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次日。

午時,玉榮随了大流,也是給皇帝送了補身的湯品。

這等事情,不是玉榮一個人如此做了。

從皇後、惠妃、賢妃、麗嫔,這上頭一個個的後妃都做過了。玉榮就是随了大流。

在玉榮後面,其它位份比她低的,也是一一送了補湯到乾清宮。

畢竟,人人都做的事情,哪一個沒這般做?

甚是顯眼兒。

關心皇帝?

豈能落于人後。

讓玉榮驚訝的是,這一日的晌午後,她小憩醒來。

秋蘭禀了話,道:“小主,奴婢剛得了乾清宮李公公差人送來的口信兒。今個兒,聖上要來永壽宮用晚膳。”

永壽宮目前嘛,就住了玉榮一個嫔妃。

乾清宮的李公公,那是皇帝的貼身大伴,這一位差人傳話,肯定錯不了。

這意味着,皇帝今晚樂意光臨了玉榮的寝宮。

“恭喜小主。”

秋菊也是笑着恭維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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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榮笑了,說道:“這是喜訊兒。”

玉榮笑過後,收斂了笑容,正緊的吩咐了話,說道:“秋蘭,記得跟禦膳房傳了話,無論如何得讓禦膳房拿出了真功夫,要讓聖上的晚膳,用得十分的舒心。”

“奴婢一定去叮囑了。”

秋蘭應下話。

“加一道魚羹。”

玉榮又吩咐了一句。

“小主英明。”

秋蘭贊了一句,回道:“奴婢明白,定然不會漏了這一道魚羹。”

要一道魚羹?

只要不傻了,都明白用意。

秋蘭、秋菊二人,自然也是聽懂了自家婕妤小主的用意。

這是要曝光了懷上龍胎的消息,更是要在聖上面前,過了明路。

正統,是當今皇帝的年號。

正統帝司馬顯,今年二十歲整,比玉榮的年歲,年長了兩歲。

二人的生辰,倒是臨得近。

正統帝是二月初二,生于龍擡頭。

玉榮則是晚了兩天,生于二月初四日。

大魏朝,正統帝在太宗皇帝的諸子中,排序九。同時,亦是太宗皇帝的嫡次子。

至于太宗的嫡長子,是一位已經過逝的廢太子。

皇位之争?哪朝哪代,在皇家中,肯定都是免不了的。

正統帝能上位,自然也是經歷過風風雨雨的波折。

乾清宮。

正統帝司馬顯擱了筆。

禦桌上,那厚厚的折子,在此時,都擱在了已經批閱後的一邊。

至于未曾批閱的?

暫時還沒有呈上來新的奏章。

如此,正統帝也能歇一歇。

他擱了筆,只是歇一歇。

身邊侍候的大伴李公公,就是頗得眼色。

那是跟奉茶的大宮女使了一個眼色。

這會子,自然有大宮女得了信兒,去禦書房旁邊的茶房處,那是立刻給皇帝呈上來今年的新貢茶。

“聖上,您用盞茶。”

李公公勸了話。

正統帝沒拒絕。

對于呈上來的貢茶,那是端了起來,小飲了一口。

這會子,他在腦中想了一些事情。

爾後,又是擱下茶盞,閉上了眼睛。

正統帝似乎在養神,坐于龍椅上,就是随口問了一句。

“國舅那邊可遞了消息?”

正統帝一句問話,看似乎随意,可李公公知道的,裏面不簡單。

當然,正統帝話中的國舅爺,可不指了皇太後的兄弟。

正統帝稱呼了皇太後的兄弟時,一直用的是承恩公,而不會是武國舅。

至于正統帝口中的國舅爺,那是指了慕容國舅。

原由?

那很簡單的。

太宗皇帝有兩任皇後。

元後慕容氏,生有兩個嫡子。

一個是太宗的廢太子,另一個就是正統帝。

至于現在的皇太後娘娘,那是繼後出身,膝下沒有生育皇子皇女。

“回聖上,國舅爺那邊沒信兒。”

李公公說話時,不自覺的背是彎下了一二分,他的态度更是恭謹。

這一答案,顯然不讓正統帝滿意。

他睜開了眼睛,眸子裏的目光,帶上了兩分冷意。

可最終,他還是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

“朕知道了。”

他給了這麽一句話。

李公公不多語,就是躬身立旁邊。

貌似還是裝了忠心耿耿的模樣,就是等着皇帝的示意。

可皇帝接下來,沒開口吩咐什麽。

這一件小事兒,貌似就這麽過去?

可李公公知道的,沒那麽簡單。

慕容國舅啊,在朝堂上不一般。

太宗當年非常器重這一個小舅子,多是提拔重用,多給鍛煉,讓慕容國舅上位之後,那是根基穩的紮實。

正統帝登基了,卻是年少上位。

這些太宗留下來的老臣子們,讓正統帝用着,總那麽不得勁兒。

可慕容國舅嘛?

眼下瞧着,忠心歸忠心,卻也不是一味的支持了皇帝外甥。

正統帝眼中的忠心?

慕容國舅眼中的忠心?

這二者貌似啊,并不是總那麽一致的。

正統帝在此刻,那是端起了禦案上的茶盞,那是有一種摔了的沖動。

不過,他乃帝王,自然喜怒不行于色。

所以,他是讓自己冷靜。

只是茶盞在手中,多拿捏了那麽幾息時間。

然後,正統帝慢慢的小飲了一口,又是擱下了茶盞。

“去壽康宮,朕要去給母後問安。”

正統帝說了一句。

皇帝擺駕,自然是坐了禦攆。

從乾清宮到壽康宮,皇帝在禦攆上,一直是神色冷靜。

當然,這等冷靜,也是讓他的腦海裏,在思考着一些事情。

翻來複去的,當然,都跟朝堂上的牽扯糾葛有關。

在壽康宮,皇帝與皇太後這一對沒有血緣的母子,卻是表示出了雙方的修養。

那皇家的母慈子孝,頗是一派的和樂。

皇帝想表示了孝心,皇太後想表示了慈愛。

這自然雙方相處的不錯。

壽康宮中,皇太後提了一句,關于她娘家侄女兒的話。

皇帝随口應了一句。

“母後身邊能得個貼心的侍候,朕也是高興的。”

皇帝的态度給了。

皇太後很滿意。

至于是否留了皇帝用晚膳?

皇太後沒提。

皇帝也沒提。

從壽康宮離開,皇帝就是去了永壽宮。

皇帝的行蹤,當然瞞不了人的。

坤寧宮。

皇後得了信兒,臉上有些冷漠的神情。

這會子,皇後沒有擺出了,她習慣在後宮嫔妃眼中的泥菩薩态度,什麽溫柔?什麽和善?

不可能的。

滿宮上下,就一個男人。

這争?

也是争這一個男人的寵愛。

皇後是皇帝的發妻,她不覺得,那些嫔妃能跟她比。

可偏偏,她與皇帝的關系是真正的相敬如冰。

當然,這些嘛,跟太宗年間的繼承人大位争奪有關。

當年,皇後的娘家,可是站在正統帝的對立面。

那中間的複雜,皇後當時的為難,總之,那些陳年往事,讓帝後之間是劃下了深深的溝壑。

“娘娘。”

陪嫁的甄嬷嬷,這時候說話挺小心翼翼的,她說道:“許是皇太後提了耿婕妤,您是知道的,皇太後有心提拔了人。這還不是想挑拔了您跟聖上之間的關系。”

“哼。”鼻間一個冷音。

皇後苦澀的笑容,那是浮上了臉。

“嬷嬷,如果可以的話,本宮想撕了後宮裏,那些胡媚子的臉……”

皇後發了狠話,然後,又是自嘲的一笑。

皇後又道:“可本宮知道的,本宮做不到。聖上,也不會許了本宮更多的尊重。”

“嬷嬷,本宮明明是聖上的元後,可聖上不樂意給了本宮更多的體面。”

皇後目光悠悠。

“嬷嬷,你說,今年大選後,承恩公府若是選進來一位娘娘,本宮能不退一射之地嗎?”皇後吐了心中的苦水。

“娘娘,再是選了秀女進宮,那也是後宮的嫔妃。您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她們比不得您的尊貴。”

嬷嬷當然知道了,她家皇後娘娘的心結。

可偏偏,這心結擱那兒,解不開,化不掉。

“不一樣的。嬷嬷,不一樣的。”

皇後嘆道:“本宮心中不安,本宮總有一種直覺,聖上……”

皇後話到這兒,停頓了一下。

此刻,這殿中,就是皇後與陪嫁的甄嬷嬷主仆二人。

皇後接下來的幾個字眼兒,明明很低、很低,幾不可聞。

可甄嬷嬷還是聽到了。

甄嬷嬷瞧個分明,皇後的唇語,說了那一句“聖上,他想廢後。”

甄嬷嬷在時,有些腿軟。

“娘娘,您還有大皇子,您的膝下還養了大皇子。”

甄嬷嬷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那是吐露了她的救命良方,她說道:“娘娘,若是大皇子立為太子的話,一切就會不一樣的。”

正統帝二十歲整,正是豐華正茂,青年氣盛時。

他的膝下,目前有兩兒兩女。

大皇子養在皇後膝下,生母是宮人出身的傅才人。

二皇子是麗嫔所出。

至于兩位公主,長公主是惠妃所出;二公主的生母,是宮人出身的劉才人。

當然,實際上,正統帝出生的兒女,并不止這四個孩子。

還有生下來後,夭折掉的孩子。

比如:生了二公主的劉才人,還夭折了一個小皇子,一個比大皇子還年長的孩子。

又或是在二皇子之後,賢妃還生了一個小皇子,同樣,亦是夭折了。

這沒滿了周歲,沒取了大名的兩個小皇子,自然就沒有上了皇家玉碟的排序。

想是過些年,後宮中,除了兩位皇子的生母,許也是沒甚人記得了。

永壽宮,東配殿。

皇帝來了,自然是一派的繁華光景。

玉榮陪着皇帝,還是手談了棋局。

當然,玉榮算不得高手,皇帝嘛?

在玉榮的眼中,也跟她半斤八兩,都算得兩個臭棋簍子。

那擱一堆,這是你來我往裏,算得一團熱鬧。

這等殺得自在,殺個痛快。

棋局裏自然是有些樂趣的。

畢竟,若是尋常的臣子,那是跟皇帝博奕,還真沒甚的膽大者,真敢贏了皇帝?

倒是玉榮啊,她有膽子,想贏了皇帝的。

可惜,十局裏,能贏了二三局,就算得有神助。

一般的情況下,十局裏,她能贏一局,才是常态。

這等博奕,皇帝自然下得歡喜。

這真心的贏,還是別人故意的相讓?

皇帝心中門兒清。

只是,揣着明白,裝了糊塗,皇帝還是偶有需要為之的。

下棋嘛,只是樂趣,皇帝自然不會太計較了。

“這一局,朕贏了。”

正統帝落了子。

“怎麽會?”

玉榮手中還捏了白子,她不想投棋認輸。

可惜,再是仔細一瞧。

這輸了,到底就是輸了。

“聖上,您的棋藝比妾高,就不能讓妾一子嗎?”

玉榮的眸中帶笑,有些狡黠的語氣,說道:“妾也是想贏一贏聖上的。”

“哈哈哈……”

正統帝開懷大笑,笑後,收斂了笑容。

“想贏朕?”

正統帝說道:“那你得努力努力。”

“至于讓你一子?”

正統帝幹脆的回道:“不能。”

“棋場如戰場,哪有相讓的道理。”正統帝的話,說的理直氣壯。

“不下了,不下了。”

玉榮擱了棋子,那是投子認輸後,帶些假意的傷心,實則就是跟皇帝讨了趣話。

她說道:“妾贏不了,心頭堵得慌。”

“聖上,今個兒,可不奕棋了。”

玉榮又說道:“唉呀,瞧瞧,時辰差不多了,應該擺晚膳。”

“聖上,要不妾陪您用晚膳吧?”

玉榮提議了。

“這是拿吃的,要堵了朕的嘴?”

正統帝瞧着樂了。

這會子,倒沒有拒絕。

在永壽宮,在耿婕妤這兒,他能舒坦舒坦,這是落一個輕省。

正統帝也是願意的。

在朝堂上,有了煩心的政務。

政務嘛,關乎國家大事,正統帝是天子,自然得一一謹慎,處處小心。

那是一絲一毫的,不敢懈怠了。

可在後宮,這些嫔妃就是正統帝的解語花。

正統帝自認了,還是一個惜花人,若不是真惹了他的憎惡,他還是樂意讓後宮的嫔妃們,都是給了一些體面的。

後宮嫔妃的體面?

在正統帝看來,無外乎就是位份、賞賜。

玉榮得了皇帝的話,自然侍候的秋蘭使了眼色,讓擺了晚膳。

有皇帝的到來。

這晚膳自然是添了皇帝的份例。

侍候的太監宮人們,這不能缺的。

入皇帝口中的食物,那一食一水,都得試膳的太監,先是試了,以保安全。

當然,玉榮這兒,今個晚,這應該唱的戲。

到底還是安排上了。

一道魚羹,玉榮沒入口。

她就是拿了帕子,幹嘔了起來。

好一小會子後,玉榮才是止了嘔意。

玉榮起身,給正統帝行了禮,她道:“妾失儀了,請聖上恕罪。”

“平身,不必多禮。”正統帝說道:“坐吧,你可是身體不舒服?”

皇帝還是表示了關心。

正統帝自認為,他沒那麽苛刻。

這會子,正統帝的态度,還是頗和善的。

“……”

玉榮在此刻,臉上有些遲疑,她說道:“聖上體恤,妾是突然聞了腥味兒,一時沒受住。”

“李善,傳太醫。”

正統帝聽了答複,就跟貼身的大伴李公公吩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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