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然後他便這樣怔住了,望着站在門邊面色發白的人,一下子手足無措。

玉引也怔住了,她只是怕他有什麽不妥于是忍不住跑出來看看,卻沒想到他是這樣被人扶進來,而且腹部有一處很明顯的傷,現在還在往外滲着血。

「君淮……」她連聲音都發了虛,宮女怕她出事,趕忙上前将她扶住,輕輕道:「王妃,您別急。」

孟君淮又滞了會兒,揮手讓随來的錦衣衛都退遠些,獨自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我沒事。」

她的手涼得太厲害,被他的溫度包裹時不禁一栗。

下一瞬,他只覺胸口被人一撞,然後撞進來的人就情緒爆發般地哭了。

孟君淮全未想到會在這兒碰到她,加之本來「精打細算」地要隐瞞,這回驀被撞見,除卻将她摟住之外一時做不出其他反應。

玉引則是對他受傷的事一點準備都沒有,只覺心裏難過得很,一哭就哭得停不下來。

皇帝在寝殿裏等了片刻沒等到人進殿,又依稀聽見外頭的動靜,便往樓下走去。

孟君淮面朝着大殿,看見皇帝從二樓下來,摟住她的手一緊:「玉引。」

玉引下意識地側眸看去,扭頭看見了皇帝,趕緊退到一邊,忍住淚低頭:「皇上。」

皇帝略一點頭,看看孟君淮又看向玉引,道:「王妃讓我們先将正事說了,六弟不必急着再出京,回府把傷養好再說。」

二人齊應了聲「是」,孟君淮捏了捏玉引的手示意她安心,自己就跟着皇帝往二樓的寝殿去。

玉引退回側殿等候,兄弟二人到寝殿落了座,皇帝就打趣了一句:「你們夫妻兩個真可以,這都成婚幾年了?」

「……」孟君淮頓時窘迫,清了清嗓子,回說,「這不是……小別勝新婚嗎,再者她從未見過臣弟受傷,所以……」

「行了,別解釋了。夫妻和睦是好事,朕又沒怪你們。」皇帝說話間,有宦官進來奉了茶,二人就靜了會兒,待得那宦官出去,皇帝才又道,「說說吧,怎麽回事?你這傷是怎麽弄的?」

孟君淮便一五一十地将受傷的經過與後續的兇險說了,皇帝蹙着眉聽,當中一語不發,直待他說完後才道了四個字:「窮兇極惡。」

「是。」孟君淮颔首,「臣弟也覺十分震驚,是以未敢在信中同王妃細說。」

「所以,你是覺得皇長子的病,和這些個宦官有關?」皇帝道。

孟君淮點頭:「若無關,臣弟想不到其他的解釋。」

皇帝「嗯」了一聲,目光停在他面上:「可東西兩廠,現下都在咱們兄弟手裏。」

這句話,讓孟君淮喉中一噎。

是的,打從皇兄登基開始,就清洗了東西兩廠。西廠給了十一弟,東廠是七弟管着。從前有權有勢的大宦官能砍的全砍了,當時衆人都是「寧可錯殺」的态度。

可皇兄這話……

孟君淮心裏冒着寒氣兒,起身一揖:「皇兄,臣弟認為七弟和十一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對他們沒好處啊?

皇帝凝神想了會兒,緩緩點了點頭:「是,他們是不會,朕是想說,如若他們掌着東西兩廠的權、又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那此事查起來……或許就該往其他方面想一想了。」

孟君淮一滞,一時未能明白,便道:「請皇兄明示。」

「朕也沒有太細的猜測,你放手去查就是了。」皇帝面色深沉,口氣道還算輕松,「朕把錦衣衛給了你,你就放心用。有事不必提前請旨了,就算要将整個錦衣衛調出京都随你。如要查誰也可先查再禀,查錯了人朕不怪你,不比理會言官彈劾。」

這句話放出來,孟君淮頓時增了底氣。

坤寧宮。

皇後焦灼地在殿裏踱來踱去,半點睡意也無,只盼着乾清宮能差個人來回句話。

旁邊的嬷嬷看不下去,上前勸她早些就寝,畢竟鳳體要緊。道逸親王妃進宮也未必就是為皇長子的事,如是,她必會來坤寧宮禀一聲。

皇後鎖眉道:「可若不是,她至于自己騎馬趕進來麽?又是直接去見皇上,必是與逸親王辦的差有關。」

嬷嬷一時便沒想到該怎麽辯,皇後嘆了口氣:「你別勸了,皇上知道我着急,怎麽也會叫人回個話來的。我只希望逸親王那邊能有點進展,不必是有神醫能立時三刻治好阿衸的病,只要有點進展就好,好的壞的都要。」

嬷嬷聽言,也值得苦嘆一聲,退到旁邊。

時間一點點地過着,皇後只覺這一夜仿佛格外漫長。她越等心裏越亂,忍不住地開始想自己是不是該往乾清宮走一趟時,守在門口的宮女一喚:「娘娘!」

皇後看過去,一群人正浩浩蕩蕩地往這邊來。

她迎出去,剛要見禮,皇帝一把攙住她:「進去說。」

二人進了殿,皇帝就一五一十地把逸親王遇到的險事都說給了她,又跟她說了自己交代的安排,思量着說:「雖然父皇在時六弟沒辦過差,但這幾個月看下來,膽識學識都還是夠的。我交代得清楚,他應是能放心大膽地查起來,你別太急。」

「我倒不急,也急不來……」皇後因那險情而有些面色發白,鎖眉想了會兒,說,「但京中關系複雜,若當真與哪位宗親有關,怕他還是要顧全面子不好放開查。」

皇帝嘆了口氣:「這也是唯一沒法子的事。若真如此,也只好換個人來辦這事,免得六弟左右為難。」

「可中途換将也不好。」皇後口氣輕輕的,皇帝疑惑地看向她:「你有別的主意?」

大殿安寂,皇後沉默了一會兒說:「得有位高權重的人先讓逸親王下手,做給天下人看。」

皇帝眉心一跳:「不行。」

「為了孩子,顧不了那麽多了。」皇後神色黯淡得像是覆了一層灰,話裏不由自主地添了些哽咽,「我們……我們的日子都還長,幾年、幾十年下來,沒有什麽解釋不清的,可是阿衸他……我怕他等不了。」

「可你……」皇帝的話到了嘴邊,又被皇後的神情噎了回去。夫妻二人對望了一會兒,他又一嘆,「罷了,我給六弟下個旨。」

逸親王府。

二人回府時已是深夜,孩子們都睡了,随着一道回來的禦醫為孟君淮看傷,玉引提心吊膽地在旁邊等着。

結果倒是還好,禦醫說傷口處理得尚算可以,未見發炎,只是這一路帶着傷颠簸回來難免傷身,叫好生調養着。

玉引松了口氣,客氣地讓趙成瑞送禦醫走,自己簡單地盥洗之後往榻邊一坐,只覺得渾身都脫了力。

「快睡吧。」孟君淮邊說着邊給她捏了捏腿,嗤笑道,「皇兄說你是自己騎馬趕去的……我是說有急事,可你也不用這麽急。」

「我就是怕出事。」玉引上了榻躺着,想和從前一樣與他相擁而眠,但看看他腹部的傷又不敢碰,只将頭靠近了他懷裏,「你能不能……能不能不去了?交給手下辦不就是了。從前你沒帶錦衣衛的時候,錦衣衛也……」

「我不去,那就是你兄長獨自一人料理所有的事情,他出事你便不擔心嗎?」孟君淮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