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卷結束就要開虐

弟,恐怕立刻要提起大刀把人砍出去。李蒙簡直沒臉看,想拖着椅子移到趙洛懿身邊去,恰好趙洛懿也在看他。

這一下趙洛懿霍然起身,引得衆人都去看他。

許老三臉上笑意盡褪。

趙洛懿不顧任何人眼光,走去将李蒙抱起,使喚一旁許老三的手下将椅子挪過去。

二人落座,李蒙與趙洛懿俱是一臉坦蕩,李蒙本有點不好意思,但想來想去,終究千元村的事解決後,和許老三等人,一輩子也不會見面,就覺沒什麽好在乎的。

“想不到趙兄還好此道。”許老三意味深長地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李蒙不知道,許老三與趙洛懿在洞穴外已經對上過一場,許老三拼得八成功力,五十三招落敗。籠絡趙洛懿于他而言,不管現在還是以後,都有大大的好處。且許老三此人,平生最好與武功卓絕的游俠交游,曾有過腰纏萬貫的風光,那時在中安鼎鼎有名的九裏曲,也算一號人物,誰也叫他一聲三爺。

“不。”趙洛懿說,将李蒙松松抱着,特意避開他的手,讓他雙腿并着搭在自己腿上,以免碰到傷處。

許老三滿肚子疑慮,以為趙洛懿不誠心與他結交,或是被自己一句話戳破窘事,張了張嘴,尴尬地想說點什麽圓場。

“我不好這口,這是我媳婦。”趙洛懿低下頭去,在李蒙的額頭碰了碰,頭擡起時,肩背微微向上挺直舒展,無形的壓迫感讓許老三半晌沒能做出反應。

末了,大不自在地一把抹去額頭冷汗,轉過頭去掩飾地問人于老四怎麽還不回來。

等待時李蒙就窩在趙洛懿懷裏,暗暗留神堂屋裏的衆人。

上次李蒙是晚上醒來,活動範圍就在許老三家,千元村其他人他不認識。這次有備而來,在橋幫聽了祝頭的話,又聯系方大對許老三的形容,已經有了推斷。李蒙這人,武功雖然欠了點,畢竟起步太晚,真要練出什麽神功來,叫三五歲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的小豆芽菜們情何以堪。

腦筋還保持着他父親在時的靈活,有時候李陵想不清的案子,也會讓兒子看一看,不是李蒙真能幫他破案,而是偶爾能注意到大人想不到的問題。

許老三與方大等人自然不會是簡單的分道揚镳,千元村數十壯漢,和他們的妻兒老小,怕是同許老三舉家遷來此地。要說千元村格外偏僻難找,也不盡然,古書有載,桃源之地是有的,但要穿山過水,絕不可能一條山道就打發了。否則誤打誤撞,類似李蒙這種,也能找了來。

何況從山上就能看見千元村在底下,被官兵發現,攻城器械一出,也不用全出,要下個千元村還有什麽難的。

許老三能在此地避世多年,應當是和方大有過什麽約定,連祝頭都知道方大三人的來歷,李三刀未必不查?橋幫的勢力,還能查不到方大的金葉子裏頭有什麽貓膩?但李三刀急于還債,就是燙手的銀錢,未必不用。

橋幫與方大等人,一個要錢,一個托庇,各取所需,說通了。

而千元村,為什麽能在這“半”避世的山中,十數年相安無事,衆多高手不出去,官兵也不來叨擾,就說朝廷十數年少收的稅,也不符合官府的作風啊。

那只有一種可能了,便是這票當年天子震怒,四方懸賞搜捕的大案,根本有朝廷官員支持。

李蒙把頭埋在趙洛懿胸前,這時候他當然不說,要說也等去了床上說。只不過趙洛懿和許老三打了一架,衣襟大敞,結實的肌肉落在李蒙眼裏,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捏。

繃帶又粗糙,才碰到趙洛懿的胸,就有鐵豆立起。

李蒙越是來勁。

趙洛懿眉梢不住跳動,忍無可忍拿住李蒙的手,聽他齒縫間一絲抽氣,放松了手,将李蒙的手輕按在自己小腹上。

那裏緊繃着,伴随不時的收緊和放松,不過片刻,李蒙就滿面通紅地縮手。

趙洛懿戲谑地笑了起來,笑聲低得只有李蒙能聽見。

許老三看了過來。

趙洛懿輕輕握住李蒙的手,面無表情地回視過去。

許老三尴尬地咳嗽了兩聲,說:“這位趙大俠,不知如今在哪裏落腳?”

“我們游歷江湖,居無定所。”李蒙搶在趙洛懿之前回答。

“之前真是冒犯了,待小女歸來,我就做主,為你二人取消婚約。”

“……”坐在趙洛懿懷裏的李蒙差點被頂得跳起來,臉上仍不動聲色,保持微笑:“還要多謝三妹搭救之恩,不過,大叔是否記錯了,我與三妹本就沒有定下什麽婚約。”

許老三臉色一沉。

“那日大叔不是叫晚輩帶走三妹與骧賢,每年送他們回來探親一次,晚輩以為,是雛鳥離巢,大叔想叫兩位後輩出去歷練一番,長長見識的意思,莫非不是?”李蒙邊說邊窺許老三的臉色,只覺得喜怒難辨,又道:“此事骧賢小兄弟,與他娘親當時也在場。大叔可不好壞了三妹名聲,晚輩待三妹一如待自家親妹,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

話裏的圈套許老三怎麽知道,送走許三妹時,是要引來方大,但也坑了李蒙。現在李蒙手腳還中毒腫得像豬蹄,許老三也是有将許三妹嫁給李蒙之意,沒辦法,誰叫閨女喜歡。

可如今李蒙顯然不能娶妻,趙洛懿也是頭猛虎,不好惹。

加上一番話說得許老三也不落面子,就是費了點時辰,許老三才想清。

一霎時黑臉換白臉,倒叫人嘆為觀止。李蒙不得不感慨,老大不是誰都能當的,像趙洛懿這種沒幾個表情的舊不行,否則你怎麽和人演兄弟情深感激涕零五體投地啊,根本不行。

“小兄弟說得是,是我記差了,趙兄千萬別往心裏去。”

這廂李蒙還沒幸災樂禍完,屁股就感到一股隐隐作痛,也不知道許老三是真想陰他,還是真不會說話。

李蒙心裏長長嘆了一口氣,耷拉着頭,看也不敢看趙洛懿一眼。

“不會,誤會而已。”趙洛懿将李蒙圈緊了些,不輕不重揉捏他沒事的胳膊,“說清楚就好,你這次走丢,有些事也要找個時間說清楚,上回你瞞下不少有趣的事沒同為師講,等安頓下來,一并都講給我聽聽。”

千元村衆人都沒想到他們還是師徒,這關系讓許老三更不知道怎麽說話了,恰好于老四按刀跨入。

許老三與李蒙同時松了口氣。

于老四直接伏到許老三的耳畔說話,許老三臉色變了又變,向外揮手示意于老四再去守着。

“起先與趙兄說的事,要省下一筆車馬費了。趙兄你看——”

趙洛懿心不在焉地将李蒙的耳朵捏在手指間把玩,沒看許老三那滿臉的笑,淡淡道:“什麽時候打架都一樣,只是我有一事為難。”

“何事?”許老三忙上趕着問。

“餓。”

“……”許老三連忙吩咐底下人去弄些現成的熟食來,再将那些容易煮得爛熟的腌肉、肉幹之類取出,又叫幾個婆娘去蒸米,他搓着手在堂屋內走來走去,等不到飯來,告罪先行離開。

“他去看于老四了。”李蒙從趙洛懿懷裏擡起頭。

“發燒了。”趙洛懿手背貼着李蒙的額頭。

“方大他們等不及我回去,自己找來了,一定是許三妹願意帶路了。”李蒙感到趙洛懿的手離開額頭到了耳朵上,還掐了他一下,李蒙擡頭瞪他,想起許三妹又忍不住心虛,趕緊假裝沒看。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達成,吃宵夜去!

☆、一三五

手下端來飯菜,有兩個腰系舊圍裙的嬸娘進來便拉了許老三手底下的兩個人去一邊敘話,也都不敢多問。

像是整頓飯菜來的,叫走的男人大概是她們的當家。

“不吃了。”李蒙嘴裏的泡全破了,吞咽困難,很不舒服。

“大嬸。”

其中一位大嬸反複在布裙上擦手,走了過來,她小心翼翼拿眼瞥外來人,又回頭看自己當家。

“有沒有清粥鹹菜?”

大嬸沒想到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只是想問這個,頓時額上冒汗,回道:“沒來得及煮,不過家裏還有,要是不嫌棄……”

“還不去取?!”那女人的當家一發話,她便頭也不回快步出去。

只見她男人手裏一把鋤頭,撐在面前地上,想必是連像樣的兵器也沒有。李蒙腦袋轉了一圈,堂屋裏千元村的男人們,個個陰沉着臉,如臨大敵一般。就是他們的頭,許老三也是如此,否則不會于老四前腳才出去,後腳就忍不住想過去看看情形。

許老三自己的恩仇,卻把安然無恙了十數年的千元村整個都扯了進去。

許老三也去了好半天,李蒙對着曲臨寒勾了勾手指。

“師兄,”他壓低聲音,側過臉去,說話聲壓低再壓低,确保只有師徒三人能聽見,“你去看看外面怎麽樣了,看看許老三在幹什麽。”

等曲臨寒出去,趙洛懿才問:“哪裏不對?”

李蒙眉頭略蹙,還不确定,猶豫片刻才說:“千元村這個地方,師父覺得,夠隐蔽嗎?”

“有心要找,卻也不難。”

“要是沒有那條通道,從山上下來,你可有辦法?”李蒙又問。

“繩索系之,輕功稍微好點,不難。”趙洛懿道,“你想說,許老三帶的這個村子,有問題?”

師徒兩人嘀咕了半天,已有人在看,李蒙只得正襟危坐起來。恰好粥來了,他先吃了飯,吞咽時口腔內雖痛得苦不堪言,但趙洛懿照顧人生澀的手段,卻也讓李蒙覺得很有趣。

看上去勺子在趙洛懿的眼睛裏,比刀劍要難搞得多。

李蒙不記得,自己生病時全是趙洛懿在侍奉湯藥,只不過那時他什麽也不記得也不在乎,就算喂到領子上去也沒什麽,他不知道什麽是髒,什麽是藥漬,只是不舒服了,出疹了,就會亂抓亂叫而已。

看趙洛懿的神情,李蒙知道他在想事,飯吃好了,借着賴在趙洛懿懷裏的角度,旁人不易看出他們兩個在幹什麽。

他拉住趙洛懿的一只手,在他手掌心裏寫字,眼睛卻盯着別處,本來是看骧賢那個傻小子,轉而對上托勒正以探究的眼神在看自己。李蒙霍然想到,剛才和許老三一番對談,托勒必定已經猜到骧賢不是李蒙的師弟,得找個借口圓回去,就說當時不知道他的來路。

托勒這個人,喜怒無常,大度起來似乎是北方民族的悍莽本色,但在北上的路上,也因為一點口角和骧賢鬥氣一連數日不說話。不過有一點,李蒙看得很清楚,他重視骧賢的安危,無論是出于什麽原因,只要無害,就可以謀同路。

曲臨寒掀開門簾而入,先站在門上看了一圈,叫住一個村民,讓他給自己弄點水來喝,才邊整理褲帶邊走到趙洛懿坐的那把椅子後面,從旁邊抓來一張腳凳,曲臨寒也不嫌委屈,揣着袖子就在那裏坐了。

“好像有點不大妙。”曲臨寒小聲說。

“攻進來了嗎?”聽李蒙的口氣,他早就知道有人圍剿。其實李蒙也是猜的,在他的猜測裏,在後面放煙的人針對的不是自己一行,只不過是确保地道裏沒有別人免得遭到暗算。而千元村隐匿此地十數年沒有走漏風聲,當年那起盜金案也沒那麽容易全身而退,光是犯下這件案子,至少就要掌握各地金葉收繳的時限,送上中安去的路線和時間,千元村這麽多年沒有受到官府騷擾。

趙洛懿掌心裏,才留了一個字:官。

“除了方大的人,還有別人?”

這話趙洛懿說得不算小聲。

頓時堂屋裏起了一陣竊竊私語,但礙于趙洛懿能把許老三打趴下,衆人都不敢上來問。

“于四的人守在通道口上,想守株待兔,但我既然出去了,總要探點消息,四處看了看,山上有伏兵,都是穿號衣的。”曲臨寒此話一出,千元村村民忍不住了。

“方大是掉錢眼裏摔斷腿了還是怎樣,願意與朝廷分一杯羹,也不願意給往日的弟兄留條活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對!不能坐以待斃!抄家夥!”有人怒道。

引起一片應和之聲。

此時門外來了人,正是許老三,群情激憤,他在外面就聽見了,只是裝作沒聽見,肅着臉喝道:“吵什麽?”

“頭兒!”一名臉孔赤紅得發黑的大漢朝前一跪,扯了扯身邊的女人,那婦人也就地跪下,“我老邬跟着你不為別的,就為安安生生過日子,有口飯吃。方大帶人來,打就是了,還有這位姓趙的兄弟,這位托勒兄弟做幫手,他們都是一頂一的好手。怕就怕,雙拳難敵四手。當年弟兄們敢跟着您,就是信這條路走得通,如今和官府杠上,大不了是挪個窩,狡兔三窟,這些年我們也不是全無防備。”大漢滿臉橫肉抖動,按住他女人的背,“給頭兒磕三個頭!”

“老邬!”許老三一聲喝止,就去扶那女人,“弟媳請起。”

老邬本跪着不肯起來,奈何許老三手上發力,他再跪不住,站起之後,仍不服地想說服許老三現在就打出去。

許老三默默環視一圈,掠過了幾個外鄉人。

“這些年你們跟着我許老三,吃了不少苦,是我對不住衆位弟兄了。”許老三說得十分為難,整個身軀挺直,仍保持着坦蕩,“我也知道,方大等人的出走,一直是衆位心裏的一個死結。實不相瞞,此次是我叫這位李小兄弟,帶了小女出去,他身上帶着方大他們三個才能認出來的紋銀。”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一時間沒人再聽許老三說話。

“這怎麽辦?”

“聽說方大得了當年橋幫老大李三刀的信任,李三刀死後,橋幫就是他當家做主了。”

“怪不得來了這麽多狗崽子!怕什麽!我們手裏也有刀!豁出一條性命,怕他橋幫作甚!”

也有人疑慮:“這事還是頭一次聽頭兒說。”

“當年方大不是和我們都不和,只是和許老三不和。”

“這次也是瞞着咱們,把橋幫的人引來,官府怎麽也翻了臉?老大不是在朝廷有……”

“都閉嘴,蠢貨,聽頭兒的安排!”

“你倒是個沒聲的炮仗,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個光棍,沒有家室可操心,當然是橫豎一條命,死就死了。”

正吵得不可開交,霍然一聲怒吼。

許老三手中大刀落地,铿锵一聲,在地面砸出一個深陷的坑,他拄着長刀,挺直脊梁,垂首中氣十足地說:“求諸位再信我許老三一回!不了了同方大這段恩仇,我許老三夜不能寐。十數年來,即使避世在此,枕下也夜夜橫刀。這樣的日子,我不想過下去了。”

滿堂俱是寂靜。

此時走出一人來,已然是滿頭華發,上了年紀的人了。

“放走方大等人,也是我們商議的結果,這個鍋,不能叫老三一人來背。”

一時間衆人神色莫辨,似乎都想起了往事來。

“衆位哥哥。”李蒙從趙洛懿身上掙紮下地來。

“外鄉人,咱們村兒的事,還輪不到你來開腔——啊!”說話的人被嗖一聲響箭擦過耳朵,血珠滾得肩膀上衣衫迅速濕透。

趙洛懿攤着空空兩手,食指有意無意彈動。

捂住耳朵的大漢頓時敢怒不敢言,這樣的速度,即使要直取他咽喉,也容不得他多叫一聲。

“師父。”李蒙責備地叫趙洛懿。

趙洛懿漫不經心看向別處,道:“你有什麽主意,說就是。”

倒是不像千元村的人在商議生死存亡怎麽辦,反而像是朝堂論辯,而李蒙錯覺自己是初出茅廬沒人肯聽信的小嫩頭青,趙洛懿則是站在他身後手握生殺大權的大将軍一般,為他保駕護航,誰要不聽,提刀就上去剁了做雙椒魚頭。

李蒙心裏感到好笑,嘴角略略上翹,很快抑下來,沉着道:“對方既然有備而來,想必有交換的條件,不如先聽,要是先動手,一則不清楚敵人底細,有個數十人,自然,我們能贏。要是數百人,興許也能敵上一二手。但要是數千人,恐怕就很不好說了。平白折損了人,還是不妥。能用‘談判’解決的事,何苦要傷筋動骨。”

“那要是不能談妥呢?”

“那時再打也不遲。”

問話之人冷笑一聲,“失了先機又作何說?”

李蒙稚嫩的臉上含笑,反問道:“這位大哥以為,先機眼下在誰手裏?”

沒等那人吭聲。

李蒙上前一步,他走路一瘸一拐,渾身卻散發着一種坦率,正是初生牛犢的坦誠與勇氣,讓人不得不聽他說下去,畢竟千元村衆人,多是粗人,依仗的一直是許老三的果敢,眼下連許老三也講不出什麽更好的辦法來。

“橋幫的碼頭,我去拜過,如今少說有數千者之衆。至于官府,恐怕沒有缺人的衙門,只有靠不住的人情。至少我們可以借談判之機,摸摸底。真要是對方先動手,那便是不談就打,先談後打,與不談就打,各能賭五十。要是不談,連這五十五十的機會也沒有了。”李蒙說完就不再言語。

趙洛懿招手,讓李蒙過去,李蒙腳也疼,回去坐好。

上了年紀的老人扶許老三起身。

“那你說怎麽辦?誰去談?”說這話時,衆人都忍不住去看許老三。

“自然是……”許老三一臉無奈,卻也不得不攬下這事。

話頭忽然被李蒙截斷,他腫得跟蘿蔔似的手做了個手勢,“自然是我去,方大還欠我解藥。”

這話比冠冕堂皇“我為你好”的說法,更容易讓千元村的人信任。

“李小兄弟……這……”許老三驚疑不定地往趙洛懿臉上瞟,只等他有一絲不悅,就趕緊讓李蒙別搗亂了。

誰知趙洛懿什麽也沒說,只是摸李蒙的臉。

“你們,都怎麽說?”許老三又看向衆兄弟,再無人反駁,這事就定了下來。

李蒙手不方便,想找個人替他寫信,偏偏個個字都難看,許老三嘴巴會說,當了許多年老大,卻只局促地說從前幫他寫信的就是方大。

趙洛懿的字是不行,他那個鋒利的筆刀,豈不是明擺着挑釁,也不會真的照李蒙說的寫,有篡改的可能。

最後竟然是骧賢的字寫得最好看,也最聽話。寫好了帖子叫人送出去,許老三緊鑼密鼓去安排布防,預備真要是不能扛到好好談談就要打,也不至于措手不及。等安排完了,回來想找趙洛懿說兩句,讓他表個态,保證會全力以赴。

卻聽村民說趙洛懿已經抱着李蒙走了,要了一所屋舍,還找了兩個女人過去幫他們燒水。

于是許老三只好緊趕慢趕又打聽着過去,想在戰前無論如何要個保證。進了院子,卻聽見李蒙在裏頭喘氣疾呼。

許老三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繞到前屋去,在堂屋裏坐了,兩個女人都認識他。

許老三心浮氣躁一拂袖:“燒水,泡茶!別杵着。”

作者有話要說: 以為三卷能搞定的我還是太天真啦~

今天有點晚,因為寶寶起得太晚了【

☆、一三六

少頃,許老三聽見動靜看去,趙洛懿看見他的一瞬,搭在門簾上的手頓了頓,立即恢複從容地走了出來。

“李小兄弟他?”想不到師徒兩個幹這等勾當,想必累趴在床上下不來了。心裏是這麽輕蔑地想,臉上卻不敢流露分毫,畢竟還指着趙洛懿幫忙。許老三這人,在中安能混出一席之地,都是托了一身能屈能伸的功夫。說得難聽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套他最會。只是多年不曾做低伏小,他還以為自己早就忘了本。

“上完藥,睡了。”趙洛懿坐下來,茶上來,他食中二指拈起茶杯,目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麽。

“于四去和方大接頭了,等說定之後,還要請二位,勞心費神。這個……”許老三摸出兩枚五十兩的銀錠,爽爽快快放在桌上,“托兄弟的福,要是能避過此劫,還有重酬。”說着,許老三将銀錠推至趙洛懿眼前。

這時,門簾再一打。

才看見人,趙洛懿眉頭便擰了起來。

“我睡不着。”李蒙揣了一肚子心事,走到趙洛懿身邊坐下。

許老三眉開眼笑:“正想找小兄弟商議,趕巧了。”

趙洛懿不置可否,握住李蒙的手,話不多說,卻極有分量。

許老三眉梢抖開略帶讨好的笑:“要和方大談,我們有幾個條件。”

“許三叔。”李蒙出聲。

“不敢當不敢當,先前是我老許唐突了。”許老三抱拳朝前一推,一面小心窺看趙洛懿臉色,偏偏趙洛懿不茍言笑,看不出什麽來,他心裏七上八下,擔心事不能成。

“我也有隐瞞之責。”李蒙道。

“孤身在外行走,多點警惕總是好的。”許老三收了笑。

李蒙知道他要說正事了,搶在許老三之前問:“晚輩想冒昧問一句,方大他們口中的珑妹,是否就是三妹的親生母親?”

許老三臉色一變,良久,齒間擠出來兩個字:“是的。”又嘆了口氣,“是我對她不起,多說也無益處。”

這麽一來,李蒙就有了由頭扯出下一件事,看許老三又悔又愧的神情,像是對許三妹的娘也是一往情深,只不過人已經死了,時隔十數年,再喜歡上骧賢的娘也無可厚非。人的情感往往如此,念念不忘是一個,身邊陪伴的又是另一個。

秦蓁蓁聘聘婷婷的身姿從腦中一閃而過。

“既然現在,我們師徒和千元村牽扯在一起,有些事,希望三叔據實相告。”李蒙清了清嗓子,認真地問:“埋在三妹他娘墳裏的是什麽無價之寶?”

那一瞬許老三深陷在層層疊疊眼皮之中的眼珠子驟然怒突。

趙洛懿将茶杯握在手裏。

許老三恢複了正常,看向趙洛懿,“趙兄不必如此戒備,在您這座大山跟前,我還不敢造次。”他摸了摸脖子,凄涼無比地笑了笑。

“實不相瞞,金葉一案,我許老三還不放在眼裏。”他手覆在杯口,任由燙手的熱氣灼燒在掌心,雙目放空,陷在回憶裏,半晌才猛然一個抽氣,神色如常地回到眼前。

“在朝中,我有一座難以撼動的靠山,這座山,至今未倒。我放出消息,引來方大,是為了了結當年的恩怨。”

李蒙嘴唇微微動了一下。

“正如你猜想,為了錢財。”許老三笑了笑,“我們這些江洋大盜,要是有餍足的一日,有了家室,就是斷頭之日。都是亡命之徒,一旦有妻有子,心中就有畏懼,失手的可能随之增大。當年珑妹有了身孕,我就想金盆洗手。弟兄們當中,也有不少人有此想法,但我的那座靠山,自然不是白靠的。”

“他讓你去搶金葉?”李蒙問。

“是。”許老三又搖頭,“也不全是。”

李蒙了然地點點頭,“金葉是個幌子,你們其實還搶了一件東西,而且那東西比金子值錢得多。當年所有民間的金葉上交之後,半路被劫,分成了三份。你和弟兄們一份,方大三個人占小。大頭……恐怕是給了朝中那座靠山。”

許老三臉色已經很不好看。

“所以那件比金子更值錢的東西是什麽?即使現在你不說,方大也會說。實不相瞞,水裏是橋幫占頭,地上還要看十方樓。”

“你們是十方樓的人?”許老三愕然道,轉瞬也明白過來,趙洛懿這樣的高手,是幫派裏最想招攬的,他也不像一般窮得響叮當的散俠,對着百兩白銀能夠無動于衷,與其說是淡泊,不如說是見慣了,看不入眼。

李蒙拈起茶杯,沒有答話,只是喝茶。

一念之間,許老三有了判斷,語氣略帶猶豫:“那此事,算十方樓的,還是算私下裏……”

“那要看三叔想怎麽個算法。”李蒙狡黠地笑了笑,多的不說。就這一句,能讓江湖老油條許老三想明白,不好好合作,将來翻臉的,是十方樓。要是好好合作,那就算私下裏,自然比給十方樓的酬勞少。在外面跑了這兩三年,從前李蒙的老子也常和朝廷裏的人打官腔,點到為止這件事,他比趙洛懿要清楚。而有趙洛懿在後面撐着,就算對方江湖地位再高,也要掂量掂量會不會被無聲無息抹了脖子。

當然李蒙不想抹許老三的脖子,事情到這份上,他想知道的三件事,漸漸都露出了水面。一是許老三在朝中的靠山,李蒙心裏大概已經有了數,最肥最容易産生缺口的,要麽是吏部,要麽是兵部。前任戶部尚書為官清廉滿朝皆知,而且十數年前,朝廷窮得快挂空了,不然也不會收繳金葉。十年內一兩金兌二十四兩銀,大秦才經一場戰亂,太平時候稍微高一點,朝廷收東西上去,都有一個特色,就是低于市價,加上金葉不是足質,漏下的可不是小數。經官吏層層盤剝,收歸國庫,還能有賺頭。

日常百姓所用,普遍是制錢,就是銅板。

但如果要大量采買礦石、冶煉金屬之類,合舉國之力,要先有金子,才好向盛産鐵石的東夷去買。

之所以想到這個,是因為許老三等人犯的這樁事和朝廷相關,再則,除了東夷流通金子,從北狄、南湄購入的貨品,通行白銀。

“必須維持與東夷的良好關系,否則軍備疲敝,大秦國事堪憂。”這是李蒙小的時候,當時巡查督學到瑞州時,和他父親說過的話。

當時李蒙就被奶娘帶着在不遠處玩兒蹴鞠。

談的不是什麽機密之事,只不過是些官場裏人人都知道的通行大道。加上李蒙尚小,婦孺不足為慮,也沒人留意。

這幾日李蒙絞盡腦汁在想千元村的事,才算抓到一點苗頭,牽扯出童年記憶來,頗後悔當年沒好好跟着父親多學,那時只想怎麽逃課才好。

至于為什麽懷疑到吏部而不是兵部,實則大秦多年動蕩,吏部尚書三年一換。能打仗的人坐鎮兵部是慣例,因此兵部尚書即使空着,也不會随意頂個什麽都不懂的文人上去。

又或者沒有接觸過吏部的人,倒是有蔡榮、陳碩兩人,跟自己有點過節。李蒙自然而然就想到這兩個人身上去了。

二是許老三老婆墳上埋的東西,估計也是有價無市,說不得還是什麽朝廷在找的東西,暫且只作揣測。

三是一場江湖恩怨,怎麽會惹來朝廷的人,雖然要打架是大大不妙,但也有一個好處。只要許老三的靠山露了面,就算許老三自己不說,來龍去脈也自可浮出。

“我把眼下江湖群雄、朝廷爪牙,都在遍尋不獲的一件東西,放在了珑妹的墓室裏。”許老三抹去額上冷汗,讪讪笑道:“這件東西,是我們所有人的保命符,本來是等紙包不住火了,才會取出。我也不想出面了,引來方大,是要借橋幫的手。沒想到他連買主也一并帶了來,新仇舊恨,恐怕難逃死劫。”

那一瞬李蒙心頭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就是想到了。

“是什麽?”想到了李蒙卻沒有說,他盯緊許老三的嘴巴。

“是……”許老三眉心皺了起來。

“頭兒!方大說不談,讓你交出東西來!”于四風風火火沖進來。

兩個女人手足無措地站在他後面,于裙上反複擦被冷水刺激得通紅的手,三雙眼睛,無一例外,盯死了許老三。

“他還說什麽?”許老三瞥于四一眼,“都這時候了,還不說實話!”

“三妹在他手裏,說是,要您現在過去,否則就把姑娘的右手給您送來。”

許老三渾身僵硬,他目光迷蒙,似已經神游天外。

“于老四,你到外面候着,把村子裏還能打的青壯年都集合起來,各自備好趁手的兵器,女人做飯。”

“做飯?”于老四急道,“這都什麽時候了……”

“晚上整治一頓好的,給大家夥慶功。”李蒙腳上上了藥,走起路來,腳底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只想把靴子脫下來扣到于老四腦袋上,免得他婆婆媽媽。

“聽他的。”許老三一聲喝令。

于老四接令出去找人了,兩個大嬸被趙洛懿揮退,趙洛懿走到許老三的面前,只見他臉色灰敗,似乎此戰還沒打,就已經預備好了輸。

“這麽不帶種,還要去招惹橋幫。”趙洛懿冷冷道。

許老三搖了搖頭,“多年蝸居山中,想不到我許三也成了井底之蛙。方大只得三人,這數十弟兄都跟了我,真要是落敗,只有以死謝罪。”

“三叔,不是說你,這是你和方大的恩怨,讓三妹作餌,實在不該。”

“只有讓三妹去,方大才會相信,真能脅迫我。”許老三一手捂住臉,頹然靠在扶手上,袍子挂在身上,皺巴巴像一大片腌菜。他的手掌順勢在臉上抹了一把,擡起眼睛看趙洛懿。許老三終是猶猶豫豫地問:“有一物,被稱作焱鈎,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

“鳳陽王家莊莊主制的焱鈎,朝廷買了一百二十多組,用以對陣北狄騎兵。”李蒙搶白道,“墓室裏的該不是機關圖之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