喝了口茶,才發現茶換了參水,喝起來甘香回甜,入口不習慣,喝慣了卻也好喝。
“在下曾得名醫指點,蒙少祭司關切,這身皮肉,還能保得五六年不腐,至多拖到七八載,恐怕就要與天地同化,入土為安。先大王與我有知遇之恩……”話到此處,不知為何,徐碩之顯得猶豫了起來,臉上微紅,喝口水才繼續道,“現而今大王年紀尚小,在下只希望,五年以後,他能成一頂天立地的男兒,像他父親一樣,庇佑一方黎民,便足感此生之幸。”
“屆時,徐某也可功成身退,死而無憾。”徐碩之臉上露出了笑容,像是已經看到那一天,笑中無半點作僞。
李蒙想說兩句安慰安慰他,忽然聽見開門聲,緊接着一聲怒喝——
“你可無憾了,那我怎麽辦?!”
不知道在外面偷聽了多久的安南大王一身銀光閃亮的合身铠甲,語氣激動地用南湄語數落徐碩之,急匆匆帶着人沖了進來,對手下打個響指。
烏拉拉一票人直接把徐碩之扛着走了。
徐碩之那病弱之軀,還沒來得及掙紮,已經被扛出門外,能看出那些人畢恭畢敬,不過是徐碩之自己太弱了,才被擡着走了。
安南大王的眉頭擰得死緊,坐在徐碩之才坐過的地方,眼圈有點發紅,抓着徐碩之才喝了沒兩口的杯子發呆,示意李蒙給他倒水,喝了兩口,長出了口氣,話聲生硬:“今天晚上坐我們的船走,你師父是為你好,你得懂點事,也不看看自己年紀一大把,做事怎麽這麽不成熟。”
“……”李蒙被個十三歲的男孩說得無地自容,但轉念,你不也一樣嗎!
“我也得走,到了水上再看。”安南大王煩躁地以拇指頂着額角,眼睛閉起,半晌,忽然盯住李蒙,“上次你說教我那事,現在就教,等你走了就沒機會了。”
李蒙一愕,“什麽事?”
“和我還裝什麽傻啊!”安南大王一拳捶在李蒙左胸。
李蒙捂胸想了半天,忽然滿臉通紅,叫道:“使不得,你想對徐兄那樣,非得出人命不可!”
安南大王也漲得滿臉通紅:“他娘的,你們大秦人磨磨唧唧真麻煩,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要對他那樣!”
“兩只眼睛都看見了!”
“我不會!”
“不會就別問了,我師父要醒了,待會兒他過來會揍你!”李蒙直着脖子吼,連忙起身要跑,被眼疾手快的靈安一把拽住後領子拖了回去。
李蒙倒不是打不過他,不過和個十三歲的小孩子打太掉價,而且沖着徐碩之的面子也打不得。
“那你就告訴我,你怎麽把你師父勾上床的,別的我就不問了!”
“真的?”李蒙眼睛不眨、音調拔高。
靈安松了手,示意李蒙坐下,看李蒙坐下了,這才郁悶地耷拉着腦袋,“說吧說吧,本王聽得滿意,就不問你別的了。又不是什麽秘密,只要本王想,去一趟小倌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要不是徐碩之管我,我早就是那方面的高手了。”
李蒙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說吧,你們倆怎麽好上的?你主動的?還是他主動的?趙洛懿一看就是條漢子,他先提出要跟你好的?你說我直接對徐碩之說:本王想跟你好。”靈安自說自話,眉毛越皺越像股麻花,“他會不會擰着我耳朵帶我去父王墳前磕他百八十個響頭啊?”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節快樂!!!
作者出去過節了所以今天略短小,就醬,我愛你們~~~~~~
☆、八十五
“別笑了!”
看靈安真要怒,李蒙揉鼻子把笑憋回去,喝了口水,道:“那倒不會。”
靈安眉峰舒展開。
“徐碩之為人寧折不彎,一心想報答你父的恩情,你要讓他邁過這條坎,沒準你一個沒看住,轉背就撞牆給你看。”
靈安臉色發白,“你也沒辦法?”
“辦法有。”李蒙現出胸有成竹的樣子。
靈安壓低聲音湊到李蒙面前,鬼鬼祟祟道:“說。”
李蒙想了想,朝靈安道:“徐碩之是你父的軍師,算你半個老師,剛才徐兄還和我念叨,他有一樁心病,你知道是什麽嗎?”
靈安煩躁地耷拉腦袋,抻手指,“知道。”
“什麽?”李蒙詫道。
“不就是想我趕緊娶個媳婦兒麽?”
不知道靈安剛才在門外到底偷聽了多少,李蒙對這小屁孩無語了,耐着性子繼續循循善誘:“不是,再好好想想。”
靈安皺起了眉毛,“不是?”
“徐兄是個憂國憂民的命,你父去世,他最操心的不過是南部黎民百姓生計。你年紀尚幼,許多時候過于貪玩,也沒少惹他不高興。”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靈安悶悶不樂道,“我倒是想他高高興興的,可我就不知道他到底心裏想什麽,本王什麽時候對旁人的事上過心,他就是少加了一件衣裳,本王都親自送去,衣食住行,無一不親自過問,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這也不是本王要故意貪玩的,別人都樂得慌,叫本王一人悶在屋子裏讀書,我這過得還不如村口乞兒呢!”
“村口乞兒這輩子也就是捧個碗兒敲敲打打的命,你将來是個什麽命?”李蒙道。
靈安不吭聲了,憋悶了半晌,兩手交叉做了個揖,“請少祭司指教。”
李蒙也不和他客氣了,估摸着趙洛懿也快起來了,安南大王不是什麽好性兒的人,待會兒說不通鬧将起來要挨趙洛懿的揍就麻煩了。
“徐兄身子不好,你是圖一時之快呢?還是圖過一輩子?”李蒙輕聲問。
“那自然是要長長久久的好。”靈安一臉愁得慌,懷疑的眼神盯李蒙:明知故問麽這不是。
“那就說長長久久的法子。”李蒙給靈安面前空杯注滿水,往門邊看了一眼,杵在上面的是哈爾的影子。
李蒙道:“自你父去世,徐兄就無處報答令尊的知遇之恩,令尊有識人之明,想必這些年你也清楚。徐兄是有大才的,唯獨有一樁缺陷,他身子不好。凡事應主次分明,要長久,首要便是他的身子得養得住。”
“白久英那裏他不肯去。”靈安郁悶道。
“他生在大秦,長在大秦,我們那裏是不信巫蠱的。”
“白久英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就是他只剩一口氣,這一口氣也夠撐下去與本王長久。”靈安這話說得不能算有底氣。
李蒙笑道:“那為何令尊已然不在世上?”
靈安臉色變得極難看,一巴掌拍地參水溢出杯子,傾灑在桌面上。
李蒙舉袖喝了口水,這時候不給靈安點時間去想,接下去也不用說了。
“照你的意思,白久英只不過沽名釣譽之徒?本王該派人把他的老巢端了?”靈安語氣不善。
“巫蠱未必無稽,不過人是向死而生,人有不同之生,到了頭,都是一抔黃土,君王如此,平民亦然,你我、徐兄、我師父,将來人人都是這般。只不過延年益壽的養生之法也有,你少氣他一些,他就活得長久些。”李蒙道。
靈安眼珠轉來轉去,想到徐碩之常常與他說不上兩句,臉色就發白,咳嗽起來每一次身軀顫動,都像是有人拿鐵勺子剜刮他的心頭肉。
“你說得是,那還得找白久英。”靈安皺着眉。
“倒不必,我們那裏有個名醫,你抽空帶他去見見就行。”李蒙想了想,讓靈安稍坐,進去寫了個字條給他,“你們抽個空去找一趟這大夫,讓他給徐碩之把個脈,弄點好藥給他吃,定能延長些壽命。”
靈安嘴唇嗫嚅,他本想問問這個些是多久,不知道怎麽,又沒問,只小心收起李蒙寫的字條,難得低調地回了句:“多謝。”
“這個是其次,首要任務還在你自己身上。徐兄的病經不起氣,你順着他點,不要動不動就想動粗。”
“我什麽時候動粗了……我要是舍得動粗還輪得到讓你聽這些?!”靈安臉紅脖子粗起來。
李蒙眉毛一挑,盯着他。
“好,我知道了,不能氣他。然後呢?”
“沒有了。”
一時間靈安的表情糾結複雜,猶如被煙花沖上了半空,倏然後面火熄滅,又從萬丈高空直墜而下,落差太大,差點繃不住吼起來。
李蒙忙安撫道:“我覺得,這麽就夠了,你看他心情好的時候,就對他說說,不過這兩年還不行,別逼得太急。這兩年就好好讀書,好好習武,該幹嘛幹嘛,小心照顧着,等他催你娶媳婦的時候再作出一副非君不嫁的樣,他就會心軟了。”
“對了,你成年之前,心事萬萬不能向徐兄提只字片語。”李蒙想起趙洛懿一早就和他親了嘴兒,結果磨磨唧唧還是過了十六才吃到嘴裏,怎麽能讓這小子提前如願?門兒也沒有,早戀是不行的。
“為什麽不能提?”靈安愈發郁悶起來。
“你年紀太小,徐兄為人循規蹈矩,一板一眼,你要提了,還有什麽後話?”
靈安一想也是,只得讷讷道:“知道了。”起來要走,忽然又想起來沒把晚上的事交代清楚,遂跟李蒙又交代了一遍在哪裏出宮,到哪裏會合雲雲,“我們也要回去,要是南面無事,說不得就趁這回趕去你說的這地方,給他看病。”
李蒙連說甚好,送靈安出門去。
本來李蒙是提心吊膽生怕趙洛懿中途睡醒了,昨夜趙洛懿累得狠,私心裏李蒙想讓他多睡,不過趙洛懿向來不聽話,只有他這當徒弟的聽話的份,也習慣了。
再回到寝殿,趙洛懿的睡顏顯得淡漠,沒有半點情緒,甚至于倦怠也看不出。
天光已大亮,黃燦燦的光芒鍍染上趙洛懿薄削刀刻的唇角,他眉棱的疤再見時就沒了,李蒙摸着他完美的眉型,心頭有點空落。
雖然趙洛懿沒仔細說,安巴拉也說得模模糊糊,他大概知道,是練那什麽勞什子毒功,加上圖力是個變态,從前偏深色的皮膚現在像個小白臉。李蒙一邊蹭趙洛懿的臉,眼神漸漸茫然起來,李蒙忽然就明白了,再見到趙洛懿那股難言的心痛,不僅由于不知道他吃了什麽苦,受了什麽罪,也不是因為過去他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時,趙洛懿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而是他們處在一起幾乎朝夕不曾分離的這大半年中,烙印在他心裏的人,忽然就磨去了一層皮,仿佛過往兩人一起經歷過的時光,也因此而褪色。
“幹什麽呢,嗯?”趙洛懿睡得正舒服,胸口又癢又麻,眼皮子掀開一條縫,嘴角忍不住帶了點笑,“又想要了?”
李蒙脖子通紅,剛積攢起的那點溫情又讓趙洛懿氣得抓不着影兒了,“誰像你,成天是頭發情的公狗。”
趙洛懿幹燥、裂皮的溫暖嘴唇貼着李蒙耳下臉側弧度擦過去,力道不輕地按着李蒙肩側,響亮地貼着李蒙鎖骨親了一口,就把李蒙緊緊抱在懷裏,拿被子一蒙,“那你算什麽?小公狗?”趙洛懿低沉的嗓音充滿暧昧,李蒙登時面紅脖子赤,又聽趙洛懿充滿倦意地說:“再睡一刻,好徒兒,陪師父睡一會兒。”
李蒙被趙洛懿一聲喚得心窩子俱是又溫又軟,雖沒半點睡意,仍然像被捋順了毛揉弄下巴颏的貓兒似的,閉起了眼睛。
李蒙什麽時候睡着的,自己都不知道,醒來趙洛懿都沒在床上了。李蒙一嗓子招呼人進來,還是低眉順眼的哈爾,哈爾給李蒙穿鞋子,李蒙恹恹打了個哈欠。
“我師父呢?”
哈爾給李蒙挽上腰帶,“大祭司去別院找那幾名武士了。”
李蒙“哦”了一聲,揮退哈爾,在窗戶底下坐了會兒,自己倒騰了點濃茶喝,才稍覺得醒了神。
這一醒神,李蒙立馬坐不住了,連滾帶爬跑出門外,左右看了眼。
頭暈目眩、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魚亦他們那院,還沒進去,就聽見不相上下的兩聲怒喝。
一個是趙洛懿煙槍還沒拿出來,神情淡漠地喝問魚亦:“你是不是定要護這叛徒?!”
“我和廖柳穿一條褲子不是一兩天的事了,要動手就抄家夥,磨磨蹭蹭可不是你窮奇的作風。殺你娘也沒見你心慈手軟成這樣,怎麽?也知道理虧?良禽擇木而栖,廖柳就是看不上你這棵樹,上了別人的樹,昨夜誰也沒丢命,死了人了嗎?但凡死了一個人,我魚亦二話不說,脖子任你砍!既沒死人,此事就該揭過不提!大不了廖柳我帶走,不給你添麻煩!”魚亦梗着脖子,滿臉通紅,腳步向後錯了半步。
李蒙就知道魚亦還是怕,但他身後一步就是廖柳,正白着一張俊臉,唇角下拉,像頭倔驢,也不為自己分辯半句。
不辯則是沒什麽好辯,也就是認了。
“非得等死了人才處置叛徒,你相好的命是命,弟兄們的命就不是命了?”趙洛懿音調拔高,沉沉地擂得李蒙耳朵嗡嗡響,他拇指與食指相互撮弄,正是要動手的前兆。
“你他娘聽不懂人話是不是?這不是沒死人嗎!”魚亦吼道,似乎察覺到殺機,邊吼邊後退。
廖柳下巴一擡,直接格開魚亦攔在他身前的一臂,魚亦眉頭深鎖,低吼道:“沒你事兒!”
“師父……”李蒙小跑到趙洛懿身邊。
趙洛懿眉峰不易察覺一搐,嘆了口氣,把李蒙拽到身邊親了一口,李蒙心頭一松,剛想求情,被趙洛懿一把推給旁邊杵着的大熊谷旭。
谷旭面無表情,鎖住李蒙一條胳膊,李蒙就動彈不得了。
趙洛懿則再也不看李蒙一眼,不耐地朝廖柳問:“你還有何話說?”
魚亦怒吼廖柳的名字。
廖柳看也不看他一眼,直突突往前走,魚亦這邊兒也有了笑呵呵的貢江攔着。
“對不住。”廖柳頭也沒回,眼神晦暗無光,這話顯然不是對趙洛懿說。
暴跳如雷的魚亦安靜下來。
刺啦一聲,廖柳一把撕開前襟,背後前胸俱是觸目驚心的傷痕,李蒙是知道他心口有一道傷,卻不知道他後背更為猙獰。
魚亦被震撼得雙目圓瞠,貢江看他木然的樣,放松了警惕。
“跟別人沒關系,今日了斷罷,我早就不想活了。”這話廖柳說得艱難,擡起來看趙洛懿的一雙眼睛,猶如死水般不泛半點漣漪,“我在大秦,殺過人,逃到南湄來的。”
“你他娘的滿嘴放屁!”魚亦忍不住大吼,臉皮子通紅,獨眼中充溢霧氣。
廖柳渾似沒聽見,無動于衷地擡手撫過心口那道長疤,神思愈發飄得遠了。
“自小我與兄長相依為命,他這一輩子,都是我的。”廖柳說話時神情淡淡,語調平靜,卻令人感覺涼飕飕的。
“鄰村有個屠夫的女兒,生得明豔動人,都說只有她才配得起兄長勤快憨厚,知道孝順長輩。于是我就有了個善解人意的嫂嫂,女人當真心細如發,我哥那人,粗粗咧咧多少年,什麽也不知道,打小和我睡一個被窩,下河洗澡都是我給他搓背。有了媳婦是不一樣,再也不讓我下地,嫂嫂帶來的嫁妝,給家裏開了兩間鋪子,我哥讓我管着其中一家,我不願去。那天他生辰,頭一年,不是我們倆相依為命了,家裏多了個女人張羅。熱熱鬧鬧請了不少人來家裏做客,當着我哥的面,嫂嫂将她小妹許給我做妻。長兄如父,他點了頭,我都不知道自己犯什麽渾。長兄如父,聽他的話也聽慣了,大抵我這人屬牛,還是有些像牛。”廖柳一哂,平靜得像在說別人家的事。
趙洛懿手指按住了煙槍。
李蒙忙掙紮起來,谷旭正聽得入神,差點沒按住他,提着李蒙後領子把人拖回來,竟還随身帶着繩子,直接把李蒙手腕一提,綁在柱子上了。
李蒙大叫起來:“師父!谷大哥欺負我!”
趙洛懿輕飄飄往李蒙這邊瞥了眼,看得李蒙心裏直發憷,別說趙洛懿不笑的時候還真有點吓人,這讓他想起前面兩年每次見到趙洛懿,趙洛懿都一副嫌他得不行得樣,他也随時不敢多話,怕多說一句就被這傳說中最是喜怒無常陰險冷漠的殺手抹脖子。眼下就是兩人已經親密無間,他知道趙洛懿不會拿他怎麽樣,那眼神也讓人遍體生寒。李蒙琢磨着回頭得和他說說,和顏悅色就不行嗎?當殺手也不一定要吓人嘛,咱可以換個路線,減少任務對象死前的痛苦。
趙洛懿走到李蒙旁邊,谷旭極有眼色地避開。
本來李蒙以為趙洛懿拔煙槍要動手才嚎了一嗓子,誰知道他慢悠悠點了煙,吸了一口,問李蒙:“來點兒?”
李蒙無語了,這尼瑪完全是看戲的架勢,沒想到趙洛懿還喜歡聽故事。
廖柳正要把衣服系起。
趙洛懿手指彈動,随手從李蒙衣服上扯的扣子飛彈出去。
廖柳手指一麻。
“接着說,沒說完。”趙洛懿淡淡道,微微眯起眼,看煙鬥上的紅星。
“趙洛懿,你給我解開!”李蒙小聲說。
“等會兒,你小子就知道添亂。”趙洛懿邊說邊繃着個臉親了親李蒙的嘴角,一點沒有還綁着人的自覺。
作者有話要說: 過了兩天聖誕。。。。剛回來。。。。。。立馬趕出熱乎的!
☆、八十六
那天晚上,據廖柳說,是春天,門外種的桃花稀稀疏疏的開,沒人照料,開得不好,每年結幾個毛桃子。
廖柳從十數裏外的油鋪裏回來,邊走邊喝腰間挂的酒,二兩黃湯下肚,腳底下難免就有些虛浮。到家幾乎是整個人撞在了門上,那動靜不可謂小。
等了半天沒人應門,廖柳貼着門,抓着門邊立的木樁子,拉扯着發軟的身體,把自己撐住了。
廖柳回自己屋,得繞過他哥哥嫂嫂那屋,屋裏沒有點燈。
睡熟的狗兒聽見動靜,機靈的眼珠一看是熟人,又把烏溜溜的腦袋紮進窩裏,睡了。
“半夜裏我起來撒尿,撞見個男人,那男人跑得快,怎麽也快不過我。”廖柳平靜地說,“打小我習武,就是為了有本事,護着我哥不再挨打。小時候窮怕了,被人打怕了,我哥是個斯文人。”他聲音停了停,手指重又撫上心口的疤,淡靜的神情中有了一絲裂紋,黑沉沉的眼珠看向趙洛懿,“我跟着男人,看他鑽進嫂嫂的屋,當時奸夫就想走,嫂嫂讓他別怕,她說,是二弟,他心術不正,成天裏眼珠子黏在我男人身上,早晚尋個由頭打發走。她笑得咯咯作聲,男女歡愛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