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位妹妹的美意, 本宮心領了。”玉榮端起了茶盞在手中把玩了,她沒品了茶。
若說不動心,有人附于尾翼,那是假的。
可若說動心了, 玉榮的理智又是告訴了她自己, 甭想太多了。
後宮的嫔妃不能輕狂, 最怕的便是看不清楚自個兒。
玉榮目前的一點子光彩, 最主要還是靠着膝下的三皇子,以及壽康宮的皇太後扶持。
至于正統帝那麽的寵愛,太過于虛無飄渺。
皇帝的寵愛就像是天邊的雲彩,哪知道了,哪一朵會下了雨?哪一朵又會風流雲散?
“本宮就是一個心眼兒不大的, 沒敢奢望太多了。這不嘛,就愛在永壽宮裏躺了懶, 倒是怕麻煩來着。”
玉榮一邊說了話, 一邊還是捂嘴笑了笑。
玉榮的态度給了出來。
張選侍、趙選侍不傻,這時候, 自然應該懂的, 都懂了。
這一日。
張選侍、趙選侍二人帶着希望來, 又是帶着失望離開了永壽宮。
當天, 玉榮又接到了乾清宮的小黃門傳信兒,聖上今個兒晚要來永壽宮。
“謝公公來報了信兒。”
玉榮對于報信的小黃門, 還是給了茶水錢的紅封。
Advertisement
這之後, 玉榮就是喚了秋蘭、秋菊,自然又是一翻的布置。
那禦膳得盯緊了。
便是永壽宮正殿的布置,也是換了擺件兒,弄了一些新意。
到了用晚膳的時辰。
正統帝擺駕永壽宮。
“妾參見聖上, 聖上萬壽無疆。”
玉榮特意的換了一身宮妝,她還是梳了妝容,也是別有一翻意趣。
正統帝走上前,攙扶了玉榮。
“愛妃,快快起來。”
正統帝的語氣裏含了笑意。
“妾瞧着,聖上今個兒心情甚好。”玉榮的手,執起正統帝的手,笑語盈盈的說了一句。
“朕今個兒心情甚好。”
正統帝與玉榮落了坐後,還說道:“父皇當年派遣了幾拔使臣西行,近日有了回音。朕今日接見了回歸的使臣,西邊的消息倒聽了不少。”
“那西域之地的胡商來朝,倒是帶來了不少的新鮮之物。”
正統帝得了一個上國的大皇帝美譽,這時候,正是志得意滿。
得人稱贊,青史留名,這不就是皇帝的追求嘛。
“真是西邊來了胡人,那些新鮮之物必跟咱們中原人的不一樣。”玉榮笑談了幾句。她真好奇是哪些新鮮之物。
“聖上,西邊的胡人可帶子新奇的種子,那些農作物若是咱們沒有的,真想育苗種一種,看看可跟咱們這兒有什麽不同的?”
玉榮看似随意了,實則頗有心的提一提。
天南海北,各處自有各處的特産。
若能尋了大魏朝缺的農作物,那便是一件大善事。
若能得了更高産的糧食種子,那就是活人命的美事。
當然,一時間,玉榮不敢想那等美事。
可互通有無了,總有可能的,不是嗎?
再說,想想又不擔擱什麽事情。
“些許小事,交給皇莊去辦便是。”
正統帝笑道:“這下面的人得了吩咐,自然會用心的做,都想着攬了功勞在身。”
在正統帝看來,若得了新鮮的農作物,真是大魏朝沒有的。
那也是一些功勞。
想來皇莊裏的官吏們,皆是會看了皇家的眼色辦事。
只要上頭有吩咐,哪敢不盡心?
“聖上的話在理兒。”
玉榮表示了贊同。
“前個兒是聖上的萬壽節,宮裏有了聖上的吩咐,不許辦了今年的萬壽節。這……”玉榮是笑了笑,說道:“妾倒是省了一年的節禮。”
“你還真省了給朕的節禮?”
正統帝擡頭的目光,盯着玉榮問道。
“可不嘛,那一出盛贊了高祖天子的戲曲,就是妾本來要獻給了聖上的萬壽節的壽禮之一……”玉榮說了此話後時,還是拖了拖尾音。
“朕瞧瞧你還有什麽新鮮的把戲?”
正統帝反問了一句,語氣裏帶着些輕松惬意。
“本來有,現在嘛,妾打算留了明年,明年聖上的萬壽節,妾再獻上了。”
玉榮捂嘴笑了。
“再說了,今個兒是妾的生辰日,聖上還不許妾當一回壽星嗎?”玉榮的目光裏帶着些期盼神色,她望向了正統帝。
正統帝有點兒小尴尬。
對于嫔妃們的生辰日,正統帝哪記得?
“李善。”
正統帝喚了一聲。
“奴才在。”
李公公那可是正統帝的心腹,天子有召喚,哪能不應了。
“朕讓你給裕嫔準備的生辰賀禮,去,讓人呈上來。”
正統帝擺擺手,一下子把問題擱了下面人的頭上。
李公公多聰明的人。
這時候,明明之前沒得了帝王的吩咐,此時,也是躬身應了話。
“奴才這去催了下面的小黃門,這事情辦差了。哪能不趕緊的把裕嫔娘娘的生辰賀禮給送來永壽宮。”
李善連忙回了話。
然後,一扭身就去給皇帝描補善後了。
玉榮當然看懂了,皇帝壓根兒不記得她的生辰日。
可她沒覺得什麽失落的。
本來她就不愛皇帝。
上司望了下屬生辰,這不是挺正常的嘛。
玉榮在意的是皇帝樂意做一翻面子情,彼此就是裝糊塗,也是湊合一起樂一樂。
玉榮笑道:“得一回聖上的賀禮,妾這一遭的生辰,可是過了一回光彩。”
玉榮倒是好心情。
正統帝此時似乎也有了更多的興趣,是陪着玉榮一起說些小話兒,二人之間聊的開心。
在晚膳擺上桌前。
李善帶了小黃門給玉榮呈上了她的生辰賀禮。
一堆的玲琅滿目,耀眼光彩,各色珠寶,各色貢緞,各色玉雕,各色翡翠瑪瑙。
瞧着幾個小黃門一一站了一排,那呈上來的珠光寶氣,玉榮笑了。
“倒是讓妾發了一回財氣。”
玉榮對正統帝笑着說了話道。
“若得了愛妃的青睐,如此甚好。”正統帝也是笑着回了話。
玉榮不客氣了,額外的好處,得了便得了,她可不會拒絕。
玉榮揮了手,讓秋菊把這些東西收下去,收了庫房裏。她得了空閑裏,肯定再好好的欣賞一二。
晚膳上了桌。
這用膳的氣氛非常美好。
飲一些小酒。
再是舒緩一二的情緒,便是一個美妙夜晚的預兆。
等晚膳結束後。
消食時,玉榮還讓人準備了戲曲。
這一回唱的自然是花好月圓、良辰美景。
便是戲曲剛起了頭。
有宮人來禀了話。
玉榮一聽是永和宮的德貴妃不好了。
玉榮覺得額頭有點熱,可能是酒勁兒上了頭?
“聖上,德貴妃娘娘那兒要緊,您看這是不是馬上去探望了?”玉榮提了話。
“走,去永和宮。”
正統帝當然沒二話,提步就要離開了。
玉榮能如何呢,她只能跟上去。
畢竟,她一個嫔位,知道了貴妃娘娘不适,這不趕緊的去探望了。
這真窩在了永壽宮。
這不是招了正統帝的冷眼嗎?
玉榮這兒到了永和宮,可算是知道了德貴妃的情況。
德貴妃醒來,知道了落掉一個男胎的事情。再加之傷心了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一事,這兩兩相加,在小月中德貴妃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永和宮的宮人們勸了又勸。
效果嗎?
沒有的。
玉榮給德貴妃問安時,是見着德貴妃的雙眼哭得紅紅的,跟兔子眼兒似的。
正統帝要安慰了德貴妃。
玉榮自然是退出了暖閣,她在永和宮的大殿裏候着。
然後,甄皇後來了。
各宮的嫔妃們也是來了。
這些得了消息的嫔妃們,可不敢怠慢的。
哪怕有可能就是來湊一個數兒,可大家夥都不缺度,盡數全來了。
甄皇後是後宮的女主子。
她不倒跟嫔妃們一樣的在永和宮正殿候着,甄皇後進了暖閣裏。
不肖片刻,甄皇後出來了。
甄皇後神色淡淡的,倒是臉上的神情裏沒什麽擔憂了。
玉榮瞧出來了一些。
貌似甄皇後連做戲,也懶得做了?
玉榮就要想一想啊,是不是這一回慕容家與甄家因為兩位繼承人的人命官司,這真的鬧大發了。
最後,甄皇後開口了。
“聖上講了,德貴妃要好好的靜養,各位妹妹且回了各自的寝宮。倒不必在這兒打擾了德貴妃的安靜。”
甄皇後這般說了話,也不嬌情,就是打頭離開了永和宮。
甄皇後帶頭離開。
餘下的嫔妃們自然一一也是告辭了。
昭貴妃落了一步,在玉榮的跟前講了一句,說道:“本宮聽聞今個兒是妹妹的生辰,倒真不湊巧啊。”
玉榮想笑。
當然,她沒笑出來。
這昭貴妃知道她的生辰,可也沒什麽表示啊,不是嗎?
如今這話一出來,這算什麽招數?
嘴炮吧。
“年年都過了生辰,不是整數兒,算不得什麽正緊的生辰壽喜。”
玉榮也是輕聲的回了一句。
昭貴妃的神色,還是盯着玉榮瞧了一眼,然後,施施然的離開了。
在一衆的一宮主位裏,玉榮落了後面,玉榮就是瞧着前面的昭貴妃、惠妃、賢妃等人,那是先坐攆離開了。
然後,玉榮也是坐了攆,在一衆小主們的羨慕中離開了永和宮。
正統帝如何安撫了德貴妃嘛。
玉榮不會去揣測了。
這一個生辰讓玉榮過的,算是不怎麽有滋有味的。
當然,亦可以算是平平淡淡吧。
翻過了二月,三月春暖。
明明好時節,最是宜人。
出了小月子的德貴妃是真消瘦了,消瘦的像是一株缺了陽光的向日葵,那是恹恹兒的。
在玉榮看來,若說原來的德貴妃是一朵白水蓮,似乎不勝了涼風的嬌羞,卻也是一股子淡雅風情在眸中。
現在嘛,就是一潭子的死水微瀾,缺了勃勃生機。
關于那些永和宮曾經的奴才們,德貴妃小産後,送去慎刑司的再沒回來了。
啓祥宮封了,也沒再開啓。
至于裏面常婕妤,以及其它的三位選侍們,貌似在後宮也是沒了一點兒的波瀾。
整個後宮的人都遺忘了她們,就像是正統三年,這四個大選進宮的嫔妃們,從來就沒有入過宮裏一樣兒。
“正統三年大選入宮的,如今可就剩下了昭貴妃娘娘、德貴妃娘娘啊。”
玉榮有些感慨。
秋蘭聽了這話後,附合的回道:“娘娘說的是。”
“娘娘,那啓祥宮裏沾上了德貴妃小産的事兒,這肯定要讓聖上給罰了。”秋菊也是跟着回了話兒。
玉榮當然知道一些內幕的。
這宮裏啊,真想查了一些真相,不說全部吧,總有些蛛絲馬跡。
德貴妃會小産,會落掉一個男胎。
那還不是聽了宮外的消息。
誰給傳的。
慎刑司拷問出來的答案,那是啓祥宮裏有人通風報信兒。
誰是主謀?
誰是幫兇?
啓祥宮的常婕妤就成了主謀,其它人都不無辜嗎?
玉榮知道的便是常婕妤肯定有點兒冤枉的。
主謀嘛,談不上。
常婕妤哪能威脅到了德貴妃娘娘啊。
可若是一點兒不知情,那也未必了。
玉榮可是知道着,常婕妤小産了,當初可是查到過德貴妃的頭上。不過是正統帝給翻了案,讓麗采女背上這一口謀害皇嗣的鍋。
當然,麗采女一直在喊冤枉。
常婕妤會如何想?
玉榮一個外人,又不是常婕妤肚子裏的蛔蟲,肯定不多揣測的。
再則說了,後宮裏嘛,哪沒有冤死的。
真落一個死字的份上,就得認栽。
能耐不如人,栽了,也是白給。
至于啓祥宮中的其它人嘛,玉榮只能說,這後宮的嫔們的命運便是如此啊。
入了宮不得寵,又沒後臺的話,推出去當了背黑鍋的背鍋俠,最有可能呢。
哪個廟裏也有冤死的。
次日。
坤寧宮。
甄皇後見了娘家人。
她的母親病了,這一回進宮的是她的弟妹。
至于嫂嫂嘛,跟母親一樣的也是病着。
“娘娘……”
甄皇後的弟妹這是一語未出,就是眼落淚來。
“娘娘在宮中受委屈了。”
這一位甄家的二太太瞧着甄皇後憔悴的神色,便是眼含淚花的說道。
“本宮受什麽委屈不打緊。就是宮外的母親,還有嫂嫂,她們才讓本宮擔憂呢。”甄皇後不傻,她清楚的知道了大哥殁了,還是死于非命。
大哥是她母親一輩子的指望,指望大哥光宗耀祖。大嫂膝下沒有兒子,一個沒有兒子的寡婦,還有什麽盼着?
“唉。”
甄家二太太也是嘆氣。
甄家的氣氛,如今可是難啊。
甄家二太太說道:“臣婦是兒媳婦,自然是依了本份照顧了老太太。就是大嫂那兒,怕是不容易想開。”
“是我家讓大嫂受了委屈。”
甄皇後知道的,這望門寡不好守,沒兒子的寡婦哪有什麽幸福可言?
“弟妹,跟本宮說句心底的實在話,你可知道大哥之事,跟家裏,跟族中有什麽牽連沒有?”甄皇後非常認真的神色,那是問了此話。
甄家二太太驚訝了。
甄皇後說這話,這是何意?
“娘娘,您這話從何說起來?”
甄家二太太真的不理解。
可以說,甄家世子的突然殁了,甄家人都接受不能的。
“宮裏有流言,說咱們甄家是故意的,故意一命換一命。德貴妃聽着了消息,還是落掉了一個男胎。”
甄皇後吐了一些後宮的流言扉語。
“這是欺人太甚,這把甄家當了什麽?”甄家二太太怒了。
這等話聽在甄家二太太的耳中,這就是把甄家的體面往泥裏踩。
甄家好歹也是出了一位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這中宮娘娘的體面豈能不值錢呢。
“娘娘,這話若是傳到了外面,這不是戳了老太太的心肝嗎?”
甄家二太太那是哭述了起來。
甄皇後聽着甄家二太太的話,也是點點頭。
“這是有人在謀劃了。”
甄皇後就是這麽一個念頭。
“本宮與大哥兄妹情深,大哥的死,讓慕容家付出代價是一定的。可本宮也沒想要讓慕容世子償了命……”甄皇後一聲的嘆息。
“死者已矣,來者可追。甄家的近況并不好,聖上對于太宗朝的奪嫡一事,一直耿耿于懷。本宮有心化解,奈何積怨太深。”甄皇後以前還不肯露了口風。
可現在甄家跟慕容家都是交惡了,那是注定了你死我活。
甄皇後總要讓娘家清醒清醒了。
“本宮以為這一回聖上會循了私情的,若真如此的話,甄家在裏面總能搏一些情份。”甄皇後一聲嘆息,道:“可聖上卻是半分私情也沒循私了。”
“越是如此,本宮心中憂慮越甚。”
甄皇後對于朝堂上的一切自然有她的揣測。
甄家的遠景,讓甄皇後心憂如焚。
偏偏甄家的衆人,不管是東府還是西府,還是沉醉在繁華似景的烈火烹油之中。
哪有人想一想繁華落盡時,又是何等的凄涼?
“娘娘,何至于此?”
甄家二太太吓住了。
“聖上對甄家早有芥蒂,如今又失去了一位皇嗣。慕容國舅那兒怕是恨毒了甄家。這一樁一樁的,都是禍端啊。”
甄皇後說着說着都是落下淚來。
甄家二太太起是聽了話,心中也越是害怕起來了。
“這可怎麽是好?”
甄家二太太連忙問了話。
“慕容國舅是聖上的親舅舅,慕容家得了聖上的信任,德貴妃又與聖上青梅竹馬的舊情在。怕是本宮想依仗一二,甄家如今能結交了,能幫襯上的就是武氏一族了。”
甄皇後的目光是幽幽然的望向了壽康宮方向。
“武氏一族可出了一位皇太後,更有一位昭貴妃在宮裏。”
甄皇後一直覺得武氏一族若能結盟了,她在後宮不至于孤立無援。
在朝中的話,武氏一族也不是光杆兒的,那也有一票的盟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