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媽,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送小言回李家溝的路上,孩子異常的乖巧,坐在他舅的手扶拖拉機後車鬥裏,摟着雪雁的脖子就沒撒過手, 憋了大半段路, 能遠遠的看到李家溝的輪廓了,才小小聲的問出來。

“媽媽怎麽會不要小言呢?你看, 妹妹還那麽小, 她又幫不上媽媽的忙。那媽媽就只能依靠你跟哥哥啦。哥哥在姥姥家幫媽媽陪着姥姥姥爺,小言比較厲害, 來幫着爸爸陪着爺爺奶奶呀。”雪雁差一點被問倒, 想了好半天, 才憋出來這麽一個說辭。

“嗯……那到也是。哥哥笨笨的, 在奶奶家肯定被欺負。”小言低頭想了一下, 覺得好像是他比較厲害呢。

“不能那麽說哥哥,哥哥很聰明的。你們之前在奶奶家住的時候,有人欺負哥哥嗎?”雪雁準确的抓住了關鍵信息。

“有啊。大全子他們幾個老說哥哥像大姑娘,要娶哥哥當媳婦兒。我都咬過他們好幾回了。”小言一副邀功的樣子。

呃……

他說的大全子是李三叔的孫子, 也是五歲。屯裏跟小風小言差不多大的孩子有十幾個,每天在一起瞎跑瞎鬧的玩兒。也有四五個小姑娘,偶爾玩個過家家什麽的,媳婦兒不夠分,小風長得比那些小姑娘還好看, 被小小子們搶着當媳婦兒的時候還真不少。孩子們鬧騰着玩兒, 大人哪會在意嘛。有時候也會拿小風長得比女孩兒還好看開玩笑,哪裏想到,小獸們心裏還挺介意。

“小言真棒, 能保護哥哥了。以後也要保護妹妹哦。但是,媽媽覺得,咬人不太好,打架也不太好。咱能不能換個別的招兒啊?”雪雁就順着哄。

“別的招兒?告家長嗎?那不是臉都丢完了?等我再長大一點,能打過他們了,我才不稀得咬呢,還咬我一嘴泥。”他還挺嫌棄的,這是打不過人家,就動嘴咬嗎?

“你還知道告家長啊?”知道的咋那麽多呢?

“知道啊。寶哥他們整天說田靜只會告老師告家長,最煩人了。”

寶哥也是李家同族的,他們的小哥哥,上三年級了。田靜是誰雪雁不确定,但是田這個姓只在隔壁果園屯才有,應該是他們家的閨女吧。一聽就是小男生小女生之間的少年煩惱。可可愛愛沒有腦袋。

雪雁都不知道該怎麽回小言這些個童言童語。

不過也不用回了,李家到了。

雪雁沒有空手回來,給帶了一袋米一袋面,還有給三個老人的新衣服和吃的。進門也不把自己當外人,熟門熟路,該叫爸媽還叫爸媽,進屋裏手腳不閑,拿起抹布就收拾衛生,都是以前幹老了的活兒。

“雪雁哪,還是回來吧。你說你一個人在外面,風吹日曬、撇家舍業的,還整得孩子連個家都沒有。回來吧,再怎麽滴也算個家呀。就算為了孩子能有個安穩的家,管怎麽滴,把孩子将就大了,行不?”胡香秀讓雪雁一頓操作弄得心裏酸溜溜的,這兩個月,她比任何人都要不習慣,地沒人種了,她得自己拿回來種,馬上要春播了,這些天,又是犁地,又是準備種子的,還有自家的園子,她跟李四公忙得腳不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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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心裏有怨氣,那是一點兒忙都不肯幫的。飯菜一有不合口兒的還張嘴就罵,隔多遠都能聽到。本來自家的名聲就不好,又開始傳不孝順,虐待老人的話出來了。

以前哪裏有這些事情,春耕秋收,自打雪雁嫁過來,她就沒下過地,從來都是在家做個飯,帶帶孩子,把菜園子侍弄好就行。老爺子老太太那時候也都得力,能幫上忙,實際上孩子也都用不着她管。老太太還能幫着做飯,老爺子幫着種園子。她多輕省啊。

哪像現在,處處都不對。每天還累得要死。腰都伸不直。五個兒子,一個都借不上力。老大家她是躲都來不及,老二更不用說,老三兩口子那是向來只過自己的日子,眼裏誰都沒有的,老四兩口子沒有像老大家的那麽作,可也是不登這邊的門的。老五開春在廠裏找了個力工的活兒,連家都不回,直接住在廠子裏了。誰都指望不上。

這再把孩子接回來,可怎麽帶?想想都愁得慌。

再加上雪雁一叫媽,她可不順杆爬就想把人往回勸嘛。

雪雁在省城醫院門口賣茶葉蛋,鎮上村上都有人去看病的時候遇上過,回來自然是要說的,李家也有耳聞。都知道雪雁在省城賣雞蛋,日子過得挺不容易的。

一個單身女人,起早貪黑的這麽幹,也是艱難,想必心裏也會有些後悔離婚吧?穩定的日子都沒了。

她是這麽想的,就想把人往回勸。要是能勸回來,孩子們有個家,她跟李四公也能輕松些不是。

“媽,我之前沒将就過嗎?這幾年我的日子是怎麽過的,還有比你更清楚的嗎?要不是李立海想要我的命,我能走嗎?還有,孩子們也漸漸長大了,小言都記事兒了,讓孩子們看着親媽被他們親爹打是好事兒?再說,孩子馬上要上學了,家裏連買米的錢都沒有,我不出去掙錢,指望李立海?能指上嗎?媽,你也不用勸我,我就是累死,以後也不會再跟李立海有任何關系了。孩子呢,你們要,我給你們送回來,只求您看在是您親孫子的份上,別讓他餓着凍着傷着。往後我一個月給您五十塊錢孩子的撫養費,孩子饞的時候,給他做點兒想吃的,行嗎?”錯處都是李立海的,這一點必須說得清清楚楚。

雪雁可太了解胡香秀了,那真是一點兒活口兒不能留。但凡讓她覺得有機會,真能一直粘着你不撒手的。所以,她把話說得很死,回頭是不可能回頭的。

“我去看看大姨。”不想再跟胡香秀磨叽了,雪雁帶着小言就往羅家去。

小言跟羅家的曉山同歲,比曉山小半年,倆小子是真正穿開裆褲一起長起來的小夥伴,小言一進屋,倆人兒就抱一起了,然後手拉着手出去自己玩去了,還真行,這麽長時間沒見了,沒把小哥們兒忘了。

雪雁也不去管孩子,把帶來的東西往出拿,除了給倆孩子的衣服,還有給兩個老人帶的點心和罐頭。

“你說你這手,咋那麽巧呢?這衣服可真好看。特別是這個連體的,孩子穿着睡覺,都不怕她踢被子了。晚上也能睡個踏實覺,不用總惦記着給她蓋被子。樣子也好看。你要是不說,我都以為是買的呢。是不是在南邊兒看到的樣子?我看電視新聞裏播的,那邊兒現在老先進了。”蘇玉梅一連聲兒的誇雪雁的手藝,之前文強就給曉靜捎過連體的娃娃裝,是送到廠裏讓羅剛帶回來的,孩子穿着好。這次又給做了一套單衣,一條小裙子。不是真有心,哪能給做這麽些衣服。這個情,她得領。

“我不是在大學門口擺攤嘛,旁邊就是報亭,我沒事兒的時候就翻翻那裏的報紙啥的,跟着人家學的。”總得找個合理的解釋,橫不能是她無師自通,一個前農村婦女突然會服裝設計了吧。

“還是你心靈,手也巧。這次回來,能待幾天?能住下不?咱倆這麽長時間沒見面兒了,好好唠唠。”其實蘇玉梅也知道,雪雁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在李家溝住的,太尴尬了。她也就是嘴上這麽一說。

“住不了,明天就得往回返了。耽誤一天,雞蛋怕壞了。這次回來就是看看孩子,把他送回來,不能讓他覺得是媽媽不要他了。”雪雁就把話題往小言身上引。

“真送回來了?”還以為她不能給呢。要說李家這事兒辦得,讓她這個外人看着,都覺得不地道。這不是把孩子當工具用呢嗎?那麽大點兒的孩子,就這麽推來送去的,李家那老兩口又眼看着顧不過來,孩子可是要遭罪了。

“不送回來咋辦啊。離婚的時候沒判給我,我想不給,他們非要的話,再鬧到法院去。長輩這麽撕扯,孩子心裏得怎麽想。別覺得孩子小就啥也不知道,那是咱小看人家了,其實他們可懂呢。現在的孩子,精着呢。”留下心理陰影,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兒。這個年紀,正是性子養成的時候,記憶裏全是陰暗的東西,那孩子的性情能養好?

“也是啊。你放心,我只要有時間,就過去看孩子。那邊兒忙不過來的話,就把他接過來,讓他跟曉山一塊兒玩。多雙筷子多個碗的事兒。”蘇玉梅給雪雁吃定心丸。

倆人又聊了不少,胡大姨見到雪雁覺得臉上有些挂不住,特別是在雪雁到了如今也一點兒不差事兒的情況下,她更覺得自家妹子辦的不是人事兒,也不往前湊,讓她們閨蜜聊着,她看着孩子。蘇玉梅跟雪雁科普了一下這段時間李家溝發生的新鮮事兒。比如李老大到底是把李大嫂接回來了,可李大嫂的娘家非說家裏風水不好,得跳一場大神送小鬼,明明是她親爸媽操辦的,可生生讓胡香秀拿了一千塊錢出來大辦。回來之後呢,李老大是恨不得把媳婦供起來,連洗腳水都給送到炕頭上那麽伺候着,就這,李大嫂還一個不順心就開罵。

再比如,李家老爺子一天到晚的鬧騰,折騰李四公兩口子,不讓他們消停。天天在炕上躺着,一點兒忙不帶幫的。

還有李四媳婦兒,又懷上了。上一個還沒過百天,這個就懷上兩個月了,那速度,也是沒誰了。現在人都不出屋兒,天天在家裏養着,就怕再有個閃失。

巴拉巴拉說了一堆,都是跟李家粘邊兒的事,也是讓雪雁心裏有個數兒。孩子放在這裏呢,啥也不知道也不行。

所以,雪雁回到李家,幫着做了一頓晚飯,吃完了,鍋碗瓢盆都給收拾得幹幹淨淨,臨走的時候,又單獨給李老爺子留下十塊錢,“爺,這錢你老留着買魚吃,別省着,花沒了你就跟我說,我以後每個月都回來的。”

李家溝附近沒有地上水,化凍之後,就有幾十裏外江邊的人打了魚騎着車走村串屯的賣。李老爺子就愛吃小魚炖土豆條,以前是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回。後來是跟老太太總幫丁雪雁帶孩子,夏天的時候,丁雪雁十天半個月的就花幾毛錢給買幾斤手指那麽大的小穿丁魚解饞。

老爺子雖說是長輩,倒也沒有糊塗到只知道吃喝。收了雪雁的錢,也明白人家沒理由無緣無故的孝順他。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之後小言留在家裏,胡香秀沒空管的時候,到底沒讓孩子自生自滅,給照看照看。有啥好吃的,也能想着給孩子留一口。

“幹啥?連你親媽你都信不着啊?”晚上回到丁家,雪雁就提出,走的時候,把兩個孩子一起帶走自己照看,丁老娘當場就炸了鍋,不樂意了,這是嫌棄她沒看好孩子啊?要把孩子帶走。

“哎喲我的親媽呀。你想什麽呢?我還能信不着你。就是小言這一送走,我心裏老不得勁兒了。我寧可自己忙活點兒,也不想讓孩子覺得爹媽都不要他們了……”小言都能說出來那些話,那聰明又敏感的小風呢?那孩子心思重,會不會有陰影兒?

“說是這麽說,那你能忙得過來嗎?”丁老娘被閨女說得心裏難受,沒法兒再跟閨女鬧脾氣。

“放心吧,能忙過來。小雪我背着走,小風五歲,能上幼兒園了。C大有附屬幼兒園,也收外面的孩子,早上送過去,晚上跟我一起回家就行。”實在忙不過來,大不了一個月給高嬸幾塊錢,讓她幫着接送一下孩子也成的。

“我聽着就忙活。那你自己先帶幾天試試,不行再把孩子送回來。或者把小風送回來也行。在家裏也能送幼兒園,跟丁雪一起就送了。”到底是不放心,囑咐又囑咐的。

要帶着孩子,雪雁自己就沒法回了。文強就開着他那手扶拖拉機送,正好還有剛收來的小米和雞蛋,也一并拉上。

“這是把孩子帶回來了?不是說三個呢嗎?那個呢?”回到出租屋,高嬸正在屋裏幫着燒火保持茶蛋鍋的熱度呢,見到孩子就起身接。

“老二讓他奶奶接過去,待一段時間再回來。這是老大,叫小風,小的這個叫雪。風,叫高奶奶。”雪雁拉着小風認人。

“高奶奶好。”小風乖乖的,還給鞠了個躬,可愛到不行。高嬸子稀罕得什麽似的。她兩個女兒,全在外地,外孫子一年見不到兩回,平時想孩子想得緊,看到別人家孩子都眼饞得不行。小風剛好跟她大女兒家的外孫年紀差不多,長得可愛還乖巧,可不就有了移情作用嘛。

文強進進出出的搬東西。雪雁把孩子放下,就做飯。吃完飯文強就得往回趕,拖拉機走得慢,得好幾個小時才能到家。

送走文強,回來收拾完東西,小雪睡着了,讓小風看着點別讓妹妹掉地下。雪雁小跑着往市場趕,跟胖姐定了五百個雞蛋又往回跑。

前後也就十五分鐘。

回來看小風老老實實的趴在炕上寫字,小雪還在睡着,心才放下。

心裏有了牽挂,精神都是緊繃的。

“咳,妹子你真有孩子啦?我一直當你還沒結婚,還想給你介紹對象呢!你這身條兒,這臉蛋兒,可真不像兩個孩子的媽。”胖姐是個外向的人兒,知道雪雁今兒個不出攤兒,下午五點收工的時候跟她家大哥一起來送雞蛋,手上還拎着一袋子茄子和豆角。這時候的新鮮蔬菜都是從外地運過來的,要麽就是本地的大棚菜,可都不便宜呢。

都是老主顧了,雪雁也不客氣,把那菜接了,撈了一盆子茶葉蛋,能有三四十個,又從鹹菜缸裏撿了一飯盒的鹹菜。她做的鹹菜好吃,附近都出了名的。偏她還不賣只送,想買都沒地方買去。胖姐老是念叨這一口,時常跟雪雁要鹹菜吃,吃完了直接就要,從來沒有不好意思。兩個不扭捏的人,很容易成為朋友的。生意是生意,生意上向來明算賬,從來分毛不差。處朋友歸處朋友的,這個向來分得清楚。

畢竟做過幾十年的女演員,身材和皮膚管理是職業素養,也是生活習慣,哪怕是每天在外面吹風擺攤,雪雁也從來沒有不修邊幅過。沒有那麽好的條件,就因地制宜。她是倒騰雞蛋的,每天總免不了有那麽幾個磕着碰着破了皮用不了的,蛋清分出來也能自制上面膜手膜。還有不能吃的黃瓜根兒,切了片兒也能敷臉。在外面擺攤子,也盡量把臉啊,手啊都包得嚴一點兒。

說起來是三個孩子的媽,可細算,這身體也才剛剛25歲,正是最好的年紀。只要稍稍保養一下,什麽妝都不化,只擦點兒雪花膏,大素顏,臉也差不到哪裏去的。這身體身材好,一米七的個子,才九十斤,妥妥模特身材。她又會穿,手藝好,按照自己的身材量體裁衣,再加上積澱了幾十年的氣質,既便是市場上最便宜的布料,穿到她身上,也比別人好看幾倍。

長得年輕,會吃會穿,又是一個人住,一個人做生意,也難怪別人當她是單身。

“不是兩個,家裏還有一個。帶不過來,在他奶奶家呢。所以,胖姐,您就別操心我的終身大事啦。”每次有人提到兩個孩子的時候,雪雁就要強調一下小言的存在。

“那這是妹夫也過來啦?看來你這命跟我也差不多,都是個張羅命。男人光會聽指揮,撐不起門面來。你也是,下午咋不跟我說呢,我再多帶兩個菜過來,讓你姐夫陪他喝點兒啊。”這個熱情哦。

“沒有,他爸沒來。忙活他自己的事兒呢。”離婚在這年頭兒不是什麽好事兒,也沒必要大張旗鼓的宣傳。

“這樣兒啊。那行,妹子你這剛回來,還得收拾。我倆就不多留了。你忙着吧。”胖姐是做生意的人,雪雁搪了兩回了,還能聽不出來是不想提嘛,把東西放下,就念叨着家裏孩子還沒吃晚飯,着急回去做飯,就走了。

雞蛋送過來了,高嬸過來幫忙。

“嬸兒,今兒個雞蛋少,我自己就行。您幫我看看孩子吧。”這麽點兒東西,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弄完了。

“把孩子送後屋讓你高叔看着去,他也沒事兒,就是在屋裏聽收音機,待着也是待着。”高嬸說着就把抱着小雪,領着小風給送後屋去了。自己回來還是幫忙。停了兩天了,爐子、煮鍋都是涼的,米也要現泡,且得忙上小半夜呢。

出早攤的時候,孩子們都還沒有醒。求着高嬸幫着看着點兒孩子。自己去出攤。賣完早市的,回來正好給孩子帶早餐。

雪雁沒有早上喝牛奶、豆漿啥的習慣,向來是有什麽吃什麽。自己賣粥之後,每天早上就是就着鹹菜喝一碗粥就是早餐了。孩子來了,她可一點兒也不想将就。市場就有送牛奶的,還有豆腐坊,牛奶五分錢一瓶,豆漿兩分錢一大碗,都是純到不能更純的好東西。小風喝了一口鮮奶就再也不喝了,說那味兒太膻,他想吐。倒是小雪,給放奶瓶裏,一口氣能幹掉一瓶子,也是,這孩子滿月就開始喝奶粉,早習慣奶味兒了。小風倒是對豆漿不讨厭。雪雁就每天早上一份牛奶,兩份豆漿,自己跟小風一份,給後屋老兩口送一份。不過是念着人家幫着她看孩子的情份。

吃完了飯,背上小雪,帶上小風就去火車站,車上帶着個小板凳,一個小桌子,都是文強新給做的。到了地方,小風就做坐着小板凳,趴在桌子上寫字了。小雪在背上就那麽背着,孩子也算乖巧,除非拉了尿了,也不哭。

“閨女,這孩子你就這麽帶着呀?咋不讓老人看着呢?”隔壁賣地瓜的大媽看着雪雁都覺得累得慌。

“之前都是我媽給帶的。這不是天氣暖和了嘛。我想孩子想得厲害,就接過來了。”雪雁就笑,或許是受這身體本身的感情影響吧,她并沒有覺得多麻煩多累贅,以前演母親,對劇本裏面說的甜蜜的負擔,只能靠想象揣摩角色,現在她有些明白那是一種什麽感覺了。

兩天沒出攤子了,今兒個生意格外的好。到中午,粥就賣完了,只剩下一百多個雞蛋。

下午到C大擺攤的時候,雪雁就拿個紙盒,放上一分兩分的幾毛錢零錢在車上。在草叢裏找塊磚頭壓着。然後再找一張紙,留個條兒,茶葉蛋自取,零錢自找。就把車往那兒一扔,帶着小風去幼兒園報名了。

這會兒的大學生,都還端着個天之驕子的架子,你越把他們的素質往高了擡,他們越是下不來那個臺階,還就得表現得比你希望的素質還要高些才行。路人們也都有個從衆心理,覺得能這麽放心的把攤子扔下的,挺有意思,心裏也總有幾分被信任的慰貼,原本沒想買的,也想高素質一把,拿了錢自助一個。

雪雁其實心裏是做着雞蛋和錢都剩不下的心理準備的。到不怕車和鍋丢了,學校門口就有保安室,對面還有派出所。裏裏外外的人,也都是她的老顧客了,沒有不認識的。就不信他們能眼睜睜的看着車被推走。這會兒可還沒有城管呢。

幼兒園的校長、老師也都認識,都是買過茶葉蛋的老顧客。原本就跟她們打聽過孩子上學的事,雪雁帶着孩子一來,就明白了。手續辦得很順利,老師跟小風聊了一會兒,發現這孩子人家是有基礎的,就更樂意收了。

跟小風說好了,在幼兒園先試一下午。放學再來接他。

雪雁背着小雪才回攤子。

茶葉蛋的鍋果然都空了。原本粥賣完了還剩下一個壇子底兒沒送出去的鹹菜也都沒了。

好吧。沒就沒了。車和鍋在就好。

裝錢的盒子也在,蓋子蓋着,雪雁也有了心裏準備了。

反正都這樣兒了,還要等着小風放學。就想把空車推到門衛那裏讓保安幫着照看一下,去圖書館找找書看打發時間。圖書館的管理員之前每天都來跟她買粥,有次看到她借報亭的雜志看,就跟她說過,想看書可以去圖書館找她,不用辦圖書卡。

結果,打開那盒子一看,滿滿當當的零錢。不用查,也知道,絕對不會底于茶葉蛋的總價。

突然間,鼻子就酸了,眼淚差點兒掉下來。

來自陌生人最誠懇的善意,總是很讓人感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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