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鐘天青與師子章的話被打斷。

二人聽到此聲俱是一愣。

來人不是別人,竟是濟麟。

師子章聽到濟麟的聲音,心中一突:追兵終于到了。

鐘天青則一愣,怎麽是濟麟?

窗外,濟麟的聲音十分焦急。

“快放了他,不許傷他腹中胎兒!否則我一定将你碎屍萬段!”

師子章恨聲道:“師雪照的狗來了!”鐵頭兒與元寶已圍在他身邊,同時,将鐘天青護在身後。他二人道:“草他娘的!這麽快就殺過來,殿下,我們拖住他,你帶青頭兒快走!”

鐘天青忙拉住他二人的胳膊,“萬萬不可……”

話未說完,二人已沖出門口。

外面立刻傳來刀劍相接聲,極為激昂刺耳,鐘天青簡直不忍細聽,然而片刻後,師子章推了他一下,“……只有一個人。”

鐘天青睜開眼,見師子章眼裏幾乎閃着綠光,幽幽地道:“只有濟麟來了。”

他抽出了自己的劍,“那我們……”他嘿嘿一笑,惡狠狠地報複心幾乎寫在臉上。

鐘天青還未反映過來,師子章已提劍沖了出去,鐘天青一愣,随即明白,立刻跟着出去。

門外,三人圍攻濟麟一個,很快濟麟便落了下風,若此刻,師子章帶了鐘天青立刻離去,濟麟或許無法追上他們,但,師子章下手狠辣,毫無收手之意,而濟麟又不知中了什麽邪,非要死戰到底,四人一時間膠着起來,到底濟麟難以一敵三,撐了七八招後,他被躲過鐵頭兒一拳,一個側身,師子章瞄準時機,忽然出劍,一招刺入他胸膛。

門外,鐘天青一眼望着那深入肺腑的寒劍,倒吸一口涼氣。

而師子章獰笑着将劍緩緩推入。

令人吃驚的是,濟麟居然沒有後退,他被一劍刺入時,愣了片刻,繼而脹着一張臉,青筋鼓動,居然還向前挺了挺胸膛。

師子章的笑容凝結,下一刻,一雙青筋跳動的手,狠狠的抓住他胳膊。

濟麟的嘴裏流出血來,雙眼發直,“不許走……”

鐘天青的心髒驀然被抓緊,濟麟這句話是對師子章所說,可是莫名的他覺得吉林的目光卻是落在他身上的——落在他小腹上。

濟麟的的力氣出奇的大,師子章想掰開他的手,卻發現,無論如何掰不開。

師子章殺意翻騰,還得了手,心中正得意,這一下,卻笑不出了,急的額上出細汗。

濟麟緩緩倒地,身體沉重,拽得他也伏低身體。

師子章惱怒至極,腦中靈光一閃,重新笑了,舉起寶劍要砍了他胳膊。

被這電光火石間所發生之事驚呆的鐘天青,終于收回神志,奔過來,一把拉住師子章的手,“住手!”

師子章望着鐘天青,已是瘋魔了一半,他笑的令人膽寒,“如何?辟邪軍死了那麽多人,我殺他一個心腹都不行麽?”

正在此時,遠方傳來馬蹄聲,紛亂錯雜,不下幾百人。

鐘天青及元寶、鐵頭兒一愣,擡頭望向遠方。

師子章也擡起臉,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有模糊遙遠的聲音道:“前方有個小廟……還有濟小将軍的白馬!在那裏!快!包抄!”

來人在遠處疏忽分散成圓形,向這邊逼近。

小廟前,鐘天青與師子章等人的身形頓住,一動未動。

只有不遠處的野草地上,濟麟來時所騎着的一匹白馬擡起前肢,不斷地跳躍,悲鳴。

它的主人濟麟躺倒在地,眼已直了。

來人為首的正是一身白衣,略帶風塵色的師雪照。

他望了一眼廟前的情形,豁然翻身下馬。

師子章向後一拽胳膊——濟麟的手忽然松了。

他立即抽身與其餘二人向後退去,同時,拉上鐘天青。

但是,在他們三人後退的同時,鐘天青從他們縫隙中鑽出,向前急行幾步。

師雪照一把将他擁入懷中,深深閉上眼。

片刻後,他擡起雙眼,目光已淡然如水,看師子章等猶如看三個死人。

而師子章在看到鐘天青從他們身邊乳燕投林似的飛了出去,撲到雪照懷中時,已俱停下腳步,傻傻望着對面。

雪照望着他三人,仿佛渾身放了寒氣,只沉聲說了一個字:“殺。”

他身後的将士潮水一般撲了上去,和那三人厮殺成一團。

雪照皺眉望了望地上的濟麟,早有人将他擡起。

雪照道:“濟小将軍截殺叛軍有功,必須全力救治。”

正将擡走濟麟的将士們道:“是。”

他們将濟麟擡起身,從他二人身旁搬走。

鐘天青向前一步,走到濟麟身邊,凝望着他。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不是為了“截殺叛軍”,他是為了……

鐘天青摸了摸小腹,手心攥緊,附到他耳邊,低聲道:“你不是還要與我,光明正大的一決高下嗎?要活着,我等你。”

濟麟僵直的眼,竟然眨了眨。将士将他拖走,之後,一點眼淚才從他眼角滑下來。

鐘天青身心俱疲,只覺一點力氣也無,他向後一傾,雪照牢牢将他攔腰抱起。

小廟前,厮殺正緊。

雪照将他的頭和臉按在胸前,低聲道:“累了就歇一會兒。”

四手難敵八拳的師子章從人縫裏,直直望到這一幕,片刻後,他挨了一拳,被人打趴在地。

他閉上眼,腦中一片空白,以為自己死定了,未曾想,不知如何,一人将自己大力拽起。

他迷迷糊糊地一看,是老五,——原本預備在此接應他的屬下。

師子章回頭,這才發覺戰況扭轉,他的救兵到了。

上百辟邪軍從戰場被分批派出,正趕上他們這場厮殺,這兩方——雲光軍與辟邪軍立刻又戰作一團。

雲光軍要辟邪軍死,而辟邪軍只是求退,他們便殺便退,正準備伺機而逃。

鐘天青雖四肢疲軟,被雪照抱着,卻一直觀望着這邊情形,見師子章要跑,四目相對時,他沖師子章低聲道:“子章!放下執着吧!”

鐘天青的聲音很小,戰場紛雜,師子章如何能聽清?但是,奇異的是,師子章看着他翕動的嘴唇,确然明白了他的話。

老五和鐵頭兒夾住他,向身後逃竄,在轉身的那一刻,師子章忽然回頭,他想對鐘天青說清楚。

說他并不是為了那些東西才來的。

不是為了那些執着,不是為了那個天位,不是為了那争名奪利的心!

我是為了你!為了你!才來的!

可是眨眼間,他已在數裏外,他再也沒有機會解釋了。

雪照見師子章再次大難不死的逃了,臉上罕見的浮現怒意。

鐘天青見師子章逃了,卻似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不,是心中一塊石頭被扔了出去。

他收回目光,雙眼只望着雪照,虛弱地道:“殿下……”眼睑漸漸合上,他暈暈乎乎昏睡過去。

再醒來時,他正在雪照房中,他略有意識,便緩緩望見重重疊疊厚重奢靡的繡花簾帳。繡花簾半卷着,輕透的紗簾全垂下。紗簾外,隐隐有人影走動。

一個白衣人影正站在床前不遠處,與大夫低聲說着什麽,房中還有一兩個其他人影,隐隐綽綽,認不出是誰。

鐘天青醒了,卻沒有出聲。

昏暗的天光投在紗簾上,簾內床上,一片靜谧。

他喜歡看這繡花帳子,喜歡它的昂貴厚重,但不只為它一寸千金的價格——它讓他覺得安全、舒适、放松。

被充裕的情與物包圍,任誰都難免要失神淪陷。

他隔着紗帳,看外面模糊身影,那些都是為他牽心忙碌的人。

他仿佛吃了什麽安神藥,只覺四肢百骸奇異的舒服,整個人心神迷幻,昏昏然又睡了過去。

這一睡,他醒來時,已是三天三夜後。

此時正是正午,侍女在他床邊小憩,他閉着眼時,略動了動手,便有侍女便機警地叫出聲。

“醒了,醒了。”

鐘天青睜開眼,目光向外搜尋——紗帳外,竟然沒有那個白色的身影。

他垮了臉色,一股空虛和失落填滿心頭。

侍女腳步輕移,十分雀躍的忙前忙後。外間,“啪”的一極輕的響動,有筆杆被放在桌上。

接着傳來椅子移動之聲,似有人從書案前站起,繼而,屏風後轉進來一個人,正是雪照。

鐘天青鼻子一酸,空虛和失落竟然又轉化為委屈。

他一邊鼻酸,一邊心中好笑,自己這是矯情個什麽勁——在也不行,不在也不行。

雪照緩緩走近,揭開紗簾,俯下身柔聲道:“你醒了,餓了麽,你已五日未進食了。”

一個侍女——還是上次那個年幼的,忽然俏皮地道:“殿下也五日未合眼了。”

雪照和鐘天青四目相對,不知在想什麽,兩人一起默默笑了。

雪照問了鐘天青身體,親自為他選定飯菜,鐘天青要他回去休息,他搖搖頭,道:“雲光軍離不得我,你既已醒了,我便先去軍中一趟,還有許多要事要辦。”

鐘天青見他如此繁忙,心中一片酸軟複雜。

雪照去了。

鐘天青從床上爬起來,要侍女替他尋件外衫,一低頭,他看見自己床邊小幾上有一只小木頭人。

還是新出的樣式。

鐘天青拿起小木頭人,轉動手指,聞到清新的木頭味兒。

他攥着這木頭人兒,心中有淡而長久的欣喜。

一刻鐘後,侍女搬來飯菜,他才醒過神來。

年幼的侍女嘴快手快,道:“你手裏的東西先收起來吧。”

他還未答言,便見她将一精致木箱豁然大開。

鐘天青阻攔不及,立刻上前,道:“不要動這個,這是殿……”

他的話音停下,目光落在那箱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不出意外,明日斷更一天,周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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