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不喜歡

有病就有病,反正她嘴裏也從沒說過他半句好話。

沈青行想到這兒,臉色更臭了,他盯着角落裏瑟瑟發抖的盛思甜,道:“你還要在那兒站多久?”

盛思甜凍得牙關發顫,還不忘犟嘴:“不要你管。”

沈青行聽得她微微發抖的細微聲音,心裏似乎被撞了一下,随即升起一股無名火。

他臉色微冷,大步走過去,盛思甜吓得背靠着牆縮成一團,一面滑坐在地,一面氣勢不足地罵:“沈青行你有病吧!你別過來!”

沈青行越聽臉越黑,最終俯下身長臂一伸,幾近粗魯地将人打橫抱起,掌心觸及女子溫暖卻嬌弱的身軀時,又下意識地放輕了力度。

但這片刻溫柔,又架不住盛思甜鯉魚打挺式的胡亂掙紮。

沈青行怕她摔了,只好又放重了力道,冷着臉幾步把人帶到床上,剛一放下,盛思甜的腳丫子就招呼上來,正中沈青行的胸膛。

因為怕胸口的衣服散了,她空不出手,掙紮的力氣不算太大,踹人的力度也不大,沈青行俯着身子,瞥了眼她抵在他胸口上白皙的玉足,全然沒了上次的回避之意,只是鼻孔裏出冷氣,哼道:“怎麽,想打架?”

盛思甜:“……”

沈青行居高臨下,盯着盛思甜驚慌又羞赧的臉,好半晌,才僵着臉道:“我不知道你生了場大病,有些事不記得了,所以上回害你騎馬受驚的事,是我不對。”

盛思甜一愣,呆呆地望着他。

之前因為婚事,他從衡陽回京,卻從未打聽過她的事情,但成婚之後,怕是懷疑她了,便派人去查了一番。

盛思甜其實心中有鬼,畢竟是她占了別人的身子才活了下來。

她性子又淡又倔,別人不招惹她,她是萬萬不會招惹別人的。之前被沈青行處處針對,她才下定決定反抗,可現在沈青行正兒八經地跟她道歉,她反而無所适從了。

盛思甜咬咬下唇,不知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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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行疑惑地看着她,以為她還是不肯松口,便道:“還有那個雕像……我又不知道畫像上的你是只豬。”

這回盛思甜很快反應過來,擡頭回嘴:“你才是豬。”

沈青行聽到她罵回來,卻難得沒生氣,只是敷衍地點點頭:“現在能把你的腳松開了吧?”

盛思甜動了動腳趾頭,質問道:“那你為什麽突然闖到我房間來,不讓我藥浴?”

沈青行垂了垂睫,随口扯道:“我不喜歡。”

盛思甜臉一紅,瞪着他道:“說什麽呢你?”

沈青行真以為她沒聽清,忽一皺眉,清了清嗓子,理直氣壯地說:“我說我不喜歡那個氣味,臭烘烘的。”

盛思甜氣得臉發燙:“誰問你了!”

沈青行腦子頓時卡殼了似的:“不是你剛問的嗎?”

盛思甜急得直想踹死他,辯駁道:“我身上是臭是香,關你屁事!”

他憑什麽談喜不喜歡?

沈青行頓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占了她的便宜,後知後覺地哦了一聲,随後瞧了眼她漲紅的臉蛋,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盛思甜見他喉結微動,莫名慌了神,不知想到什麽,又紅着臉罵了句流氓,擡腳就要踹他。

可沈青行身經百戰,要是這點招數都應付不過來,那這個将軍就別當了。

他微一擡臂,大掌握住盛思甜冰涼的腳踝,正詫異她的腳怎麽這麽冰冷,下一刻便見盛思甜擡起另一條腿,目标赫然是他老沈家的根。

沈青行驚訝不及,側身一閃,被踹中大腿根,忽然失了重心一般,朝盛思甜身上倒去。

盛思甜掙紮之際,忘了胸口的衣物,沈青行本就同她隔了一段距離,如此傾倒下來,腦袋正落在她胸口處。

沈青行只覺眼前一片嫣紅,下一秒鼻尖一軟,女子身上的清香一瞬間全部湧入鼻腔,彙入四肢百骸,麻痹了一切思緒。

……

一刻鐘後,蘇峻看到沈青行直愣愣地從房間裏出來,急忙跑上踏跺,正準備問話,赫然看見自家将軍左臉上五個紅指印,話卡在喉頭了。

蘇峻暗暗地倒吸一口涼氣,左右看了看,還好夜色深,周圍沒什麽人,張遙林那個大嘴巴也不在。

蘇峻握拳輕咳,良久低聲:“這……二公主出手也太重了,您本來也是為了她好。”

沈青行一個字也沒說,腦子裏還是剛剛的親身經歷,只覺鼻腔裏一陣溫熱,再反應過來時,見蘇峻驚訝地盯着自己:“您流……流鼻血了?”

那詭異的疑問調,真像是一句活見鬼了。

沈青行接過他遞來的手帕擦了擦,道:“回去吧。”

蘇峻诶了聲,見他沒動步子,才明白過來原是讓他自己回去,便又驚又疑地轉身走了。

沈青行一路沉着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反手關上門後,良久,遲疑地吞了吞口水。

……好軟。

————

長傾宮蓮池中一片殘荷,死水塵封在薄冰之下,半點生氣也無。

默珠端了碗剛煮好的參湯,進殿時見盛雲雎倚在美人榻上發呆,傾城般的容貌略帶幾許病态的美感。

盛雲雎還是少女時也常常喜歡看書,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合上書時,便輕聲吟誦《詩經》裏的情愛,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後來随着年齡的增長,她日益展現出驚豔絕倫的美麗,那般絕世容顏,為她帶來許多美譽,可她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變少了。

默珠思緒複雜,走過去将參湯放下,又把羊絨毯子替她往上拉了拉,輕聲道:“公主,喝點參湯吧。”

盛雲雎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盛湯的白瓷碗,道:“沒胃口。”

她脾氣好,但也很倔強,認定的事從不輕易改變。

默珠正不知該怎麽勸,忽聽殿門外傳來三公主盛玉兒的聲音。

“長傾姐姐,我來看你啦!”

默珠眉梢微喜,一看盛雲雎的臉上果然恢複了幾分生氣,便道:“奴婢去開門,公主快将參湯喝了吧,否則一會兒長平殿下見了,又該鬧脾氣了。”

說罷,輕笑着轉身開門去了。

盛雲雎看着她去的方向,未應。她一向深知宮闱之人的心沒幾個是熱的,長平喜愛她,一半是因為她脾氣好,更重要的一半是因為她是劉皇後的女兒,自然要巴結。

但盛雲雎也不得不承認,這麽久以來,盛玉兒的确對她很好,處處維護她,容不得別人在背後說她一丁點的不是。

而後來很多冰冷的日子,都是在盛玉兒的陪伴下,她才慢慢地熬了過來。

盛雲雎輕嘆一聲,素手端起小碗,将溫熱的參湯一飲而盡。

盛玉兒平日只要有空就會來長傾殿找盛雲雎,不光是她的母親謝賢妃的囑咐,還有她性子活潑、喜歡講話的原因。而她講話的內容又往往平平無奇,譬如今日看到一只鳥,譬如哪個妃子的貓又亂跑了,總之都是些無足輕重的事情,只有盛雲雎願意靜靜地聽她講完。

盛玉兒今日照舊跟她講了一些瑣碎的小事,盛雲雎淺笑着聽罷,卻忽然道:“馬上要過年了,我聽說裴将軍要南下回京過年,這兩年北境安定,實屬難得,你又可以見到他了。”

盛玉兒臉一紅,瞪了眼偷笑的默珠和自己的侍女潇潇,氣道:“這、這關我什麽事啊,盛思甜才想見到他呢!”

盛雲雎搖了搖頭,先示意默珠二人退下,等屋裏只剩她倆的時候,才伸出食指戳了戳盛玉兒的腦袋。

“又在胡說,長福妹妹已經嫁給沈将軍了。”

盛玉兒不服氣的癟癟嘴:“她那麽不要臉,說不定哪天又會從衡陽殺回來,把裴将軍也搶去當驸馬呢。”

盛雲雎知道她一向口無遮攔,想什麽就說什麽,無奈道:“那若真如你所言,你會放任她把裴将軍也搶走麽?”

盛玉兒張了張嫣紅的小嘴,沒好意思說話。

盛雲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長福以前确實是嬌縱了些,但也絕沒有你說的那般肆意妄為,她如今已為人妻,你便更應該抓緊機會,多與裴将軍見面相處才是。”

不覺間,盛雲雎眼底熄滅多時的光芒似乎隐隐亮了些許。

“裴将軍是位好兒郎,性子又比沈将軍溫和得多,沉穩內斂,知書達禮,是不可多得的君子。以前大家都知道長福喜歡他,沒人敢同她争,可如今長福已經另嫁他人,你若再不争取,便讓別的管家小姐占了先機了。”

盛玉兒聽罷,咬了咬嬌唇,乖順地點點頭。

片刻,她擡頭問盛雲雎:“那姐姐你的心上人呢?”

盛雲雎微微一愣,恬靜的笑容在嘴角僵了片刻,又釋然一笑:“明明說的是你呢,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來了,我從哪裏來的心上人?”

盛玉兒道:“怎麽會沒有?姐姐生得這麽漂亮,那些王公貴族早就紮堆地向父皇提親啦,不過聽說你一直沒有自己的心儀之選,才遲遲未定。可是長傾姐姐,那麽多人提親,你當真一個也沒看上嗎?”

盛雲雎垂了垂眼簾,眉間的澀然像蓮池的水,許久,道:“他們看上的,就是我這副皮相罷了,若是再過數年,我年老色衰,之後的日子便難說了。”

盛玉兒卻不覺得這有什麽:“咱們貴為公主,嫁過去也是正室,怕什麽?而且父皇尚有三宮六院,朝臣們哪個不是三妻四妾,還有母妃她們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盛雲雎聽罷,定定地看了盛玉兒半晌,最終道:“是啊,都是這樣過來的。世間男子,皆是薄情。”

她少時讀過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原來也只是書中篇章,作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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