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傍晚,後院裏被打落的殘花還滿地都是,說是四九城街上的雨水一時還沒有褪去,雍親王自告奮勇的上街打掃,回來的時候格格已經進府了。
王爺一向是個簡樸的,新格格進門也只簡單的幾桌酒席,甚至夜裏因為公事宿在了前院書房,獨留着香怡空守閨房。這一夜雍親王府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第二日看這位馬佳格格的笑話,多少人等的覺都沒有睡好,卻不知獨獨馬佳格格睡的最安穩。
因有新人進府,早上一家子都聚在了福晉的正房。
肌膚雪白身姿豐盈的馬佳香怡穩步走了進來,她端莊秀氣樸素大方,白皙的臉頰上泛着健康的紅潤,雙目平和清澈,一切都昭示着她溫和的心态,連四福晉看的嘴角都帶了笑意,看了一眼一旁的胤禛,不見他皺起眉頭,就知道他對着女子并不反感。
于是賞給馬佳香怡的東西從開始的龍須镯變成了質地不錯的碧玉盤腸簪,于是下面自然也要厚賞幾分,本就沒準備好的,多是臨時多加了一個。
誰能想到,原本是等着看笑話,卻沒料到這女子之一出場,想笑的人都不大笑的起來。
牧瑾微松了一口氣,笑着朝看過來的馬佳香怡點頭,馬佳香怡只一笑就垂下了眼。牧瑾就知道馬佳香怡不管到哪裏都會受人喜歡的,自幼時認識,馬佳香怡就是走到哪都受人誇贊的孩子,就連丫頭們提起來也總是親切的叫一聲香格格。
從福晉屋子裏出來,馬佳香怡伴着年氏一起回了院子,年氏不免多看了這女子幾眼,瞧着還算順眼,叫她一起進了屋子。
丫頭們上手給年氏換衣裳,馬佳香怡略瞧了幾眼便走到跟前接過了丫頭的活計,輕手輕腳做的極為妥帖,年氏要梳頭,馬佳香怡又接了丫頭的梳子:“側福晉要個什麽樣子,奴婢給側福晉梳。”
“不過绾起來就行,家常的舒服。”
那雙白皙的手在年氏的黑發中翻飛,手法又快又穩,绾的高度大小莫名的就是看着舒服好看,簪上一朵粉色絨花說不出的俏麗。
年氏看着滿意,随手就從盒子裏拿出個藍寶石的簪子:“給你吧,瞧着襯你的膚色。”
飛煙便知道主子這是認可了這麽馬佳格格,笑着叫人上茶,又搬了凳子:“格格坐,到叫格格替了奴婢們。”
馬佳香怡一笑:“姐姐說的什麽話,我也是側福晉的奴婢,做這些都是應當的。”
夜晚平靜又安寧,馬佳香怡睜着眼聽着夜晚寂寥的聲響,幾乎天邊泛出了白色,才閉上了眼......
王爺的格格都來了,弘晖也就這幾日了,牧瑾将自己收拾的屋子情形還有給格格們配置的人手都向弘晖說了一遍,弘晖只道:“你按着規矩來就行。”牧瑾一笑,應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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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想着先進一個後進一個,只弘晖自己覺得太麻煩,于是就安排在同一天,省的在麻煩第二次。依舊是傍晚的時候擡進的府,兩個格格都進了東跨院又是住的隔壁,元氏和平氏跟着看熱鬧的下人們都在跟前看,平氏酸澀的道:“這院子原本都只是我的。”元氏哼了一聲:“如今還在白日做夢?若不是咱們以前就是在這府裏的,這會怕是連渣滓都不剩了,你還在癡心妄想。”
平氏不再說話,元氏卻喃喃的道:“也不知道這兩位格格品貌如何?會不會得爺的喜歡?”
弘晖原是要在一個人的屋子裏先過夜,只他偏偏學了王爺,散了宴席在牧瑾這略坐了一會就去了書房,牧瑾到好笑,弘晖力求将乖孩子的形象演到極致,處處都要跟他阿瑪學幾分,雖說看起來難免幼稚了幾分,但王爺卻吃這一套。
訪蔓和夏青在屋子裏侍候牧瑾洗漱換衣,夏青快人快語,說着剛剛見到的兩位格格:“今年府上可要熱鬧了,進來的三位格格一個比一樣出色,大爺的這兩位也是各有風韻!”她自然是替牧瑾不高興,說出來的話也尖刻。
牧瑾和訪蔓都一笑,訪蔓說起了別的:“咱們這位蘇爾格格是那邊府上心進門的二奶奶的姨媽家的女兒,說是死了娘,一直寄養在伯陽侯家的。”
牧瑾好奇:“到還有這樣的淵源。”
“奴婢遠瞧着确實長的好看,不過聽說是個孩子性子,活潑的緊。”別人的話都不好說,牧瑾也只當閑話聽聽,一笑了之。
作者有話要說:
☆、寵幸
早就聽說晖大奶奶是個難得的美人,又是皇上親自誇贊過的畫師,才情過人,非比尋常。大爺的後宅原有兩個受寵的姑娘,只是莫名的就被貶為了丫頭,下頭人都說是大爺親自下的命令,有心的人又難免多想,只怕是大奶奶好手段。
大奶奶身邊養着自己親生的大格格,又有死掉的一位姑娘留下的格格,說是兩個格格養的極好,大奶奶都一樣當做親生的,又有人說的奶奶果真仁慈,有心的人多一想,又覺得不過是手段罷了,這樣想來想去,大奶奶越發成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丫頭打起撒花簾子,蘇爾氏和郭絡羅氏低着頭緩步走了進去,前頭有丫頭帶路,兩人并不敢随意張望,過了正堂往左一轉,繞過個十二扇的花鳥屏風,靠窗的炕上一面坐着弘晖,一面坐着牧瑾,下頭的兩個奶娘抱着大格格貓兒和二格格燕兒,當地擺了兩個蒲團,兩人走過去便跪下,丫頭上了茶,兩人又各敬了弘晖和牧瑾。
牧瑾瞧着果真是兩個出色的格格,蘇爾氏瞧着一派天真活潑的孩子摸樣,郭絡羅氏看起來娴靜美好,無端的帶着一股書卷氣,看起來幹淨清爽,個有千秋個有特色,也不知道是誰這樣為弘晖着想。
牧瑾這樣想着,嘴角帶了笑意,緩聲同兩人說話:“既進了家門就是一家人,若有難處只管跟我說,只要你們守規矩一心一意的侍候好爺,便什麽都是好的。”
大奶奶的聲音仿佛一陣春風,帶着無數花香,聽到耳裏仿佛要融化了一般,蘇爾氏大着膽子微微擡頭看,撞見個明媚清亮的眼,該如何形容呢?這樣的容貌豔麗至極精致至極,世間似乎在難找到這樣完美的面容,看一眼便知什麽是傾國傾城,蘇爾氏只知道心碰碰的猛烈的跳動,甚至行禮的時候都有些暈暈乎乎,都忘記了要多看了一眼一旁的主子爺到底是不是別人說的那樣俊美。
四福晉的屋子裏已經聚滿了人,牧瑾帶着兩個格格行了禮,又看着她們給王爺和福晉們行了禮就讓退了下去。
屋子外面天已經大亮了,空氣裏散發着特有的生命的香氣,蘇爾氏笑着同郭絡羅氏說話:“奶奶可真美呀!那樣的人物天上人間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郭絡羅氏想的是剛才進了屋子,不管是王爺還是福晉對奶奶的重視和看重,仿佛超越了一個媳婦該有的地位,想來奶奶在這府中根基是極穩的吧,她淺笑着道:“确實如此。”
郭絡羅氏又想,自幼她在姊妹中間就是出類拔萃,她見過的女子中也不過爾爾,也只當自己來了這裏也會算和出類拔萃的,只到底才知道自己還是淺薄了些,就一個一同進府的王爺的馬佳格格還有她身邊的蘇爾氏就已經很是難得了,她道不算什麽了。
蘇爾氏仿佛看不出來郭絡羅氏已經神游天外,只是興致勃勃的說着自己的所見所感,孩子一般笑的歡快明暢。郭絡羅氏轉眸看蘇爾氏,笑着攜了她的手,誰又是簡單的呢,只不過想要先在這府上立足罷了。
四福晉還在同牧瑾說話,坐在一旁的董鄂氏只覺得在看牧瑾,怎麽看怎麽覺得刺目,便只垂了眼沉默不語,她的目光偶爾轉向弘時的身上,見他也是垂着眼,只是難免會有望向福晉的時候,她只覺得心猛的一縮,竟然還敢這樣看牧瑾,不知道他的眼裏又含了多少情緒多少悲痛。董鄂氏覺得頭暈的厲害,眼前冒起了金星,酥軟的順着椅子滑了下去。
墨綠的紗帳外四福晉正在跟太醫交代什麽,模糊能看見牧瑾的樣子,董鄂氏覺得眩暈,便又閉上眼,她聽到有人走到了身邊,替她用濕帕子沾了沾額頭,睜開眼便看見了牧瑾。她耳朵裏嗡嗡直響,聽牧瑾笑着同她說話:“你懷了身孕了,自己竟不知道?剛才在額娘那暈了過去,幸好無事,以後可要好好養着。”
董鄂氏抿了抿嘴,不自主的摸上了肚子,終于懷孕了麽?四福晉和李氏也走了過來:“好孩子,好好歇着,要吃什麽用什麽只管開口,千萬養好身子!”她笑着點頭,直到屋子裏的人都走了出去,才不自覺的落了淚,老天保佑,讓她生下兒子,此後即便終年茹素她也心甘情願!
董鄂氏懷孕立時成了府上的第一大消息,應嬷嬷滿眼急切只卻不多說,一個人去了廚房一趟,此後每一日每一頓總有那麽一兩樣湯品擺在桌子上,牧瑾并不拒絕,弘晖又幾乎是給什麽吃什麽的人,跟着也每頓吃了不少。
兩個格格都進府好些日子了,弘晖絲毫也沒有要去她們屋子的跡象,只照舊或者書房或者牧瑾這裏,寵不寵幸是弘晖的事情,但這些話說不說卻是牧瑾的事。弘晖靠在炕上看書,牧瑾湊了過去,給他削了個蘋果,柔聲同他說話:“那兩個也進門這麽久了,爺難道就一直這麽放着不管不問。”
弘晖頭也沒擡,說出的話卻吓了牧瑾一大跳:“貓兒也一歲了,爺問了,你身子也養的夠好了,等你懷孕了,在說吧。”
牧瑾羞的幾乎擡不起頭,她就說弘晖最近怎的這麽賣力,每次還只要她在床上躺夠小半個時辰才起來梳洗,卻原來是這個打算。
她僵直的在炕上坐了半響,又忽的起了身去了廂房看孩子,身後的弘晖等牧瑾出去才彎着嘴角咬了一口蘋果,果真脆甜爽口。
年氏身子又不大爽利,夜裏胤禛過來,她垂了眼柔聲道:“我身子不大好,侍候爺也總是不爽利,爺愛重我,我卻不能只顧自己,馬佳妹妹是個貼心人,今兒夜裏就由她侍候爺,也算是替我侍候吧。”
昏黃的燭光下,穿着月白色衣裳,頭上幾乎沒有飾品的馬佳香怡帶着獨特的韻味,俏立在一旁,她低眉順目卻又同樣端莊秀麗,沒想到也不過幾天就入了年氏的眼。
年氏拉着馬佳香怡到自己跟前,輕拍了拍她的手,馬佳香怡擡頭看向胤禛,那眼仿佛是一汪清澈至極的水,不帶任何雜念,看的胤禛眼也幽深了起來。
是夜,胤禛寵幸了馬佳香怡,第二日便給了賞賜。
年氏看着這個依舊安穩沉靜的女子,想着是她親手推給了胤禛,微微眯起了眼,半響才說了一聲好:“你做的很好。”
“奴婢不過是個奴婢,跟側福晉天差之別,幸得側福晉垂憐。”
她這樣說,年氏到底還是舒服了幾分。
貓兒已經能穩穩當當的走路說話了,抱去給四福晉看,她已經知道喊祖母了,四福晉喜歡的不行,把個上了年頭的玉佛像給了貓兒,牧瑾抱着貓兒進了屋子,就見着弘晖蹭的站了起來,一把接過了貓兒:“她也不小了。”
牧瑾一怔,又笑了起來:“自小抱到大的,倒不覺得。”
她坐下剛喝了口茶,聽得弘晖問:“月事三天沒來了吧。”
牧瑾幾乎一口茶噴出去,這種事情他怎麽都能記得這麽清楚?她只低着頭輕嗯了一聲,弘晖便興奮了起來湊到她跟前問:“我瞧着你往常都是極準的,差一天的時候也沒有,這次你沒覺得有什麽不一樣?”
弘晖一說,牧瑾也反映了過來,她确實一直是月事極準的,還真沒有什麽時候差了三天的:“好像确實如此。”
牧瑾這樣一說,弘晖面龐都亮了起來:“叫了太醫過來瞧瞧不就知道了。”
牧瑾看了一眼弘晖忽的又怕是白高興了:“怎麽說也日子還淺着,哪能就查出來?”
弘晖仿佛是看來了她的顧忌:“有沒有的早看早放心,若沒有日後自然會有,若有了你也好早些注意,省的傷了身子。”
弘晖這樣說,牧瑾不好多推辭,只得勉強答應了一聲,等着太醫的時候,她自己也忐忑了起來,希望是真懷上了,又害怕到時候結果出來讓人失望,一時糾結的眉頭都皺了起來,聽得丫頭道太醫來了的時候,她幾乎站起來,見着太醫提着要箱子進來,她微閉了閉眼,但願老天垂憐吧。
作者有話要說:
☆、孕期
天氣雖然炎熱,但屋子裏原本擺着幾大盆的冰,還在裏面加着花汁,便透出了冰涼的香氣,尊貴又舒适,太醫彎着腰仔仔細細的把了幾遍脈,弘晖雖看着還是原先的樣子,只到底眼裏透出了期盼,牧瑾不自覺的抿了抿嘴。丫頭們都看着太醫,仿若屋子外頭總向着太陽的葵花一般,只聽着大夫說什麽。
“奶奶這是喜脈,脈象有力!雖說時日尚淺,但奴才可以肯定必定是懷孕了!”
弘晖終是笑了起來:“有了就好!有了就好!”
四福晉才同周嬷嬷說着話:“二奶奶有了,大奶奶那.......”
丫頭急急忙忙的進來:“恭喜福晉!大奶奶有了!”四福晉到有些疑惑:“蠍蠍螫螫的,有什麽了?”
周嬷嬷先反應了過來:“恭喜福晉,大奶奶是有身孕了!”
四福晉反應過來先念了聲佛,立時就從榻上下來:“我記得有個上年頭的觀音像,找出來就給送去,在讓人去跟大奶奶說,以後早上不必過來,睡足了在說......”
福晉眉開眼笑,恨不得事事都給安排到,周嬷嬷笑着在一旁應是。到底還是大奶奶有孕福晉才是真正的高興。
牧瑾坐在榻上,看丫頭們将冰盆搬了出去,眼裏有些遺憾,弘晖坐在一旁用扇子給牧瑾輕扇着涼風:“不用瞧那個,熱了照舊有丫頭可以給你扇風,那東西不好,太寒涼了。”
說是這樣,到底沒有這跟空調一樣的冰塊舒服方便,牧瑾便蔫蔫的倚在靠枕上,坐在一旁的弘晖往跟前湊了湊:“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爺給你捏捏?”
望着眼裏幾乎透着殷切的弘晖,牧瑾幾乎以為自己看到的不是原來的弘晖,她只提不起精神:“只覺得悶的慌,歇歇大抵就好了。”
牧瑾說要歇下,弘晖立時就扶着她起來:“去床上躺着,這裏跟門近,或有出來進去的人帶着風吹的你不好。”
牧瑾忽然才發覺人要一旦成了國寶級的,其實真說不上是好是壞的......
董鄂氏确實是發暈,廚房便做了不少補湯,丫頭們端了過來要董鄂氏嘗,她只喝了一口就覺得惡心的不行,以前不知道有身孕的時候好似也沒有惡心的感覺,終于知道了,孕期的反應也就一下子跟着過來了。她虛弱的擺了擺手,喝了一口清水靠在床頭又是昏昏欲睡。
馬嬷嬷從外頭匆匆趕了進來,瞧見這樣子,擺手讓丫頭們下去,她自己坐在董鄂氏床頭說話:“您好歹喝些,算是為了肚子裏的小阿哥,您不知道,大奶奶那邊剛也報出有孕了!”
董鄂氏猛的睜開眼:“她也有身孕了?”
馬嬷嬷皺眉到:“可不是,大格格也才一歲,原說是不能有的,忽然又說能有,這就立馬有了,真不知道......”
馬嬷嬷自然不高興,原本府上的風頭只有董鄂氏一個人的,這下又來了個大奶奶,連王爺都親自過問給了不少賞賜,比着二奶奶風光太多。她說着拾起扇子給董鄂氏輕扇着:“怎麽招都不能輸給大奶奶,您要是不好好補,到時候孩子生出來就是比着大奶奶那孩子瘦些都有人說三道四,您沒瞧見,年側福晉的格格比大奶奶養的兩個孩子都弱,下頭人說成什麽了。”她說着壓低了聲音:“說是年側福晉把心思都用在勾引王爺上了,哪顧得上格格........”
董鄂氏覺得暈的厲害,她閉着眼,半響道:“讓重新炖了湯端上來!”
馬嬷嬷一聽,立時高興了起來,轉身就吩咐。她就知道奶奶是不想輸給大奶奶的。
女子懷孕大都從一個半月開始就會出現個不相同的孕期反應,眩暈,惡心,嘔吐,反酸,昏睡,各不相同,一般滿三個月之後就會漸漸消失,當然也有人基本上沒有什麽不好的反應。
董鄂氏和牧瑾便截然相反。
牧瑾原本吃飯就不怎麽挑剔,她自己也知道懷了孕該吃什麽少吃什麽,按着自己的心思備了菜譜,每一日裏吃的極好,弘晖還同往常一樣跟牧瑾一起用飯,他才吃了小半碗的飯,一擡頭牧瑾已經一碗飯下肚,他自己平日也就吃兩碗飯,牧瑾現在卻吃的比他還多,三碗飯也只是八分飽,看的弘晖目瞪口呆:“原本懷貓兒的時候也不是這樣,怎的這次這麽能吃?”
應嬷嬷笑着在一旁添飯:“不一樣好!不一樣好!”若反應不一樣,那就說明懷的極可能是個阿哥呀!應嬷嬷怎麽能不高興!
吃了飯弘晖在地上來回走動,牧瑾站在西洋鏡跟前打量自己:“這麽能吃,也都一個多月了,好似也沒瞧見胖,只比先前白了不少。”她說着轉身看弘晖。
弘晖打量了幾眼,認真的道:“這到也是。”
牧瑾如今懷了身孕,一切也都穩當,弘晖若還不解決了後院的那兩位,就實在說不過去了。幸而新來的兩位格格确實是安分的,每日裏除過請安問候都只在自己的屋子裏,并不随意走動,也不亂說亂問,到讓人放心。
牧瑾便又問:“你還不瞧瞧東跨院的兩位格格?也都進門一個多月了,總這麽下去也不是個事。”
弘晖捏了捏牧瑾似乎肉呼呼起來的手,仔細的看着她每個手指上的紋理和月牙:“爺若去了,你不吃醋?懷着孩子,若氣壞了怎麽辦?”
牧瑾想她為什麽要吃醋?但這話她卻不能說,她掙開弘晖的手朝裏間走去:“爺這話是什麽意思?叫人怎麽回答?”若說吃醋是不賢,若說不吃醋又好似無情。
弘晖站在原地半響笑了笑,也覺得自己無聊,問這些做什麽?到底是為難牧瑾了,他跟着進了裏間,見牧瑾躺在床上,怕她不高興了,想跟她好好說幾句,等湊到跟前看,牧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了過去。這才多半會?他訝異了半響,又好笑起來,替她蓋上了薄絲被,守在跟前坐了一會就出了屋子。
董鄂氏這邊正吐的昏天暗地,幾乎吐出了膽汁,吃什麽吐什麽,一個月下來人蠟黃蠟黃的,擡起個眼皮似乎都重些,四福晉親自吩咐廚房:“二奶奶要吃什麽就做什麽,什麽時候要都要做出來,一點都不許耽擱!”因此大廚房上一天一夜的都有守着,只是到底沒有一樣做的合格,李氏跟着也着急,廚房的人叫到跟前不知道罵了多少遍,折騰的廚房也怨聲載道,私底下只說:“怎麽都是懷孕的人,大奶奶就那麽好侍候,要做什麽都是早備好的,一點都不用廚房上費心,給的賞錢到也多只咱們的二奶奶精貴,也不知道要生個什麽出來!”
有人道:“還是別說了,福晉也是要兩面都顯得公允,又還要看着偏向二奶奶幾分,自然就是咱們受罪。又不是沒生過孩子的,也沒見誰就要這麽侍候,吃不下就是吃不下,做再多也是白搭,只苦了咱們這些下人。”
弘時從衙門回來,原是想進去看看董鄂氏的,只想起屋子裏熏香也遮不住的惡心味道和董鄂氏那冷漠又戒備的眼還是停住了腳步,在外頭打着轉走了幾圈,叫了個小丫頭進去問候了幾句,自己就去了書房。
董鄂氏睜開眼看了一眼那小丫頭,又閉上眼昏睡了過去。馬嬷嬷只得吩咐那丫頭:“跟二爺說,奶奶說除過吃不下飯別的都還好,女人懷孕就是這樣,過些時日就好了,讓爺不用擔心。”
夜裏用了飯,弘晖原還打算跟牧瑾說說話,只看她那又是昏昏欲睡的樣子,便只看着丫頭們侍候着牧瑾睡下就打算出去,只叫了訪蔓到跟前問了幾句:“你們奶奶有沒有說過,新來的兩個格格裏,那個更懂事些?”
訪蔓一聽就明白了弘晖的用意,稍微思索了一下道:“奶奶說兩個格格都是懂分寸的,各有千秋,一個娴靜一個活潑,到讓人分不出好歹來。”
原本也确實是這樣,這兩個格格都還算懂事守規矩,所以弘晖想要先寵幸哪個都還可以,并且也可以從先後順序裏看出弘晖心裏其實對哪個更中意,這也有利于她們平日裏行事。
弘晖便只點了點頭出了屋子,訪蔓站在後頭瞧着果真是去了東跨院的方向,心想,也不知道會先寵幸哪一位......
作者有話要說:
☆、不同
廊下的燈籠照的花圃裏的月季朦胧俏麗,弘晖站住腳問一旁的王峰:“是下頭人打理的?”
“奴才恰巧瞧見過一次,是郭絡羅格格打理的,說是往常在家也愛種花。”
因是突然到東跨院這邊來的,下人們沒料到,院子裏靜悄悄的,只西面一間屋子裏隐約透出活潑的笑聲,王峰看了一眼弘晖道:“這屋子是蘇爾格格的屋子。”
弘晖站在原地默了半響:“去郭絡羅的屋子。”
王峰應了一聲是,也不知道主子先選了郭絡羅氏是因為這女子的娴靜美好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緣故,只到底不知道這位格格能不能讨得爺的喜歡了。
院子裏突然有了動靜,蘇爾氏從窗戶裏看見弘晖進了郭絡羅氏的屋子,頓時怔住了,半響才同家裏帶來的丫頭曉月說話:“她就那麽美,爺也先選了她,才進門她就壓了我一頭,以後可.......”
曉月自然也是又氣又急,只是在氣在急又能如何,她只得寬慰蘇爾氏道:“格格別想太多了,有大奶奶在,估計也不會看見郭絡羅格格一家獨大的,等爺知道了您的好,也就不是一個郭絡羅格格能壓着您的了。”
蘇爾氏放下窗子,自己呆坐了一會,到底覺得生氣不高興,便早早的悶悶不樂的熄燈歇下了。
郭絡羅氏沒有想到弘晖會這個時候來,大奶奶有了身孕,主子爺捧在心尖上的寵着,外人哪個看不出來,這個時候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她雖這樣想,但到底還是使盡本事侍候,畢竟她并不想輸給對面的蘇爾氏。
新下來的普洱茶,醇香甘甜,郭絡羅氏捧給弘晖:“爺嘗嘗,這是奶奶新給奴婢的茶葉。”她試探的說着,想看看弘晖的反應。弘晖端在手裏嘗了一口:“确實甘甜。”
郭絡羅氏抿嘴一笑,順着往下說:“奶奶待奴婢們确實仁厚,若不是奶奶這樣的好茶只怕奴婢也沒有臉面喝到的。”
穿着家常衣裳的郭絡羅氏半披着頭發,看上去靜美又善良,炕幾上放着翻開的書本,鋪設着簡單的素紋坐蓐和靠枕。
郭絡羅氏從弘晖的眼裏似乎看到了幾分滿意,她雖還不确定卻大抵知道自己該怎麽行事,奶奶剛有身孕,主子爺更希望寵幸一個安分守己,不會給奶奶帶來任何麻煩的人,她便越發顯的多幾分恭順和賢良,若弘晖不問她并不多說,恭敬卻不顯得急功近利。
弘晖閑閑的問:“往日裏都做些什麽?”
“不過看看書種種花,知道奶奶有了身孕,特地請教了幾位嬷嬷想給小阿哥做幾件衣裳,不過手拙,做的都不大好。”
她安靜的陪着弘晖,仿佛只是為了閑聊一般,弘晖點了點頭,半響道:“侍候爺就寝。”
郭絡羅氏只覺得心頭一陣狂跳,因為興奮手裏幾乎出了汗,勉強裝着鎮定的樣子應了一聲是。
蘇爾氏雖說睡下了,到底睡不熟,聽見對面有響動要曉月在窗戶上看,曉月看了看,咬了咬嘴唇道:“在往裏頭擡熱水........”
蘇爾氏只覺得挖心一般難受,卻因為弘晖就在對面不敢有什麽動靜,狠狠的撕扯着絲被:“狐貍精!”
牧瑾一夜好眠,早起訪蔓就跟牧瑾說了:“.....宿在郭絡羅氏的屋子裏,夜裏也要了水。”訪蔓小心翼翼的同牧瑾說着話,牧瑾卻在思索自己孕期的衣裳也要制出來了,眼見着月份也要大了,她摸了摸尚且平坦的肚子問道:“喜帕收了麽?”
“是應嬷嬷去收的。”
也不過白問幾句,這些事情她們幾個自然能處置好。訪蔓見牧瑾情緒正常,才道:“郭絡羅氏和蘇爾氏都等在外頭。”
牧瑾在鏡子裏打量了幾眼:“叫進來吧。”
說是跟往常的早上進來請安的時候相同,但卻又大大不同,蘇爾氏覺得丫頭們稱呼的時候對着郭絡羅氏都更尊敬幾分,笑着迎出來的夏青都多打量了幾眼郭絡羅氏,并沒有因為主子爺的寵幸對郭絡羅氏有什麽不滿,這跟她原先想的并不相同。
帶着幾分慵懶的奶奶,靠坐在炕上,笑着賞賜了郭絡羅氏不少東西,又溫和的同她多說了幾句話,就叫下去:“你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
出了屋子的郭絡羅氏深深舒了一口氣,不論如何,奶奶至少是對她面子上說的過去的,那麽她至少不會太過艱難,她擡頭看了一眼明亮的太陽,默默的握了握拳頭,她會闖出屬于自己的天地的。
蘇爾氏垂手侍立在牧瑾跟前,牧瑾笑看了看她:“你也不必灰心,我瞧着你就很好,做好自己的本分,爺虧待不了你的。”
蘇爾氏那雙無辜的大眼看着牧瑾:“奴婢只怕是哪裏做的不好吧。”
牧瑾笑道:“說的什麽話?都好,我同爺也說,你跟郭絡羅妹妹都是極好的,懂規矩守禮不亂說話,模樣也出挑,別亂想。”
蘇爾氏不安的捏着帕子,純真又簡單:“奶奶這樣說,奴婢就放心多了。”
牧瑾又安撫了幾句便也叫下去了,夏青等瞧着蘇爾氏出去,不屑的哼了一聲:“我瞧她就是裝的,瞧着一副單純不知事的樣子,其實不知道心裏在琢磨什麽,何必在您跟前裝無辜,有能耐哄的爺高興才算。”
牧瑾瞪了她一眼:“總這麽沖的脾氣對你也沒好處,她若喜歡裝便讓她裝,咱們樂得看戲,何必跟自己較勁。”
夏青嘟了嘟嘴:“不過是瞧不慣罷了,以為人人都是傻子不成。”
牧瑾是舍不得多說夏青的,又笑着叫她去選料子:“你挑的我都喜歡,只說給我做月子衣裳。”夏青這才歡天喜地的去了。
訪蔓笑道:“您總是寵她。”
牧瑾一笑:“我瞧着她就是個孩子罷了。”
懷孕滿了三個月,親戚們才都知道,兆佳氏顧不上兒子婚事的忙碌,備了催生禮過來看望牧瑾,更根糾纏着也要來,偏偏隆科多又攙和了一腳,兆佳氏實在不想節外生枝,便答應帶着更根一起。
好些時候沒見更根氣色到是好了不少,在見到牧瑾笑的趾高氣昂,“親切”的同牧瑾說話:“姐姐,我就要嫁給泰德了,姐姐不跟我說幾句話?”
她仿佛是占到了天大的便宜,得意的等到牧瑾的回複。
泰德那是個心思極其深沉敏銳的人,願意娶更根說不上是什麽好事。只牧瑾并不想讨人嫌棄,笑了笑:“祝你們百年好合。”
更根費力的看着牧瑾的眼,想要從牧瑾的眼裏看出一絲的勉強,但到底沒有發覺,她覺得挫敗又憤怒,于是自己說:“姐姐何必裝了,不高興就是不高興,說出來難道我會笑話姐姐?”
兆佳氏聽的越說越不像樣子,呵斥道:“胡言亂語什麽?你難道以為這是自己的家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更根被呵斥的一怔,憤憤的跺了跺腳:“額娘到底偏心親生的!”說着就出了屋子。
兆佳氏對着牧瑾道:“你千萬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你又有身孕,千萬以身子為重。”
牧瑾笑着握住兆佳氏的手:“您別擔心我,我好好的,我只盼着嫂子快點進門,到時候您也不至于這麽辛苦。”
兆佳氏笑道:“我有什麽辛苦的,只要你們兄妹好,我就每天都同吃了蜜一般甜,你嫂子進門難道是為侍奉我的?只要她能一心一意跟你哥哥過日子,真心實意對你哥哥好,我又算什麽?”
兆佳氏總是對孩子們無私的給予,大抵就是因為将自己看的太微弱,眼裏只看的到孩子們,所以即使生活的在困苦,她也總能微笑面對。
有人孝敬了幾魚缸海裏的魚,都是未見過的新鮮玩意,康熙看着喜歡,想叫了牧瑾進宮作畫,一問才知道是懷了身孕,思索了片刻:“撈幾條魚,連同那個白底的青花瓷魚缸一并給送過去。”
這可是天大的榮耀,四福晉笑着同胤禛看着那水裏的幾條魚:“竟不知道魚還有這樣子的,可算沾了牧瑾的光開眼界了。”
皇上賞賜的魚可不能輕易養死,胤禛同弘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