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卷結束就要開虐
被安巴拉刮了點東西下來,李蒙在旁喋喋不休:“死了毒液就不好取了。”
安巴拉沒說話,合上蛇的嘴巴,長長的一條蛇,從門邊直到面前藤蔓封死的道路,死透了還是有點吓人。
“要怎麽辦……”李蒙擡頭看了看,上下左右都是封死的,到處都是滑不留手的藤蔓,不可能爬上去。安巴拉帶的地圖上顯示,這裏就是出口了。
“我的祖輩,是南湄宮廷禦用的工匠,後來升任掌司,主修築宮室和暗道。長老殿完工于七百多年前,最初長老殿在宮中。我們尊敬蛇神,跪拜、祭禮,面朝山野,七百多年前,一位國君想見蛇神真身,當時的大祭司設法場,足足誦經七七四十九日,禁食七日,只靠飲水維持性命。蛇神始終沒有現身。”安巴拉扯出一個布包,內裏是一層皮革,他很小心,用袍子上撕下的布包起手,将粉末灑出,叫道:“退開,別粘上這東西,這火藥很厲害。”
李蒙與青奴就在一米開外站住了,安巴拉要把藥粉灑向高處,李蒙出聲道:“上面不用了罷,門在哪裏?”
安巴拉原地站着想了想,把布包重新收起來,那裏面已經沒多少藥粉,直接扔在與他腰齊平的藤蔓上。
“就在這後面,不過要把礙事的東西燒了。點火的時候捂鼻子,煙氣沒毒,不過有點難聞。”安巴拉說,示意青奴過去,青奴會意地撕下一條布系在嬰兒鼻子上,嬰兒又大又黑的眼仁懵懂無知地望着他,抓住青奴的手指,青奴笑着以唇碰了碰他的額頭。
“閃開!”安巴拉沉聲道。
一把大火迅速順着藤蔓爬上石壁,雖然上面有濕潤的粘液,火勢卻不小,頃刻間照亮了整個蛇窩。
地上淤積着厚厚的泥層,他們走過的地方是只容兩人通過的幹淨地面,也是濕的,而兩旁如同傾斜的小山堆積起來的,是蛇的蛻皮和骷髅,還有些已經腐爛不過能看出蟲子殘肢、獸類的皮骨。
“咳咳……”安巴拉也推到了李蒙他們旁邊,火光在他眼中跳動,髒污的臉上,硬朗的線條,如同一尊古銅造的雕塑。
“長老殿是為了養蛇……”他牽扯嘴角冷笑了一下,“不對,為了供奉神明修造出來的,不過沒人知道,它只是從成千上萬的蛇蛋裏,孵化出來,養大至今的長蟲。”
“……”想到那些身份尊貴的人,都對着這條蛇下跪臣服,南湄千千萬萬百姓,向它祈福,李蒙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不過能長到這麽大,也許它真的是蛇神的後代。”安巴拉回頭看了一眼蛇屍,“為了供養這條蛇,有許許多多,像巴拉一樣的幼兒作為祭品。”
“他叫巴拉?”李蒙與嬰兒對視,艱難地扯動臉皮做了個鬼臉,心說名字起得真随意。
孩子咯咯咯笑了起來,露出才露白的粉色牙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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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随便叫的,以後給他選個鄭重的名字。”安巴拉道。
“快燒完了。”青奴道。
安巴拉在火焰前伫立片刻,噼噼啪啪的微響裏,還帶着火星的藤蔓被一把扯落,它們彼此牽連,牽一發而動全身,很快就露出了一道石門。
“本來應該是一道只進不出的門,祖師爺爺一時善心,也沒用上。送東西進來的工匠都活活餓死在了這下頭。”
被火舌舔舐成黑色的大門上,有一個突出的旋轉門鎖,李蒙都看出來了。
“蛇神送進來時只是一堆蛋,這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安巴拉換了口氣。
沉重的大門随轉盤發出的聲音而顫動,安巴拉一臉都沾了石屑,他眼睛也不眨,直至一聲明顯的開鎖聲,緊接着安巴拉整個人壓在門上,拉開弓步向外推。
“你們……”李蒙還想說你們走,被青奴從後面抱着往門外推,李蒙沒想到青奴力氣那麽大,腳也不瘸了。一想剛才他吃的那東西,這條蛇不知道吃什麽長大的,說不定從骨頭到蛇皮都是寶物。
“……”李蒙嘴角抽搐。
安巴拉順着他的眼神,鎮定自若把皮囊口冒出來的蛇蛻塞進去,小心系緊,似乎怕再掉出來。
“快走,直接去碼頭,最後一艘船,早知道靈安那小子不靠譜,國君引狼入室,聽信奸佞,不管了。”安巴拉把李蒙拉出,抓住青奴的胳膊往外扯。
是一條向上的管道,要爬上去很不容易。
安巴拉刨出繩子來,分給他們。
“剛才捆孩子怎麽不拿出來……”青奴看安巴拉把繩子在手腳掌上繞緊,增強摩擦,便照做。
安巴拉沒回答。
“用了這會就出不去了。”李蒙側身靠在斜向上的粗糙石壁上,眉峰難受地蹙緊,一手按在胸前,他向後看了一眼,一眼望不見要爬多遠,粗略估計了一下剛才和青奴從上面下來經過的距離,李蒙鄭重地收斂起容色,朝安巴拉擺手,喘着氣說:“你們走,我走不動了,爬上去更不可能,你們也帶不了我。太疼了,爬不上去,而且亂動容易紮破其他髒器。”
安巴拉想了想,跪倒在李蒙面前,伸手把李蒙抓到自己懷裏。
“……幹、幹什麽?”李蒙失血的臉孔發白,嘴唇幹裂,眼睜睜看着安巴拉分開他的袍子,手便在他的胸膛上游走,摸到一處,李蒙猛然渾身一抽,幾乎叫出聲來,疼得唾沫直咽,強忍着沒動,眼淚一下就出來了,直在眼眶中打轉,“你……你會接骨?”
安巴拉沉默地摸李蒙的肋骨,手掌橫平,四下看了看,起身在地上蹲着找東西,回來從李蒙腰上拔出劍來,回到剛才察看的地方,舉劍直劈。
一時間金星亂蹦,背上的嬰兒依依呀呀興奮得手舞足蹈。
安巴拉又拔出短刀。
等到安巴拉再次回到身邊,李蒙發現他手裏是石片,他說的家史看來是實話,對這裏的一切,他了解的不只是地圖,也許地圖只是為了提醒自己遺漏之處。
“又是我?”青奴失笑地從破袍子上撕下布條,撕得破破爛爛一條一條,身上袍子像一條別有風情的舞裙。
固定好石片後,李蒙對自己的造型已經無話可說了,将袍子攏上,青奴上來扶他。安巴拉還蹲着,往李蒙的手腳上也繞上繩子。
“我走最後,那個,賣身的,你走前面。”安巴拉揚了揚下巴。
青奴哭笑不得,手腳并用爬進通道裏,身後似乎有動靜,李蒙回頭,腦門被安巴拉往前一推,行動遲緩而吃力,終于也爬了上去,緩慢前進。
時不時李蒙低頭看一眼,安巴拉在後面,李蒙只要停下來歇氣,就會被安巴拉大掌托住屁股往前推,這讓李蒙不敢有片刻懈怠。只是這條滑道既冷又濕,李蒙渾身都在發冷,蛇血在他身上凝固,一身黏糊糊的感覺很不好受。當他咳嗽,肺部就像拉風箱似的響,震得他快散架了。
第一縷強光投下時,李蒙虛着眼,看見一只蒼白修長的手伸在面前。
“有勞。”李蒙抓着青奴的手爬起,喘氣聲在他自己的耳朵裏打轉,他擡手拍了拍腦袋,腦袋空空如也。
“快上去……”安巴拉咬牙切齒道,李蒙的腳還踩在他的手掌上。
李蒙連忙站到一旁,和青奴一起,把安巴拉拽了出來。
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身上全是泥的樣子,忍不住俱哈哈大笑,李蒙笑得咳嗽了兩聲。
“這是哪兒?”李蒙解開手上的髒繩子扔到一邊,摸到腰間無妄劍還在,擡頭,密密匝匝的樹葉掩映,日光一塊一塊漏在他髒污不堪的臉上,使人感到暈眩,但周身都被陽光照得暖洋洋的,“我記得,早上還下着大雨……”
安巴拉用大驚小怪的眼神看李蒙,站起身,撿起樹枝,扔在出口上。
“此地不宜久留,走。”安巴拉把孩子解下,抱着他搖了搖,嬰兒有點昏昏欲睡,強打起精神朝安巴拉笑。
安巴拉把孩子朝青奴懷裏一塞,直接抱起李蒙。
“……”李蒙被抱起時疼得直吸氣。
“你傷在當胸,外傷不論,背你會壓迫傷口,冒犯了。”安巴拉正色道。
“就走嗎?”李蒙欲言又止。
“到碼頭,我們先上船,和你師父說好的。”安巴拉想到一件事,對李蒙打眼色,嘴唇朝脖頸上努,“白色的系繩,拉出來,挂着東西。”
李蒙茫然地扯出安巴拉脖子上唯一的一根繩,“黑色的???”
“……”已經被不知道怎麽蹭黑了的繩子下端露出了本來的顏色。
李蒙樂呵呵道:“底下是白色。”一說話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顯得奄奄一息,再也不敢肆意大笑。
最下端懸挂着李蒙他娘留下來的指環,離開之前被他戴到了趙洛懿的手指上。李蒙從安巴拉脖子上取下指環,安巴拉低頭,看着指環被李蒙小心翼翼收到了脖子上挂的荷包上。
安巴拉皺眉:“你的怎麽沒黑?”
正午強烈的日光讓整座大都升騰起熱氣,黎明時的大雨已被人抛在腦後,街道兩旁商販支起貨攤,擺出琳琅滿目的商品,奴隸們被主人從睡夢中揪耳朵拖出,鞭子響亮地抽在石板路上,驚得他們一個一個跳着蹲到應該呆的地方。
碼頭上一艘商船升起了皇家征用的蛇神王旗,工人們往商船上裝運一箱箱獸骨和藥草。精瘦的一個中年男人在對單子清點貨物,張望的神色已有些焦灼。
山腳下,安巴拉趕着搶來的馬車,李蒙枕在青奴腿上,青奴懷裏還抱着個娃,俨然相依為命的一家四口逃難而來。
中年男人喜上眉梢,連忙上去幫忙抱孩子,對安巴拉咕嚕咕嚕的說話。
李蒙分開一條眼皮縫看安巴拉,一站穩立刻扯住他的袖子,“你們走吧,把我放在碼頭,我要等師父來。”
安巴拉半天沒說話,把嬰兒交給那精瘦男子,又推青奴進了船艙。
碼頭上烈日曬得每個人滿臉是汗,空氣中蒸騰着濕潤的熱浪。
李蒙找了個木箱子,扶着坐下,覺得自己有點發熱,又摸不出來。
安巴拉大聲喝令工人們手腳快點,還不住往來路看,追兵肯定會來,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消息才能從長老殿傳到國君那裏再傳去軍隊。
日頭太猛,李蒙換了個方向,躲到陰影裏,疲累地靠住柱子,汗水從腰腹流到腿上,也不一定,反正渾身是汗,一身又髒又臭,明明已經暈乎乎了,傷口還又癢又刺的痛。他閉上眼睛,耳畔有一絲清涼的風,就是有點臭。李蒙閉起眼睛,看見安巴拉高大魁梧的身軀,立刻拔出劍來。
“別想抱我走!”李蒙有氣無力地威脅道,心說再來一次就沒法等人了,“留一艘小船給我,你們愛去哪兒去哪兒,不用理會我。”
“數十個日夜被毒蟲毒蛇咬噬,被人挑斷手腳筋像牲口一樣帶回來,每日和憎惡的人虛與委蛇,一身硬骨還要在國君面前做低伏小。知道你少祭司的身份,短暫的安全,是怎麽換來的?”安巴拉冷冷道。
李蒙呼吸一窒,手指在木箱上摳緊,抿緊嘴唇忍耐着沒說話。
“他給國君磕了多少頭你知道嗎?他像一件寶貴的器物,被展示給安南大王,遍體鱗傷被關進籠子裏一整夜就為了驗證他有自愈的能力,确實是流落在外的始祖一族血脈,是天定的大祭司之命。”安巴拉粗聲粗氣道,“他安排對你最好的一切,煉我族中人都不敢輕易嘗試的毒功,為了身上流的一半大秦血,為了生長在大秦,為了對你們大秦人的恩義,為了他有一個大秦的相好。”
李蒙眼圈發紅,淚光在眼睛裏打轉,手指摳出了血來,卻不覺得痛,他呆望着來路,嘴唇哆嗦地微微張開。
“你一直是他的軟肋,被任何人拿住,就是他被人扼住咽喉。就算趙洛懿一個人能打,一個被人緊緊扼住喉嚨的人,再厲害也堅持不了多久。”安巴拉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他放緩了語氣,又道:“能奮勇斬殺蛇神,确實讓人刮目相看,不過我的計劃本就是用藥香,等長老鬥起來時,殺掉那條蛇,沒了蛇神,等于釜底抽薪。如果你們沒在地底,我們的船已經在海上等你師父追上來,你們來的路上,不平靜吧?”
李蒙神色一變,“你知道追殺我們的是什麽人?”
“你自己就夠麻煩,還帶一個麻煩,他是圖力的人,你不知道嗎?”安巴拉一動不動地問,“來的路上,你們驚動的人越多,追兵就越快,想抓你的人就越多。幸好是碰上我。”安巴拉不再說話,神色嚴肅地望着山腳下,他整個人都安靜地僵站着,忽然下令讓工人不用搬了。
商船準備起錨。
李蒙想到的是曲臨寒,在地宮裏的時間那麽長,曲臨寒走丢了毫無疑問,現在沒法去找了,趙洛懿也沒有等到,這一趟都是白來的。
李蒙起身,安巴拉站在甲板上,伸出手拉他上船。
傷口被扯動,李蒙氣喘籲籲,白着臉看安巴拉:“要是留在長老殿的是巴拉,我師父為你做了萬全的安排,讓你先行離開,你會頭也不回地先走嗎?”
良久,安巴拉沒說話。
李蒙笑出了聲音,胸腔裏隆隆作聲,他按着左胸,坐在一個小馬紮上,平靜地看着船離開岸邊,已經是第二次,但他心裏出奇安穩。
湛藍海水被船滑動驚起一層一疊的波紋,當船離開海岸二十多米,安巴拉找了船上的大夫來,讓李蒙進去船艙裏上藥。
李蒙站起身,侍者打起皮簾子,李蒙忽然抽了抽鼻子。
安巴拉神色劇變,也看見了岸邊的情形。
李蒙從他倏然張大的瞳孔中,看出了有意外發生,身遭有人在喊架盾牌,安巴拉震耳欲聾的聲音中,李蒙被他一把推進船艙裏,叮叮當當的聲音擊落在船身上,攻勢卻不強。
安巴拉讓人把繩子抛進水裏,又下令加快航速,讓人放下小船。
片刻後,一條濕漉漉的大魚爬上了甲板,鑽進船艙,水從他周身滴下。
趙洛懿像一頭剛從冰湖裏出來的大熊,側頭吐出嘴裏一條小魚,猛然一把将李蒙撈在懷裏,呼吸急促地往他臉上湊,不假思索地低頭找到他的嘴。
小魚在鋪着柔軟獸皮毯的船艙裏奄奄一息地擺動尾巴,安巴拉走來,把它尾巴提起,又退了出去。
船駛出碼頭的射程,盾牌收了起來,幾名粗使雜役正在收拾落在甲板上的零星箭矢。船尾猛然激起一團白浪,有人驚呼。
聽見動靜李蒙想出去看。
“別動,別動……”趙洛懿扣住李蒙後腦勺,粗魯地闖入他的口中,按着李蒙的衣袍往毯子上滾,按住就要扒衣服。
李蒙痛叫了一聲。
趙洛懿動作放得很輕,檢視起自己的領地。
☆、九十五
李蒙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直往上方門邊瞟,擔心有人會進來,趙洛懿把他袍子扯下肩膀,他就往上拽到脖子。
趙洛懿只不住吻他,他擡頭時,李蒙着急地抱住他脖子,激烈喘息着回應他,腰向上磨蹭,一條腿也情不自禁擡起,往趙洛懿膝彎裏扣。
“等一下,師父……啊!”李蒙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
趙洛懿忙撐起上身,貼着李蒙身體時他已經感到他胸前什麽東西硌人,拉開袍襟,趙洛懿眸光即刻一沉。
“沒事……不是很疼……”李蒙臉色蒼白,額頭俱是濕亮的汗珠,他拉住趙洛懿的手到唇邊,輕輕吻了吻。
兩人忽然都靜了,李蒙心裏有一股奇異的感覺,他們渾身都髒得難以形容,趙洛懿從海裏游過來,一身血泥已經被洗幹淨,一股淡淡的腥味。
李蒙吃力地擡頭,親了親他的嘴角。
趙洛懿呼吸不穩,雙目睨起,握住李蒙的後脖子,将他唇壓到自己唇上,吻住了就不動,深邃的眼神注視着李蒙,高挺的鼻梁不住吸氣,氣流聲仿佛一種信號。
鼻息間充值着雄性激蕩的氣息,傷口仿佛都麻痹了,李蒙眼皮酸痛,有點支撐不住,他太累了。
“我去叫大夫。”趙洛懿果斷道,小心地扶起李蒙,這間小室有兩張榻,趙洛懿看了一眼床鋪。
李蒙連忙道:“坐榻,沐浴後再躺,太髒了。”李蒙不由皺起眉,糾結道:“師父你好臭……”
趙洛懿嘴角含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笨手笨腳地扯起一床大被,罩在李蒙身上,蹲下身再次親吻他的唇,這一次是溫和的,一觸便即離開。
兩人都洗了個澡,船上的大夫很快被請來,李蒙的肋骨被重新固定,趙洛懿則在外面和安巴拉說話。
大夫出去了一下,趙洛懿撩開門簾進來,走近看見繞過李蒙頸側的繃帶,眼神一沉,在旁坐下,脫下全身濕衣,褲子也脫了。
李蒙心說還好安巴拉沒進來,一面避開趙洛懿肌肉緊實的身體,時不時偷看一眼,就看見趙洛懿嘴角微微翹着,對他做了個口型——“來”。
“……”李蒙緊張吞咽,別開發燙的臉。他從來沒有感到過這樣渴望一個人,腦子裏全是趙洛懿把那個東西放進自己身體裏,他想被他抱着,吻遍全身,想摸趙洛懿身上的傷痕,想陪着他度過這個奔逃的夜晚。
一種懶洋洋的松弛感環繞着李蒙,大夫簡單上了藥粉,要包紮時,趙洛懿擺了擺手示意不用。
門簾再度在大夫出門後落下。
兩人很有默契地抱到一起。
李蒙倒抽了口氣。
“壓到了?痛嗎?”趙洛懿碰了碰繃帶,沒有用力,摸上去硬邦邦的,裏面固定着木板。
“沒事。”李蒙急切地擡起頭,胡亂親了親他師父。
趙洛懿靜靜凝視他片刻,一手抓住李蒙雙手以柔和的力道固定在頭頂,親吻他的脖子,少年的皮肉光滑溫熱,李蒙身上還帶着淡淡的皂莢香味,混雜着調制的藥膏,趙洛懿深嗅他的皮膚,李蒙不舒服地動了動,擡起一條腿,磨蹭趙洛懿月誇下。
趙洛懿兇猛地啃他的嘴唇,都讓李蒙有點痛了,絕對的力量讓李蒙很是迷戀,不自覺深深喘息,腿把趙洛懿的腰勾下緊緊貼在自己腰胯上。
船身被海浪颠簸着,婢女抱來喂飽了的嬰兒,安巴拉接過來抱着,目光望向遙遠的海岸方向,那裏已退成一條平直的線,看不出哪裏是海水,哪裏是陸地。
安巴拉低頭親了一口嬰兒,仍然讓婢女抱下去交給奶娘照看。
身後門簾開,趙洛懿大袍子披挂在身上,臉上依然冷漠如常,胸膛皮膚紅透,渾身散發着讓同樣是男人的安巴拉無法克制地警惕起來的氣息。
趙洛懿揚起下巴,對上安巴拉有點緊張的臉,“再讓人打點水來。”
“……”安巴拉看他後面靜靜的門簾,神色複雜地說:“你徒弟身上帶傷,要躺一個月了,還是略為……節制一些比較好。”
趙洛懿沒說話,趴在船舷上,鹹濕海風帶起的黑發粘黏在輪廓剛毅分明的英俊側臉上。
“先去南洲,找你說的那名大夫,眼下可能還不易察覺……”
趙洛懿豎起一只手掌,制止安巴拉繼續說下去,回頭看了一眼。
安巴拉看着趙洛懿返回屋內,按捺住胸中那點悸動,去吩咐人準備洗澡水。
李蒙這一覺睡得酣沉,醒來時趙洛懿不在,艙室裏也沒點燈,爬到窗邊一看,天已經黑了。
剛坐起身,門簾動,趙洛懿把什麽放在桌上,點亮燈,柔和的燈光鍍染在他眉宇之間。趙洛懿已脫去了屬于祭司的華貴大袍,一身玄色粗布袍子,揭開食盒。
“醒了?來吃飯。南湄廚子做的,湊合吃點,等下了船,你想吃什麽,帶你去。”
李蒙早已經餓了,從昨夜開始強打的精神松弛下來,随時都覺得困,才睡了起來也困,吃頓飯吃得東倒西歪,趙洛懿拿他沒辦法,幹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自己吃一口,覺得好吃的就往李蒙嘴裏塞。
感覺東西到了嘴邊,李蒙就張嘴。
這麽吃了小半個時辰,李蒙也開始打飽嗝了,趙洛懿淡淡抱怨了一句:“沒酒。”
“身上有傷,喝什麽酒。”
趙洛懿看了他一眼。
李蒙遲鈍地睜開眼睛,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而且全然不是個徒弟的口氣,倒像是在管趙洛懿了。一時間瞌睡都醒了,趙洛懿要是不笑,看上去直讓人有點害怕,拿不準他在想什麽。李蒙縮了縮脖子。
趙洛懿移開眼的剎那,那股讓人動彈不得的威勢撤去,李蒙恹恹打了個哈欠,心說趙洛懿應當沒生氣,回想起來,自打兩人好上,趙洛懿也沒對他怎麽兇過,以前被管出了賤性,趙洛懿一不說話他就有點害怕。今後要一起過日子,得改改态度,他可不是小徒弟了,他是……是個啥來着,倆人相處時,自己還是弱一些。到底得振一振夫綱。
念頭還沒動完,趙洛懿起身,李蒙伸出去拿茶杯的手立刻就僵了。
趙洛懿拿食盒出去,李蒙才喝了口茶潤口,剛才動過的念頭又全都忘了,眼皮不住往下耷,想睡覺。
趙洛懿一進來就見李蒙東倒西歪快睡着了,走去抱起李蒙,李蒙就往他懷裏縮,趙洛懿眼底透出一股溫柔,把人放到榻上,彈指間燈燭滅了。
半夜時,睡得迷迷糊糊在夢裏被人追殺的李蒙手腳猛地一動,一巴掌呼在趙洛懿臉上。
趙洛懿眼皮都沒睜。
李蒙察覺到趙洛懿在發燒,想起身時,腰一沉,又睡了回去,黑暗中,李蒙的手不斷在趙洛懿臉上身上摸索。絕對的寂靜裏,安巴拉說過的話分明響了起來,李蒙一動不動,小動物似的睜着眼,在被子裏摸到趙洛懿的手。
趙洛懿沒睜眼,“嗯”一聲,下意識反握住李蒙的手貼在心口。
李蒙睡得太多,後半夜根本睡不着,又怕趙洛懿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傷在身上,趙洛懿從來不提,他得醒着。
快天亮的時候,李蒙才閉上眼,縮在趙洛懿懷裏,一刻就睡着了。
十三日後,商船在大秦南部靠岸,天已經快黑了,天空中火燒雲卻比任何時候都漂亮,李蒙不知道這是否因為心緒不同,在南湄也見過這樣的火燒雲,卻從未覺得像此刻這樣震撼人心。
安巴拉蹩腳地抱着孩子,婢女在旁小心糾正,最後拉着他的手幫忙調整位置。
嬰兒黑得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珠興奮而靈活地轉來轉去,抓住了李蒙的手指,這些日子他們已經混得很熟了。
李蒙哈哈地笑。
“告辭了。”趙洛懿冷漠道,把李蒙的手指從嬰兒手裏抽出來,嬰兒疑惑地看他,嘴一咧,轉移目标一把抓住趙洛懿的手。
“……”趙洛懿低頭看嬰兒。
李蒙打着哈哈把巴拉的小手掰開,握着輕輕貼到安巴拉的胡子上,粗糙的觸感讓巴拉興奮起來,依依呀呀地叫,小腦袋搖來晃去。
“落腳了給我們寫信啊,到十方樓開的車馬行,讓他們傳信就可以找到我們。”李蒙對安巴拉揮手。
趙洛懿大手握着李蒙的手,邊走邊側頭問他:“累不累?今夜不能睡,這裏不安全,先趕路,馬走得快……”他想了想,“雇一輛車,你可以在車上休息。”
李蒙搖晃着趙洛懿的手,前方是燈火璀璨的大秦集市,放眼望去,熟悉的妝扮,耳朵裏大秦話聽上去比任何時候都更悅耳。李蒙側過臉,趁沒人注意飛快在趙洛懿側臉上親了一口,臉紅地垂着眼,一臉懵懂地張望,嘴角總忍不住要笑。
“當家說了算。”
趙洛懿嘴角翹起來,牽着李蒙走進了大秦碼頭城鎮熏人欲醉的塵世煙火。
午後,陽光灑落在田埂間,李蒙醒來,馬車維持着有規律的颠簸。
“到哪兒了?”
趙洛懿一手提拎缰繩,一手抓着李蒙的胳膊,讓他把自己的脖子環得緊些,側過頭去。
李蒙看見趙洛懿硬朗的側臉,就忍不住笑呵呵地去親他的顴骨,吻了吻他的耳朵,坐到趙洛懿旁邊。
“不睡了?”趙洛懿專注地看路,問。
“睡不着了,成天都在睡,還有多久到?”說話間一塊埋在草中的界碑閃過,李蒙不知道上面寫的是哪兒,沒太留神。
趙洛懿揚起鞭子,拍了拍馬屁股,“不出四天,快到鳳陽地界了,今晚住客棧。”
李蒙高興地抱着他脖子響亮地親了一口,抽鼻子說:“今晚好好洗洗,你都臭了。”
趙洛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轉過臉看了李蒙一眼,“你還是很幹淨。”
“我都在車裏,沒有吃灰塵的機會。”李蒙揉了揉趙洛懿已經被汗和塵土糾結起來打串的頭發。
趙洛懿忙用一只手抵開他,“別弄髒了!”
等趙洛懿放下手,李蒙立刻又撲上去把趙洛懿腦袋抱在懷裏,嘻嘻哈哈地揉來揉去。
馬車猛然一颠,李蒙連忙松手,大叫道:“看路!”
趙洛懿卻一把抱緊李蒙,朝後翻滾進車廂。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卷啦,預告前方有一定狗血,一點種田,一點思考人生。。。
☆、九十六
倏然停下的馬車後,一人緩緩步出,身後跟着的手下個個目光閃爍地提防趙洛懿。
而趙洛懿則将李蒙放下,示意他退開一些,将人護在身後。
“四弟,好久不見了。”帶着溫和笑容的中年男人步出,一手虛虛攔了一把,他身後的手下不敢輕舉妄動,呆在原地。
“大師伯。”李蒙和饕餮打招呼,一臉嚴峻。想起薛豐為了保護饕餮而死,那個憨厚木讷的師兄,到死也不知道,饕餮本不是個老好人。
趙洛懿不鹹不淡地看他,沒有朝前走,只是在饕餮離得更近時,煙槍在掌中打了個花哨的圈,一臉生人勿近的警告。
被迫停下的馬車前端,才受了驚吓的大馬被饕餮的人牽到田間去吃草。
“小蒙兒別來無恙。”饕餮嘴角噙着笑,走過來,卻始終不和趙洛懿挨得太近,于三步外站定,視線回落到他師弟身上,道:“想不到你還能活着回來,看來梼杌沒能說動你,少不得師兄我得讓着你點兒。說罷,你要怎麽樣,才肯替十方樓出戰這一趟?”
趙洛懿漠然道:“好狗不擋道,馬車是我雇的。”
饕餮笑笑,并不生氣,剛要說話,被李蒙搶斷,少年人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厲:“三師叔說已不與大師伯一路,我與師父現是自由來去的散人,犯不着為任何人出面。”
饕餮鼻腔裏發出一聲戲谑的嘲笑,“什麽時候,你也容得小的做主了?”
“小事他說了算。”趙洛懿淡淡道,一時半會看樣子走不了,坐到田埂上,對李蒙招手,李蒙去坐在他旁邊,熟稔地給他裝煙絲,懶洋洋的一口煙氣在空氣裏緩緩散開。
“究竟什麽事,我們還要趕路。”趙洛懿道,摸了摸李蒙的手,哄小孩兒似的在他額頭上碰了碰。
饕餮一愣,之後哈哈大笑,坐到趙洛懿另一邊,欲言又止地拍拍他的肩。
趙洛懿向李蒙的方向一讓,饕餮幹巴巴地笑了笑:“是有正經事要同你商量。”
“你說。”趙洛懿不表态,深吸一口煙。
李蒙幾乎是靠在他身上,察覺到趙洛懿渾身上下都緊繃着,要是兩人動起手來。
李蒙轉過臉,看到不遠處一棵大樹,可以往樹上躲。
“十方樓還是得合,師父的遺書找到了,咱們就得照他老人家的意思辦。”饕餮擡頭望天,烈日讓他不禁眯起了略凹陷的雙眼,眼圈烏青,“前些日子聽說你去南湄了,沒想到你還能回來,這陣子樓裏弟兄們人心不齊,需要你回來主持大局。”
趙洛懿淡淡道:“沒興趣。”
饕餮失笑搖頭,想搭趙洛懿肩膀,半途手放下,望着遠方,“不知道老三都說了什麽,薛豐死了,我活了下來,确實不好說。”他有意無意掃了李蒙一眼,“我說什麽,你們都不會輕易相信。但這麽多年,你們三個都在外面跑,沒人比我更懂師父的心思。十方樓是師父的心血……”饕餮頓了頓,“也是你娘的心血,你比我要名正言順,那時樓裏局勢混亂,你也清楚。”言語間俨然有他替趙洛懿撿了爛攤子的意思。
李蒙想到薛豐總是慢吞吞的調子,眼圈發紅,扯地上的麥草在手指上繞圈。
趙洛懿略有些不耐煩地想起身,肩膀被饕餮握住,趙洛懿手中煙槍就要擊出,又按捺下來,鼻腔不耐煩地噴氣,“我還有要事。”
“肅臨閣一直在圍追堵截我帶走的人,這麽下去不是辦法,他們要招降,我來問問樓主的意思。”饕餮袖手,收斂了笑容。
“有什麽條件,讓十方樓繼續開下去?”李蒙問。
饕餮贊許地看了他一眼,朝趙洛懿道:“年後元宵節,在中安城燈樓,比武,搶一件東西。雙方各派三人,誰搶到,東西歸誰,皇帝會親自下诏,賜十方樓金字招牌,今後行商無論做什麽行當,朝中上下官員不得幹涉。江湖事今後江湖了,以十方樓馬首是瞻。”
相當于十方樓就是朝廷認可的無冕之王,會成為江湖一大幫派,十方樓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