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上香(二)

懷恪與大相國寺裏的無悔法師對面而坐,眼前的男子眉眼還仿佛是記憶中的那般,只是無端的多了幾分出塵的氣息,清澈明亮但也同樣冷清,懷恪垂眸:“你還好麽?”

“貧僧很好。”

“是不是已經将我忘的幹幹淨淨的了?”

無悔默了半響,只是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懷恪嘲諷的笑了笑,舉起茶杯:“以茶代酒,此後就各不相幹吧。”

無悔的眼裏最終還是有了波瀾,握着佛珠的手接過了茶碗,茶色清涼是難得上品,無悔一口全部喝光,才要開口說話,卻覺得天旋地轉了起來,對面的懷恪也看的不大清楚,暈倒在地上的時候似乎看見個決然的笑意。

牡丹園外的說話聲越來越近,眼前的男子似乎也意識到了,張了張嘴好似要說什麽,最終只化成了一片嘆息,牧瑾原以為他要躲起來,卻沒想到忽的站在原地不動,眼神複雜的看向了牧瑾身後,牧瑾驚出了一聲冷汗,難道早就有人在這裏,那豈不是越發說不清楚?她越發向後退了幾句,看向身後,卻沒想到看到了一張在熟悉不過的臉,只是瞧着臉色不大好。

牧瑾覺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幾乎有些腿軟,走到臉色不大好的弘晖身邊輕叫了一聲“爺”。弘晖收回了看向泰德的眼,垂手握住了權珮的手:“越來越熱了,還是回去歇着的好。”

牧瑾乖順的點頭:“到叫爺等了這麽久。”

好似原本就知道弘晖在這裏一樣。

泰德看着眼前的兩個人,只覺得有些刺目垂了眼向弘晖行禮:“見過貝子爺。”

弘晖淡淡的嗯了一聲:“你怎的走到了這裏?”

才說着話外頭的女眷已經走了進來,竟是泰德的嫡母和妹妹慶真還有更根以及其他幾位并不相熟的夫人小姐。這種場景下,要不是有弘晖在,牧瑾就是有多少張嘴也說不清,女眷們上來同牧瑾和弘晖見禮,更根狐疑的打量泰德又看牧瑾,只是到底還有個弘晖在她并沒有多想,走上前親昵的按着泰德的胳膊:“爺說了陪我來看牡丹的,怎的到自己先來了?”

她這樣說着話,目光卻是給了牧瑾仿佛是炫耀一般,可牧瑾此刻也不顧不上這些,同幾位女眷寒暄了幾句,只想盡快抽身離開。

泰德的嫡母瞧了瞧更根又瞧了瞧牧瑾,眼神便高深莫測了起來,這姊妹兩的關系好似确實不怎麽樣.......

離開牡丹園向暫時歇息的廂房走去,弘晖一直沉默不語,牧瑾有心問幾句,卻不知道怎麽開口,她以前跟泰德的事情弘晖想來也知道,那時候也算青梅竹馬,差一點就能成親,只是硬生生的被隆科多給拆散了。如今的她是對泰德沒有半點心思,可外人卻不會這麽看,才過去沒多久的事情,怎麽就可能忘的幹幹淨淨,忽然在見到泰德就沒能生出一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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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斟酌着輕聲開口:“您知道我畫畫專注,沒想到等擡頭的時候就看見泰德站在那,我也是吓了一跳,不知道好端端的........”

“我知道。”

牧瑾輕咦了一聲:“爺知道?”

“我進來的時候就你一個人在一心作畫,我不想打攪你,所以四下裏轉着看了看,沒想到剛好看見泰德進來。”

老天都在幫她!牧瑾悄悄松了一口氣,不由自主的道:“幸好您看見了。”

“我看不見又怎麽樣?”弘晖挑眉看着牧瑾。

牧瑾怔了怔,這又是什麽神情什麽語氣?她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那會我都吓壞了,好端端的泰德跑了出來,身邊連一個人也沒有,懷恪也不知道去了哪,我還以為這下完了,大抵是要以死明志的。”

斑駁的樹蔭下弘晖的眼裏有太多牧瑾看不明白的東西,她也就只有盡量将自己說的可憐一些。畢竟有些事情一旦牽扯出來,并不一定有真相就可以解決。

休息的小院裏懷恪的丫頭坐在陰涼處,看見弘晖和牧瑾一起進來,忙起了身,牧瑾盡量裝作沒事:“郡主呢?”

“郡主在外頭曬的有些不舒服,這會正在睡着,說要是大奶奶急着回去也就不用等她。”

臉頰曬的通紅的夏青從外頭匆匆趕了進來,看見牧瑾才松了一口氣:“奴婢不過要了一回茶,再回去就不見您了!”

牧瑾擺了擺手:“沒事。”

進了屋子她坐在椅子上喝了好幾口茶水,才覺得思路慢慢順暢了起來,先不管是不是有人要陷害她,先要解決的是弘晖的問題,不等她開口,卻是弘晖先說話了:“走吧,去見見無悔法師。”

牧瑾又是一愣,弘晖起了身看她:“怎麽,不想見?”

牧瑾連忙起身:“不是,不是!這就去!”

無悔法師好似剛剛睡醒,精神并不太好,看見牧瑾眼神都溫柔了起來,細細的打量:“長大了。”

牧瑾的眼眶有些濕潤:“在這裏還好吧。”

“一切都好,比之前自在了很多!”

他說的到都是真的,雖說人清瘦了不少,但精神确實好了很多,無悔不想多說,牧瑾便将自己準備的東西都拿出來,銀子是沒敢直接給,怕她哥哥的脾氣不會收,都藏在了食盒裏肯定能一眼看見。

無悔似乎真的不太想跟世俗的家人有太多牽扯,看着弘晖微微颔首便送着兩人出了屋子。

牧瑾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只是好歹看起來她哥哥過的還算稱心,她覺得也就沒有多餘的牽挂了,特地給相國寺多上了香油錢,叫多照顧她哥哥幾分。

懷恪還沒起來,牧瑾留了話就跟弘晖帶着下人先回了,路上弘晖騎馬牧瑾坐馬車,牧瑾從馬車裏向弘晖道:“爺今天怎麽會來?”

“下了朝也沒什麽事,也想過來散散心。”其實也是覺得沒有陪着牧瑾出來轉過,所以特地趕了過來,只是沒想到遇上了這樣的事情,也幸好他過來了,要不然也不知道會出什麽亂子。

雖然沒事,但不知道怎的他的心還是亂了,撩起的車簾子露出半張嬌俏的臉,明亮的眼好似天邊的繁星,越發攪亂了一池清水。

牧瑾聽着弘晖的語氣似乎不大對,也覺得悶悶的不太想說話,便靠着車廂閉目養神,只是想起今天的事情只覺得越來越不對,怎麽偏偏上香就和兵部侍郎的家眷遇上,是巧合還是刻意?泰德又是怎麽出現在牡丹園的,那時候就偏巧一個人都沒有?

董鄂氏半躺在炕上,看見李氏進來勉強直了直身子:“額娘來了。”

李氏有意扯出個笑意慈祥的笑意,坐在董鄂氏身邊:“今兒覺得怎麽樣?”

董鄂氏不大想跟李氏多說,敷衍的道:“好多了。”

李氏似乎立時就高興了起來:“這就好,我還想什麽時候才能把二阿哥放在你身邊養呢!”

董鄂氏一怔:“額娘說什麽?”

李氏掩嘴輕笑:“你之前不是傷了身子麽,孩子我就替你養了幾日,說到底你是嫡母自然養在你跟前名正言順,以後我要是覺得寂寞了,在抱個哪個格格的孩子養着也一樣。”

董鄂氏完全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事,好似今天的李氏并不是李氏。但她也知道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我就知道額娘是疼我的,太醫也說以後我可能不能........額娘願意讓二阿哥養在我身邊,可見是真的為我好,額娘這樣我實在是......”

董鄂氏感恩戴德,李氏只覺得心裏越發舒坦,便接了董鄂氏的話:“額娘不求什麽,只求你跟弘時和和美美的,說到底咱們娘兒們還不是靠弘時,他好了咱們才能好。”

今天李氏說出的這些話,實在跟往常不大一樣,好似有人教過一樣,但道理也确實對,不論他們夫妻關系鬧的有多僵,到底她還要靠弘時。

于是也真心實意的跟李氏說了起來:“您說的道理我都明白,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養二阿哥,侍奉好二爺,我阿瑪一直跟我說,只要二爺上進,他就是費些神也是應該的。”

李氏聽的也高興了起來,跟董鄂氏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又親切的叮囑她照顧好身子才起身走了。

今天的李氏讓董鄂氏覺得大大的意外,但同樣也希望李氏以後也是這樣,那她的日子也能真的輕松起來。

牧瑾回了府先去了四福晉那,四福晉只叫她回來好好歇着,等進了院子便聽說弘晖在書房,牧瑾有一瞬覺得弘晖是在躲她,不過又搖了搖頭。

進屋換了衣裳,去看了看幾個孩子,這才回了正屋,半響吩咐訪蔓:“叫人去府上說一聲,就說無悔法師很好,然後......”她頓了頓:“去查查看兵部侍郎家的太太是年年這個時候會去相國寺上香,還是僅僅只是巧合。”

訪蔓聽的一怔,奶奶這是懷疑上懷恪郡主了麽........

星德從外頭才進大門,丫頭看見忙迎了上去:“郡馬爺,郡主請您過去!”

懷恪主動請他這到是第一次,他嘴角帶着幾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淡淡的道:“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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