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男人!
馬文才連連點頭,道:“好好好,不跑。”
祝英臺盯着他,慢慢松開手,見馬文才果真沒有跑,彎起嘴角。
馬文才轉身去,接過銀心手中的醒酒湯,湊到祝英臺嘴巴,道:“來,喝吧。”
祝英臺乖乖張嘴,然而可能是因為馬文才沒有伺候過人,手上不穩,祝英臺突然嗆到了似的,猛然一咳嗽,醒酒湯撒了小半在胸口。
馬文才手忙腳亂地把碗放到一邊,趕緊替他拍背。
祝英臺拿袖子抹抹嘴,看看胸口,道:“弄濕了。”然後雙手将腰帶一扯,将外袍脫了下來。
馬文才根本來不及阻止,就見祝英臺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貼身裏衣。裏衣上也沾濕了些,祝英臺眉毛一皺,又将裏衣扒掉,上半身□□着坐在那兒。
馬文才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
祝英臺上半身□□着,完全沒有女扮男裝應該用到的裹胸、緊身衣,而是緊致的胸肌與腹肌。
身材真好!比我還好!
哎,不對,重點錯!
馬文才腦袋裏亂哄哄的,他木然地看着銀心用毛巾将祝英臺胸口擦幹,又拿出一件幹淨衣服給他換上。
祝英臺看他站在一旁不動,有些迷惑地睜大眼,指着那醒酒湯道:“逸華,沒喝完。”
“哦。”馬文才愣愣地端起剩下的醒酒湯,慢慢喂給祝英臺,然後道,“你好好休息。”起身出了房門。
祝英臺這次沒再鬧他,乖乖躺着。直到銀心也輕手輕腳出去,關上房門,他表情才發生變化,哪裏還有一點酒醉中的樣子。
他想起馬文才那一臉震驚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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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才回到房間,一頭栽到床上,猛拍腦袋,罵自己蠢。
其實祝英臺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十分像男人,是他自己總是認定了梁祝傳說的故事走不出來。
回想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的身量、嗓音、還有喉結!他怎麽就會覺得那都是靠古代神秘技巧僞裝出來的呢!
之後松先生來書院,他也從來沒有因為對方是女子而表現得更親切一些。那時松先生也一直稱呼祝英臺為祝公子,當時他是怎麽想的?哦,覺得兩人同為女子,所以松先生也有意替他隐瞞。連去廣寧寺找宋恒霁時,他都摟過祝英臺的腰呢,竟還是如此天真。
再之後,龍舟賽,一個女子勝過書院絕大多數人,他都沒覺得有什麽奇怪。大概那時只覺得祝英臺是萬能的吧。
最後還有那齊天白,不說他到底能不能認得祝家的女兒,就算認得,他也不可能主動替祝家女隐瞞身份啊。
種種跡象都只能表明一個事實,那就是:祝英臺他就是個大男人,百分之百純的大男人!
可能人在認定了某件事情後,大腦會自動曲解接收到的信息吧。馬文才自我安慰。
他頂着一張又紅又燙的臉,愣了許久,腦袋裏忍不住反複回放以往自己“照顧”祝英臺這個“姑娘”的場景。以前有多自得,現在就有多羞恥。只希望無人知道他曾經把祝英臺當做一個女子。
細細回想一下,自己應該沒有在其他人面前暴露過這個無法解釋的想法,他又安心了些。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以後他倒可以放輕松,真正把他當好兄弟相處,而不必顧忌所謂的“女子”的身份。
第二天起床,馬文才看見祝英臺時還是忍不住有點臉冒熱氣。
梁山伯見了,道:“逸華,你的臉怎麽有些發紅?”
馬文才正在喝水,差點嗆住,道:“天、天太熱了,我有點怕熱。”
時至六月,三伏天中,天氣正是熱的時候。
梁山伯沒覺得有異,點頭贊同道:“的确,今年似乎格外熱些,雨下得也少。也不知家裏的田怎麽樣。”
祝英臺安慰道:“山伯不必太過憂心,畢竟會稽郡水系發達,即便今年雨下得少些,也還能引水或打井。”
幾人就着天氣随口聊了幾句,馬文才心情平靜了許多。
祝英臺實際上也一直偷偷觀察他的表情,見此也不禁安心。他真怕馬文才自此就不搭理自己,哪怕他仍舊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麽讓他認為自己是女子的。
這年代還無人曉得怎樣制冰,只有王公貴族和世家有能力在冬天藏一些到了夏天再用。可書院裏哪有這樣的條件,也幸好書院是建在山上,植被茂密,山谷早晚也都有風。但即便是這樣,由于天氣太熱,偶爾也還是有身子弱些的學生中暑。
周先生适時減了白天講課的時間,最熱的時候都讓學生們在屋子躲太陽。
等到七月初一那一次休沐,自救會中便有人提議,集體去西陵湖散散暑。
這還是自端午龍舟賽後,他們第一次到西陵湖來。正午最熱的時候剛剛過去,一行人在湖邊租了幾條船,沿着湖岸邊緩緩劃着,一邊賞景,一遍吹着風,比在書院裏舒服得多。
水面最頂上被太陽曬得溫溫的,稍深一些的地方便涼起來。幾個學生忍不住,把衣服一脫便跳入湖中。
馬文才看着眼饞,直問道:“怎麽樣?水裏涼快麽?”
“當然涼快!我都恨不得在這裏泡上一天。”
他好久沒有游過泳了,此時又熱,哪能忍住?
祝英臺皺眉攔住他,道:“此時身上還有暑氣,別下去,再叫涼水一激,要生病的。”
馬文才眼饞極了,笑嘻嘻地道:“沒事,我身體好着呢,從過年病好了到現在,一直沒生過病。我就進去稍微游兩下,立馬上來。”
祝英臺攔不住他,連連叮囑道:“別游得太深,那裏水太涼,當心腿抽筋。”
“曉得,曉得,我的好阿弟,你就別擔心我了。”馬文才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脫得只剩下底褲,踩着船沿“噗通”一聲跳進湖裏,激起一陣浪花。
祝英臺在船上一眼不錯地盯着,過了片刻,又喊道:“逸華,快回船上來,別再游了。”
馬文才假裝沒聽到。
這水裏是真舒服啊!仿佛夏天正熱的時候走進了空調房裏。
他在水裏浮浮沉沉,來回換了好幾個泳姿,還圍着他們的小船轉悠了幾圈。知道祝英臺臉色黑沉,打算親自下水捉他回去,他才不甘不願地爬上了船。
湖面上微風一吹,身上的湖水一涼,馬文才下意識哆嗦了一下。
祝英臺的臉板得像一塊石頭。他一句話也不說,拿自己的外袍給馬文才擦身上的水。
馬文才曉得他擔心,嬉皮笑臉道:“信齋,我就游這麽一次,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嗎?”
祝英臺不理他,看着馬文才把衣服穿好,又讓他轉過身,替他擦頭發。
馬文才不樂意,夏天頭發濕就濕呗,當年他們哪個不是運動完直接拿自來水一沖,自然風幹的。這樣還涼快些。
祝英臺陰着臉看他,把馬文才看得心虛。他乖乖把腦袋遞過去,心裏頭還腹诽,自從曉得祝英臺是男人後,怎麽覺得他反而越來越唠叨了,跟家裏老媽似的。
一直到衆人回到書院,祝英臺都沒有和馬文才說過一句話。
馬文才心裏憋得難受,對祝英臺是殷勤備至,他說什麽就做什麽,一個“不”字都沒有。
就這樣,回到不厭居裏,祝英臺叫六曲給馬文才煮一鍋姜糖水,根本不顧他擺出一張苦臉。
聽說馬文才下午在湖裏游泳,三七和六曲兩人臉都吓白了,直自責自己當時沒有跟去,不然一定會拼死攔住公子。
馬文才見他們都這樣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難得心裏擔心了下,難不成不是祝英臺小題大做?他總覺得夏天去湖裏游泳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等姜糖水煮好,他還是在三雙目光的注視下,艱難喝掉了,辣得他出了一頭一臉的汗。
祝英臺的臉色這才稍微好些,卻仍是不理睬他,轉身對三七和六曲道:“晚上你們兩人好好看着你家公子,要是發熱了,立刻來尋我,不得耽誤。”
兩人連連點頭應是。
到晚間入水,馬文才都一直正常得很,沒有什麽不舒服的樣子。那幾人多多少少松了些氣。
馬文才湊到祝英臺身邊,道:“信齋,我說過了,我身體好得很,你擔心過頭了。”
祝英臺态度終于好一些,道:“以後可不許這樣亂來,你自己的身子都不好好照顧,叫我、我們怎麽放心。”
馬文才笑眯眯,好聲道:“那是自然,曉得信齋是關心我。”
到了後半夜,祝英臺忽然聽到院子裏有響動。他心頭猛地一跳,坐起身來。
門外,銀心敲響了房門,聲音有些抖,道:“公子,馬公子那邊好像發起熱來了!”
祝英臺從床上跳起來,裹上衣服,腳步不停沖到馬文才房間。
三七眼睛已經紅了,正用濕毛巾給馬文才擦身子呢。一看見祝英臺走進來,好似有了主心骨,眼淚噼裏啪啦往下掉,啞着嗓子道:“祝、祝公子,公子真的發起熱了,這可怎麽辦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