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陸商

端陽回京之後,少不得宴請年歲相當的親友同袍。偏他又是個極正經的人,設宴也不找那些個粉頭小優兒,沒趣兒的很。端玮看不下去,便把自己養的一班小戲子叫出來,交給姜善掂對安插,好歹熱鬧些。

端陽雖不喜歡,到底沒拒絕端玮的好意。

如此,尋了個雪後初晴的日子,好些貴族子弟便一道來成王府赴宴。

宴席交給了姜善,擺在一個叫碧雲園的院子裏,裏頭收拾的幹淨敞亮,太湖石旁有一座亭子,亭邊種着幾十株梅花,開得正精神。

正廳擺上十幾張席位,安置着炭盆香爐,桌上堆積了各色果品菜肴,擺放了細磁碗盞和銀鑲的杯箸。門外搭了個戲臺,琴瑟管弦都已經奏起,一班小戲子也已經裝扮上了。

端陽端玮是東道,坐上首,緊跟着端城端慶分坐兩邊,還有一位錦衣玉冠的公子,同端城端慶幾個皇孫平起平坐,那是芷陽長公主的兒子陸商。

自來只有陛下的姐妹能夠受封長公主,但是芷陽公主與衆不同,她是元後所出,陛下的第一個孩子,夫君又是立下了赫赫戰功的将軍,故而破例封她為長公主以示尊貴。

姜善多看了陸商兩眼,陸商不僅出身尊貴,更是年紀輕輕就進了錦衣衛成了千戶,很受陛下愛重。端城端慶都在有意無意的拉攏陸商。

其實相比之下,雲獻才應該是和陸商最親近的那個人,畢竟芷陽公主是先太子的同胞姐姐,先太子沒死的時候,他們的感情還不錯。

不過時移世易,這些都不必再說了。

姜善領着十幾個小幺兒擡着紅漆食盒進來,将酒菜擺在各人的桌上。前頭吹拉彈唱,雜耍百戲熱鬧的很,不少小幺兒都躲在外頭看。

屋裏各處都有炭盆,暖烘烘的,席間推杯換盞,酒香遍地。前段時間北地雪災嚴重,燕王受命離京赈災,前幾日才回來。聽說差事辦的很漂亮,陛下還誇獎了兩句。故而現在不少人都湊在端慶面前說話湊趣。端城恨恨的看着端慶,幾乎要咬碎了牙。奪嫡之争幾乎已經是擺在臺面上的事,這許多的人連掩飾都不再掩飾了。

唯獨陸商那裏冷冷清清,同他說話敬酒他也不怎麽搭理,一個人淡着一張臉,自斟自酌。

姜善站在一旁,他看着這滿廳年歲正好的貴公子們,不自覺的便想起了雲獻。雲獻本來是這些人裏頭最出彩的那個,他本該有再璀璨不過的人生。

人群中端慶擡起頭看了一眼姜善,他穿了一身大紅織金衣裳,越發顯得面如春花。在他身邊跟了兩個面容姣好的小童,與他的姿态很是親昵。平心而論,這些天家子弟生的都不錯,只是端慶目光輕浮,一眼就給人一種不大好的印象。

他一邊同身旁的人吃酒說話,一邊拿眼瞧姜善。眼見着姜善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眸光忽的溫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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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慶看的心裏癢癢,他注意姜善不是一天兩天了。姜善這個人對人總是客客氣氣的,帶着一股子疏離。但是他的臉很耐看,屬于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種。端慶年歲不大,但是久經風月,一眼就看上了姜善這種調調,只是苦于找不到機會,便一直沒有上手。

那邊姜善正同福康說話,叫他揀一道南煎丸子,一道芙蓉雞片,一道酥骨魚,還有幾樣下飯小菜,都裝在食盒裏趁熱送去清竹軒。

剛交代完,忽然聽見端慶叫他,姜善忙走過去給端慶倒了酒。端慶捏着酒杯對姜善笑:“姜管家忙裏忙外也辛苦了,這杯酒我敬你。”

姜善忙道:“不敢,都是分內的事。”

他從桌上拿個杯子倒酒喝了。

“姜管家客氣了。”端慶親給他倒了一杯,這個場景,姜善不好不喝,如此被他拉着灌了好幾杯。末了姜善也顧不得了,推着端慶的手,道:“奴才不勝酒力,實在是不能再喝了。”

姜善臉上已然有了些酒意,端慶笑了笑,轉而對端陽道:“不是我說,你家這位管家真是能幹,辦事妥帖的緊,我家裏十個倒不足他一個的好。”

端玮眉心一動,端陽不明所以,道:“姜管家确實能幹,上下都打點的很妥當。”

“好什麽呀!”端玮懶懶散散道:“奴才秧子還不都是一個樣子,慣會弄巧的,實際上欺上瞞下偷懶懈怠,什麽不敢幹?”

端玮看了眼姜善,不耐煩道:“我才說要陳釀的竹葉青,你在做什麽,還不給我拿上來?”

姜善忙道:“奴才這就去。”

說着,他忙從端慶身邊溜走了。

端慶臉色有些難看,端玮從上頭走下來,道:“喲,怎麽臉色這麽不好看?敢是我打擾了你和姜管家吃酒了?”

端慶扯了扯嘴角。

端玮拿起酒杯灌端慶,道:“這有什麽好惱的,我親自來陪你。”

端慶被他急急的灌了兩杯,心裏好不氣惱。偏他做出一副玩鬧的樣子,大家就順着他笑鬧起來。

陸商冷眼看着這一出鬧劇,尋了個間隙,從席上離開了。

姜善方被灌了好幾杯酒,喝的急,難免有些上臉兒。等走到外頭被冷水一吹,便覺得清醒了不少。他撣了撣衣服,覺得哪哪都膈應。

姜善皺着眉往自己院子裏走,走到湖邊,坐在一處山石上歇了歇。那邊福康正好回來了,他看見姜善,便道:“東西已經送去了,雲公子叫我謝你,問你這邊什麽時候完事。”

“還有時辰呢。”姜善道:“同他說不必等我了。”

福康應了一聲,去了。

四下裏沒有旁人,湖上結着冰,不知道是誰往裏頭扔了些石子什麽的,沒來得及拔掉的殘荷也凍在了湖面上,湖面冰不大厚,看的見水下殘荷的枝葉。

一陣冷風吹過,姜善打了個寒顫,後知後覺的站起身往回走。

他才走了沒有兩步,一邊假山裏突然跑出一個人,如餓虎一般撲過來,一把抱住姜善,把他壓在山石上胡亂親起來。姜善唬了一跳,細看去卻是端慶。他不知什麽時候從席上出來,在這裏堵姜善。

他一邊抱着姜善,一邊說些什麽跟了我榮華富貴之類的胡話。

姜善掙紮起來,下了狠勁一把推開端慶,将他推倒在地上。端慶不知是醉倒了還是怎麽,在地下撲騰了兩下沒有起來,便不再動了。

姜善也沒留神看他,忙忙的從假山邊跑開,一邊走還一邊使勁擦着臉頰。走了幾步,聽見後頭有動靜,他回頭去看,只見一個人從假山裏頭出來。

那是陸商,他就站在假山的雪洞裏,将端慶與姜善這一樁事收在眼裏,但他什麽都沒做,就這麽看着。

姜善心裏惴惴,只見陸商瞥了一眼地上倒着的端慶,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他看起來并不關心姜善這頭的事。

姜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不敢再待下去,急急的走開了。

卻說那陸商,他在府裏四處走了走,路上碰見一個丫鬟,丫鬟穿的很鮮豔,約摸這裏已經是內院了。

他叫住丫鬟,道:“我是前頭你們世子的客人,方才迷了路,你可知怎麽回去?”

丫鬟是內院的丫鬟,終日只在內院活動,當然不知道怎麽回去。她迷茫的搖了搖頭。

陸商又問道:“那姜管家呢?他在何處,叫他領我回去也可以。”

丫鬟給陸商指了西院的路,道:“姜管家住在西院,這會兒他就算不待在屋裏,他的兩個徒弟總是在的。你找他們,叫他們帶你去找姜管家吧。”

陸商點點頭,又問道:“不知西院可還住了什麽人?我去會不會沖撞了哪位內眷?”

丫鬟想了想,道:“不會的,幾位側妃都挪去了南院,西院估計沒住什麽人。”

陸商眸光一動,“為什麽将幾位側妃挪去了南院?”

丫鬟搖搖頭,有些疑惑的看着陸商,這個問題實在是過于奇怪了。

不過陸商并不在意,就算丫鬟覺得奇怪又能怎麽樣,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丫鬟罷了。

陸商往西院走,一路上盡量避着人,避不了就還用那個借口,如此倒真的摸到了西院。陸商慢慢的在心裏想着整個的地形,剛剛穿過一道垂花門,迎面就看見姜善走過來。陸商心裏微微一動。

姜善看見陸商,同樣停下腳步,“你····你怎麽在這裏?”

這個地方離清竹軒已經不遠了,姜善不自覺的警惕起來,像一只敏感的貓,那模樣就好像他身後有什麽寶藏。

陸商輕而易舉的就捕捉到了姜善眼裏的防備,他眯了眯眼,敏銳的察覺到這個姜管家身上是有秘密的。

“公子是迷路了嗎?”姜善道:“我送公子回去吧。”

陸商不答,問道:“西院住着什麽人?”

姜善眉心一跳,道:“公子問別人的後宅不太合适吧。”

陸商越發肯定自己的想法,他剛要說什麽,身後福康着急忙慌的跑過來。

“師父···師父···不好了!燕王世子,他死了!”

作者有話說:求收藏求海星求多多多的評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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