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到家自然是逃不過我媽的一陣逼問,我和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就說了,雖是不滿,她倒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嘆氣,說“多好的孩子,偏偏比你小。罷了罷了,他不想結婚,再繼續下去也沒什麽意思。”我媽是老思想,我知道一把這張牌打出來,她就基本放棄了。

因為第二天就要走,晚上我媽和我睡,說了很多話,大多數是我小時候的事情,說着說着我就有些心酸,覺得自己真的不是個好女兒,從小到大沒讓她少操心,現在工作了,都沒讓她省心。我媽說我是傻丫頭,只要我好她就好,其他的都無所謂了。我心裏更難受,對于明天就離開,我找的理由是公司有急事。我為了顧易森再一次撒謊了,我想我可能真的愛他有點多了。

我坐早上最早的一班車回去,到家時八點,開門的時候發現鑰匙在我的一個大挎包裏,而那個包放在程瀾家,于是我只好按門鈴,結果按了半天,也沒有人來開門。想他明明生着病能去哪裏。我拿手機給他打電話,結果是關機。今天是周末,而顧易森周末的常規活動是上午在家整理一周的工作,下午逛書店之類的。我想了想,不可能在門口幹等着,就出發去程瀾家。

程瀾這種兩三點睡的人當然還在睡覺,我按了很久門鈴才把她叫起來,她一臉疲憊的樣子,顯然沒有睡熟,也沒有聽我廢話,直接回了被窩。我拿了我的東西沒有多留,就趕着回去了。

剛把鑰匙插進鑰匙孔,就聽到門背後轉動門把的聲音。顧易森的樣子看上去很不好,有明顯的黑眼圈,頭發少見的淩亂,裹着深色的睡袍,整個人疲憊不堪,他看到我的一瞬瞳孔明顯變化,對我說“進來吧。”聲音比電話裏聽到的沙啞。

他坐到沙發上,身子有些歪,眼皮耷拉着。

我問他:“你還發燒嗎,我剛才回來過,沒帶鑰匙。”

顧易森搖搖頭說:“不知道,溫度計壞了。這幾天睡不好,昨天吃了一片安眠藥,睡得太沉,沒聽到聲音。”

我去廚房給他倒水,發現一滴水都沒有,問他,該不會我不在的時候你都不喝水的吧。其實不止是礦泉水,冰箱裏我的飲料都消失了。他沒有說話,我走到他跟前,摸了摸他的額頭,還行,稍微有些燙。然後我打電話給我那個老同學,問他方不方便來看一下顧易森。

我的這個大學同學其實是一個學長,在我們學校的醫學部也是非常傳奇的人物,我以前幫過他一個忙,也就熟絡了,而且他和我們住在一個小區,我也時不時邀請他來做客,只是他一次也沒來過。

今天是他輪休,正好在家裏閑着,爽快地答應了。

我讓顧易森去卧室睡覺,自己去廚房燒水。我忽然想到,上次的藥明明還剩下很多,怎麽就突然沒了。疑惑地打開櫃子,拿出放藥的小盒子,果然是空的,連藥瓶都不剩。可是那個藥瓶是我買來用來專門裝感冒藥的,從來不會丢掉,居然就不見了,着實奇怪。

水燒開後,涼了會我就端過去給顧易森,剛才回家的時候從藥房買了些藥,拿了幾顆塞給顧易森,看着他皺着眉頭喝下。我想了想,還是問他藥瓶的事情。

他的表情有些微變,抿了抿嘴巴,說,“我不知道,可能我上次不舒服你出差吃掉了吧,過太久了,記不清楚了。”然後就把頭蒙到被子裏,不再搭腔。

我把他的被子從頭上拉下來,低下頭抵着他的額頭,正視着他的眼睛。顧易森不舒服,他的身體有些發熱,眼眶裏濕濕的,看上去可憐兮兮。他的右手掌覆蓋在我的後頸,左手半撐起身體,開始說話,岳加南,你想被傳染嗎。

他嘴唇離我的嘴唇距離只有幾厘米,一說話就能輕微地摩擦到。我不否認,雖然和他在一起總共六年,同居三年,親密的事情做過不少,但是像這樣對視着,暧昧不明的時候還是沒來由的緊張。他沒有放開我的意思,我從這個角度看下去,能看到他濃密的睫毛,我一直很嫉妒的,能投下陰影的長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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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着他笑,說:“我不知道我想不想被傳染,我只知道,某個人偷偷扔掉了藥瓶和裏面的藥。不會就是等着我回來好傳染給我吧?”

說完後我喜滋滋的,等着看顧易森尴尬的樣子,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個臉紅尴尬的人變成了我,他把我抱到他腿上,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看着我,然後用他的唇輕輕觸碰我的唇,眼皮,我有些慌亂,想着走開,哪知即使生着病,他的力氣還是大的吓人,固定在我後腦勺的手依然有力,讓我一點都動彈不得。

最後拯救我的是我那位學長。我在目瞪口呆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敲門的聲響,從門口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卧室,同理,我微微側過頭,然後就看到學長已經走進了幾步。他看着我們,“咳咳”了兩聲,指了指門說,那個,門開着。

我還來不及說一句話,顧易森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下床,把門“砰”地關上。

幾分鐘後,我和他出了卧室,他換上了休閑裝,只和學長毫不在意的打了聲招呼,進了洗手間。我很是尴尬,雖然只是不算親吻的親吻,但是我向來就容易害羞,尤其是被外人無意間撞見,更是臉紅不已,有一種被xxxx的即視感。

顧易森應該是極不高興的,一直黑着張臉,當然,學長是不會發覺的,因為顧易森每次見到他都是這個表情,他對外人總有說不出的淡漠。我在一旁陪着笑臉看着學長幫顧易森診斷,一邊和學長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顧易森始終不發一言,時不時擡頭看看我,又看看學長。

我本是打算留學長在家吃飯,但是家裏的冰箱已經空了,而且學長很客氣,說是小事情,開了點藥,囑咐了兩句就和我告別了。走之前看我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我有些懊惱,知道今天的事情确實是不該,送別了他,我回過頭去找罪魁禍首,沒想他反而一臉不爽地看我,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我坐過去。

我坐過去,說,“你又想幹嘛?”,語氣有些惡劣,要說我生的氣,還真的沒有生完。結果顧易森捏了捏我的臉,“岳加南你知錯了沒。?”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插着腰像潑婦一樣對着他吼,“我在我媽家好好的因為你生病買了最早的車票,一大早趕回來照顧你,你還問我知不知錯!”

顧易森聞言,微微皺眉,把手伸向我的頭,我以為他要打我,下意識一縮,他沒理會我,把我拉到他懷裏,把頭枕在我肩膀,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開始說話,一下就是我聽到的全部,由于他嗓子失靈,有些嗚嗚咽咽聽不清楚:

我不知道最近是怎麽了,你是更年期還是怎麽樣,總是會忽然發脾氣,我是個不太懂女人心思的人,也不知道怎麽去解決這種事情,怎麽安慰你。可能你覺得我前段時間故意不理你,給你臉色看,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周航上次談的那個項目出了問題,我每天都去工地那邊看,我很忙壓力也很大。我知道這不是我給你臉色的理由,忽略了你,我道歉。還有,你上次突然說到結婚,是我們一直沒讨論過的問題,我承認我吓到了,但是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會給你……

他的話沒有說完,我突發奇想給了他一個吻,“吧嗒”一聲響亮,顧易森的瞳孔猛地收縮,異樣地看着我。我摟了摟他的脖子,說,這下真的要被你傳染了。然後咯咯地笑,我摟着他,看不見他的表情,我想他會不會,和我一樣,現在也在微笑,但是我不敢轉過頭,我是個害怕面對的人,我有很多時候都很怕事情的結果和我想象的不同,因為我知道自己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承擔那種不一樣。

我是真心高興顧易森向我做解釋,畢竟他很少這樣,我發現自己開始對本來不報有期待的感情有所期待,程瀾常說我要的很少,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我自己都不明白。

我給顧易森熬了烏骨雞湯和小米粥,清香少油的小菜,然後下午陪着他靠着沙發看了一部老電影。那是我們很長時間沒有過的燦爛午後,仿佛把我們和外界都隔離開來,我感到鮮少的心安與愉悅,同時讓我确定了藥瓶是顧易森故意扔掉的。這種幼稚行為發生在他身上讓我覺得好笑,也有些興奮,他或許比我想象中的在意我,至少,我在他心裏還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即使是個保姆。

我把睡着的他的頭從我身上挪開,從卧室拿了塊毯子蓋在他身上,燒已經退了,但是他還需要休息,我進了書房,開始上網。好多天沒開郵箱,這次一打開就有很多二十多封未讀郵件,我先把垃圾郵件删掉,然後大致看了一下剩餘郵件的發件人,挑出于一穎的郵件。

我猜的沒錯,奮鬥了兩個月後,于一穎順利成為了Dr.Yu,她和我吐槽了一下這兩個月艱苦日子,然後說有一個無聊的家夥一直在糾纏他,像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我大概猜到了那人就是路遠說的那個量子力學博士。我有些好奇,能讓于一穎這麽煩惱的人,看來絕不簡單。但是更讓我吃驚的是,那個人竟然是林宇的哥哥,比于一穎大三歲。這個烏龍讓我無法想象,而最近的一封郵件,她在裏面質問我為什麽不回她,末了說,兩個月後回國。

我對這件事是驚訝的,于一穎最近一次離開前和家裏起過嚴重争執,曾揚言不會再回來,我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她那麽久沒見人影,久而久之就有些半信半疑,在郵件裏常常說她沒良心。

事情有些突然,我給她回郵件,解釋了下最近自己出的狀況,當然,主要是問她怎麽就突發奇想了。于一穎可能正好在電腦前,三分鐘就回我了,很簡短的百字,說,考博士之前沒有報多大希望,畢竟MIT人才濟濟,自己實在沒那麽出彩,就想着拼一拼,如果僥幸成功就回國,沒想到真的過了。

我心情自然激動,和她很久沒見了,于一穎作為我除程瀾外的唯一好友,關系之親是無法用言語說明的。讓人愉快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可能我之前的黴運到了頭,馬上要守得雲開了,我想着很高興,去網上找好笑的漫畫看,看着看着就笑出聲來。太入神的結果就是顧易森什麽時候站到了我身後我都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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