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卷結束就要開虐
人,也就是沒有武林盟主頭銜的“真”盟主。
但也有很多問題。
“師父不會願意弟兄們成為朝廷的鷹犬,你愛跪着是你的事。”趙洛懿起身,帶着李蒙走到馬車旁。
見饕餮沒攔着,他的手下也不再為難。
天黑時,趙洛懿帶着李蒙就近在城中投宿,烏雲蓋頂,沒一會兒就下雨了。客棧小院裏種滿的芭蕉随雨水沖刷晃來晃去,綠得很是可愛。
趙洛懿手裏一塊大毛巾,邊擦頭發邊走進來,叫李蒙去洗,角房裏是剛打好的熱水,李蒙泡得皮膚都泛紅,趙洛懿把毛巾給他拿進來。
“還泡嗎?”
李蒙都快泡得暈過去了,暈乎乎地搖頭:“不了。”他站起來,就朝前一踉跄,趙洛懿幹脆用毛巾抱着人出來,讓李蒙靠在身上,手裏心不在焉地給李蒙擦幹身,面無表情道:“伸手。”
李蒙“哦”了聲,由趙洛懿擺布,末了,趙洛懿讓他在坐榻上呆着,李蒙真就沒動。
趙洛懿出去吩咐下面廚房晚上給弄兩碗芝麻湯圓上來,回來看見李蒙抱膝坐在榻上,背上薄薄一層裏衣被頭發濡濕,浸出少年形狀美好的蝴蝶骨,若隐若現的皮膚色澤蒙着一層霧一般。
趙洛懿擡起一條腿,從後面抱着李蒙,幫他擦頭發。
窗外雨聲不斷,天地間是連成一片的大雨溟濛,就像離開南湄的前一天。這裏沒有那麽潮濕,大敞的窗戶透入雨水濕潤清新的氣味。
李蒙頭發半幹躺在趙洛懿腿上,有一下沒一下摸他的下巴,忍不住皺眉頭:“明天把胡子刮了。”
過了會兒,雙眼發直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趙洛懿才有點呆滞地低下頭,鼻腔裏發出一聲“嗯”,粗糙的手掌在李蒙額頭上無意識撫摸。
他的身上有數不清的傷痕,顏色或深或淺,李蒙本來只是摩挲那些痕跡,不知不覺就揉撚起趙洛懿的胸膛來,結實的胸肌讓他愛不釋手,溫暖的體溫幾乎讓李蒙頭暈目眩。
而李蒙自己,薄薄單衣之下,是一幅單薄的身體,他習武的時間不長,除了輕功基本上一無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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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雨聲,李蒙眼神有點茫然,邊摸邊喃喃道:“師父,你打算回去嗎?”
趙洛懿“噓”了一聲,漠然低頭吻李蒙挺秀的鼻梁。
李蒙也不是真的需要回答,只是屋子裏太安靜,他想說點什麽。
“以後我們幹什麽?還有本錢嗎?我們做點什麽買賣,養一只狗,一只貓。黑胖不知道跑哪去了,你說它以後會不會跑回來?”李蒙擡起清澈的眼看趙洛懿。
“不知道。”
“那買不買?”李蒙問。
“安頓下來再說。”沉默時的趙洛懿暗含一股威勢,李蒙卻不怕他了,手在他胸前不住捏來捏去,趙洛懿脖頸微紅,喘了口氣,“今晚休息。”
李蒙含糊地“哦”了聲,手反正不停。
外面有人敲門,趙洛懿去接過盤子,給了錢,沒讓人進來。
許久沒吃過的芝麻湯圓又甜又糯,還沒下嘴,香氣就讓李蒙直咽口水,吃了一碗不夠,還把趙洛懿的吃了一半,又喝完一碗微甜的湯,才摸着滾圓的肚子躺到榻上,一會兒閉眼一會兒睜眼,邊滾邊等趙洛懿上來。
後來趙洛懿給他擦臉擦手,李蒙都已經不知道了,收拾完師徒倆抱着睡了,次晨沒人叫起,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早飯又吃了鳳陽特産的青糕,是一種綠綠的樹汁糅成,下鍋油炸至表皮酥黃,以大片的竹葉包着呈上來,顏色好看,清香撲鼻。就是吃太多有點油膩,配當地的一種苦茶,回口甘甜。
李蒙打着嗝兒被趙洛懿抱上車,馬車開動時聽見趙洛懿低沉的聲音讓他睡覺,李蒙便翻出車上的薄毯,裹成一個花花綠綠的繭,翻到裏頭去睡覺。
閑人居坐落在半山腰裏,南洲的山已盡綠了,正是郁郁蔥蔥的時節。站在山腳下,誰也想不到,半山腰上還有那麽大個莊子。
走上去李蒙已是滿頭大汗,暑熱不見半點消退,又是午後。
“背你。”趙洛懿手向後拍了拍,李蒙笑呵呵地趴到他的背上,兩條腿貼着趙洛懿的臂膀晃來晃去,兩手也不空,給趙洛懿捐風。
林子裏一陣風,頓時帶來一股難言的涼爽。
李蒙有點困了,扇了沒兩下,閉着眼盹兒了過去。
趙洛懿把人放下,搖了兩下,李蒙揉着眼站好。
“玉佩。”
李蒙從荷包裏翻出趙洛懿的玉佩來,給他,道:“都來第二次了,不能還問我們要信物吧?”
開門的是個老頭,李蒙隐約記得那人好像是這裏的管家,嘴巴一張。
老頭瞪大了眼睛。
“對,就是我們!”李蒙笑道。
老頭搖了搖頭,沒聽見的砰一聲關上門。
“……”李蒙無語了。
趙洛懿難以察覺地含笑揉李蒙的腦袋,李蒙沒話說了,抱着他師父的胳膊無聊地踹翻腳邊小石子,很快用腳在自己和趙洛懿站的地方擺了一圈石子。
“咱們以後也蓋個莊子,選個山頭,占山為王。”
“行。”趙洛懿淡淡道,“疊翠山不錯。”
李蒙一愣,反應過來,面無表情道:“那是座和尚山,要出家嗎?”
趙洛懿煞有介事看了眼李蒙,“小少爺英俊,剃了頭也好看。”
“……今晚就給你剃。”李蒙不懷好意道,自己臉先紅了。
趙洛懿笑了起來,“你打得過,都随你。”
李蒙不說話了,撲上去抱住趙洛懿的脖子,發熱的臉頰貼着他的頸子蹭,趙洛懿耳朵動了動,把李蒙扶着,低頭整理自己的武褲,又給李蒙拍整齊袍子。
門縫中露出老頭幹巴巴的臉:“兩位請。”他兩只死魚眼耷拉,交換信物,讓李蒙和趙洛懿進來,把門關上,才頭前帶路,步伐緩慢,李蒙兩人也只得放緩步子跟着,從梅花樁上過時,李蒙差點把趙洛懿鬧到水裏去,一路嘻嘻哈哈的,老頭則始終佝偻着背帶路,仿佛聽不見他們的動靜。
作者有話要說: 預覽又看不起了。。。。Orz,晚安寶貝兒們~
不想告訴你們光是發出來就用了二十分鐘。。【手動微笑
☆、九十七
老頭先把兩人帶到住處,還是上次住的地方,院子裏很冷清,兩個婢女站着聽候吩咐。
李蒙和趙洛懿兩人才帶一個包袱,簡單收拾了一下,各自洗了把臉,換上幹淨袍子。
站在廊檐底下,李蒙伸了個懶腰,到了這裏才有一種徹底擺脫追蹤的感覺,也許是因為閑人居在山上,尋常人找不到,找到也進不來,就像隔絕在另一個世界。莊上種了不少品種的竹子,風過處簌簌作聲,翠色滿眼,使人心胸開闊。
伸手撥了下窗戶下吊着的一排竹片風鈴,李蒙打了個哈欠,透過霧蒙蒙的眼看趙洛懿,趙洛懿在看一樣東西,是留給李蒙那幅南湄的地圖,經過海水浸泡,靛藍色染料有點掉色。
看見李蒙在看,趙洛懿把地圖收了起來,李蒙在桌子另一側坐下,半身趴在矮幾上,時不時盯趙洛懿一眼。
“看什麽?”趙洛懿卷起地圖,自然而然收在包袱裏。
李蒙突然跳起來,興致勃勃地叫婢女去拿家夥,搬了張椅子在院子裏。
“把胡子刮了。”胡子紮在手心的感覺癢酥酥的,陽光讓趙洛懿閉上眼,剛毅的輪廓、濃黑平直如同劍鋒的眉,高挺的鼻如同遠山,唇線很硬,整體看上去都透着冷漠的氣息。李蒙手掌貼着趙洛懿的側臉,把他搖來搖去,趙洛懿由得他擺弄,兩腿自然而然叉開,手握着椅子扶手。
趙洛懿的下巴在李蒙手裏變得光滑起來,他兩手合十搭在腰前,腿上忽然一沉,手按住了李蒙腰際。
李蒙閉起眼嗅聞趙洛懿臉上的皂莢香氣,忍不住以唇抵着趙洛懿下巴磨蹭。
手指摸到李蒙的耳廓,他耳朵冰涼的,趙洛懿手指頭鑽進李蒙耳廓,還想往耳孔裏鑽,李蒙覺得癢,甩了甩頭。
“過來。”趙洛懿神情溫和,示意李蒙往上趴點兒。
李蒙再往前,兩人的月誇部就貼在了一起,彼此都有了反應,日光正好,趙洛懿臉色蒼白近乎半透明,李蒙摸了摸他的臉,又摸他的下巴和脖子。
蟬叫聲不絕于耳,大秦南部的夏季還沒有結束,北邊已是七月流火的初秋。
“師父。”
“嗯?”
“師父。”
“嗯。”
“拔蠱會不會有後遺症,我會傻嗎?”李蒙眼睛發亮地看着趙洛懿。
“你好像很期待?”趙洛懿揉弄着李蒙的頭發,把李蒙梳得整齊的頭發撥亂,繞在指頭上玩。
“要是我傻了,你會嫌我嗎?”李蒙腦袋擱在趙洛懿胸口。
“會。”趙洛懿道。
趙洛懿冷冷淡淡的性子,說不得真把自己丢了就跑……好舒服的日光啊,李蒙有點暈乎乎起來,手吊在趙洛懿身側,松松地搭着他,犯困地打了個哈欠。
趙洛懿摸着李蒙的頭發,淡漠的神情中夾雜一絲溫柔,有一下沒一下摸李蒙的耳朵,又小又涼的耳朵,挺好玩的。
傍晚才有人來叫師徒兩人去用飯,李蒙給趙洛懿穿戴好袍子,南湄人的東西都沒帶過來,包袱裏就兩身粗布袍子,足踏一雙玄靴,剃了胡子顯得人年輕。
李蒙越看就越愛,忍不住捏了捏趙洛懿的屁股,習武之人渾身上下皮膚都很緊實,李蒙又尤其喜歡趙洛懿的胸肌和臀部,充滿亟待爆發的力量。
趙洛懿扯直李蒙的領子,低頭在他腦門上親了親:“找個時候帶你做兩身衣服。”
“你也做兩身。”
“好。”
都收拾妥當,趙洛懿就牽着李蒙的手,一搖一晃地往外走,被婢女盯着看也沒有半分不好意思。李蒙臉上有點發紅,盡量鎮定地問都有哪些人一起用飯。
“家主人與夫人都在,孫大夫還沒回莊子,夫人說趕明兒孫先生在時,另再聚便是。兩位這邊請。”婢女側低頭,鬓邊一朵粉色絹花映得臉色微紅,豔若海棠。
“想不想娶個如花似玉的媳婦?”趙洛懿聲音壓得極低,只有李蒙能聽見。
李蒙聽見了也當沒聽見,擡頭就看見趙洛懿俊朗英武的臉上帶着一抹促狹的笑。
不知道什麽花從架子上垂落,趙洛懿伸出一只手,遮蓋李蒙的額頭,翠色從他粗長有力的手指上滑過去。
稀稀疏疏的明燈漸次亮起,照亮這座隐藏在山中的莊園,趙洛懿漫不經心的側臉就在前方,李蒙感覺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安穩和踏實,走上前去,自然而然握住他的手。趙洛懿就低頭看他一眼,李蒙嘴唇微啓,有話要說的模樣,最後紅着臉低下頭,像個小跟班,随在趙洛懿身側。
“早聽我家老爺提起二位,前次你們來,沒有好好招待,今日特意請了外邦來的廚子,你們師徒只管随意,不必客氣。”說話的女人一襲水紅長裙,面上不施半點粉黛,除卻手上一枚翡翠戒指,全身再無一點首飾。
李蒙想起來上次來時,下人送的青梅酒,說是這位夫人釀的,不禁添了幾分好感。
觀其形容,只覺親切非常,聲音聽來也很是溫柔。女人端起酒碗時,旁邊坐的男人才動了動,按住她的手,低聲說了兩句什麽。
女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不過酒碗還是讓人收了,換上溫水。
李蒙簡直掩飾不住好奇。
趙洛懿依舊端正坐着,目視中庭彈琵琶的歌姬,歌姬臉上遮一層輕紗,透出的輪廓也甚是美麗。
聽的是大秦流傳數百年的曲,建築是熟悉的紅瓦綠牆飛檐勾角,李蒙不禁沉浸在慵懶惬意的氣氛裏,連着酒也多喝了兩杯。
聽見趙洛懿問起孫天陰,李蒙咂嘴擡頭,恰對上女主人帶笑的眼睛,遙遙以茶代酒敬他,李蒙趕緊端起來喝了。
“孫先生進山采藥了,不日即歸,不妨在莊子裏住下,等他們師徒回來。”趙乾德放下給夫人夾菜的筷子,對趙洛懿舉起酒碗,“南湄之行兇險非常,你能平安歸來,實在值得慶幸。”
趙洛懿指腹貼着碗邊,若有所思,半晌才有舉碗的意思。
兩人碗底俱是空了,趙洛懿才道:“我手裏有一件東西,本上交給了朝廷,猶不放心。交上去之前,我臨摹了一份,想交給你。”
趙乾德尚未說話,他的夫人輕蹙着眉:“老爺如今不過問朝中事。”
趙洛懿不置可否,淡道:“東西給你們,要怎麽處置,我不管。”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李蒙明顯察覺到席間氣氛冷下來,他埋頭填飽肚子,回去路上一直在打嗝。
“師父……”李蒙嗳出一口氣,被趙洛懿背着,簡直要吐出來了,婢女離去,已經到了他們住的院落門口,他拍了拍趙洛懿的肩,“我下來走走,吃太飽了……”
趙洛懿一直沒說話,李蒙怕他不高興,邊走邊問:“這家主人是什麽人?上次你說,他算是你的兄長?親的?表的?認的?”
院子裏還紮着秋千,趙洛懿走去,試了試秋千架,挺結實,把李蒙抱到秋千上坐好,到後面去推,推得不高,免得李蒙吐出來。
“同父異母。”
涼爽的晚風吹來,李蒙覺得舒服了點。
“那他是個什麽王爺了?”李蒙大聲問。
“從前是。”趙洛懿走到一旁,擡頭看李蒙蕩秋千,李蒙也長高了,秋千架對他而言有點小了。趙洛懿眸色深沉,不知不覺間,李蒙也變了不少,看上去不再有那麽多心事,但李家的仇,李蒙絕不會忘記一刻,只能說明,他現在更會藏心事,知道什麽時候要把仇恨隔離在心裏,至少不妨礙到正常的生活。
“你要把南湄地圖給他,讓他去打仗嗎?他以前打過仗嗎?”李蒙被風吹得閉起了眼睛,趙洛懿一會兒推一下,秋千越蕩越高,他忍不住大叫起來:“別推了,別推,我要吐了。”
秋千慢慢停下,趙洛懿跟着李蒙坐在秋千上,李蒙往旁邊讓了讓,按着胸口以下副部以上的位置,趙洛懿手跟過去幫他揉,平靜道:“不是想讓他做什麽,而是這圖給他,比放在我這裏有用。當年若不是他,大秦版圖未必是今日這樣。我父……那個人的兒子裏,他最能幹。”
李蒙捏了捏趙洛懿的胸,斜眼睨他:“你呢?”
“我不行,他都有兩個孩子了,如今夫人又有了身孕。”
“……”李蒙嘴角抽了抽,“跟着安巴拉你學壞了。”
趙洛懿邪性地一勾嘴角,一手繞到李蒙那邊,傾身想親他。
秋千架發出難以承受的艱難口申口今,吱呀——砰!
“呸呸呸……”李蒙灰頭土臉還沒爬起來,被趙洛懿壓在地上,鼻息間盡是男人雄渾的吐息和泥土潮濕的腥氣。
四目相對,李蒙忍不住抱着趙洛懿的脖頸,兩人在天地間,親了個昏天暗地。當晚澡也沒再洗,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撩撥了情谷欠,纏綿到天快亮時,李蒙腦袋靠在趙洛懿汗濕的肩窩裏,倏然渾身一顫,懶洋洋地睜開眼,天色依舊混沌,什麽也看不清楚。
“師父你……啊……”李蒙失神地半閉着眼,只是把趙洛懿抱得更緊,彼此氣息交錯。
夜晚剝落了清醒的僞裝,只剩下本能的占有。
黎明前潮濕的夜氣籠罩着蟲鳴與朝露,溟濛的青色晨輝裏,趙洛懿埋頭親吻李蒙的脖子,深深出氣,雙臂抱緊他,額頭在李蒙的耳朵、頸子上不住磨蹭,他想把這個人揉進身體裏,填補二十多載以來難以彌補的孤獨與恐懼。
兩天後接近晌午時,趙洛懿赤着膀子,上身滿是汗,從外面進來,站在院門外拍身上灰。
院子裏已經擺飯了,李蒙看見他,打了水過來給他擦臉擦手,師徒倆剛坐下吃飯。
“開飯了啊,都說等一會兒再來,這麽不趕巧。”還沒看見人,孫天陰大喇喇說話的聲音就先傳來。
他身後跟着心不甘情不願的姜庶,拽了拽他的袍袖,孫天陰站在原地等他跟上來,師徒倆一齊走過來。
不用李蒙吩咐,婢女加了碗筷上來。
“這是什麽?生核桃仁嗎?”孫天陰灰頭土臉,身上灰袍沾着不少泥灰。
“淋了麻油。”李蒙笑道,請姜庶也坐下,姜庶叫婢女打水過來。孫天陰只吃到一嘴核桃仁,就被抓着洗手了,姜庶給他擦臉,他就閉起眼睛,惬意地等人擦,細細兩道眼線像貓一樣。
姜庶則板着臉,收拾完了,端起孫天陰的碗。
“那個不要……哎,說了不吃炒蛋,反了不成……”孫天陰怒道,姜庶轉回頭看他一眼。
“行行行,好了,只要一點。”孫天陰被姜庶冷冷的眼神看得一下沒了氣焰。
李蒙覺得好笑,趙洛懿則微蹙眉看着他們兩個,等姜庶給孫天陰揀完菜,才重新舉起筷子。
李蒙愛吃魚,趙洛懿給他剔魚腩肉。
“不吃蝦仁。”李蒙分神說了一句。
趙洛懿眉毛一動,筷子調轉方向,丢進了自己的嘴。
孫天陰滿懷怨念地盯壓根不為所動的姜庶,悶頭和自己碗裏堆成小山的各種菜鬥智鬥勇。
花架上垂下的紫色花苞被風吹得搖來晃去,四張躺椅排成排。
“吃了飯就躺着對身體不好。”姜庶朝屁股已經坐上躺椅的孫天陰說。
奈何孫天陰已經閉上眼睛,這時候再要拉也拉不起來了,姜庶糾結了半天,只得也在旁邊躺下,孫天陰另一側躺着趙洛懿,趙洛懿那邊李蒙在揉肚子,吃得太飽,時不時打個嗝兒。趙洛懿則一手搖大蒲扇,風可以吹到李蒙那邊。
“我說……你這麽慣着他不成,将來就要管你啦。”孫天陰特意壓低了嗓音,眼角還夾着風瞥姜庶。
姜庶閉着眼好像在午睡。
“不會。”趙洛懿淡道,瞥一眼孫天陰,“還有幾天了,先生有什麽要準備的藥材和器材,可以吩咐在下。”
孫天陰擺了擺手,“哎,不用,你們走後我一直就在準備。此前聽說你們去南湄了,還擔心不能及時趕回,現在好了,你們兩個一路舟車勞頓,想必很累。我看你現在……”
李蒙頓時豎起了耳朵,不由自主往孫天陰看。
孫天陰笑了起來:“你們現在都需要好好休息幾天,眼下只需要安心等日子即可,十六當晚,即可拔蠱。我那師弟這陣子沒有到處找你們?”
“找了。找到南湄來了。”
孫老頭也去南湄了?李蒙頓時皺眉,趙洛懿之前懷疑曲臨寒是內鬼,師兄也承認,再後來就不見了,會不會被肅臨閣找了回去?
“師父。”
趙洛懿看向李蒙,只見李蒙神色有些猶豫,半晌遲疑道:“祭典時你和肅臨閣的人對上了?”
“嗯,孫老頭沒有出現,但早已經查到,那幾日他已經在大都。蕭苌楚來了,已經被我廢了武功。”趙洛懿有一瞬間表情不大自在,“在斷龍崖時,我已經警告過她,是我對不起師父,沒有照看好這個師妹。只有将來有機會坐在一起,再好好教教。”
李蒙點了點頭,“有沒有可能,師兄被肅臨閣的人帶走了,他是二師叔的人,而且聽師兄話裏的意思,二師叔就是肅臨閣閣主。我和師兄是在長老殿外走散的,而當時肅臨閣的人也在那裏。”
“有可能。”趙洛懿道,“繼續說。”
“肅臨閣還是想吞下十方樓,大師伯為了保留十方樓下來,當然,假設,為了他自己想要的地位和錢財,至少在十方樓與肅臨閣對決之前,會巴着你。說實話……”李蒙坐起身,兩手搭在膝上,整個人前傾,認真地看着他師父:“你有什麽計劃?想回樓裏接手太師父的心血,還是想找個合适的地方落腳,安陵?鳳陽?”
“你呢?”趙洛懿也轉過臉來看李蒙,從花架上灑落的日光映照得他面部線條無比柔和,也很認真。
“我跟着你,不管最後你決定怎麽過,只要調查清楚當年是誰從中作梗致使我全家被害,家仇一了,我們就過自己的日子去。”這陣子李蒙瘦了不少,但也顯得有力,無論渾身散發的氣質,還是越來越鋒利的眉眼,都讓人難以忽視他愈發俊朗起來的外表。
他過了十六,幾個月後十七,還不到二十,再過幾年,自己就是三十歲的人了。
“師父?”李蒙手在趙洛懿微微出神的眼前晃了晃。
“有道理,可以用這幾天好好想想。”
說着趙洛懿起身,李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趙洛懿在擔憂什麽。
孫天陰懶洋洋睨起眼:“要是你真的失憶了,你師父會不會提刀砍了我啊?”
“他敢!”姜庶怒道。
“……還是不要失憶吧,我也不想忘了這麽麻煩。”李蒙嘴角抽搐,起身搓手,說:“我去看看。”他追過去,站在門上,看見趙洛懿手裏握着他的煙槍,取出一塊舊布,往凳上一坐,擡起一條腿,煙槍靠在上面,開始擦。
李蒙端板凳在他對面坐下,良久,才道:“師父,我想和你談談。”
趙洛懿吹了吹煙槍,就着濕霧擦它,長長籲出一口氣,看着李蒙說:“你會一直跟着我嗎?不管我去哪兒,做什麽,都一直站在我這邊?”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J大爺都挺受的。。。要放很久才能放出來。。。
☆、九十八
“你想做什麽?”李蒙問。
趙洛懿端起煙槍,于眼上瞄了一眼,擡頭,望李蒙,沉默着沒有說話。
李蒙明白這種時刻不該猶豫,但他還是想知道,趙洛懿到底想做什麽。
“喝茶嗎?”李蒙移開視線,在桌上找到一套茶具,新的,趙洛懿顯然沒有什麽閑心泡茶,有什麽喝什麽習慣了。
回頭看見趙洛懿點了個頭,李蒙蹲在櫃子前面找茶葉,沒找到,出去找婢女取茶葉。婢女直接跟過來,給泡茶,沸水注入杯中。
水流聲讓李蒙心靜了下來,他小心地偷看趙洛懿,見他還在擦煙槍,神情專注,似乎天下大事,都比不上他娘留下來的這件遺物。
婢女泡好茶退出,李蒙示意她掩上房門。
“師父,用茶。”
“窮講究。”趙洛懿嗤道,心不在焉地拈起茶杯,一口就見了底。
李蒙指腹貼着茶杯,有點出神。
“想什麽?”趙洛懿問。
李蒙連忙搖頭,低下頭微微笑了一下,坦然地望向趙洛懿:“一直以來都是我跟着你,在瑞州時,我不知道你把人引到斷龍崖下,有什麽安排,有幾分勝算。在南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叫我不要拖後腿,每次我都先走。也不知道,到底是對是錯。”
趙洛懿也有點出神,眉毛一動,“要是你沒有跟來,也許我真的無法回來。”
室內湧動着一股難言的緘默,袅袅白煙自碧綠茶湯中騰起。
李蒙視線有點模糊,難受地眨了眨眼睛,幹澀的聲音說:“我想跟着你。”他擡起了臉,認真看趙洛懿。
這樣略帶懇求的眼神讓趙洛懿無法再回避,李蒙的懇求,比任何人的懇求,更令他難以忍受。
趙洛懿鼻翼翕張,良久,自斟自飲一杯,左手握住微微發抖的右手。
“我走的,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不知道路上會有什麽,所以永遠無法給你保障。”趙洛懿說話磕磕絆絆,眼神閃爍,這讓李蒙覺得格外不安,要說什麽時,被趙洛懿一個手勢止住。
趙洛懿捏住自己鼻子,松手後深吸了口氣,仿佛要說的話太難組織起來,他看上去也迷茫。趙洛懿暴躁地抓了抓頭發,頭頂上毛躁的發髻搖搖欲墜。
李蒙忍不住笑了起來,把趙洛懿往榻上推。
“做什麽……”趙洛懿兩手扶着李蒙的肩頭,艱難喘息,出氣滾燙,看着有點情動,一手向後撐着,“小心點,劍在榻上。”分出一手去摸李蒙的耳朵,李蒙皮膚細膩白皙,讓趙洛懿看着不住喘氣,“要是什麽都不管,想把你養在家裏。”
“養在家裏做什麽?”李蒙埋頭去抽趙洛懿的腰帶。
“你們官家那些會玩的子弟,不都興把年輕貌美的少年,豢養在府上,當……當……”趙洛懿被摸得舒服,手指一寸寸抵着李蒙的發根,李蒙束發的帶子被他扯下來繞在手指間,方才還冷漠的殺手,一時間胸臆之中,湧動着無法言說的柔情。
“當什麽?”李蒙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師父。
“……”趙洛懿要命地咬牙忍着,警告道:“別亂來。”
“嗯,當什麽?”李蒙親了親趙洛懿的嘴角,饒有興致地舔了舔他的耳朵,惹得趙洛懿倒吸一口氣,腿忍不住繃緊。
“娈童。”趙洛懿板着臉,語氣卻極暧昧,熱氣噴在李蒙耳朵上,一下他就繃不住了,笑得滿床打滾。
趙洛懿無奈地坐起身,把李蒙扳過來抱着,捏起他的下巴啃一口嘴唇,“敢戲弄師父了,現在做嗎?”
李蒙這才想起正事,靠着趙洛懿的胸膛,玩弄他的手指,摳他指上的繭子。
“不做,有事說。”李蒙一本正經,平靜道:“我是打算跟着你的,已經說過了。你這人,哪兒都好,有一點很不好。”李蒙加重了語氣,轉過身,“除非騙我先走的時候說得好像只要逃過一劫就會安心帶着我遠走高飛,只要日子平順了,就不知道在想什麽了,你到底……”李蒙歪了歪頭,“是不是有個孿生弟弟。”
“……”
“你想要我嗎?”李蒙直起身,居高臨下地親了親趙洛懿的鼻端,眼神依依不舍,把要湊上來的趙洛懿向外一推。
“我娘走得早,打我記事起,爹總是板着臉,待兩個兄長很是嚴苛,花用的銀子雖從不短我們的,但父子之間言笑晏晏的情形總是寥寥。有時候我常常想,要是娘還在,就會有人陪他說話了。”李蒙捏着趙洛懿的下巴把他頭擡起,細細打量,“反正咱們在一起了,凡事得有商有量,你手上沾的人命債,死後才會清算。活着一日,你的命就是我的,閻王爺也不能搶。”
趙洛懿愣住了。
“有我這麽通情達理的相好,還有什麽好猶豫的?”李蒙臉上微紅,輕拍趙洛懿的臉,“你再這麽婆婆媽媽的,我就生氣了。”
“……好怕哦。”趙洛懿回過神,面無表情地說,眼中卻蓄着一絲笑意。
“我說完了。”李蒙耳朵直發燙,下床去,系好袍子,轉身剛想說什麽,被趙洛懿從身後抱了住。
趙洛懿以下巴蹭了蹭李蒙的發頂,盯着少年人紅透了的耳朵,不知不覺開了口:“有一年師父帶我去中安過年,給我買了一塊松子糖,很小一塊。我才知道,原來除了鹹、酸、苦、澀,世間還有甜這種滋味。在中安城,大家接頭的地方,在一間種滿桃李樹的宅子裏,瑞州幹燥,種不出桃花。那戶人家的桃花當時開得正好,一地鋪着碎紅。我才知道,原來桃花開了是萬物複蘇冰破雪融的春天。”
李蒙安靜地聽,不知道趙洛懿想說什麽,不過他很少聽趙洛懿這麽耐心地說一長串話,整顆心都變得無比溫柔。
“沒有遇見你之前,虛度太多年歲。”趙洛懿說話磕磕絆絆,有點不好意思,逼自己直視李蒙,“我心裏有太多肮髒龌龊,你不一樣……”
“別這樣,師父,你是十方樓第一殺手。”李蒙出聲提醒他。
趙洛懿笑了起來,笑容不很自在,“武力壓服別人,是下下策,但要講道理,我不會。在我的成長裏,沒有相敬如賓,沒有白頭偕老,沒有舉案齊眉,沒有琴瑟和鳴。我娘是一個無情的人,我爹,我爹我都沒有見過,不過聽師父的話,多半也是寡情之輩。”趙洛懿喘了口氣,睜開緊閉的眼睛。
李蒙感到握着自己的手力道緊了緊,另一只手搭上趙洛懿的手背,輕輕撫摸。
“我沒有一個好的榜樣。”趙洛懿喉中哽塞,盯着李蒙。
李蒙湊上去吻他,吻得極輕緩,“老樓主呢?”
趙洛懿淡淡笑了笑,搖頭:“求而不得有什麽意思,與其求不得,不如不求。”
“你已經得到了啊,想賴賬啊?”李蒙不禁駁道。
趙洛懿又是一愣,終于樂了,好像豁然開朗想通了什麽事,一簇微光在他眼睛裏慢慢舒開,他兩手捧着李蒙的臉,與他額頭相抵,“我是想過,要是我死了,你就自由了。你年紀還小,還能重新開始。想着想着,又不甘心,從前沒見過一點亮色,從一出生,我的存在就為了報仇,我的母親想讓我殺死父親。沒想到先帝自己死了,我娘也死了,一腳踏了空,這輩子就沒了着落。多活一天,少活一天,都一樣。我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去,不知道該辦什麽事,但又總覺得有使命在身。”
雖然趙洛懿語無倫次,李蒙卻聽明白了。他有非同一般的身世,又得到了南湄地圖,在十方樓是最厲害的殺手,衆人不服趙洛懿,卻拿他也沒有辦法,無論是敬或是懼,總歸還是讓着他。他的父親是大秦皇帝,母親是南湄神女,這樣的身世讓趙洛懿根本不能去相信,自己能像個尋常人過完安穩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