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卷結束就要開虐

。何況他是殺手,過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習慣了錦衣夜行,要讓他在日光下行走反而難安。

“使命就是收養我啊。”李蒙樂呵呵地拍了拍趙洛懿的頭。

“……”

“說認真的,我懂。”李蒙道。

“你懂個屁。”趙洛懿哭笑不得。

李蒙眨了眨眼:“我真的懂啊,我也覺得自己使命在身。”李蒙犯愁地長出一口氣,“李家就剩下我一個了,要不是老天爺想讓我報仇,為什麽要留我一個呢?遇見你的時候我就想,這麽厲害又冷漠的人收我當徒弟,當然是為了讓我成功複仇啊。包括肅臨閣那些喽啰找上門來,我也覺得這應該是通往複仇的康莊大道吧。”他點點頭,“這都是命,要認。”

“……”

“你看遇到我的時候,本來你應該也沒多想喝酒,也不想惹麻煩,結果惹上了,這就說明,是有人安排你來幫我。我很感謝這樣的安排。”李蒙還想說什麽,卻沒說了。

趙洛懿吻了吻他的眉毛,“老天爺安排我們做彼此的家人。”

“不是娈童嗎?”李蒙道。

兩人看了一會兒對方,忍不住都笑了起來,李蒙懶洋洋地靠着趙洛懿,感覺他緊繃的身軀放松下來,胸肌捏上去很有手感,趙洛懿的表情像一只餍足的大貓,應該被摸得很舒服。

“以後有事都告訴我,我都要十七了,你別老把我當孩子看。”李蒙絮叨道。

“嗯。”趙洛懿沉沉的聲音響起。

“對了,”李蒙坐了起來,回頭看他,“你回十方樓幫他們打架嗎?”

看趙洛懿又糾結起來的神情,李蒙忍不住叫道:“才說好的!”

趙洛懿溫和地說:“頭一件大事是給你拔蠱,回去的事我确實沒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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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麽想的?”

趙洛懿憋了一會兒,覺得不能食言,表情仍透着一絲別扭,“看吧,還會有人來求我。”

李蒙嘴角抽搐:“你該不是想着讓他們三催四請再回去吧?”一看趙洛懿坦然的神情,李蒙忍不住笑了起來,搖搖頭,趴在趙洛懿身上,興致勃勃地把玩他的褲腰帶,臉隔着袍子蹭趙洛懿的腰,“行吧,咱師父也是人物,不能讓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對!”趙洛懿道,将李蒙往身上一帶,不客氣地親了上去。

接連下了幾場雨,七月上旬,南洲的秋季來了。

早桂開得閑人居日日籠罩在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中,趙乾德的夫人比誰都熱情,三不五時差下人送些小點,有時候是黃金卷,有時候是花生酥,趕上摘桂花了,又叫人送了桂花蒸糕。

李蒙成天吃點心都吃飽了,沒事就躺在院子裏席上看孫天陰那裏搜刮來的志怪小說,孫天陰也是個奇人。

父親最看不上各類小說,看見家中子弟只要是看這些,拿住就是一通訓,還不算完,書也得上交。本來幾個兄弟還揣測父親是不是自己拿了看,結果李陵有一天把他們都叫去跪着,當着幾個兒子的面親手把“邪書”丢火盆裏燒了。自此再無人敢在家裏看這些,都是不入流的東西。

孫天陰聽了,偏要讓李蒙借走去看。

初開始李蒙翻一頁就在心裏念一句,父親莫怪。

看到後來渾然忘了晨昏,早上醒來躺在榻上歪着身看,下午吃了飯又叫人在院子裏擺躺椅看,總之沒個正形,忘我時哈哈大笑或是大罵不止。

唬得趙洛懿叫孫天陰給李蒙把脈。

“失心瘋。”孫天陰高深莫測地壓低聲音道。

趙洛懿:“有勞孫先生,開兩貼藥吃。”

“不必,早起早睡多運動。”孫天陰擠了擠眼睛:你懂的。

第二天李蒙就起不來了,果然見好,到了下午又看,不過每當趙洛懿出現,他就換地方,反正小說和趙洛懿不能出現在同一空間,免得又被“運動”。

眨眼月亮缺了又圓,七月十三,孫天陰和姜庶出去采藥,趙洛懿跟着去保駕護航,他是擔心孫天陰不能按時回。

李蒙很久沒早起,根本起不來,在床上含糊說了句:“當心些,早點回來。”被趙洛懿逮着下巴親了口,意識已經很模糊,再醒來的時候,人都已經走了。

沒人管着,李蒙當然又翻出前日看了一半的書躺在院子裏看。

進來個人,報說有人來找,李蒙很是發懵,讓下人帶人進來,心裏卻嘀咕不止:誰會知道他們在閑人居啊?而且還能找到這地方,殊不知閑人居隐在山中,很不容易找。

李蒙收拾妥當,走到中庭,就看見花廳上坐着個人,身材微胖,對面坐着疏風,疏風四處亂看的眼睛,剛好就看見了李蒙。

☆、九十九

“三師叔,疏風師兄,你們何時回來的?”

疏風不耐煩地推開李蒙遞過去的茶杯,“我們千裏迢迢去找你們師徒,不聲不響你們就走了,算什麽兄弟?”

梼杌低喝道:“疏風,不得無禮。”

疏風不服氣地按膝作勢要起身,又憋住了,氣哼哼的。

李蒙四處看了看,門口站着的兩名侍從,看到李蒙手勢,識趣地退遠。

“當時情勢緊急,沒有來得及跟師兄、師叔商量,這杯茶,算賠罪了。”李蒙一手拈杯,一手舉袖,态度恭謹。

疏風哼哼一聲,将要說話時,被梼杌拽住袍袖,不服氣地白了李蒙一眼,卻不得不端起茶杯,喝一口便重重将茶杯按在桌上。

梼杌沒有理他,慢條斯理用完茶。

疏風撇了撇嘴,跪直身給梼杌擦嘴。

“二師叔沒來?”賠罪請茶的空隙裏,李蒙心念已轉了又轉。

要是曲臨寒所言非虛,地宮那日,霍連雲可能就在長老殿外。只是最後他為什麽不顯身,派的卻是蕭苌楚,蕭苌楚顯然不會是趙洛懿的對手。肅臨閣所有命令,都透露着一種前後矛盾的感覺,這說明霍連雲自己也在猶豫,拿不準以什麽态度對待趙洛懿。李蒙還有一個未求證的想法,但總覺得不大可能,剛一冒頭,就被自己強行埋下去。

“二師兄回靈州去處理一些事情,派人送我們從南岸回來。”梼杌道,大抵受傷以來,梼杌清減了不少,面色也有些病态的蒼白,眼上黑布蒙着,透出幾絲文質彬彬的意味來。

“你們也走的水路?”李蒙眉毛一揚。

霍連雲哪來的船?大秦的手已經這麽長了?要是控得住水路,很多問題就好解決了。

“混在南湄的貨船裏,差點沒吐。”疏風沒好氣道。

梼杌微微笑了起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入了這一行,還有什麽希望做人上人,能做個體面的人都不錯了。”疏風說着風涼話,指腹貼着杯子,取了梼杌的杯過來燙洗,給他換溫水。

外面豔陽高照,打從來了閑人居,日子變得安穩漫長,渾然是一處世外桃源。李蒙都快忘記剛回來差點被饕餮抓回去那事兒了,現在對面坐着梼杌,看着梼杌的盲眼,他才意識到,什麽都沒變,十方樓還在,樓裏弟兄不少,都得安頓下來。

肅臨閣依然虎視眈眈,假的百兵譜交上去了還不知道怎麽樣,曲臨寒的下落也還沒找着。

“對了,三師叔,你們回來路上,可曾見過我師兄?”李蒙問。

“王家的小子?”梼杌冥神想了會兒,搖頭,“你師叔現在看不見,就算他從我跟前走過,也見不到。”

疏風坐了回來,抓着梼杌的手,合攏他的手指,才收起滿臉的不耐煩,仔細想了會,“你不說,還想不到那兒去。我們幾十號人,住在同一個船艙裏,人擠着人,不知晝夜,那個氣味……”疏風喉頭鼓噪,臉色很難看,有點想吐。他捏着鼻子,艱難吞咽,氣順了才又道:“倒是有那麽二三者,背影看去有點像你師兄。”

“……二三者?”

“嘿,能看到疑似的就不錯了,誰也沒告訴我得盯着他啊。也就那麽丁點兒像吧,也許就是長得像的,未必就是,只要身高體型差不多,背後看去,那不都差不多嘛。”疏風大喇喇道。

李蒙想了想,道:“嗯,可能真的不是。”

“不過……”好像想起什麽惡心人的事,疏風為難地皺了半天眉頭,末了,手背一搓嘴唇,結結巴巴地說:“同船的還有個老頭,你說奇不奇怪,咱們是誰啊,十方樓三當家的……”說着疏風小心翼翼看了眼梼杌,見梼杌嘴角略微向下,改了口:“老樓主的入室弟子,是靖陽侯讓咱們坐的那艘船,偏偏了,我們沒有單獨的船艙住,那個老頭,卻有單獨的房間。船上人說他是貴客,誰能有咱們身份貴重?他還能攀上哪個比靖陽侯更有面子的來,難不成是皇親國戚?也不能有那麽醜的皇親國戚罷,老得那個樣子。”疏風啧啧咂舌,想不通地甩了甩頭,“你是沒見他坐的輪椅,那個華貴,一身兒的上好錦緞,帶的人走路都帶風,他身邊倒是有個人,背影跟你師兄很像。不過第一天就被蒙着頭帶上船,之後送進那老頭的房裏就沒出來過,樣子沒瞧見,估計不會是曲臨寒那倒黴蛋子,不然……”話聲透出一絲局促不安的尴尬,“那老不死的能有什麽福氣消受,怕就是看兩眼,過個手瘾。”

李蒙聽明白了,疏風以為那人可能是被個老富商看上了,因此覺得不像曲臨寒。

“你們上岸後,那艘船去哪兒了?”李蒙神色劇變。

梼杌雖然看不見,但聽李蒙說話語氣變了,立刻覺出什麽,忙道:“怎麽了?”

“這事我上哪兒知道去,你師兄又不是萬事通,也不是神算子,師父同我一上岸,那船去哪兒也和我們不相幹了,誰管它能去哪兒?”疏風說得口幹,忙捉起杯子喝水,杯子還沒湊到嘴唇上,就被李蒙按住手,水灑在桌面上,疏風登時怒了:“撒手!”

“疏風。”梼杌略帶警告意味的聲音說,轉而朝李蒙道:“李蒙,你想到了什麽?那艘船去了哪兒我不知道,但他帶的一味藥,只有中安才能買。至少它的終點,很有可能就在中安。”

疏風手向上提,扒開李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看在梼杌面子上,才沒再說什麽。

李蒙勉強吞咽兩口,忙倒茶喝,定了定神。擡頭看見梼杌的盲眼對着他,李蒙心裏很掙紮。

梼杌站誰的邊還不知道,表面看來是站他師父。十方樓經此一變,誰都可能會背叛,原本慈眉善目的饕餮,誰想得到是四人之中野心最大的一個。霍連雲更可能是肅臨閣閣主,趙洛懿真正要面臨的強敵,不是別人,是朝夕相對了十多年的同門師兄,當年十方樓中,和趙洛懿關系最好,最豁得出命去挺他的,無非就霍連雲一個。

“疏風師兄……”

“哼。”疏風冷道。

“你在船上看到的那個老頭,是不是自腰以下,都沒有?”李蒙問。

“你怎麽知道?”疏風瞪大了眼睛,“你也見過?長得怪瘆人的,我是無意看見他的随從抱他從輪椅上下來,空蕩蕩的,身量如同小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見我了,好像還對我笑了一下。”疏風用力捏自己的肩膀和胳膊,不由自主一哆嗦,“吓死人了。”

李蒙不說話了。

未幾,疏風憋不住了問:“到底怎麽回事?”

李蒙略帶懷疑的眼神從疏風身上滑向梼杌,梼杌則神情淡然,李蒙不說話,他便靜靜喝水,或是端坐着,也不催促。

終于李蒙下了決定,有點緊張地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我師兄曾經中途反水,受命于肅臨閣,他說二師叔是肅臨閣閣主。疏風師兄見到的那個老頭,是毒聖孫天陰的同門師弟,一樣擅長用毒,我身上所中蠱毒,就是他下的。那日我和師兄在南湄走散,就在那附近,師父曾見肅臨閣的人,如果師兄也回來了,多半是被肅臨閣的人帶走。沒有那麽巧的事,正好孫老頭帶了個和我師兄看上去很像的人,也許就是他。”

疏風愣了半天,好不容易回過神,難以置信地咧嘴一笑,猛拍大腿,樂道:“那敢情好,反正我們也是來勸說你們師徒去中安……”

“疏風!”梼杌猛然一聲喝。

疏風連忙閉嘴。

李蒙已經聽見了,本來猜測也是這件事,但梼杌不提,他自己肯定不會主動提。現在糾結到底問不問,不然裝作沒聽見好了……

“霍連雲是肅臨閣閣主一事,可已确證?”不想梼杌接着問。

李蒙道:“八|九不離十,本來我們已經懷疑他,上次在小茅屋,二師叔似乎被迫吐露了一些真相,怕是他已經察覺,做的補救罷了。我師兄沒有必要撒謊,種種跡象也都對得上。但如果真的是,怕就怕二師叔早已布下了局。”李蒙說話聲頓了頓,擔憂道:“我師父素來不過問樓裏事,除了十方樓不能跟着朝廷,這也是太師父的意思。玩心計,恕小輩直言,師父和師叔您,恐怕都不是二師叔的對手。”

梼杌沉吟片刻,道:“師父的心血,自然不能讓給朝廷,何況十方樓的弟兄們也不是殺人工具,肅臨閣行事狠辣,毫無人道可言,道不同,怎可為虎作伥。”

梼杌揚了揚頭,幾乎讓李蒙覺得他能看見,只見他抿了抿唇,方道:“倒是我一直以來過于遲鈍了,竟沒有察覺霍連雲的為人。”

李蒙忙安撫道:“師叔言重。”

“實不相瞞,肅臨閣已将戰書下到我的手裏,提出要在明年元宵節之時約戰,此戰關乎師父遺志,不敢大意,才來尋你師父。不知道你以為如何。”

在這兒等着他呢,李蒙本以為梼杌不會提了,不想他竟這麽直接。

幹笑兩聲,李蒙道:“師父現在不在,等他回來……”

“我想知道你的意思。”梼杌握住了李蒙的手,用力在他掌心捏了兩下,黑布下的眼睛仿佛正一動不動地凝望他,甚至帶着懇求。

“你覺得,此戰是否應該。饕餮應當已經收到同樣的戰書,如果霍連雲是肅臨閣閣主,那他就不能用,要出戰,我們只有三個人。現在我是個半殘的,饕餮未必可信,如果戰,得讓你學一套速成的功夫,這門功夫是你師父的親娘傳下,我們都不會。”

李蒙聽得嘴都張大了,頗是愕然:“不是……三師叔,我起步晚,實在不是練武功的材料,如今勉強能自保,要替十方樓出戰萬萬不可,我師父也不會答應。”

外面走進來個人,男人渾厚的聲音如同晨鐘,驅散一宿冷寂長夜般侵入梼杌瞎了數月的世界之中。

“我們都不去,別白費功夫,若是來找我敘舊,可以住下。若是為了別的,老三,現在你就可以帶着你的徒弟請了。”趙洛懿搓着手進來,直接坐到李蒙旁邊,把他的手抓過來,仰起臉:“去打水,爬了一天山,吃了一肚子土。”

☆、一〇〇

李蒙打了水進來,趙洛懿邊擦臉邊說話:“東西齊了,完事就選個地方過去,你想去哪裏,我們就去哪兒。”

李蒙愣了愣,意識到在和自己說話,略有點尴尬。畢竟梼杌和疏風還沒死呢!都等着趙洛懿發話,怎麽就不能按常理出牌!

“再……再說吧……”擰幹帕子搭在銅盆邊緣,李蒙把盆子往旁邊一推,不打算就出去,看趙洛懿坐姿別扭,過去幫他捏肩膀。

“聽你言語,南湄一戰,想必贏得風風光光,以水代酒,這許多年,平白占了個第三的名頭,不曾為樓裏做過什麽事。”梼杌舉袖,杯子沾唇,旋即翻扣過杯口,滴水不剩。

趙洛懿拈着杯子,一動不動。

頓時氣氛凝滞,疏風幾次想說話,都被梼杌按住,一臉忿忿不平。

“喝嗎?”趙洛懿問李蒙。

“啊?”李蒙回過神,“哦。”伸手取杯過來,喝了個幹淨。

梼杌彎起嘴唇,淡道:“夫妻本是一體,蒙兒應了,想必師弟心中已有計較。做師兄的,自不會逼迫于你。”聽趙洛懿一聲冷嗤,梼杌又道:“我自然也是逼不了你。既然你心裏有牽挂,先了了此事。就當是敘敘舊喝喝酒,除了找你,我尋來此處,也有一件事,要請師弟幫個忙,舉手之勞,師弟定當不會推辭罷?”

“說。”趙洛懿尾指摩挲李蒙手背,與他的指頭勾在一處,李蒙還有點懵,連梼杌都說他們是一對兒了嗎?趙洛懿無父無母,只有十方樓的三個師兄算是有點親故,這是家裏已經準了?不過他師父行事我行我素,也用不着誰批準吧。李蒙偷瞥一眼,見趙洛懿嘴角微微牽起,神色緩和了不少,難不成這一下梼杌摸準了地方,竟然讓趙洛懿心情好了起來。

“聽說毒聖住在此處,想請師弟幫忙引見。”梼杌道。

梼杌要見孫天陰,必然是為了眼睛,醫者不自醫,李蒙連忙捏了捏趙洛懿的手心。

“可以。”趙洛懿點頭,起來牽着李蒙就往外走,仆役過來收拾盆子。

疏風看他們走遠,不滿地皺起眉,“什麽東西……”

梼杌頭略一轉,他眼盲,驟然散發出的殺意卻叫疏風登時難以動彈,低頭喏喏:“師……師父……弟子知錯了。”

窗棂下挂的一排鳥籠裏,叽叽喳喳吵鬧不休,一尾鳳竹随風搖擺。梼杌袖起手,雲淡風輕地舒展開眉頭,薄唇輕抿:“蛇有七寸,再強大的人,也有可以拿捏之處。你要學的,還多着,好在年輕,凡事虛心戒躁,不可冒進。時機到了,自然會有你一展拳腳之地。”

疏風頭埋得更低:“是。”

風把窗戶上的竹排鈴铛吹得聲聲作響,趙洛懿跪在榻前給李蒙脫鞋,上來抱着便親,李蒙邊向後靠,邊環着他的脖子回應,分神道:“等……等一下……”

話一出口,趙洛懿即刻會意,去關窗戶。

方寸之間,床幔遮蔽兩人,刻意壓抑的嗓音沒有漏出絲毫,唯獨粗重的喘息起伏不定,數息之後,李蒙的聲音說:“天還沒黑呢!停!停停停!”

趙洛懿一手圈着李蒙,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側着頭吻他的額頭,兩個人都縮在被子裏,微涼的天,倒也惬意。

李蒙腳丫子碰了碰趙洛懿小腿,帳子裏光線昏暗,格外有一種暧昧的親昵。

“三師叔說,讓你教我一套速成的功夫,有這樣的功夫?半年就可以和肅臨閣對陣?”李蒙疑惑道,“對了,孫先生的書看完了,晚飯之前要還回去,你吃午飯了嗎?餓不餓?”

“餓。”趙洛懿渾厚的嗓音格外帶着一種慵懶,散發出的氣息令李蒙渾身毛孔張開,頓時會意。

“不行不行,晚上再說……”李蒙拿手去推趙洛懿,被輕而易舉擒住手腕,趙洛懿又吻了上來。

一早才分開,不知道哪兒來這麽強烈的欲望,不片刻,李蒙被撩撥得渾身發軟,正事全也都抛諸腦後,趙洛懿在這件事上讓人極為安心,已然鍛煉成一個合格的引導者,身為陪練,李蒙滿頭大汗,耳朵通紅地抱着趙洛懿有力的腰。

分開時趙洛懿親了親李蒙的耳朵,替他擦汗,“伸手。”把裏衣套上了李蒙的胳膊,從背後抱着李蒙,趙洛懿靠着他的肩。

李蒙發現趙洛懿很喜歡這樣,從背後抱着,他自己也怪喜歡的,就是容易睡着,溫暖而安穩,太催眠了,只得強打起精神。

床帳縫隙之中,漏入的天色已見暮色,李蒙卻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感覺到趙洛懿吐息在耳邊,順勢摸他的鼻子和嘴唇。一陣陣滿足讓李蒙忍不住笑了起來:“三師叔說的那套武功,難不難學?你好好教我,別成天就知道縱我偷懶。”

“說了不去。”趙洛懿蹭李蒙的耳朵,癢得李蒙往被子裏縮。

“去吧,反正你想去。”李蒙說。

“我想明白了,帶着你找個地方過安穩日子,不招惹這些麻煩。”

李蒙翻了個身,看見趙洛懿已經閉着眼睛了。李蒙微微皺起眉頭,“不管了?”

趙洛懿點點頭,“嗯,不管了。”

“那什麽時候走?”李蒙在趙洛懿懷裏動了動,“要不然偷偷走,不然萬一三師叔不讓走。”

“他攔不住我。”趙洛懿眼皮仍然半耷拉着,臉有倦色,仿佛真的想睡。

“真的不幫忙了?”沒半刻,李蒙又冒出頭來問。

趙洛懿剛長出胡茬的下巴在李蒙腦門上磨蹭,道:“不關我的事。”

李蒙不說話了,過得片刻,聽見趙洛懿呼吸沉穩,真的睡着了。李蒙不想睡覺,在他臂彎裏翻來翻去,而且有點餓了,剛坐起身,裏衣就被抓住了。

“我餓了。”李蒙說。

趙洛懿腦袋又靠了回去,含糊地“嗯”了一聲,“攢個食盒,晚上我吃,要一壇子酒。”

李蒙小聲答應,出了屋,婢女迎上來聽吩咐。

晚飯就在院子裏石桌上吃,李蒙有點食不知味,用過飯,打着飽嗝兒,一手揉肚子消食,一手端酒碗還在喝。

月洞門下兩道人影,李蒙瞥了一眼,是一個人攙着另一個,他乏味地移開視線。

梼杌小心地屈膝,石凳恰到其膝彎,一手向後撐着石凳坐下。

疏風把人送過來,就走了。

“三師叔,來點兒?”李蒙笑笑地說。

梼杌吸了吸鼻子,贊道:“好酒,怕是有點辣。”

李蒙道:“嗯,就是有點辣,嘗嘗,我叫人拿碗來。”

梼杌喝第一口,神情如常,淡淡道:“好酒。”

雖然梼杌看不見,李蒙卻一點不敢真把他當個瞎子,恭敬道:“師叔要是喜歡,我叫人拿一壇,您帶回去喝。”

梼杌擺了擺手,道:“來找你不是為喝酒。”

李蒙無奈道:“師叔,師父還在睡覺,他不答應,我不會答應的。就算我答應,誰也沒他那身功夫,沒人調|教,一樣不起作用,對不對?”

“你們倆打算什麽時候成親?”

喉嚨裏一口酒噴出來,李蒙被嗆得唾沫與鼻涕齊飛,狼狽極了。

梼杌又道:“可以都穿新郎紅袍,花轎也可免了,就在樓裏辦,讨個彩頭,樓裏許多年不曾有過喜事了。聽你二師叔說,你爹娘也都不在了,令尊李大人之事我略有耳聞,不知道你娘親……”

一排石燈由遠及近,漸次亮起,柔和的光線灑落在梼杌溫潤的輪廓上。

李蒙這才看見,門口斜斜橫着個人影,想是疏風沒走,在那兒候着。

“我還小的時候,娘就病逝了。”

梼杌歉意地一點頭,道:“富貴在天,生死有命。”

李蒙哭笑不得,道:“沒事,我連娘長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不會因為提起就覺得難受,師叔不必如此。”

“你大師伯叛出十方樓,斷龍崖下,害死數十人。二師叔恐怕也是……不過我還是贊成與他當面對質,要是其中有誤會,還是講清為上。再不濟,你師父還有我這個師兄,長兄如父,他在世間已無一個親人,你雙親已不在,就由我這個師叔做主也未嘗不可。”

李蒙窘得滿面通紅,就手端碗起來想喝口水壓壓驚,沖入喉中的辛辣之意激得他眼角發紅,咳嗽兩聲,連忙拒絕:“這事不忙,不是,二師叔,雖然我和師父有那個意思……但未必要拜天地才成,就算什麽儀式都沒有,我還是會跟他。”

梼杌笑了起來,和顏悅色道:“倒是我墨守成規了。”

李蒙搖了搖手,尴尬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和梼杌說不得多親近,真要論起來,在十方樓裏,因為和薛豐走得近,李蒙同饕餮更為親近。他這個三師叔,尋常總是在外,李蒙來了兩年,兩個手數完見面的次數。

不過梼杌記得他愛吃什麽,一嘴小食而已,趙洛懿也未必記得,足見梼杌心思細密,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大喇喇什麽事也不放在心上。

“嗯,不急不急。”天空挂着一輪月亮,時近月中,月亮也漸漸圓了,還差一點。李蒙手指無意識彈跳了一下。

“什麽時候拔蠱?”梼杌問。

“兩天後還是三天後,就這幾日。三師叔的眼睛,問過孫先生了嗎?”李蒙掌心發熱,緊貼着冰冷的酒壇,提起來又倒了一碗,小口嘬。

“下午過去,不巧,孫先生正在歇覺。”梼杌抿了口酒。

孫天陰有個張牙舞爪的姜庶護着,多半梼杌在那裏碰了釘子。

“明日我和師父也要去麻煩孫先生,用過早飯就去,不如三師叔先過來找我們。”李蒙随口道。

“好。”梼杌答應得很快,借着酒意,起身辭去。

李蒙在院子裏坐着,吹了會風,發了會呆,去廚房攢熱菜給趙洛懿拿回去,邊走時腳底邊就虛浮起來,搖搖晃晃,到門邊,一巴掌拍在門框上握住才站穩。

門從裏面打開,趙洛懿連忙把搖搖欲墜的食盒拿過去,一手撈着李蒙的腰,扶着他。先給李蒙收拾幹淨手腳頭臉,讓他睡到榻上去,燈也不點,只推開一隙窗,外面微光漏入些許,于寂靜之中用過了飯,喝酒,出去洗澡。

李蒙頭疼欲裂地睜開眼時,屋頂上映出的一寸光斑讓他看得出了神。

趙洛懿鑽進被窩,身上皮膚冰冷,兩人抱着,不一會兒就又熱得像火炭。

“睡了。”趙洛懿溫暖起來了的大手蓋在李蒙眼睛上,等李蒙睡着了,松開手,沉沉看他良久,側頭貼到李蒙的額頭上,輕輕吻着,直至天明才勉強入睡,被李蒙叫醒的時候困得整個人都站不起來了,一只手搭在李蒙頭上:“別鬧,再睡。”

“不睡了。”李蒙趴過去搖趙洛懿的肩膀,“孫先生來了,請到花廳上坐着了。”

被李蒙服侍着起來,穿好衣服,趙洛懿才沉聲問:“他怎麽來了,這麽早,他怎麽起得來,你是不是唬我?”

“……”李蒙推趙洛懿往外走,“快點快點,等着你吃早飯。”

兩個空位上擺着兩只粥碗,熱氣騰騰,小米漂在湯裏。

趙洛懿坐下,按膝,莫名其妙地看多出來的兩個人。疏風跪坐在梼杌身邊,給他眼睛不方便的師父喂吃的。

趙洛懿看一眼李蒙。

李蒙伸長手臂給他夾了塊餅。

“不要吃那個,太幹了。”姜庶筷子卡在孫天陰的筷子上,硬生生把才夾起的點心按回碟中。轉而姜庶端起孫天陰的碗,給他盛粥。

孫天陰笑眯眯地問李蒙:“看樣子,昨晚你已經都知道了?”

李蒙一頭霧水。

“你們倆昨夜都沒睡好罷?回頭我叫姜庶送點安神的茶過去給你們睡前泡了喝,這幾日我觀星象,查閱古書,定在十六為你們師徒拔蠱。餘下這三日,且先忍忍,房事暫忌。”

李蒙才喂進嘴的一口粥猛然噴出。

姜庶皺了皺眉,李蒙連連道歉,把桌子擦淨,慶幸噴得不遠。

孫天陰仿佛不知道制造了什麽麻煩,笑着朝梼杌看了一眼,對疏風道:“昨日回來感到有點乏,聽聞有人來過,想必是二位。”

“這是我三師叔,想請孫先生為他瞧一瞧眼睛。”李蒙忙道。

姜庶想說什麽,又壓制下去,扭過臉去,給孫天陰夾小菜。

“用過飯随我過去看看,先吃飯罷。”孫天陰說,低頭時眉毛輕不可見地動了動,碗碟已堆得如同小山,頗有些無奈地看一眼姜庶,孫天陰動起筷子來。

一頓飯吃得都有心事,孫天陰前腳帶人走,李蒙在位子上呆坐,趙洛懿過去牽他起身。

李蒙忽然擡頭,眼神銳利,道:“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趙洛懿面癱狀:“沒有。”

“真沒有?”李蒙懷疑道。

“沒有。”

李蒙眉毛皺了皺,被趙洛懿牽着出了花廳,在莊子上轉悠。散了會兒步,趙洛懿問他,“出去轉轉?”

“去哪兒轉?”李蒙來了興致。

“南洲城裏,給你做衣服。”

李蒙想起來了,兩人從南湄回來,都沒帶什麽東西,是該做兩身體面的新衣,就拿着趙洛懿的錢袋子,和門房打了招呼兩人就下山。

作者有話要說: 油條加大餅,要考一百分哦【滿分一百的話

☆、一〇一

下山時李蒙撲到趙洛懿背上,趙洛懿背着他,邊走邊哼哼,像在哼什麽小曲兒,李蒙沒聽過,只覺得讓人昏昏欲睡。

日頭暖洋洋,烤得李蒙整個人都熏熏然。

醒來喧鬧聲充盈于耳,趙洛懿拉起李蒙的胳膊讓他站好,李蒙揉了揉眼,“到了?”

“嗯。”趙洛懿把李蒙抱到椅子上讓他坐好,将一碟花生酥塞在他手裏,小二送上茶來。

李蒙吃了兩塊,才回過神,看見趙洛懿翻看店裏挂的成衣,挑了兩身,一身黑一身白,又選了兩匹布,讓李蒙站起來。

拿着布在李蒙身上比劃一番,趙洛懿叫來掌櫃,手指捋開布料示意李蒙看,“這個,那邊綠色的?”

李蒙嗯了聲,順手喂給趙洛懿一塊花生酥,又把自己喝過的茶給他喝,趙洛懿腮幫鼓動,也是渴得狠了,背過身去給錢,吩咐掌櫃的三日後來取。

裁縫在裏間站着,李蒙在身上擦了擦手,就去量尺寸。

裁縫先給趙洛懿量,完事趙洛懿手指勾住量身用的軟繩,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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