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摸黑走路,肯定沒有馬車走得快。
李四公的馬車之所以沒有追上雪雁,是因為雪雁走的毛道兒。就是那種為了少走些路,一腳一腳踩出來的,斜穿農田的小路。走得人多了,路面都踩硬了,自然就成了路。人們也有默契,種地的時候,都會把這種一人寬的小路留出來。
這時候的人,出行最大衆的方式還是步行,三十四裏路,那也是說走就走的。所以,這種小毛道很多。跟走車的大路比,這種差不多是直線距離,能近一些。也因着這個,李四公他們的馬車才遇不到雪雁。
羅成是個實在的,回家取自行車的時候,蘇玉梅就怕他一根筋走大路,特意囑咐他延着毛道找,別走大路。還給拿了手電筒。大年三十,沒月亮,全靠着冬天積下的雪光走路,深一腳淺一腳的,又抱個孩子,還受着傷,可怎麽走。
小毛道不好騎車,羅成是推着車小跑着追的。很快就把雪雁追上了。
“二嫂,我送你。”羅成遠遠的就喊。大晚上的,聲音傳得本來就遠,他又是大嗓門,雪雁早聽到了。就往大道上走等着他。
等到了,抱着孩子坐着自行車的後座上,讓羅成送。
光線不好,又怕摔着孩子,自行車騎不快,一個來小時才到了鎮上。都在過年呢,鎮上正熱鬧,到處都是鞭炮聲,丁家的大門也沒關,正在院子裏發紙。羅成的自行車剛到門口,忙活着正要放鞭的文強就看到他了。
“羅成,你咋來了?”這大過年的。
“文強,是我。”雪雁從車上下來,打了聲招呼,抱着小雪往屋裏走。
“媽呀,姐,你這是咋滴了?”雪雁一頭一臉的血,給文強吓得媽呀一聲,眼睛瞪得老大,聲兒都不對了。
“李立海打的。”說的時候已經進了屋,把孩子往親媽炕上一放,“媽,你幫我看着孩子,我得上衛生所把脖子包一下。”
“艹他媽李立海,老子宰了他。”文強看他姐那樣兒,氣得都不行了,也不過年了,到廚房拿了刀就要去給他姐報仇。
“不用你宰,我已經動手了,能不能活下去,看他的命了。他們應該到衛生所了。”雪雁臉冷冷的,轉頭又找她哥,“哥,趕緊找人吧,怎麽也得弄個正當防衛。”
這會兒孫蘭英和丁大嫂在廚房煮餃子呢,丁大嫂聽着聲兒出來看了一眼,見雪雁臉上的血,就随手拿了個毛巾,在熱水裏洇濕了,過來要給她擦臉,被雪雁擋了,“嫂子,不能擦,得讓越多的人看到越好。”
雪雁這會兒已經做了李立海撐不下去的準備。不能他死了,自己還得落個殺人犯的罪名吧!人渣,根本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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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能洗。別去衛生所了,沒有大夫。你在家等一會兒,我去借車,咱們上縣醫院。文強,你去找派出所值班的,這事兒不能瞞着,得經官。得讓警察給咱們做證人。”丁大哥交待着,就往出走。
這年頭兒的車,都是随着司機走。政府唯一的那輛吉普車司機開回家的,好在司機家也住鎮上,離得不遠,也就是十來分鐘的路程。
派出所就在衛生所對面,離丁家不到五十米,幾步就到了。文強到了所裏,趙所和一個民警在值班,那民警強子也是他從小一起長起來的哥們兒。都是熟人,也沒廢話,拉上人就往對面衛生所去。
李家的兩輛馬車這會兒早到了,衛生所就一個值班的大夫,四十多歲,全鎮沒有不知道的,他就不會看病。是特殊時期混上的工作,藥都認不全,更別說看病了。不過是見得多了,李立海的傷他處理不了,但是李大嫂和李四媳婦兒的情況他能判斷,“流産了。出這麽多血,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這個是要生了,趕緊的。往縣醫院送,手術去吧,說不定孩子還能保住。這個受傷的,衛生所也沒那個條件,給你點止血藥上着,趕緊走吧。”
那大夫可痛快呢,車都沒讓下,就給打發了往縣裏去。還很“盡職”的回辦公室給縣醫院急診打電話,提前報告這邊病人的情況。
人命關天的事兒,本來也信不着這大夫。聽他這麽一吓唬,李家人也不敢等啊,李四公趕着車就跑。
那大夫再去看李老太太,“人都硬了,還拉來幹什麽?回去吧。”就再也不看,直接回辦公室了。
“啊……”李三叔,李三嬸當場傻眼。老太太這是死了?
羅家爺倆都沒進衛生所的院子,在門口碰上往縣裏跑的李四公,就直接跟着走了。這邊兒就剩下李三叔兩口子和車上的老太太,倆人直接傻在了當場。
文強他們進院的時候,就是這麽個場面,問了大夫李立海的情況,他就回去了。至于李老太太的事兒,他才不會管呢,跟他有什麽關系。
直接就回家了。
回到家,丁大哥已經把車取回來了,他自己會開車,就沒讓司機過來。本來丁老爹要跟着的,丁大哥和雪雁都不讓,怕他身體受不了,再跟着上火。丁大嫂回家取了錢回來要跟着,孩子都扔給老人了。文強回來直接上車,也跟着。正好一車,四個人就往縣醫院跑。沒多遠就追上李家的馬車了,李四公扯着嗓子喊丁大哥救命,讓把他們家的病號都拉上。丁大哥連剎車都沒踩,憑什麽管你們去。想得美。拉着你們,出了事兒,不得賴我們身上啊。
半個小時到了縣醫院,醫院職班的大夫接到鎮上打來的電話,知道要有重傷號,還好幾個,早通知了領導,縣城本來也不大,在縣裏的領導和大夫都趕回來備戰。七八個大夫,十來個護士都等着呢。
“你這也是命大,再偏上一公分都刮到動脈了,這麽長時間,出血也能要了你的命。”大夫一邊給雪雁處理傷口,一邊感慨。
剛看到雪雁下車的時候,大夫們可是吓得不輕,這麽多血,還以傷得多重呢,等開始處理了,才确定,其實并沒有看上去那麽嚴重,傷口不深,也不大,血已經凝固了。
雪雁處理傷口的時間,丁大哥已經跟院長聊起來了。縣城才多大,他好歹是個副鎮長,平時縣裏開大會,也都是常見的,都認識。丁大哥把情況一說,那位姓劉的院長也是很通透,就交待了給雪雁處理傷口的大夫,病例往往嚴重了寫。還給辦了住院。
文強也沒閑着,他那個嘴,早把雪雁是被李立海家暴給宣揚的全醫院的大夫和住院的病人帶家屬全都知道了。就一棟三層的小樓,能藏住啥事兒。
有正義感的人還是很多的,雪雁滿臉血來的醫院也是大家都看到的,再一聽她的事兒,氣憤的人很多。
所以,等李四公他們到了醫院的時候,連個上前幫忙的人都沒有。
診斷結果很快就出了。
李大嫂那個沒啥可說的,就是流産了。住院等着清宮。
李四媳婦兒半路上羊水就破了,孩子再不生要憋死在肚子裏了,直接推進手術屋生孩子。
李立海這邊兒也推手術室了。不過很快就出來了。
要麽怎麽說禍害遺千年呢,出了那麽多血,他居然連生命危險都沒有。甚至連重傷都算不上。
那剪子本來也不利,又被肋骨卡住了,連內髒都沒傷着,就是個皮肉傷……
李立海臉色不好,混身沒勁兒,除了确實出了不少血,主要是吓得。
算下來,他的傷,還不如雪雁的危險呢,雪雁的傷可是真的差一點就傷到動脈。
一出結果,李立海立馬就活過來了。送到病房,就跟李三罵罵咧咧的罵雪雁。一口一個等他出院,非打死雪雁不可。
“你可少說兩句吧,大嫂和四兒媳婦還不知道咋樣。不讓你這麽作,大哥都當爹了。”李三讓他煩得不行,他是老實巴交的農村漢,只求穩定生活,向來是看不上流裏流氣的他二哥的。
“你想打死誰?你再說一個我聽聽?”李立海還想回嘴呢,文強拎着從鍋爐房找來鐵爐勾子就進來了。
丫的,他這個暴脾氣,人可算是讓他遇上了,還能不給他姐出氣?
“文強啊,沒說誰,沒說誰。”李立海一看文強的架勢,立馬就慫了,滿臉是笑的往床邊挪,下意識的就要躲。
他們兩個風格不同,李立海是吃喝嫖賭啥都幹,就是不動武,只動嘴坑蒙拐騙。
文強是能動手就別吵吵,正宗的北方人性格。秀才遇到兵都得躲呢,何況是李立海這一號兒的,碰上只講武力的文強,那可不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
文強才不跟他磨叽,上前擡手就把李三的衣服領子揪住了,一甩胳膊,把李三甩出去三四米遠,坐到地方半天起不來。
剩下李立海,身上帶着傷,不能動。
掄起來爐勾子就往李立海的腿上招呼,也不多打,就兩下。可就這兩下,那是鐵棍子,砸在人腿上,能輕得了?
“你不是抽了我姐兩皮帶嗎?我就回你兩下。要你這條腿,算是以前欠的債。以後再敢動我姐一個手指頭,動一回我打斷你腿一回,給老子記住了。”
打完了,文強直接出門找丁大嫂拿錢,到門診,找骨科的大夫給他治傷,還把費用交了。
态度明明白白,我能給你治,下回也還能再給你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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