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叫李立海……”
李立海的動作太突然了,滿屋子的人,包括雪雁都沒有反應過來。他進屋前就把腰帶解下來了,進屋看到雪雁直接就上手抽。
雪雁反應過來的時候,第一下已經落到身上了。那腰帶頭上帶着一個卡扣眼的鋼針,腰帶甩身上的時候,那鋼針劃到了脖子上,一陣刺痛。
李立海動作相當的熟練了,第一下打完,接着來第二下。
第一次沒反應過來,第二下雪雁還能不知道躲嘛。側身是沒有用的,那是皮帶,她就下蹲,順手就把手裏的碗筷往李立海的臉上扔。那碗裏還有醬油和咬了一口的餃子呢。扔不扔對地方不知道,只顧着低頭躲皮帶了。
雪雁這一蹲下,原本站在她身邊的丁大嫂可是遭了殃,直接抽到她身上去了,她個子又矮,抽雪雁肩膀的高度,抽她就已經在頭上了。李立海又是下了死力氣,一下就把她抽暈過去了,直挺挺的往地上倒。
就這,李立海都沒停手,接着往雪雁身上招呼。
其他人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把手裏拿着的碗筷往桌子上一扔,都擠過來拉架。
雪雁被擠得倒在地上,撞到了炕沿上。雖然都攔着,李立海那皮帶還是帶到了她胳膊上。
反擊是下意識的,腦子都來不及反應,就順手在炕沿上一劃拉,胡春秀平時做活兒的笸籮就放在炕頭上,裏面有剪子。她這麽一劃拉,就摸到剪子,拿起來就往李立海身上刺。也是趕巧,他擡手抽皮帶的時候,把衣服帶起來露了腰,這時候的棉襖都不寬松,帶上去就卡住了,腰上只有系在褲子裏的秋衣一層遮擋。那可擋不住剪刀。
雪雁這一下子下去,剪刀就插肋骨上了。血順着剪刀流出來,衣服很快就濕了一大片。李家的電燈是十五瓦的,亮度并不好,也就是看個模糊的人影。可剪刀都卡在肋骨上了,李立海穿得又是灰色的秋衣,還能看得很清楚秋衣被血染成深色的一大灘。
“啊……殺人啦……”李四媳婦是弟妹,又頂着大肚子,沒往前湊,在人縫裏看到剪刀,就喊開了。本來就八個多月的肚子,這麽個激動法兒,能不驚動肚子裏的孩子嗎?喊完就捧着肚子喊疼。
李四又回頭顧她。李老大也顧着自己媳婦,一聲一聲的喊李大嫂,喊不醒,就紅着眼框咬牙切齒的看着李立海,恨不能吃了他的樣子。
李奶奶早被這陣仗吓得背過氣去了,李爺爺顧不上她,歲數大了也上不了前兒拉架,坐在炕上,一下一下的使出渾身的力氣拍桌子。一邊拍一邊罵,不肖子孫。
李四公拿着炕上的掃炕笤帚打李立海,嘴上罵罵咧咧,爹娘祖宗的罵,李三從後面抱着他二哥,看着血又害怕,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他媳婦兒本來是要扶雪雁的,被雪雁彪悍的樣子吓得不敢上前,轉頭過去看李大嫂。
小風小言還有老三家的小慶,吓得在炕上哇哇的哭,小雪本來都睡着了,被吵起來也跟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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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香秀在炕上把三個大點兒的孩子都護在懷裏,一邊兒安撫着孩子別怕別怕,一邊兒喊李五,“老五,快去喊人。喊你叔,你大爺,套車,送衛生所啊。去你大姨家,喊你大哥去。快點兒跑。”她算是這屋子裏最冷靜的一個了。還知道調度安排人,其他人早都麻爪了,可沒她這份冷靜。
雪雁紮出去那一下是用了全力的,紮了,有些脫力。再加上屋子裏亂做一團,本來空間就小,她在地上,又是被擠,還不知道被誰的腳絆了兩下。脖子上感覺粘乎乎的,拿手一摸,一手的血。是被腰帶頭鋼針刮的那一下把脖子劃破了流的血,她順手就把血摸在了臉上。
李立海被紮了一下,也老實了。不敢再得瑟,癱在老三的懷裏,等着送他去醫院。李四公的笤帚只打了一下,看到那一身的血,也不敢再打,愣了一會兒,看老三要去拔剪,趕緊阻止:“不能拔,別動它,到醫院再說。”
說完了,抹了一把臉就往院外走,去套自家的馬車。
這年頭兒汽車不方便,滿屯子連一輛手扶拖拉機都沒有。李大嫂暈着不醒,四媳婦兒捧着肚子喊疼,李立海又不知道傷到什麽程度,雪雁一頭一臉的血,老太太又死過去了。這麽些傷員,一輛馬車哪夠用的。
其它人都有人顧着,反倒雪雁坐在地上沒人管了。
她掙紮着坐起來,拿着被子把小雪包上,又找到小風小言的棉鞋,去胡香秀懷裏拉扯孩子給穿鞋。
“雪雁,你要幹啥?孩子留給我,你跟着上醫院看傷去。”胡香秀的聲音都是抖的,把孩子又往懷裏緊了緊,不讓雪雁搶。
“那你就留着吧。我回娘家,再在你們家待着,我還能活幾天都不知道呢。”雪雁也不強搶,怕吓着孩子,再一個,這大冬天的,孩子還太小,沒辦法跟着走,她一個人又抱不了三個孩子。
抱起來小雪就走,後院也沒回,直接就往鎮上走。
她前腳出門,李大嫂就醒過來了,醒過來迷迷糊糊想起身,又覺得肚子疼,才又發現,血沿着棉褲腿兒往下流,胡香秀生了那麽些孩子,一看這情況就知道是咋回事兒了,更是急得不行,一疊聲兒的喊院子裏的李四公,快點兒套車,先送大兒媳婦和三媳婦走。人命關天。
屋裏忙做一團,根本沒有閑人去追雪雁,只能由着她走。
李五小跑着出去找人,也顧不得進屋細說,一路往羅家跑,路過他叔家,在院子外就扯着嗓子喊,說他二嫂殺人了,讓套車送他二哥去醫院。
跑到羅家的時候,羅家人已經聽着聲兒出門看了。一聽他的話,也顧不得過年了,他大姨立馬叫他大姨父套馬車,自己一路小跑兒着往李家跑,羅剛也跟他媽一起。蘇玉梅惦記雪雁,可是孩子還在呢,都走了沒人幫她看孩子了。聽說殺人了,想着血乎拉的場面,又不能帶着孩子過去,只能留在家裏看孩子。交代羅成一聲兒,讓看看他二嫂咋樣了,回家告訴她。羅成反應慢半拍,但是聽話,他嫂子支使他,也就往他二姨家跑。
大姨母子到的時候,李四公已經把馬車套好了,正在往車上鋪苞米杆,胡香秀就是到了這個時候,也沒舍得把被褥拿出來給兒子媳婦鋪,怕弄上血洗不出來。
“人都快不行了,還等什麽車,一車拉走得了。老三,剛子,把你二哥擡車上去。”胡大姨一看馬車上只放了兩個兒媳婦,還想再等着別家的車來了才送李立海,急得直罵。李立海這會兒失血過多,臉都沒人色了,也沒力氣說話。自己拿手按着出血的地方,老老實實的等着安排。羅剛聽他媽一說,立馬上前,跟李三一頭一腳,把李立海擡上車,李大嫂坐在車前頭,沒那麽大的空間讓李立海躺着,李三就上車,讓他哥靠着。人都上車了,李四公趕着車就往鎮上跑。
他的車都已經跑出去幾十米了,李三叔才趕着馬車過來,衆人又忙活着把老太太往車上擡,往醫院送。李三嬸子跟着來的,倒是不怕老太太沒有照看。
這會兒大姨父也趕着車到了,羅剛坐上車,跟他爸一起往鎮上趕。他得去張羅呀,李家這些個,哪個是能辦明白事說明白話的。回家跟蘇玉梅要過家裏所有的現金拿上,自己姨家什麽情況,他心裏有數,肯定沒人帶錢。沒有醫藥費,醫院能收嗎?
“雪雁呢?”等車都走了,胡大姨才發現雪雁沒在,進屋裏看着一屋子的狼藉,胡香秀還在炕上哄着哭唧唧的孩子,問她。
“紮了老二一剪子,她自己也傷了脖子,抱着孩子走了,說要回娘家。家裏亂成這樣兒,也沒人有空管她……”胡香秀一肚子的怨氣,覺得雪雁小題大作,又不是頭一回挨打了,但凡她能忍一忍,也不至于鬧得一家子雞犬不寧。
“老二啥時候回來的?雪雁無緣無故的就紮他?”胡大姨是個厲害的,也明事理,當了幾十年的家,還能把日子越過越紅火的女人,不明理是辦不到的。她更是知道自己的妹子是個什麽尿性,沒有偏聽偏信的跟着胡香秀的套路走。
“剛進屋,不知道聽誰說的,說他媳婦給他戴綠帽子,就動手了,老二媳婦還手沒輕沒重的。就亂起來了。老大媳婦也不知道是不是懷上了,見紅了。四媳婦的肚子也抻着了。”胡香秀跟她姐回話不敢瞎說,但也不是沒有偏向。
“完犢子玩意兒。沒聽說往自己頭上戴綠帽子的,還能不能有點兒正事兒了。大半年沒個影兒,年午黑天的回來了,就對媳婦兒動手?你還有臉幫他說話?你咋不尋思尋思,他要是沒聽到雪雁把他欠的那些錢還了的信兒,他敢回來嗎?我可讓你愁死我了。成子,你趕緊回家,騎上自行車去追你二嫂,追上了用車駝着她們娘倆送回丁家去,快去。”
胡大姨的腦了轉得快,一聽就猜個八、九不離十,以她對丁雪雁的了解,就不是一個知道還手的人,以前被李立海打得大冬天的不穿衣服在院子裏老老實實的跪着都不反抗,能逼到拿剪子紮了,那打的能輕得了?這要是讓她自己抱着孩子回娘家,再有個好歹的,丁家能悄麽聲兒的就算了?李立海就是沒被紮死,就丁文強那樣兒的,能饒了他?
一邊兒氣得肝疼,一邊叫羅成去追人。把人好好送回家,至少讓丁家知道沒有對雪雁不管不顧吧!
哎,老李家,這都辦的是什麽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