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搜捕(下)
齊天白站在院子裏,氣得攥緊了拳頭,卻不敢第一個撕破臉皮。這就是世家的默契也是無奈。況且馬家在馬文才那件事上确實受了些委屈,即便鬧到聖上那兒,聖上也絕不會再偏袒齊家了。
除非被他揪住包庇反黨這個無可辯駁的錯處。
齊天白心中發狠,扯了個笑臉道:“馬公子,我是齊天白,确是為了聖上辦事的,打擾你實屬無奈,還請不要因私怨耽誤了公事。”
馬文才房間裏安靜了片刻,之後一個人打開房門,搖着把扇子走出來。他臉上也帶着笑,不過笑中卻滿是不屑。他道:“原來真是齊大人,恕罪恕罪,在下還以為是下人胡說。”說着,他瞪了三七一眼,道:“不識好歹、沒規矩的東西,不曉得仗着誰的勢。”
齊天白皺眉,裝作沒有聽出他話中指桑罵槐,道:“馬公子,現在不急着教訓下人,我等正搜捕反黨,整個書院只有這個院子還沒查過了。”
馬文才臉色一冷,道:“什麽反黨?我從沒見過。”
齊天白笑笑,道:“還請允許我等探查一番。”
“怎麽,你還打算搜我屋子不成?”馬文才怒了,道,“你當我住的是什麽地方?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來?”說着他還極為明顯地瞟了齊天白一眼,意指他就是個“阿貓阿狗”。
齊天白只當他心虛,也冷了臉,道:“馬公子,你如此不配合,我不好向聖上交差啊。”
“我不管你怎麽交差,總之別想叫人進我的屋子。我馬文才活了二十年,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齊天白猶豫了一番,狠狠心,擡腳準備繞過馬文才直接去他屋子。
就在此時,他側邊又冒出一個聲音,冷冰冰的,說道:“今日倒是長見識了,齊大人辦差,竟要擅闖世家公子的住處。”
齊天白一抖,扭過頭去,祝英臺不知何時已站在東廂房門前,正抱着雙臂瞧他。
齊天白覺得頭痛。
馬文才從來是個廢物,他只顧及馬家的面子。但祝英臺不一樣,這人年紀不大心眼卻多得很。
他拱了拱手,道:“祝公子,差事在身,不得已而為之。”
Advertisement
祝英臺擺擺手,道:“齊大人,馬公子脾氣雖然不好,但說的話卻是真的。你說有兩個反黨,我們卻從未見過。你若不信,執意要搜我們的住處,還請拿出證據來。是有人還是有物,叫你認定這兩人就在我們這裏呢?”
齊天白勉強笑道:“我們有人證見到那兩個反黨進了尼山書院,如今除了這個院子,其他地方都搜過了,并沒有發現兩人蹤跡。”
“哦,如此,我明白了。”祝英臺道,“這也是奇了,人進了書院,總不能憑空消失啊,怎麽我們也從未見過這兩個人呢。”
齊天白連忙拱手:“還望諒解,容我等……”
“別忙,”祝英臺道,“自那兩個反黨進了書院,你們是不是一刻不停守在書院外各處啊?”
齊天白道:“至我們到來,不出一個時辰。況且進山出山的道路也早已守着了,未曾見到他們離開。”
祝英臺輕笑一聲,道:“也就是說,自有人證見到人進書院,到你們将書院圍起,這期間還有近一個時辰。這鳳凰山數千畝地,這人只怕已不在書院內了。依我看,齊大人不如去山中搜尋一番。”
齊天白看了看馬文才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不甘心極了,仍要堅持。這時,外面突然跑進來一個官兵,向他報道:“大人,我們瞧見毓秀院有個角門,門外有兩隊腳印,通往山裏去了。”
“哎呀,齊大人,這可怎麽辦,我們院子可還沒搜呢。”馬文才抓住機會冷嘲熱諷,道,“你們可別急着進山,先把我屋子搜了,到時候也好叫我阿父參你們一個、一個,一個随便什麽罪,哼!”
齊天白漲紅着臉,低聲道了歉,轉身沖出不厭居。見到候在門外的周士章和阿成,他怒吼道:“人竟然從角門出去,你們卻隐瞞至今?是不是想拖延時間好幫他們逃跑啊?我告訴你們,若是人跑了,你們絕對逃不了幹系!”
安排了幾人留在書院裏,齊天白親自領着十個人,追着那腳印進了山。
山高路陡,齊天白一路摔了好幾個跟頭。走了好幾裏,腳印猛然一轉,突然消失。
他們一行人立刻停住了腳,再一細看,心頭猛跳了幾下。
再往前一步,竟然是個陡崖。深夜密林中,這山崖同樹林深處同樣是漆黑一片,一個不小心便會失足跌落。
幾人将火把往下探了探,卻看不見底。
齊天白皺着眉,一揮手,道:“拿繩子來,放人下去。”
很快,有個兵慢慢沿着山崖峭壁下到底。火把照亮的區域內,有兩具面朝下趴着的男屍。
齊天白嫌惡地撇撇嘴,問道:“看看是誰。”
那兵翻轉過屍身,因為山崖極高,跌落下來骨頭都碎了,四肢和軀體看起來都是軟的,面部也撞變了形,被山石劃出許多血口。只是屍身上穿的衣服、發束、随身的包裹都與那兩人一模一樣,身量也差不多。
那兵一一說了,又問是否要将屍體帶上去。
齊天白在上面遠遠瞧着都有些反胃,連忙擺手道:“死都死了,就放那吧。”
等他們回到書院,天色都已開始轉亮。
馬文才還打着哈欠等着他呢,見他空手而歸,立刻哈哈大笑道:“沒捉到人就回來了?齊大人辦得一手好差事。”
齊天白沒好臉色,哼了一聲,道:“人已經死了,若不是周士章那老賊,早叫我抓住了。”
“我怎麽聽說姓周的早跟你說人走了,你偏不信。不怪你自己蠢還能怪誰?”馬文才翻了個白眼。
齊天白氣得罵道:“我瞧你們幾個都是串通好了,我必會原原本本回報聖上,你就等着吧!”
“你回報吧,就跟聖上說,我早跟你說過人不在我院子裏,你卻為了私仇非要搜我住處,耽擱了搜尋線索,以至于找到反黨時,人已經死了。嗯,我覺得挺不錯,聖上必會大加獎賞的。”
馬文才又打了個哈欠,拿扇子撓撓頭,好奇道:“對了,人死了那屍首呢?你不帶回去怎麽回報?”
齊天白想起那屍體軟綿綿的樣子,忍不住又是一陣反胃。他狠狠瞪了馬文才一眼,咬牙道:“撤。”
“哎,怎麽就撤了?我屋子你們還沒搜呢。”馬文才看着他們的背影毫不客氣地又是一番恥笑。
等齊天白領着人離開書院,書院中的氣氛才逐漸緩和。
這一鬧就是大半個晚上,書院裏每個人都在外面不敢多有動作,如今才終于敢說話走動。
周士章出面将人都安撫了一通。等所有人都回房間,他悄悄地又進了不厭居。
院子裏,馬文才靠在一臺躺椅上打瞌睡,祝英臺在一旁時不時揮揮扇子,驅趕蚊蟲,梁山伯也難掩困意,卻恭恭敬敬地給坐在他對面的兩人倒茶。
見周士章進來,幾人也都站起身。
周士章說話前,對着馬文才和祝英臺便是一個深深的彎腰。他道:“老夫替二位老友謝兩位救命之恩。”另外兩人也跟着向他們道謝。
其實那齊天白來時,這兩人正是躲在馬文才房中。那毓秀院角門處的腳印,到山中陡崖下的兩具屍體,都是幾人事先計劃好的。
馬文才仗着身份不讓人進屋搜查,等來人發現腳印的線索進了山中,必定會發現屍體。那陡崖也是特意計算好的,高且隐蔽,再加上天色黑,不熟悉地形的人掉落山崖也是正常。那屍體的臉是事先毀損的,将這兩人所有物品都換到屍體上,憑借如今的法醫水平,不可能判斷出死的到底是不是要抓的這兩人。
一切都進行得順利。
雖然主意是馬文才提的,但其中細節的補充計劃則全然有賴于祝英臺,他甚至将齊天白的性格亦算計在內。
但計劃再完備,實行起來,全靠祝、馬二人的世家身份,他們多少還是擔了些風險。
周士章曉得,才更覺得感激。
祝英臺客氣受了,又道:“齊天白這次差事沒辦好,回去必不會一五一十地上報,大約會說兩位‘反黨’被他追到山裏,走投無路跳崖自盡。但周先生這裏恐怕會被他告上一狀。至于我與逸華,只要将實情告訴家裏,說齊家人要搜我們住處,他們便不能将我們怎樣。”
他又轉頭提醒周先生的兩個老友,道:“齊天白雖然瞧見屍首,可能還會留一兩個人在這裏盯一段時間,你們可要當心。”
幾人也不多說,趁着天色未亮,周士章帶着兩人回到他的住處。只等這兩日風頭過去些,再借着什麽名頭将兩人帶去別處。
不厭居裏,馬文才困得眼睛都已睜不開了。祝英臺扶着他進了房間,馬文才迷迷糊糊間忽然想到,為何齊天白一見祝英臺便道“祝公子”,難道他也知道祝英臺是男扮女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