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風波

寬大的拔步床上,帷幔垂下來就只剩下一片暗淡,瓜爾佳氏只要閉上眼似乎就能想到自己孩子流掉時的感覺,仿佛此刻又一次流掉了自己的孩子,疼的她四肢百骸的抽搐了起來,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弘春的嘲諷仿佛還在耳邊:“就你這模樣又能生出個什麽好的來?”

他怎麽會那麽狠心朝着她肚子踹了一腳,鮮血流了一地,他臉上卻帶上了滿足的笑意,仿佛是征服了一頭猛獸一般。

外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宮人在外頭呵斥般問話:“奶奶說實話,是不是孩子早就流到了,因為孩子被人責罵所以才會今兒賴在晖大奶奶的頭上,到做出了這樣的假象,叫德妃娘娘難堪?!”

床帳被掀起,露出德妃滿是怒氣的臉,問話的宮人直勾勾的看着她,身後站着的牧瑾面上有着淡淡悲憫。

瓜爾佳氏垂了眼,從床上爬了下去:“是的,是我故意想要誣陷嫂子,好為自己流掉孩子的罪名開脫。”

這一切都是這麽漏洞百出,瓜爾佳氏是怎麽将十四和十四福晉死死瞞住,又怎麽就有那麽好的機會來陷害牧瑾,明明就是十四和德妃早早就算計好的,卻偏偏大家都要維持這這個可笑的假象,沒人敢戳破,也不知道戳破後會怎麽樣。

德妃要處置瓜爾佳氏,可牧瑾根本就不感興趣,說到底要不是瓜爾佳氏一開始總說些奇奇怪怪的話,甚至在陷害她的時候故意露出歉意她都不一定會在那麽快的時間裏聯想到事實的真相,也就不會讓王峰和訪蔓站在外頭盯着将衣裳拿出去的宮人,那麽也就根本無存談起反擊。

牧瑾垂眼坐在德妃下首,看着地上的瓜爾佳氏:“她才剛流産沒多久,若罰的狠了,就是要了她的命了,罷了,這事情便揭過去吧,我只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德妃頗為欣慰的點頭:“還好你這孩子大度善良。”

回去的馬車上牧瑾一直沉默不語,訪蔓替她捶腿,貓兒窩在她懷裏早早的就睡着了,她們的一切此刻都很安詳美好。

回到家中的瓜爾佳氏卻又一次被弘春暴打,扯着她的頭發狠聲道:“上不得臺面的東西!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到叫人家反咬了一口,要你做什麽?!”

瓜爾佳氏仿佛是一塊毫無生氣的抹布任由弘春摔打,大抵這樣的瓜爾佳氏讓弘春喪失了興致,憤憤的咒罵了幾句,轉身出了屋子,關上的屋門便也遮擋住了外頭唯一的光線,空氣中浮動的灰塵在地上的瓜爾佳氏身上跳動着一首哀婉的歌。

弘晖在二門上接了四福晉和牧瑾。

四福晉微笑着朝他颔首,弘晖打量了一眼牧瑾,微舒了一口氣:“額娘沒事吧?”

“我到沒什麽,只牧瑾受了大委屈,叫她在屋子裏好好歇上幾日,早上不必過來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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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晖點了點頭:“我送額娘回去。”

四福晉擺手:“跟牧瑾回你們院子把,額娘這沒有什麽事。”

四福晉的大度便體現在了這,她是不會像有的母親一般擔心媳婦搶了兒子,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人跟人相處也不是靠時時防備換來真心,牧瑾朝着四福晉福了福,直到四福晉走遠才同弘晖折向了安居院。

奶嬷嬷帶着兩個孩子下去,牧瑾進屋子換了衣裳,出來便叫坐在看上的弘晖朝她招手,她走了過去,坐在弘晖身邊,弘晖便一把将她摟在了懷裏:“我都聽王峰說了,叫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

牧瑾難得柔軟的依在了弘晖的身上:“我到沒什麽,只是瞧着弘春媳婦是個可憐的。”

瓜爾佳氏陷害牧瑾,牧瑾卻說這樣的話肯定有原因,弘晖輕輕摩挲着牧瑾的脊背,等着牧瑾說完。

“......總說些奇奇怪怪的話,神情也不大對,所以我才很快猜來她極有可能沒有身孕,但沒想到她确實剛流産,只是不是因為我,她是身不由己,原本肯定不想做這樣的事。”

牧瑾的聲音透着哀婉和同情,是從未有過的消沉。

弘晖的手頓了頓:“你不想做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勉強的。”

牧瑾一怔,擡頭看向弘晖,他幽深的眼裏帶着心疼帶着堅定,他看明白了她的心,知道她所擔心的。牧瑾抿嘴笑了笑:“那麽這話我記住了。”這個時代的女人身不由己的太多,若是沒有一個尊重珍惜她的男人,那麽便一定會是一朵早早枯萎的話,這一瞬牧瑾想,她是不是應該慶幸,遇上的是弘晖這樣還願意珍惜她的人?

德妃這一次做的很明顯,胤禛和四福晉坐在上首,下面坐着弘晖。

陰沉着一張臉的胤禛最終開口詢問弘晖:“你怎麽看?”

弘晖垂着眸:“想來咱們是太好說話了,所以十四叔才會得寸進尺,一個男人家總是為難後宅的女子,真是個小人.......”

四福晉插了一句:“德妃娘娘只怕也被咱們得罪的不輕了,何必總是維持着這面上的光彩,到叫自己總是受委屈,卻鬧不大。”

其實今天的事情之所以鬧不大,還是因為皇上必定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說到底不論這件事是誰的錯,最終不會有贏家,但四福晉說的也對,總是這樣面子上維系着,其實約束的是自己。

胤禛沉默了很久:“額娘這邊我來解決,不會叫你們以後進宮總是這樣的。”

最不高興的肯定是胤禛,四福晉又放柔了聲音:“我們吃些虧沒什麽,您別為難自己。”

胤禛點了點頭,又擡頭看弘晖:“要做什麽也不必都跟我說,實在不行跟邬先生商量商量也可以,總別太出了圈子。”

“是,兒子知道。”

牧瑾正在看書,訪蔓進來道:“十四爺府上傳了話,說春大奶奶昨兒夜裏沒了......”

牧瑾一驚:“這怎麽可能,怎麽好好的就沒了?”

訪蔓替她端了一杯熱茶:“說是得了的急診,剛剛報喪的人才走。”

牧瑾怔了好半響,活生生的一個人,才前幾天見過的,怎麽好好的忽然就沒了?她輕拍着快速跳動的心髒,忽的又哀傷了起來,依在窗邊怔怔的出神........

小厮在弘晖耳邊低語了幾句,弘晖淡淡的道:“這消息可靠?”

“絕對可靠,是春大奶奶貼身的丫頭自己說的,只是這丫頭這幾日也被關了起來,見不上人。”

瓜爾佳氏的阿瑪是京城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講學士子慶德,一輩子就卡在從四品上一直上不去,多半是因為文人的迂腐和憨直,跪在地上的瓜爾佳氏貼身的丫頭聲淚俱下講述瓜爾佳氏如何被虐待如何被逼無奈上吊自殺,子慶德幾乎氣的仰倒過去,半響只知道流淚:“想我子慶德為官清廉,自認為問心無愧,怎的老天要這樣折磨我的女兒?!”

瓜爾佳氏是老女兒,子慶德一直寶貝,如今聽得女兒這樣死去,在也抑制不住悲憤:“若不能為我女兒讨回一個公道,我必定一頭撞死在她的棺材跟前!”

幾乎是一夜之間,京城的大街小巷似乎都知道子慶德為女鳴冤,将十四爺的長子弘春告上了刑部大堂,說弘春毒打瓜爾佳氏又逼的瓜爾佳氏上吊自殺,要弘春償命。

弘晖正在窗前看書,穿着一身竹綠暗紋袍子的他仿若谪仙一般出塵脫俗,不留神就能讓人看呆,牧瑾送了一碗茶水放在他的桌子上,弘晖略頓了頓放下書,擡頭看向牧瑾:“想問什麽?”

他這樣直接,牧瑾便也就不再遮掩,坐在他身旁:“弘春的事情是爺做的麽?”

弘晖仿若是認真的想了想:“這個叫我該怎麽說?我只是把瓜爾佳氏的貼身丫頭從到了子慶德的面前,至于接下來的事,我是沒有參與的。”

要不是因為算準了子慶德會狀告弘春,弘晖肯定不會吃力不讨好的将個丫頭送過去,可他偏偏又裝的這樣無辜,牧瑾輕笑:“那我知道了。”頓了頓才問:“那就是說弘春确實毒打瓜爾佳氏,而且瓜爾佳氏也确實是上吊自殺?”

“确實是這樣,現在正鬧着要開棺驗屍,只你想想瓜爾佳氏死前還被毒打了一頓,真要一開棺可不什麽都知道了,所以正在鬧騰。”

牧瑾不問,弘晖到也給解釋了起來。

牧瑾打量了幾眼弘晖:“子慶德不過一個從四品,為了她的事能鬧的這麽厲害?”

弘晖輕笑,眉眼舒展:“果真什麽都瞞不過你,自然還有爺的功勞。”

他這樣說竟仿佛是在邀功,牧瑾掩嘴輕笑:“那我給爺做幅畫吧。”

換了一身貝子吉服的弘晖端坐在窗前,面上帶着淺淺的自信的笑容,太陽從窗戶照進來,鍍了他一身光澤,看起來溫暖又柔軟,牧瑾竟有片刻的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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