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被褥全換了新的,龍息草每日當飯吃。

第二日鐘天青起床還是被鏡子裏的自己吓了一跳。

他素來堅強樂觀,将眼底青黑揉搓一通,安慰自己道:“挺好,這樣找起茬更像那麽回事。”

早上,侍女擺飯,鐘天青在圓桌旁等待,雙手握了筷子無聊的不停輕擊桌面。

侍女打量他,“您怎麽了?”

鐘天青被她問的一臉疑問,道:“我怎麽了?”

他看侍女目光落在他手上,便收了手,道:“無聊而已。”

接着,他并不想問,但是順嘴脫口而出一句:“你們殿下呢?”

侍女道:“奴婢不知,您若有事,奴婢可去通傳。”

鐘天青“哦”了一聲,想故意找茬,又覺得無甚意趣,道:“無事,我能有什麽事。”

一時飯畢,他青黑着眼回去補眠。侍女們看他這恹恹的模樣,心裏有些擂鼓。

鐘天青翻來覆去睡不着覺,索性半坐起身,身上搭着被子,看向窗外。

窗外便是雪照的院子,這裏是雪照臨時征收下榻之所,花草樹木大多是原主所設,并不精致,沒有多少他的痕跡。

片刻後,鐘天青看院門打開,侍女引着一人經過,他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一怔之後,房門已開,雪照站在門外。

鐘天青看着他,半倚靠在床榻上,被子覆在腰間,像個病患似的。

雪照目光沉了沉,緩緩走近,在他手邊的床榻傾身坐下。

鐘天青掩在被子裏的手指忽然瑟縮。

雪照淡淡的問:“聽下面人說,你不舒服?”

“?”鐘天青否認:“沒有啊。”

他頂着一張青黑的臉和雪照四目相接。

過了一刻,他靈光一閃,“是,在這裏我待得不習慣,你還是将我放回大獄吧。”

雪照靜了片刻,道:“你要回大獄?”

鐘天青點頭,“把我放回原來牢房即可,師子章旁邊那間,他是個蠢人,又招人恨,一眼沒人看被獄卒打死也不稀奇。”

雪照望着他,目光越來越深沉複雜,良久,嚴肅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已有了我的骨血。”

鐘天青被他話中寒意震住,同時并不明白是何意思,待反應過來後,又因這二人之間誰也默契不肯提隐秘之事被戳開,臉頰瞬間染上粉色。

雪照望着他,目光落下,停留在他只着單衣的肩頭。

他淡淡地道:“我不可能放你走。”

鐘天青細細體味這話裏意思,心中懵懵懂懂,他問:“因為我有孕,所以殿下要保我性命,要對此事負責?”

雪照停了片刻,算是默認,慢慢地道:“你是我的責任。”

鐘天青被此言擊中,心裏瞬間滿是甜軟,但又像酸漿果爆炸般一片酸澀。

他是責任,只是責任,但能做責任也好,不是麽。

他壓下心頭百般滋味,似笑非笑道:“殿下果然是萬人稱頌的大好人。”

繼而他立刻道:“可那師子章也對我有恩,我對他也算有一份責任。殿下,實不相瞞,我在此地數日,連他生死也不知道,我知他可恨,以後死多生少,若能見他一面,我心裏也算了了牽挂。”

雪照的目光掃來,鐘天青虛弱的扶着額角,“頭疼。”

雪照不為所動:“頭疼便要請大夫看。”

他回身叫人請畢大夫,鐘天青想攔都未攔住。

片刻後,畢大夫真的被請來。

進門後,他一眼看到鐘天青,第一句便問:“近日休息飲食不好麽?”

鐘天青尴尬地“還好,還好”糊弄過去。

畢大夫為他診脈,診完後又看了看他眼睛,順便一眼掃過床榻。

他向雪照道:“胎相穩固,身體元氣恢複得很快,只是面色不夠好,大約是思慮過度的緣故。”

畢大夫斟酌着道:“還是屬下之前所言,承孕人亟需呵護關愛,前次屋裏人太雜,屬下有些話也未曾細說,姑射族人胎相穩固後,心緒激發,有時□□也會亢進。”

除畢大夫外,屋裏剩下的那兩人頓時安靜。

雪照還未怎樣,鐘天青先鬧了個大臉紅。

畢大夫接着道:“□□難平,心緒難平,這便是他們焦慮的根源,故此除飲食療養外,必要時需另一方輔助纾解。”

鐘天青被這幾句話捶進地底,他恨不得立刻高聲道:“我不是,我沒有!”

然他還未張口,雪照淡淡地問畢大夫:“他身體受的了麽?”

畢大夫道:“姑射族胎相強健,身體也強健,尤其男子身體緊實,據說,懷孕六七個月小腹處也不見痕跡。”

雪照點頭,示意自己了解了。

畢大夫拱手,開始收拾藥箱。鐘天青在床上坐着猶如一顆風吹雨打後的蔫茄子,他的臉又漲又燙,強自給自己打圓場,“……按大夫說言,所謂焦慮等等,是身體天性決定,是以身定心,人也不能控制。”

畢大夫想了想,認真地與他探讨道:“也并非如此,從藥理來說是身體天性促發心緒與□□。然從深一層來講,承孕人與愛慕之人激發□□才能受孕,受孕後又易心緒難安,又得愛慕之人愛慰後,身體滿足,心緒歸于平靜,如此循環才成了一族天性。說是以身定心,其實也是以心定身,此乃一體。”

“……”鐘天青被徹底打折。

畢大夫被送走後,雪照回到房中,在他身邊慢慢坐下,沉默了片刻,一手輕輕放在他被角。

鐘天青立刻激動起來,“我沒有他說的症狀。”

雪照停了停,柔聲道:“你不是要去看師子章麽?”他掀開被角,“我陪你去。”

鐘天青愣住:“什麽……”

雪照已站起身,“外面形勢不好,你一人去太危險,跟着我。”

半個時辰後,鐘天青第一次離開此地,換了衣衫,罩了鬥篷,一身下屬打扮,跟在雪照身後,向大獄而去。

為避人耳目,他們乘車過去,到了大獄二人才下車行走。

長大後,這是鐘天青與雪照第一次一起行走在衆目睽睽下。

從大門到牢房處不停有人向雪照行禮、請安。每一個聲音都飽含熱忱、尊敬、愛戴、仰慕。

很好的印證了他說的“人人稱頌的大好人”之句。

鐘天青隐藏在暗影下,看着前方的身影,唇角不自覺勾起。

大獄裏,鐘天青那日被帶走後,師子章便因過于吵鬧,得到了一通毆打,他被打的萎靡不振,半夜醒來,聽到走廊裏的獄卒閑聊:“聽說了沒,先前帶走的那個鐘天青竟然懷孕了!”

“怎麽沒聽說,如今留城上下哪還有沒聽說的人。”

師子章掏掏耳朵,他恍然聽到鐘天青三個字,但後面的,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看着與平常男人無異,怎麽竟是個走後門的。”

“這裏面學問,一看你就不通,那不叫走後門,那叫被走後門,真正喜歡走後門的該是這屋裏的人。”

師子章臉頰使勁貼着門框,正巧聽到自己房間的門框被輕敲了一下。

他一愣。

外面道:“不過,他伺候他主子雖伺候的好,但肚子裏的東西也不一定是他主子的,畢竟辟邪軍全是男人,指不定誰跟他玩出花兒來。”

“嘿嘿,到底何時能審問出來,現在全城老小全都等着聽呢!”

師子章再三确認,前後聯系,認定他們所說之人确實是鐘天青,只是,他們不知道鐘天青是個男人嗎!?

走後門?龍陽之癖,這他知道,師子章想了又想,全然沒覺得鐘天青有這癖好。編排這個也就算了,污言穢語他也曉得不會少,可懷孕是怎麽回事?

男人怎麽懷孕,雲光軍都傻了嗎?

師子章迷茫了。

接下來幾日,他時不時聽到獄卒提起鐘天青懷孕之事,他愈加不解,或許這是鐘天青為活命編的瞎話?

這日,師子章照常貼着門板聽外面人說話,忽然獄卒齊刷刷跪倒,大聲道:“恭迎殿下!”

師子章受驚不小,臉赫然離開門板。然後他聽雪照道:“打開門,你們去外面守着吧。”

門鎖落下,他往後猛的退了三四步,卻見一個穿着黑色鬥篷之人走進牢房,褪下黑色鬥帽,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他驚喜的叫出聲:“天青!”随即反應過來捂住了嘴。

鐘天青也将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師子章喜到無以複加,随即,他反應過來,向外看了一眼,正好門口飄過一角白色衣衫。

他剛才果然沒聽錯。

師子章迷茫了,這是怎麽回事?

他回過神,見鐘天青盯着他上下打量:“你沒事吧,除了頭上臉上的傷,手腳可有大礙?”

師子章傻傻地搖搖頭。

鐘天青快速低聲道:“殿下,我會想辦法救你,你不要沖獄卒發脾氣,你看,否則你只能吃虧!”他指了指師子章頭上臉上的血痕。“以後若我不在,你要聽元寶和鐵頭兒的話,他們兩個是可信的人。”

師子章被他一番交代搞暈了,一時顧不上澄清自己沒有沖獄卒發脾氣,他只是那日見鐘天青被帶走,因吵鬧被獄卒打出來的。

他道:“什麽意思?你怎麽救我?對了,他們說你懷孕了,到底怎麽回事?”說到後面,他語氣中已是荒唐不已。

鐘天青頓了一下,略有些不自在,“這個……是真的。”

師子章雖問他“怎麽回事”,是望他解釋這個傳言是如何産生的,他沒想到會得到“是真的”的回應。

他甚至沒聽明白這三個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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