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美人關

盛岚卿起身搖扇道:“我并非是與朵格耶真合作,只是利用他罷了。”

盛思甜不解。

“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盛岚卿踱步片刻,微微一頓,收攏扇面時發出細微的嘩一聲。

“我想賭一把。”

怎麽這些人動不動就喜歡賭?

盛思甜想起上次溫如意做出的一連串破事,想想就頭疼,下意識看了一眼裴堯風。

卻見裴堯風眉頭緊鎖,盯着榆木桌面,不知在想什麽。

須臾,盛岚卿轉頭對她道:“我與沈青行這麽多年的交情,再加上一個你,不知他肯不肯把将軍令轉手與我。”

你做夢。

盛思甜下意識地在心裏罵。

将軍令是率領黑袍軍的軍令,沈青行是大越的将軍,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怎麽可能為了兒女私情把令牌交出去。

盛岚卿卻貌似成竹在胸,掃了二人一眼,道:“二位便在這蒼龍寨好生歇着吧,信已經送出去了,相信沈将軍不日便會返回來。”

說罷,悠然走了。

盛思甜正是雲裏霧裏,盯了裴堯風半晌,道:“裴将軍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裴堯風蹙眉擡頭,見她表情,就知道她誤會了,沉聲開口道:“不,我是收到信王殿下的信以後,才南下尋人的。四殿下的生死并非我等可以決定,暫且按他的命令行事,是陛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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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哥?”盛思甜睜大眼睛,“這怎麽可能?”

“江山剛剛穩固,外憂未除,陛下自然不願意再看到內亂。”裴堯風淡淡說罷,又道:“只要他的要求不高,能給的,陛下都會給。”

盛思甜:“那他到底想要什麽?”

裴堯風道:“誠如他所言,他要賭沈青行交出将軍令,随後讓我率領黑袍軍,南下攻打九真,開疆拓土。”

盛思甜聽得一愣一愣地,眉毛一抽:“為什麽要你帶兵?”

裴堯風猶豫了一下。

因為他裴家的正統之風,只要盛氏皇族之令,不得違背,不論是守國還是出兵攻打他國,裴家軍必當依令行事。

但沈青行不一樣。

“他知道沈青行不興做那蠻人之事,攻打九真城池,與九真觊觎我國南境的侵略之舉并無區別。一樣是民不聊生,生靈塗炭。”

但裴家軍駐守北境,不可能大規模調兵南下,南境有現成的黑袍軍,得将軍令得軍心,只需換個主将罷了。盛岚卿又怎會不走這捷徑。

開疆拓土,本質上并不侵犯盛澤寧的利益,甚至從表面上來說,還是福澤大越的計劃,倘若盛岚卿什麽都不要,只要九真的國土,而九真的實力遠不敵黑袍軍。那盛澤寧可能真的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他去做。

盛思甜理了半晌思緒,惴惴擡眼,“那裴将軍你呢,你真的會幫他打九真國嗎?”

裴堯風并未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沉默半晌,反問她:“殿下覺得,這九真屢屢來犯,雖不傷我軍筋骨,卻始終是個隐患,将其斬草除根,不是該做之事麽?”

盛思甜:“那朵什麽……”

裴堯風頓了一下:“朵格耶。”

盛思甜:“對,那朵格耶率領的巫族确實不是什麽好東西,除了也就罷了。但九真國內部的百姓,并非漢人,倘若戰亂,勢必會遭到排擠甚至是追殺。侵略戰争就是侵略戰争,又何必用什麽開疆拓土的借口來遮遮掩掩。”

她還想說千年後大家無論是不是漢人,都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彼時盛世家園,和諧共生,天下大同。可如今到底是身處封建社會,她說了人家也不信。

裴堯風略顯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道:“殿下倒是直白。”

盛思甜也頗為意外地看了看他,“裴将軍倒是忠心。”

表面在誇他,實則在說他愚忠。

裴堯風聽出她話中的刺頭,一聲不吭,落在膝蓋上的手指卻幾不可察地蜷了蜷。

————

三天後,沈青行重返南境,孤身一人直闖蒼龍寨。

他相信了盛韬的信箋,以為他不會拿這種大事開玩笑,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以後,才知曉盛韬當年還欠盛岚卿一條命的舊聞。

上了山後,寨子外守着幾個黑衣人,并不攔他,只見他策馬停在寨門口,見了走出來的“穆寒”,倒并未生出幾許意外。

只有些寒心。

“四殿下。”

沈青行從馬背上掀袍下來,定定地注視着盛岚卿淡笑着的臉。

盛岚卿頓了頓,緩緩搖扇,笑道:“沈将軍。”

沈青行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他北上途中收到盛思甜的求救信,信上說穆寒就是當年失蹤的四皇子,彼時與朵格耶相互串通,将她綁架至蒼龍寨,朵格耶讓他只能一個人來。

他将手中的鞭子緩緩收起,目光一動不動:“你藏得夠深的。”

他二人過去的确是朋友,沈青行把他當做閑談的對象,隔三差五便去找他吃茶。但這一路趕回來,他不得不想清楚很多事情,比如穆寒與他相識相知,都是帶有目的的。

他知道自己身份尊貴,也知道自己不能回宮,那樣只會增長劉皇後對他的殺心。索性就在宮外逍遙自在地過了十五年,期間盛韬一直在找他的下落,無果,并非是找不到,而是盛岚卿根本不想被他找到。

而這十五年間他看似無所事事,一心研究雕木,但背後卻暗中發展□□勢力,甚至遠在北境都有他的眼線。

他幼時與那五皇子盛韬關系密切,同道中人,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沈青行眼下心裏只擔心盛思甜的安危,無心與他多說,指節扶着佩刀問他:“盛思甜呢?”

“長福是我的親妹妹,自然是好好兒的。”

盛岚卿笑了笑,微微側身,擡了擡扇子。

“請。”

蒼龍寨以西有一高聳的哨樓,登之望遠,以觀察山下的情形。而盛思甜此時便被困在哨樓頂上,上頭懸了根麻繩,下樓的方式就是靠繩子滑下去。

她扶着欄杆擡了半條腿,想到自己跟一塊兒臘肉似的從生産線上滑下去,終于還是放棄了。

盛岚卿将沈青行帶到哨樓底下,用扇子指了指上邊兒孤立無援的盛思甜,道:“這位妹妹我是舍不得傷的,畢竟是一家人。不過在她昏迷期間,我對她施了一種來自九真的斷情蠱,三日不解,她便會忘記自己鐘情之人。”

他瞥了眼沈青行隐忍不發的面色,笑吟吟地道:“便是你。”

哨樓上的盛思甜還沒來得及因沈青行的到來而露出欣喜的笑意,就被他這一句話給驚愣在原地。

她昏迷期間經歷了什麽,全然不知。

沈青行扶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冷聲質問他:“你到底想幹什麽?”

盛岚卿:“得将軍令,率兵南下,攻打九真,為我大越開疆拓土。”

實則,他多年蟄伏,一經問世,一是想挑戰盛澤寧對自己的耐心,二是想滅九真已久,若是将其覆滅以後,他在南境封王,也必将名垂青史。

而如他所料,沈青行并不會答應。

盛岚卿內心深處并非是個執拗的人,否則也不會在外漂泊這麽多年,放任劉皇後逍遙自在。他的心性很淡,許多想做的事會費心思搏一搏,但若的确沒有這個命,他也會立刻收手,将一切損失降到最小,很像商人。

他搖扇片刻,垂眸淡笑道:“既如此,不妨你我賭一把,如果我輸了,放棄此行,自當無事發生。而你輸了,就得把将軍令交出來,後續之事不得幹預,如何?”

沈青行:“賭什麽?”

盛岚卿收扇一笑,拍了拍手掌。

裴堯風從一間房屋裏走出來,手扶佩刀,如披一身霜雪。

“早就聽聞定北将軍和鎮南将軍的武藝不相上下,但一直沒能親眼目睹,今日,二位就在此争個高下吧。”

他當然不只是想看這倆人打架,裴堯風人稱戰神,贏面必然大得多。

沈青行亦是深谙此事,卻只掃視一眼,像是早就等着這個機會似的,單手抽刀,銀芒勝雪。

“來。”

盛岚卿有些意外:“你答應得倒是挺快。”

沈青行沒有看他,一邊微轉刀鋒,細聽風中泠泠刀鳴,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那上頭太高,她會怕。”

說罷,從盛岚卿身前一閃而過。

身後已是刀鋒相撞的刺耳聲響,冰冷嘈雜,直吵得人又煩又駭。盛岚卿卻八風不動,回想沈青行剛剛的言語,搖搖頭,盯着哨樓上的盛思甜。

“看來,英雄難過美人關哪。”

久聞一聲嘆息,卻被刀劍聲碾碎吞并,沒入了蒼龍寨的山風之中。

沈青行和裴堯風周旋片刻,勝負欲像是噴薄的火山,殺氣如灼人的岩漿。他一路緊逼,催刀騰挪,苗刀在裴堯風的刀鋒之上翻轉一周,再落手中時,人已經閃到了裴堯風身側,一拳落下。

苗刀當空墜落,再回到沈青行手中時,裴堯風因受了一拳,不覺後退一步,低頭掃了眼自己沾灰的衣襟,擡手微微一彈。

沈青行見此,擡腿一掃,地面的塵土飛揚,裴堯風眉頭一皺,揮袖擋開,随即手起刀落,铛铛幾聲響音落後,忽聽後頭哨樓上盛思甜喊道:

“裴将軍!”

裴堯風愣神的一刻,沈青行擡眼陰冷地掠過盛思甜冒出來的腦袋,手裏的招式更為狠辣。

盛思甜只是站在上方看不太真切,但直觀地看裴堯風像是突然發力,想到他畢竟是戰神一樣的人物,她便下意識想開口讓他手下留情一些。

但這對正陷入僵局中的兩個男人而言,并非是這樣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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