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這回卻是要這樣不明不白死掉,還有那五皇子,這五皇子像是将她當成個什麽一樣,賴着她小孩兒般仿佛在找尋些依戀,她若是這樣叫處死了可怎麽是好。一時又暗啐自己,都這個時候還能想起那五皇子,真是。
可是躺了好半天也得起來,想了那許多也無濟于事,照着往常,穆清起身之後垂拱殿的宮女盡心伺候好着人送她回昭陽宮。
回去之後穆清也沒言聲,只悄悄叫了綠竹進去叮囑了一番,綠竹出來就紅着眼睛侯在殿外。然昭陽宮主子奴才都準備好要大禍臨頭的時候,晌午時分李自中身後跟着三五個太監宮女到了昭陽宮,老遠時候就有人問李總管這是一臉喜氣要去哪裏。
碰上各位宮裏的娘娘們,李自中自然不敢不回話,遂老老實實回話,這是昭陽宮裏的喜兒,昭陽宮裏的靜嫔娘娘晉了位分,成了靜妃。
說罷也不管各個娘娘們的臉上顏色如何,李自中低首塌腰往昭陽宮走,一路走一路給給為主子們請安,人還未到昭陽宮,初初進宮還未多長時間的靜嫔封妃的消息已經滿天飛,這消息自然也是傳動了昭陽宮。
“怎麽可能,一定是奴才們搞錯了。”穆清聽罷付榮生的回話喃喃自語,皇上明明知道她知曉了他不能盡人事的事兒,還能給她晉升,這不合邏輯。
“娘娘,李公公正朝咱宮裏走着呢,走了一路這就說了一路。”付榮生躬身說道,他不知其中緣由,可還是覺得自家主子晉升的也太快了點,這樣的晉升速度,這宮裏可是未曾見過,他家娘娘可是頭一個。
穆清不說話,正沉吟着,李自中到了。
“昭陽宮靜嫔接旨。”李自中站在宮門口拉長了調子喜氣洋洋喊了一聲兒,穆清連忙迎出去跪地,知道她封妃的消息是真的了。
“朕惟五典慎徽、妫汭重嫔虞之化。二南正始、關雎資佐姒之賢。遐稽歷代之彜章。式進宸闱之位序。咨爾靜嫔劉氏,溫惠宅心,端良着德。凜芳規于圖史、夙夜維勤,表懿範于珩璜、言容有度。茲仰承太皇太後慈谕、以冊寶、進封爾為靜嫔,欽哉。”
穆清叩首謝恩,謝走了李自中之後心裏并無喜悅。
什麽端良着德,表懿範于珩璜,一派胡言,皇上這是叫她堵着悠悠衆人之口呢。往後她是少不得要被招寝了,這樣也就免去皇上不進後宮皇嗣稀薄的事兒。可是,她相當于用一己之身擋萬千弓箭,若是她長久被臨幸,後宮的一幹女人定是不能光看着不動作,還有,若是她椒房專寵,子嗣之事不能達于後宮就是她的罪,說不好還是整個劉家的罪。
這樣一想,穆清簡直坐立難安,一時間攥着帕子都不知要如何自處,可不多時宮裏就來了好些個人,各個宮裏的主子們都來了,嫉妒者有之,不忿者有之,羨慕者有之,可是面兒上都是維持了一團和氣,穆清一一打發了衆人,最後華芠殿的溫昭儀也來了。
“姐姐可千萬要當心,眼下您可是風口上的人,宮裏不知多少人盯着你呢,皇上這時候在興頭上,還當這後宮裏的人都像是對他那般對旁人。姐姐吃食一應定是要仔細着些,免得到時出了岔子,在這宮裏過活着,小心些總是不為過的。”溫昭儀自打剛進宮說了幾句話就帶了擔心拉着穆清小聲說話。穆清只應着,在這宮裏,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相信任何人,這半路冒出的個昭儀算是個意外,只是到底是不是個實心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個寡婦從夫家脫離怕是得有些本事的,不得不說這點上穆清和那皇後還是有些相通的。
等打發走後妃們果然晚上皇上到了昭陽宮。
影影重重的燭火中,鹹平帝坐在凳子上,看跪在地上的人半晌,“你是個聰明的,我在世一日,便保你一日安穩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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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一身汗從地上站起來,方才她算是和皇上達成了個交易,幾乎她将将跪地鹹平帝就知道她的意圖,幸得皇上未曾治她個大不敬。往後,她算是要守着一個秘密過活着了。
皇上子嗣稀薄,雖立了太子,但眼看着天下呈不穩态勢,說句滅九族的話,萬一太子在亂世中沒了那皇位繼承可就玄之又玄了,多些皇子是祖宗的訓制,這些年太後也是每每在皇上晨昏請安中屢屢提起此事,朝堂上的老臣也常進言皇上應給天下多添些皇子。鹹平帝自打知道自己身子不适之後就想着在後妃衆人中找尋這樣一個看似專寵後宮的人,可惜一直未曾找到合适人選,恰恰好,穆清出現了,朗月一般,清俊聰慧,安分守己,知進知退,山茶花一般的幹淨,有些事你不說,她總是能先一步你想到,這樣的人有長相符合專寵之人的相貌,性子也溫順,是個好伺候人的,昭陽宮靜嫔獨承聖恩簡直是最正常不過了。
于是,等五皇子一行在鹹平二十一年的六月回到京裏的時候,昭陽宮靜嫔成了靜妃,皇上每月進後宮十次,六次是在昭陽宮,還有兩次是皇後和貴妃的定例,其餘衆人,皆無幸可見聖顏,而靜妃,在短短數月間,宮裏的宮女已經換掉了好幾個。
五皇子此番南下赈災,可以說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讓天下人知道當朝還有個五皇子,五皇子緝熙也是真正意義上出現在史官的筆下。後世有人曾詳盡翻閱過這段時間的史卷,将此次五皇子南下赈災事件定為始元盛治的早先萌芽。
且不說後世如何,總之五皇子此次南下赈災算是有個很圓滿的結果,河堤短時間修繕完整,流失土地也着人重新修整,天災過後,倒是南方江淮人民有一種新氣象。京裏人不知這五皇子是如何辦到這些事的,只是從随行文官的奏折裏知道五皇子事事親力親為,且口才極好,完全不複木讷的外表那般,說動當地大戶出資,與災民同吃同住,宅心仁厚,少年乍起,卻是鴻鳥之勢。
鹹平帝聽聞種種,龍心大悅,看五皇子也不盡似往日的眼光,重新審視自己五子,發現這五子雖則有些寡相,但長得像極了皇室之人,心下想着若是這五子能輔佐新君,怕是江山社稷會有個新面貌,于是便稍稍收起了将五皇子下旨離京的想法。
緝熙一回京就前去垂拱殿述職,同鹹平帝詳細說了他此番出行的種種。他是中午進宮的,等從垂拱殿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要落山。将将踏出垂拱殿,緝熙站在檐下望了一眼太陽落山的方向,血一樣的餘晖将西邊的天空染了大半個。望一眼天空,收回目光重新縮着膀子往前走,倦勤殿在宮內的西邊兒的最角落上,他回來理當是要回自己寝殿的。
皇宮偌大,五皇子走路向來是縮着膀子垂着眼睛慢騰騰往前挪動,結果待走到倦勤殿門口天将将擦黑。正是天擦黑看不見人影的時候,擡腳要進倦勤殿,卻是腳步一轉拐了另個方向,掠身就蹦出來幾丈遠。
“娘娘,這小蟹子也真是,說是着人去黏那蛁蟟子,這會子外面怎的還這樣吵嚷。”綠竹給自家主子扇着扇子,聽窗外從早到晚一直響不停的聲音自己都聽着心煩,倒是她家娘娘一臉沉靜。
穆清聽罷綠竹的話轉頭去看窗外,黑漆漆一團看不清什麽,心下也是煩的很,只是她面兒上老是繃慣了,看不出心下煩罷了。旁人不知穆清耐不得熱的很,綠竹從小伺候她長大哪裏能不知道。穆清一到夏日簡直就像是遭罪一樣的,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吃喝也俱是撿着涼的解暑的吃喝,恨不能整個屋裏都放一屋子的冰來降溫。沒進宮之前也還好,每每到夏日時家裏總會送她去承德的莊子住些時日,直到家裏涼下來為止。今年進宮後卻是再不能有莊子住了,且因了她眼下遭人恨的很,也是不能叫尚儀局的給她多分些冰來,于是這幾日熱頭上來她就蔫唧唧的不得勁,好容易到了晚上暑氣降了些,外頭的蛁蟟子又起來了。
“小蟹子哪裏能黏光那些個。”穆清氣弱一樣的說了句,只恨不能天天泡在水塘子裏,只想着若是一年四季裏頭,少個夏季該是多好,說罷又捏起幾上的一小碟子冰,直接捏着冰塊往嘴裏放。
緝熙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幅場景,穆清只着了個藕荷色圓領貼身蠶絲衣裳,腳上襪巾子解在邊兒上,手上捏着個冰塊正嚼的的嘎嘣作響。歪了身子靠在窗下榻子上,肌膚豐腴,眼睛黑黑,捏着冰塊的指尖蔥管也似,露出來的腳也是瑩潤的很,衣裳下面的一小截腳腕子白嫩的像剛點出來的水豆腐,因了嚼冰塊子的緣故,嘴唇也是鮮紅,懶懶歪着少了那麽些作氣兒,真個像是前朝畫裏的風情夫人般,只将站在門口的緝熙看了個瞪眼。
舉步往進走,想着莫不是他不在的時候父皇真是幸了她,要不怎的有這樣風情?
穆清正覺得窗外有股輕風從面皮上吹過去心裏松快了些,轉眼就看見有人正往進走,看清來人之後穆清連忙撿着襪巾子往腳上穿,早就聽說五皇子一行今日到京了,卻不料這人這麽快就來她宮裏,還不聲不響的。
“嫔妾不知殿下回來……“穆清話未說完,就見五皇子臉色沉沉,心下詫異,驀地聽見這人開口“都給我滾出去。”說罷順手還将幾上剩下的半碟子冰塊掼到地上,響亮的聲音吓呆了昭陽宮一幹,連穆清都驚住了。
綠竹等人不知這五皇子到底在發什麽瘋,再看自家娘娘也是一臉莫名,遂也都猶猶疑疑站着。
“都下去吧。”穆清知道這些伺候的人擔心她,遂開口,順便一把捏住了因方才綠竹等人猶豫不出去五皇子作勢掀案幾的手。
宮人立刻出門散去,不多時偌大宮殿就剩兩人。
“怎麽了?”穆清皺眉看着五皇子,再看地上的一攤子冰塊和着水,只要氣死,這五皇子好端端發脾氣就算了,可是怎的将她的冰也扔地上。
“哼,大白日的衣衫不整還叫那許多人看着,你真是……真是……”緝熙真是了半天也沒真是出個所以然,将自己摔進榻子裏,悄悄擡眼去看穆清。心下只覺得怎的有些時日不見,這幹巴巴的女人長得好看了些,臉上悄悄有點子燒。
穆清擡眼望了望窗外,黑漆漆一團,再看看自己宮裏人,統共算着兩個太監也就不足十個人,怎的叫大白日,怎的叫衣衫不整給許多人看?倒是将自己的腳藏起來壓到腿底下,這五皇子到底是個男人了。
“殿下……”穆清一張嘴,看見這五皇子瞪着眼睛又要去掀翻那案幾,忙跪起來摁着案幾,不知這夜叉一來就這樣鬧是怎麽了。
“許久不見你倒是會說話了。”
穆清知道了,這五皇子這回掀案幾是因了她的稱呼,先前這人三番五次罵她因了她嫔妾殿下的稱呼,有些時日她也不再那麽叫了,尤在撞了腦袋之後。這五皇子反反複複但總給她些許稚氣的感覺,她那會心裏也亂得很,遂就由着他了,然自打她當了靜妃之後,她就覺得規矩還是得講着些的,她與五皇子也該有些距離的。
于是這會子就摁着案幾不說話,一心想着要和這五皇子拉開距離,自己宮殿也不能叫這人随意闖入,可是一張嘴這人就要鬧,不張嘴說不清事,心裏嘔的要死。
就那麽跪了一會子,穆清額上就多了些細汗珠子,再看五皇子躺在榻上身上一絲汗也無,穆清堅持了半天,最後下地,也不摁案幾了,要掀翻就掀翻去,她要熱死啦。
緝熙看着穆清額上的汗珠子,撇着嘴心想真是事多的很,他怎麽不覺着熱,就她熱的連汗都出來了。
在內殿盤旋了半天,穆清還是耐不住熱,這宮裏最涼爽的那塊也就是窗下的榻子上了,內殿又無窗子,也不知是要下雨還是怎的,這屋裏悶熱悶熱,不多會穆清覺着自己小衣都要濕透。最後終是忍不住走到榻前“你下來。”
“不下來。”
穆清氣結,瞪着緝熙,見緝熙露出個賴唧唧的笑簡直想要将這人給照頭打上一通,這榻上就那麽點子地兒,他坐着,她是怎麽都不願意坐的。
不下來她就出殿去,站在外面涼快一會再進來,将走了兩步,“哪兒去?”
“乘涼。”
“回來。”
穆清已經走到殿門口。
“不回來我今晚就不走了。”
緝熙也要氣死,這女人怎的見了他就沒個好臉!
穆清無法,返身往回走,索性将自己也放在窗前的榻上,這五皇子簡直不像個人,她就不要把他當人看好了。
遂不大的榻上,兩人隔着案幾一人一頭坐着。
穆清攀着窗沿将自己腦袋伸到窗外,感覺自己終于涼了會。攀着窗沿的穆清難得露了些女兒家的嬌憨,側頭的樣子也稚氣了許多。緝熙沒看穆清有這樣生動的一面,遂就不言語,眼睛不眨靜靜看着。
兩人都安靜了好長時間,其實穆清心裏這會亂極了,這幾月她的日子簡直就像個噩夢,成天戰戰兢兢,人前須得端着,人後勁兒更是放不下來,什麽時候都得小心翼翼,總覺得宮裏像是在蘊着一場大事。可是看見五皇子的瞬間,她覺得她那股子勁兒下來了,這連她自己都覺着不解,興許是這人那些時日在她宮裏呆的時間長了,興許是這人只在她跟前不縮着膀子木木讷讷,也興許是這人這會是發怒下會就高興情緒鮮明的像個小孩子,雖則她知道他定是不若個小孩子可是總覺得在宮裏重重鬼魅的包圍下五皇子的臉也分外的親近。倘若今日這榻子上坐着其他皇子,穆清知道她就算是熱死也不會坐上這榻子,也不會就這樣連外裳都不穿就跟個男人坐的這樣近,潛意識裏有個她不認識的她在放縱自己。
五皇子真是個矛盾的存在,穆清想。
這女人真是怕熱,緝熙盯着穆清稍稍有些濕的腳底想。
“熱就将襪巾子脫了。”
穆清把腳一縮,就算是熱死,她也做不到将自己的腳給別人看,之前這人看過自己身體那也就算了,這會她神智清醒,決計不能做出那樣的事。
“哼,假模假樣。”緝熙哼了一聲,卻也不再堅持,只是躺在榻上就覺得舒服了。他出去這些時日是想不起穆清的,他很忙,就算不忙他也是想不起來的,只是今日進宮後,才覺出他非要見穆清不可了,延遲一下下都不行,這會見着了,就心滿意足了。
穆清收回腦袋也坐在榻上,将個裝瓜果的碟子捧在手裏降溫,橫了五皇子一眼就安靜坐着,都怪這人,将她的冰掼地上!
五皇子出去這麽些時日,也不見瘦,也不見胖,只是黑了不少,看着更像是營養不良一樣,穆清坐了半晌看看窗外“時間不早了,你早日回去吧。”
“哦。”緝熙悶悶應了一聲也不動作,過了好長時間就在穆清要發急的時候終于起身走了。
穆清見着那高瘦的背影從她殿裏往出走,心裏惶恐了起來,她怎的就生出了這宮殿太大的感覺來。
緝熙走後,綠竹等人進來照例是候着,穆清坐了好長時間收拾就寝,終于先前的悶熱蘊了一場大雨,打雷閃電不多時,天地一片水色。
“娘娘,尚寝局今日送來新香,聽說是特意加了安神的,這些時日你總也是睡不好,尚寝局的安公公特意着人送來的,今日奴婢點上吧。”穆清要進湯池子洗漱,聽明月這般說也就應了,出來的時候聞見那熏香味道清甜帶着那麽些清冽的味道,倒是有絲涼意,遂覺得這安公公真是費了些心思,明日該叫爾蘭去尚寝局走一遭。
及至昭陽宮上下都安靜下來之時,昭陽宮有個小黑影出了殿門低頭快步走,很大一會子之後,殿裏的侍衛悄悄換了一批。
緝熙出了昭陽宮沒回倦勤殿,趕着宮門下鑰的時候掠出了宮,這回南下,他本是要去探探太子的胳膊長短,可是連連數月,他什麽都沒收到,就連揚州侯也是滴水不漏,緝熙不相信太子這麽些年在朝外沒有布置,就算太子不布置,皇後和皇後娘家也會為太子鋪路的。
結果等從宮外回來的時候,在宮裏自由行走了好些年的五皇子遇上了皇上的禦前帶刀。
作者有話要說:1泾溲:指大小便。2周公之禮:指房事 3.蛁蟟子:蟬
☆、43那啥前奏
今晚從宮外回來,将将進了宮門就鋪天蓋地的瓢潑雨傾瀉而下。這點雨緝熙倒是不在乎的,照常往宮裏走,只是斜劈了個徑打算從皇後的延慶宮方向抄過去回倦勤殿,誰知将落到延慶宮橫梁上便立時發現了不對,延慶宮周圍隐着至少四個人,因了大雨他之前未曾發現。
心下想着這隐在四周的人是誰,不等多想,眼前飛過的銀镖将隐着的人身份彰顯了個清清楚楚,銀龍虎嘯,皇上的帶禦器械。若帶禦器械在延慶宮,那皇上此刻應當也是在延慶宮。緝熙暗叫不好正要翻出去,卻是來不及,眼前已蹦出一個一身黑只露出眼睛的人。
得虧進宮之前就打雷閃電的,緝熙硬被禦天披上了蓑衣鬥笠,緝熙只來得及将鬥笠壓低就不得不與竄出來的黑影交手。
皇上的帶禦器械任何時候都不得離皇上左右,就算是幾人輪換當值也是見過五皇子的,緝熙埋着腦袋一心想着不能叫人家發現他得趕緊離開,可是鬥笠擋住了頭臉擋不住別人的拳腳,那帶禦器械豈能放過深夜在宮裏屋頂上亂飛的人?
垂拱殿離後宮有些距離,今天也不是初一十五,皇上這個時候進後宮是幹什麽?一邊想着,一邊且戰且退,等身後又竄出一個黑影時緝熙知道今晚他若悄然離開怕是不能夠了。
将鬥笠倒扣在臉上,緝熙閉着眼睛感受四周的一切,待天越來越黑之際,不再壓着自己,竟是筋骨脆響,乍然看去,這人比原來還像是高了幾分。
雨水掩蓋了一切聲音,拳腳相撞,金屬相碰,天地雨水間就剩下幾個人在天上地下亂飛,待一大陣之後,延慶宮外早就沒人了。
天地越發漆黑,不多時,忽的宮裏東北邊兒上傳來一道聲音“來人啊,抓刺客。”一時之間燈火通明,宮裏四周的侍衛都舉着火把追過去了,也不知這一嗓子是誰喊的,總之整個後宮都驚動了。
穆清那時将将睡下,抓刺客的動靜兒正正好離她的昭陽宮不是很遠,冷不丁聽見那樣一道聲兒,穆清總覺得這聲音怎的像是五皇子的聲音,随即便是各種吵嚷聲,一時便不敢睡了。
“綠竹,外頭在吵嚷什麽?”
“好像是說有刺客。”
穆清翻坐起來,疑心自己先前那會子聽錯了,本要下床的,但是想想還是躺下了,宮裏有刺客是大事也是小事,只要皇上毫發未損,這與她便是小事。小事便可不用理會,宮裏是個生事的地方,只要不涉及她的,她都可以無視,遂這時她也不關心到底是誰膽大包天進宮行刺皇上,總歸是與自己無關的。只心下想着行刺之人當真是愚蠢天真至極,皇宮深深,侍衛重重,高手真不知有多少,還有人妄圖只身進宮行刺皇上?
外間一直吵嚷,過會漸漸平息下來,付榮生進來說侍衛們追着刺客往西頭走了,穆清便躺下 ,躺了一會卻是不能睡着,只感覺屋裏像是有些熱。
那頭緝熙一嗓子嚷出有刺客之後,趁着侍衛群湧進來的亂子掠身飛逃,他本是個低沉的嗓子,嚷出聲兒的時候嗓子尖細的像個太監,于是四下裏的侍衛還當是哪個宮裏當值的發現有刺客,都朝着聲兒奔過去,等衆人都奔過去的時候,自然,沒找見什麽刺客。
倦勤殿裏,滿屋子都是一團黑,只有殿內的角落裏有些光亮,嚴五兒正在燒一團東西,看着未燃盡的殘骸像是蓑衣之類的,不多時這點光亮也就消失了,整個倦勤殿裏重新陷入一團漆黑中。
“去把門窗打開。”黑暗裏,床邊兒上有人出聲兒。
嚴五兒過去将門窗打開,頓時滿屋子的燒東西氣味兒随着湧進來的水汽四散而去。
又一會之後,就聽見布料被撕開的聲音,還有嚴五兒小聲道“這是沈頭領拿來的藥,用上血立即就止住了。”
“閉嘴。”
悉悉索索半晌之後,主仆二人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床下,一副就寝的樣子。
整個殿将将和黑暗融為一體的時候,殿外漸漸便有喧嘩聲和火光,不多時連住在偏殿的凝香都驚醒了,跑出去一打探,侍衛們正在追拿刺客,這會正挨個宮殿搜查。
“殿下,宮裏有刺客,侍衛們要進殿來搜查。”凝香站在主殿外面禀報了聲兒,心下想着五皇子不知回來了沒有,聽嚴公公說主子今晚要回來的。
一會之後,殿裏燈亮起來了,五皇子從殿裏出來,一身單衣雪白雪白,頭發也披散着,臉上辨不出喜怒。
“大半夜不睡覺都吵嚷什麽呢?”
外面有侍衛顯是聽見了五皇子的聲音,一個個兒面面相觑,有一個勉強回話“秉殿下,卑職等在捉拿刺客,深夜擾了殿下安寧還請殿下降罪。“
“哦,宮裏有刺客?”
“秉殿下,卑職等正在捉拿。”
“那還不去!”
這聲音傳來,侍衛們掉頭往其他地方快跑。倦勤殿不能随意進去侍衛們哪裏能不知道,這回又驚擾了五皇子,最後那道聲音分明是不悅至極,他們哪敢闖進倦勤殿去找尋那膽大包天的刺客,再說了,哪個刺客不長眼的能跑進倦勤殿裏,一屋子的狗聞見個陌生氣味兒還不将宮裏掀翻?侍衛們都知五皇子養了一堆狗。
火光漸漸沒了,聲音一會之後也平息下來,緝熙在檐下站了一會,指了凝香去歇着,等再一轉身後背赫然開着一個碗口大的血花,大腿上也是一圈兒的血箍子。
“咯吱……”一聲殿門關上嚴五兒便撲過來扶着自家主子,只急的要奔竄。
“早就跟你說宮裏高手多着呢叫你不要随意在宮裏亂走,看吧看吧,這回好了,被戳上這麽大兩個窟窿就好了……你不說你是高手麽,你師父是天山至尊麽,這兩個窟窿是怎麽回事……”
緝熙瞪着哭喪着一張臉重新給他包紮傷口的嚴五兒,險些一巴掌給扇過去,這奴才真是沒大沒小的很,膽子也芝麻粒兒大,你看這手哆嗦的。
“閉嘴!”
嚴五兒閉嘴,重新包好了傷口,打着哆嗦想這殿下被戳了這樣兩個窟窿怎的一點聲兒都不出,怎的麻木成這樣!
緝熙坐在凳上等着被嚴五兒包紮,臉上肌肉繃得緊緊,他一聲不吭不代表不疼,後背肩胛骨處被刺了一劍,再深些他可就要沒命。大腿上又中了銀镖,若不是不想生事,他定是要将傷他的那兩個打個半死。
先前在交手的時候緝熙沒有使全力,他這次是偶然碰上帶禦器械,若是真弄死了皇上死士,那這事兒便真要追究到底了,說不定徹查下來連這一班侍衛都要遭殃,到時候牽扯出他那就一切都白費了,遂收了幾分力的人就是不慎被戳了兩個窟窿。
這會子因了嚴五兒笨手笨腳戳的傷口生疼,緝熙便随手拿過桌上放着的一個簿子,翻開慢慢看着。
倘若是有別個人瞄一眼這簿子,就看見這簿子上所記內容奇怪的很,上面一列寫着年月份以及時辰,再一列便是宮裏的宮殿名兒,邊兒上還有個人名。
翻看着那簿子,緝熙被嚴五兒最後那使勁打結的一勒險些沒疼出個好歹來,恰好這時也将那簿子翻到最後一頁了,順手便将簿子拿起來照嚴五兒頭摔去。
只是摔下去之後,緝熙驀地站起來,從嚴五兒手上搶過那簿子,急急翻到最後一頁,那頁的末尾寫着一行字,鹹平二十一年,六月五日,昭陽宮,楊虎子。
只一瞬緝熙便覺眼前一黑,晃了一下也就站住了,也顧不上說話,一腳将嚴五兒踢飛撞到對牆上,胸口起伏幾下便奔出殿裏。
嚴五兒被踢飛之後半天沒坐起來,一會咧着嘴哭嚎,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攤上這麽個好端端平白無故說變臉就變臉的主子,這日子咋過啊?!邊哭邊罵自家主子邊往桌子那頭爬,嚴五兒只覺得再叫這混賬主子打下去他遲早能成個鐵人。捏起摔在地上的簿翻到最後一頁一看,嚴五兒咧着的嘴驀地止了哭聲兒,哆哆嗦嗦想着這回敬事房的安公公怕是命要沒了,說不定他也要沒命。
昭陽宮裏,鬧哄哄捉拿刺客的侍衛盤問過後早就走了,也該是到安寝的時候了,往常這個時候穆清早就入睡,這會躺在床上也隐隐約約要睡着,只是迷糊之間就覺得周身都熱得不得了,口幹舌燥,有一團子火從身體最深處往上竄。下意識的張嘴猛吸了幾口氣,稍稍覺得體內燥火熄了一些,可是一會之後就覺得更熱,身體也難受的緊,總覺得皮膚像是薄的能感覺到錦被的布絲。
“綠竹,倒杯茶。”
綠竹就睡在內殿的榻子上,起身倒了杯茶給娘娘。
穆清喝了幾口清涼了些,重新躺下不多時又陷入一團火中,只是這回像是連神智都要迷糊過去,只覺得從指尖都腳尖都升起股子酥麻,像是驀然之間感覺靈敏了萬分。
怎麽這麽熱,身子的感覺奇怪的很,她是發熱了麽,怎的全身都軟綿綿一絲力也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故意停在這裏的 趕着上課。。。
☆、44香豔了
勉強躺了一陣,實是躺不住了,渾身燥熱的不行,這種熱還不像是因了天熱而生出的熱,這熱沒有根,仿佛哪哪兒都能生出一股子熱,細究又像是找不到具體的出處,只是連骨頭都被熏蒸的感覺。難受,難受的不得了,可是最讓穆清覺得羞恥的是,她的肌膚希望有人來碰一下或者摸一下。
焦躁感簡直要逼瘋人,手裏攥着的錦被都要皺成團,穆清忍不住開口“綠竹,将門窗全部打開。”
話音剛出,殿裏候着的人都吓了一跳,方才似哭非哭的聲音是誰發出來的?
綠竹也是被自家娘娘的聲音驚了一通,伺候娘娘十幾年許,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聲兒,難道天氣真有這麽熱外面雨這樣大,殿裏都有些發涼了。
綠竹跑去将門窗全部打開,想要再進來,“在外面候着吧。”主子發話,綠竹只得侯在外殿,總覺得娘娘的聲音不對,難不成身子不适?
穆清也被自己的聲音吓住了,那樣吊着嗓子一樣發出的音兒是她素日裏不曾有過的,方才怎的就有那樣的聲音?她是病了吧,該要宣太醫來看看。
然一會之後,穆清就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了,兩腿、間的陌生感覺快要吓壞她了,有什麽東西在血液裏奔竄,兩腿之間像是有東西急于出來一般,她是真病了。
“綠竹……宣太醫……”
綠竹聽出娘娘話裏的不對,連忙着人去太醫院請太醫,自己蹦進去就要掀帳子。
“出去……”
此刻帳中是個什麽景兒?若是有光該是看到個這樣的景兒。被子半遮不遮的掩着一個妙齡女子,這女子杏眼桃腮高鼻梁,肌膚勝雪蘊桃花,嘴唇殷紅一點點,半張唇兒嬌喘聞,眸子含水霧蒙蒙,貝齒輕點嗑唇瓣,如雲秀發半鋪枕,似那林澗仙人物,脖頸修長輕撥動,胸前起伏漾水波,窈窕身段掩不住,卻是被下見玉腳。
原是不知不覺間,穆清已将被蹬了個亂七八糟,裏衣也是蹭的一團亂,全身都在發紅,香汗淋漓,抑制不住的手腳要互相動動來緩解身體的焦躁感。遂帳子裏已經一團亂七八糟,兩腿間夾着錦被的人這會早就沒了往日的端莊,半張着嘴喘氣面皮發紅眼睛濕潤,這模樣叫別人看見,哪怕叫綠竹看見,都會知道這是怎麽了,可是穆清不知道,遂一心咬着嘴唇克制自己的手腳。
“娘娘,娘娘,您怎麽了,讓奴婢們進來看看吧,啊……”綠竹聽聞主子叫太醫已經吓壞了,這會子昭陽宮上下都動了起來。穆清跟前兒有四個大宮女,這四個人輪流當值,今晚輪着綠竹了,可是主子都生病了,其餘的人哪裏能睡得住,這會都起來侯在外殿,央求主子讓她們進去看看。
“都不許進來……不許聲嚷……驚着皇上……”勉強磕巴出這幾個字,再是忍不住,穆清恍恍惚惚自己伸手摸進自己小衣裏,頭腦都要發昏。
咬着嘴唇忍下将要出來的哭泣,穆清決計不能讓奴才看見自己這會發病的樣子,這副樣子叫奴才們看見了該要怎麽看她?側了身面朝裏翻滾了半圈,只一身裏衣叫汗濕了個透。
“娘娘,太醫來了。”
“請……”
太醫院院首清豐半夜匆匆被叫到昭陽宮,将将一進殿門,鼻端立時傳來一股味道,清豐眼睛垂下去,四下一看沒看見殿門口有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