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是鬼變的嘛。”我嘻嘻一笑。

“我就是鬼。”他板着臉,兇狠地瞪我。

“那你這個鬼也太帥了吧。”我嘻嘻哈哈,遲非來了後我也不那麽害怕了。“我們快走吧,這裏好邪。”說着我主動走在前面,回頭看見遲非沒動,白淨的面頰上出現一抹酡紅,我突然醒悟過來用手捂住屁股。

翻過電動伸縮門,看見的還是報社,遲非滿臉驚訝,帶着我又翻越一次,結果前面仍舊是滇報報社。“你是處男吧,處男血可以治鬼的,你咬破手指滴出血灑在路面,就可以破鬼打牆了。”我将我看鬼片總結的經驗搬了出來。

“你有病。”他罵道。

“算了,看你也不像是處男,27歲怎麽還可能是處男,聽說處女血也有效。”我不滿地哼了一聲,準備去咬自己的手指頭。

我咬了半天咬不出血來,左手臂上有個早前抓破皮的傷痕,剛結了痂,我索性用指甲蓋把痂揭了下來,沒想到血供挺豐富的,鮮紅的血順着手臂很快滑下來,滴落到水泥地面上。

一滴、兩滴、三滴……

周圍一切變化都沒有,向前、向後,向左、向右,無論哪個方向都是滇報報社的大樓。從樓裏射出來的昏暗光線打在路面,此刻我不知自己是在夢境還是現實,或者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遲非面無表情地看我,我心裏不由打起鼓,是處女血沒效,還是我根本就不是處女。#####

016不要自不量力

我尴尬地按住了傷口止血,剛說完遲非不是處男,我自己就打自己嘴巴了。“看樣子處女血沒效,估計處男血也不行。”我長這麽大還沒交過男朋友呢,怎麽可能不是處女。

“進報社。”遲非冷冷道。

“進報社幹嘛。”我不解,好不容易從報社出來了,雖然出不了電動伸縮門,但在外面總比在報社讓人感覺好些。

“你不明白嗎?有人不讓你走。”

“不讓我走?”我瞅着遲非那張撲克牌臉,這家夥也開始神叨起來。“誰不讓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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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報社裏。”遲非伸手指向前方。

我忍不住身體打了一個哆嗦,遲非認真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報社的防盜門不知何時升起,裏面的玻璃門此刻也打開。

遲非開始向報社走去,我慌地去拉他的胳膊卻被他甩脫了,他回過頭嚴肅地凝視我,道:“如果你想以後安穩過日子,就現在進去,聽他們說什麽。”很快遲非離報社大門越來越近,我心裏感嘆,有時不想作死都不行。

加快步伐趕了上去,此時遲非已經走進報社大廳,我只得硬着頭皮進去,在門前經過時眼角的餘光瞥到門梁的中間挂着一個東西,像個人形的物體。詫異之下我急轉過頭去看,那不是個人形物體,就是個人挂在門上。

那人穿着青布長衫,大約五十多歲,脖子上套着一根拇指粗的麻繩,咽部受到壓迫舌頭從嘴裏吐出來老長一段,腳尖離地一尺多,媽呀,這不就是那個吊死鬼周繼先嗎。

我覺得自己要暈倒了,這是真真的活見鬼,不是以前做夢。

怪不得我上回從門中間走像撞到什麽東西頭疼,想必就是撞到了周繼先,因為周繼先的鬼魂一直在門梁上吊着,所以之前的報社領導怕有人出事,才會有了不許從門中間走的不成文規定,也便有了那三扇門,果然規定是必須要遵守的。

我忽然又想到了陸冰奇怪的舉動,莫非她能看見周繼先,所以才做出推東西的動作。是的,資本家的故事就是她講給我聽的,現在看來她也不是随口編的,而是早就知道故意講給我聽。

可是陸冰又怎麽會知道,她從門中間走為什麽一點事情都沒有,難道她有什麽特殊能力。我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陸冰的特殊能力,就一個官小姐,如果鈔票大神多算是她的特殊能力的話,那我可真比不上。

風吹得周繼先的身體在門上晃來晃去,像蕩秋千似的,忽然眼前一花他便消失了。頓時我拔腿便往門外跑,不能聽遲非的話,人和鬼是無法坐下來交流的。

才将跑出兩步,面前衣袂飄飛,一個梳着烏黑油亮的大辮子的女人陡然現出身形,我定晴一瞧,卻是那吊死鬼周繼先的女兒周兆微,頓時我吓得大叫,掉轉身體便朝大廳裏跑去,在跑上樓梯時由于心裏太急太怕,額頭于是和牆壁來了一個響亮的親密接觸,不由眼前金星亂冒,兩眼發黑。

“這人真有意思。”周兆微咯咯地笑着。

“笑你個死人頭。”我心中狂罵,但半點不敢吐露出來,我哪裏是這兩只鬼的對手啊,人家只須露出個鬼樣子我就少了半條命。我扶着牆壁左右張望,此時我忽然發現遲非不見了,心裏一驚,料着是被周繼先給咔嚓了。

可是,就瞧遲非那張足以靠刷臉為生的臉,怎麽也不像是輕易就被炮灰的路人甲乙丙丁嘛!除非,除非他是整容臉,所以改不了基因裏帶來的炮灰命。

唉!我不禁嘆息,告誡所有醬油們,千萬不要自不量力強行做抛頭露面的事!可不是整了容,就有主角光環罩着的。

“大……大姐,你想幹嘛?”我舌頭打顫,哭喪着半張臉。

“舊事重提呗!”她一臉的得意。

“不要和她廢話了,她要是不同意就殺了她。”驀地一個陰恻恻的聲音響起,面前升起一團影影綽綽的東西,沒一會周繼先的鬼影顯了出來。他不像周兆微仍是正常人形象,周繼先保持着死後的樣子,一說話一條腥紅的長舌頭便撲溜地跑出來,甩搭到人臉上就像是和癞蛤蟆親過嘴一樣的感覺。

面上鹹鹹乎乎的,我不敢伸手擦臉,在書上看過不少關于吊死鬼的故事。據說,凡上吊自殺的,或是淹死的人,必須要找到替身才能投胎,這周繼先要把我變成他的替身可就大大不妙了。

瞬間我乖了許多,在強敵面前先示弱,這是保護自己最明智的辦法,決不可硬碰硬。

“別……別別,我寫稿還不成嗎?”我結結巴巴。

走到二樓的記者部,我在自己的坐位坐下來,按開了電腦,打開一份空白文檔。心裏尋思了一番如何開頭,忽而瞧見周兆微和周繼先分別站在我兩邊,剛剛湧起的文思靈感一下子便給吓回了肚子裏。

“快點寫。”周繼先不耐煩地用文明杖敲打着地面。

我心中對他們狂轟亂罵,媽蛋!旁邊有兩只鬼瞧着你,是個人都寫不出來,我沒暈倒已經算是很不錯了,這一定是世間最離奇的場景。我甩了甩頭,努力回憶起那日夢中周繼先說過的話,想要把構思串一串,但最終還是失敗了,感覺十分的無頭緒,零零散散不成文。

“好了沒有?寫完沒有?”周繼先不停地催促,長舌頭在我臉上甩來甩去,我這張臉竟被他的舌頭洗了好幾遍。

我胡亂寫了一氣,也來不及檢查語句通順,将文檔打印出來遞給一旁的周兆微。“拿去,寫好了。”

周兆微瞧了一遍,神情嚴肅,我也沒多想,以我秦漪光的文字功底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爹,你看看吧。”她又交給了周繼先。

周繼先只瞧了一眼,便一巴掌将紙拍到了桌面上,惡狠狠道:“你這寫的什麽東西?錯字連篇,語句不通,詞不達意。”

“不會吧。”我張大嘴,搶過紙看了幾眼,果然第一句話就有一個錯字。“我修改一下。”

改了半個小時,我重新打印了一份給周繼先,周繼先看了仍是不滿意,覺得我沒将他們的意思清楚明晰地表達出來,我的敘述過于平板,對他們的遭遇一筆帶過,于是又逼着我重寫。

很快我又寫起了一篇洋洋灑灑三千字的文稿,這樣稿子的長度可算是專訪了。

“你這水平連村口的稚兒都不如,我泱泱中華文化怎被你堕落如此,還大學生呢。”周繼先捶胸頓足,一副要被我氣活的樣子。

“我是走關系讀的大學嘛,本來文字就差,要不如我替你介紹一個人,她文字功底深厚,什麽李白杜甫呀,什麽蘇轼歐陽修呀,都比不上她。她寫的稿讓活人看了變死人,死人看了變活人,要不就找她來,保管你們滿意。”我試探問道,心裏早計較要把陸冰給扯出來,這家夥有鈔票大神加持,一切牛鬼蛇神不能近身,可真是比如來佛祖可靠多了。

而且鈔票大神面子大,如來佛祖神通再大,也不能用來買房買吃買喝。再者這陸冰分明也知道周繼先的事,把她扯進來看看周繼先是什麽反應。

“你挺會吹牛的嘛!我發現你越來越有趣了。”周兆微饒有興趣地盯着我。

周繼先沒有說話,一條長舌頭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幾次差點纏繞在我的脖頸上,想想被舌頭勒死是什麽感覺,頓時我又膽怯不少,他什麽話都不用說,光是這條舌頭就足夠震攝我了。

我立馬坐在桌前繼續寫稿,這次我再也不敢故意使壞,其實我挺同情這家人的遭遇,但是被強迫威逼總會不情願的。簡單地梳理了一下思緒,我便開始敲打鍵盤,這篇稿子的難度不大,只是涉及一些歷史問題,很容易就被請去喝茶。因此,我盡量規避一些用詞,用較溫和的語句來寫,否則不被鬼掐死,報社也足夠讓我喝一壺的。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空氣靜默沉悶,胸腔的心跳卻始終激烈地跳動,仿佛感受到了威脅要穿透皮膚逃走似的。

“好了。”我打印出文檔,順便瞧了一下時間,已經是淩晨4時了。

周繼先瞧了半晌,我自以為這篇妙絕,便道:“怎麽樣?行不行?”

“始終不是我想要的。”周繼先搖了搖頭,忽地眼光一緊,我吓得趕忙雙手抱在胸前。周繼先握着稿子,自言自語道:“兆微,我等不及了,你上這丫頭的身。”

“爹,這樣不行的。”周兆微着急地道。

“去。”周繼先厲聲喝道。

周兆微遲疑了一會,向我走過來,我順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道:“你別過來。”鬼片裏有許多鬼上身的情節,我可不能讓周兆微控制我的身體。

我嘴裏胡亂嚷嚷着如來佛祖,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我不像陸冰有鈔票大神加持護身,只好将就着用佛祖菩薩了。

但周兆微似乎一點都不懼怕,漸漸向我逼近,我內心愈來愈恐懼,徑直将水杯砸在她的臉上。杯子裏有我沒喝完的水,水順着她的面龐滑下,如同濃硫酸的腐蝕作用,周兆微面上的肌肉冒出一團黑煙,幾秒鐘內臉上的肉就全部垮掉了,只剩了個光骷髅頭。#####

017永不瞑目

我迅速地沖出記者部向一樓跑去,和鬼打交道無異是與虎謀皮。大廳的門前懸挂着一件青布長衫,在風裏蕩來蕩去,我倏地一下停住身體。

前面的是吊死鬼周繼先,有他在,我根本就不可能從門口出去,這下真是被遲非害死了,早就不該聽他的話進報社。

我仔細地回憶報社的布局圖,似乎除了這個大門就沒有別的出口,而且一樓的窗子外面全部都安裝有防盜網,要想翻窗是不可能的。可是二樓,又有周兆微把守着,我若上樓去,她豈不是正好鬼上身了。

正尋思着,忽然我又發現大廳的光線暗得可怕,伸手不見五指,而窗外的明月高懸,竟是半點照不進來,難道這就是鬼把月光擋住了嗎?

我扶着牆壁摸索前進,打算找一個小房間躲起來,等到天亮了這些惡鬼就自然消失了。

走了許久我不禁又疑惑起來,一樓的走廊也不過是百米長,按我走的時間至少也有個十來分鐘吧,怎麽一直沒有到頭呢,這麽長的時間,我就算是爬也爬到頭了吧。

盡管疑惑但我還是不敢停下來,後面的那兩只鬼随時都會追上來,眼前已經不能視物,我繼續扶着牆壁往前。慢慢我又感覺到牆壁濕漉漉的,有粘稠的東西沾到了我的手心裏,我拿起手放到鼻端,一股作嘔的血腥氣赫然闖進鼻腔,熏得我差點把晚上的一頓好吃好喝給吐出來。

我不敢再往前走,按我對報社的了解,這裏絕對不可能是報社,報社可沒有這麽長。

想了半天沒有頭緒,忽而記起手機還在長褲口袋裏,我忙恨得掐了一把大腿肉,這麽重要的東西竟然給忘記了。我掏出手機按開,所幸手機還剩下微弱的一點電,借着手機屏幕的熒光,我才瞧清目前所處的地方。

這裏原來是個地道,修建得十分寬闊,我估計應該是抗戰時為了躲避日軍轟炸建造的。牆壁上長滿了厚厚的青苔,瀝着水,顏色泛着些紅,如同鏽漬一般,一直滴瀝到地面。

我思索了幾秒,既然是個地道,會不會在前面有個出口呢?我被這個想法興奮得不行,立即徒步向前。為了節省手機最後僅有的一點電,我關掉了手機,以備留在緊急時候使用。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開始感覺到呼吸不順暢,俨然有頭重腳輕之感,心中不由大起不祥之感,這地道極是幽深,我可別沒被鬼害死,就悶死在這地道裏了。

向前踉跄前行了幾步,忽然腳下像踢到了一個什麽堅硬的東西,身體一時收不住,整個人都向前撲去。我掙紮着爬起來,伸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淡淡的藍色熒光在黑暗中蹦跳出來,将這四周都映照得無比清晰,我朝地面上瞧去,只見地上側躺着一個人,一張臉都罩在陰影裏瞧不清。忽而瞧見他身上的青布長衫,電光火石般,我腦中晃過了周繼先的名字。

媽呀!這不會是那吊死鬼的屍體吧。

我大叫着往後退,全身汗毛倒立,如墜冰窖,忽然一只冰冷的大手覆蓋在我的嘴唇上,将我的凄厲的喊聲捂得完全沒有聲息。“唔唔唔——”我拼命地掙紮,吊死鬼詐屍了。

“別叫了。”耳畔傳來如涓滑清流的聲音,我又是一愣,已然聽出這人的聲音。

那人松開了手,我緩慢地轉過身體,遲非英俊的面容映在藍色的熒光裏搖曳。“你還沒死啊?”我簡直興奮壞了,遲非果然不是炮灰命,有張漂亮的臉蛋就注定不會只打醬油。

不料遲非臉色卻沉下來,低聲道:“你很希望我死嗎?”

這說的哪裏話,我怎麽可能會希望他死呢?哪有無緣無故希望一個人死的道理?再說他還這麽帥,每天瞧上幾眼也能賞心悅目嘛,而且我還打算把他介紹給陸冰做男朋友呢。

“不是啦!我希望你長命百歲,做我妹夫呢。”我喜孜孜地道,不知怎的,遲非出現後我心裏反而不害怕了。

“妹夫?你有妹妹嗎?”

“就是我上回給你說的官二代。”說起來陸冰仗着自己有鈔票大神撐腰,在學校裏看誰都不順眼,雖然她成績也不錯,可就比我差那麽一丢丢,只好認我做姐呢。其實呢,我心裏明白陸冰對我家的玫瑰精油更感興趣。

遲非沒有接我的話茬,似乎完全不感興趣,眼睛瞧着地面上周繼先的死屍。他将屍體翻轉過來,霎時周繼先的模樣擠進眼簾,和我之前看到的形象一樣,怒目圓睜,舌頭垂到唇外,似乎極為不甘心。

“你知道這世上有什麽東西是永遠的嗎?”遲非的聲音在地道中彌散,過了許久我還能聽到回聲。

“這世上哪有什麽永遠啊!你見過有永遠的東西嗎?什麽都是短暫的。戒永遠!知道嗎?”這個問題我老早就和陸冰辯論過,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所以這世上不存在永遠,就如山石會倒,流水會竭,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

遲非沒有做聲,半晌他猛地轉過身體,一雙幽暗的眼眸直視着我,我心頭猛起不安,不禁退了幾步。

“我見過永遠,它叫作永不瞑目。”

我又愣住了,嘴唇嗫嚅了兩下但始終沒有聲音發出來。遲非又轉過身去,俯下身體,伸手撫過周繼先的雙眼,但是他失敗了,周繼先的眼睛沒有阖上。他大約不死心,又去阖周繼先的眼睛,可還是失敗了。

“永不瞑目。”我咀嚼着這四個字,為什麽這世上會有一種永遠是永不瞑目呢。

地道裏響起嘿嘿的冷笑聲,我心裏一驚,忙道:“快走,周繼先來了。”我将手機裝進口袋,不由分說拉起遲非便往前跑去。

大約跑了十多分鐘後,地道越來越狹窄,空氣也益發沉悶,我大口地喘氣,而身旁的遲非卻一點聲息都沒有。“專家,你跑得不累嗎?怎麽不喘口氣。”我邊跑邊道。

半晌沒有聽到遲非的回應,我也沒再追問,這個遲非脾氣古怪,對人愛理不理的,我也不必少見多怪。我捂着胸口劇烈的心跳,大步向前跑去,笨拙的腳步聲在地道上一聲一聲地響起,漸漸和胸腔的心跳聲融合。

跑了一陣,我心裏忽然又升起一個疑問,為何我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而沒有聽到遲非的腳步聲呢?按說跑得這樣快,沒道理會沒腳步聲的。

我側過臉去看遲非,他面上黑乎乎的一團什麽都看不見,我偷偷從褲子口袋裏摸出手機,按下了鍵盤,剎那間熒光充斥在狹窄的地道裏,身畔的那個東西也瞧得清清楚楚。

是周繼先。

我感覺自己要暈倒了,老天和我開的是鍋什麽玩笑。我撒開握住周繼先的手,向前狂奔而去,在跑出幾百米後,前面終于出現了一點亮光。

那裏就是出口了,我振作起精神,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向那裏。

那是一個只容身體爬出去的小洞,此時我不由慶幸自己不胖。我像狗一樣爬出了洞口,眼前光色忽地一轉,我發現自己居然站在了報社大門外的空地上,隔着不遠的是報社的電動伸縮門。

電動伸縮門外站着一個人,月光下清朗的面容,宛若潘安在世,俊美無俦。

“遲非,你怎麽在這裏?”我沒有走過去,這個遲非很可能就是周繼先變化的。

“不是你打電話讓我來的嗎?我等你半天了,你怎麽才出來。”遲非冷冷地道。

我一暈,這都怎麽回事。我細瞅着伫立在電動伸縮門外的遲非,越看越覺得是周繼先,剛才肯定是周繼先變成遲非騙我進報社。

“你傻站着幹嘛?到底要不要走的?”

“我……”我張着嘴不知說什麽好,只得道:“你剛才沒有進報社嗎?一直在這裏等我?”

遲非不耐煩地瞧了我兩眼,道:“秦漪光,我忍你很久了,你走不走。”

這大脾氣裝得還挺像遲非的,可是我不會再上當了。對了,周繼先和周兆微都是死在報社裏,鬼魂只有在死地才能發揮出力量,只要我不進去,他們就奈何不了我。

“什麽叫忍我很久了?你這句話就有破綻,拜托,我和遲非又不熟,也沒見過幾次面,他有什麽忍我很久的。你是周繼先,還想诳騙我進報社,告訴你做夢都沒門。”

遲非看着我半晌才點點頭,道:“好好好,你說的不錯,我是周繼先。”說完,他轉身便走。

我愣住了,瞧他生氣的樣子難道真是遲非不成,可是他的話明明有破綻嘛!我和遲非不過才見過寥寥幾面,哪談得上他忍我很久了,難道我不經意的時候得罪過了他。

“喂!專家,你別走嘛!有話好好說。”我忙幾步翻過電動伸縮門,追上遲非。

“你追上來做什麽?我是周繼先。”他冷冷道。

“哎呀!我錯了,你是遲非,大專家。”好在我臉皮厚,什麽話都能信口拈來,說聲道歉無異是看家本領,果然遲非的面色好轉了許多。

“走吧。”他輕輕說着。

我跟在他的身後,幾步一回頭,生怕那周繼先會突然出現。走出沒多遠,忽然頭頂呼呼生風,我下意識擡頭去看,只見一只碩大的東西從空中掉将下來,我來不及躲避,那東西已然砸在我的頭頂,頓時身體就倒了下去。#####

018這不是你的八字

“醒醒。”耳畔有人大聲呼喝,我兀自被驚醒似的,一個鯉魚打挺竟然躍了起來。媽蛋!不會是那吊死鬼又來了吧。

“喲喲喲!看不出我們的系花還會武術,這招使得挺純熟的嘛!”

陸冰戲谑的聲音闖進耳畔,我的意識才完全清醒過來,舉目一瞧,自己竟然還在卡拉OK廳的包廂中,桌子上吐了一堆瓜子殼,有些還沒有幹,帶着些唾液。

“我我我。”我完全說不出話來,難不成自己又做了一場夢。

“系花,你可睡得真死啊,叫你半天都不醒,是不是做春夢上瘾了。”陸冰繼續譏笑我。

我不理睬她,趕緊去包中看我的鑰匙和手機,沒錯,都在包裏。按開手機,查找通話記錄,裏面只保存着19點之前的記錄。頓時我就籲出一口長氣,照此情形看真是做了一場夢,我不由癱軟在柔軟的沙發裏。閉上眼睛躺了一會,發現頭頂悶悶的作痛,伸手一摸,頭頂居然有一個突起的大包。

我立馬又從沙發上彈起來,陸冰瞧見我不滿地道:“姓秦的,你不要這麽一驚一乍的好嗎?人吓人會吓死人的。”

“陸冰,你聽說市裏有沒什麽捉鬼的高人嗎?我可能真的遇鬼了。”我急急地道,以前的事我還能當作是一場夢,可是現在完全不行了,我明明記得夢中有一個東西砸在我的頭頂,如果那是一個夢,可為什麽醒來後頭頂會有一個大包呢,除非那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我哪知道什麽高人。秦漪光,你疑神疑鬼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早勸你去看看心理醫生。”陸冰撇着嘴。

我盯着陸冰不說話,說實在的,這個陸冰也挺可疑的,會不會也是鬼變的,上回周兆微就變成陸冰的模樣,反正現在是夢中還是現實我已分不清。可到底要怎樣分辨呢?我簡直頭疼壞了。

忽然想起很早看過的一個電視劇,裏面提到鬼怕火,我立即計上心頭。現在天氣熱,蚊蟲比較多,我下午時特意在商店買了蚊香和打火機。我摸出打火機點燃,伸到陸冰的面前來回晃悠,不時地靠近她的鼻梁。

“你幹嘛?”陸冰不解地盯着我,說着便将我手上的打火機給搶走了,窩在沙發裏按火玩。

我注視着她,她并不怕火,可是憑這點我仍然不敢斷定她真的是陸冰,聽說鬼是能制造障眼法迷惑人,比如故意制造自己有影子。

“陸冰,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就是我忘記帶錢了,所以這次要你付錢了,我下次再請你。”我不動聲色地道。

“什麽?你又忘記帶錢?還要我付錢?有你這麽請客的嗎?”陸冰大聲咋乎,比我更标準的鯉魚打挺姿勢從沙發上跳起來。

“什麽叫又忘記帶錢?就這一次好不好。”我有些不滿,不過陸冰的表現卻讓我舒了一口長氣,這位官小姐雖然有鈔票大神垂青,但是小氣摳門成性,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讓她花點錢簡直是要她的老命。毫無疑問,面前的人正是鐵公雞陸冰,如假包換。

陸冰罵罵咧咧的,總之就是各種不願意付錢,要我用銀行卡結賬,我只得掏出卡來。陸冰滿面堆歡,在結賬前又要了一盤水果沙拉,和一大瓶鮮榨玉米汁。

“你給我說的資本家的故事到底是誰講給你聽的。”我一直對這件事耿耿于懷,為何陸冰從門中間走就一點事都沒有。

陸冰大口插着水果沙拉,又猛灌一口玉米汁,直噎得翻白眼。“你還記得這件事啊!好吧,告訴你,就是保安小劉講的。”

“我明天就去問小劉。”我咬牙切齒,又逼着她追問捉鬼的高人。“陸冰,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有個給你家看風水的先生很厲害,你把他的地址告訴我。”

在我的死纏硬磨加威逼利誘下,陸冰終于松口了,将那風水先生的家庭住址抄給了我。我小心翼翼放在包中,決定今晚不回宿舍,就在這卡拉OK廳的包廂裏窩一晚,待天亮後就去找那風水先生。陸冰見我不回去,又有人出錢供她潇灑,自然也樂得作陪。

一整晚陸冰不停地吼歌,聽得我頭皮發麻,這官小姐的嗓子可真不敢恭維,就這五音不全還敢唱歌,實在是有勇氣。

我沒敢再睡,幾次遇見周繼先和周兆微都是在夢中,顯然是他們故意托夢給我。我躺在沙發上,雙手枕在頭下,瞅着容光煥發的陸冰,官小姐有鈔票大神加持保護,讓我這貧苦花農後代也沾沾光吧,憑啥我這窮二代就該是炮灰命呢。

不知過了多久陸冰終于吼累了,歪倒在旁邊的沙發睡着了,一會兒就起了鼾聲。我睡興全無,索性翻起手機,瞧見通話記錄中遲非的手機號碼,我心中一動,不自覺就按下了撥打鍵。

幾秒鐘後遲非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好像他也沒睡。“是你,秦漪光。”

“嗯,是我。”我握着手機小聲說話,以免吵醒陸冰。

“找我有什麽事嗎?”

平淡的口吻有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感覺,我也沒在意,畢竟不是深交,擡頭和低頭都不見。“我剛才夢見你了。”話一出口,我感覺自己臉上在發燒,這像是一個女孩子對年輕男子說的話嗎?分明像是我在表白。

手機那端有幾分鐘的凝滞,過了半晌遲非才道:“夢見我什麽?”

我遲疑着,道:“沒什麽,我醒來就忘記了,只記得夢見你了。”

遲非哦了一聲,道:“早點睡吧。”

我面上讪讪的,遲非這是要挂我手機嗎?真是一點都不給我這個資深美女面子的。“專家,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說這世上有永遠嗎?”

“有。”他冷淡地回複。

我壓抑着胸腔劇烈的心跳,顫聲道:“那是什麽?”

“永不原諒。”

我一愣,正待要追問,耳畔裏只傳來嘟嘟的忙音,手機那端已然挂斷了。我怆然地放下手機,再次倒在沙發上。

不多久窗前透出亮光,我趕緊起身去衛生間洗了一把冷水臉,回來時陸冰也醒過來,雙手掩着嘴邊的呵欠。

在前臺結完賬,花費500多元,頓時心疼得我欲哭無淚。為了挽回部分損失,我強迫陸冰用她的別克車送我去找風水先生。

車上我給汪師祥打了個電話,說自己不舒服,陸冰在醫院照顧我。

那個風水先生住在昆城郊區一所平房裏,從外面看,牆壁上刷的白灰脫落了大半,露出裏面的紅色磚頭。周圍是個小菜園,種着一些番茄、黃瓜,還有一個幾平米的小池塘,養着幾尾紅鯉。

據陸冰講,這位風水先生水平極厲害,有不少達官貴人出錢請他看風水,而且他還精通命理和梅花易數,準确率高達95%以上。此人不輕易給人看風水,一般只有大老板和大官才能邀請得動他。

我對陸冰的話頗多懷疑,按理這個風水先生如此本事,想必早就賺得盆滿缽滿,怎麽還住在如此簡陋的平房裏。

陸冰不肯進去,這正中我的下懷,有她在有些事不好說出口,再說她那張嘴簡直沒有把門的,傳出去後難免流言四起。

屋中有個中年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閉着眼睛哼小曲,嘴唇上的兩撇小胡子不停地抖動。我一瞅見這模樣,就怎麽也不能相信他是個有名的風水先生了,這是大忽悠騙子吧。

我在門上敲了兩聲,那男人睜開眼睛,霎時我只覺有兩道精光直逼過來。“你是孟大師吧,我是來找你看命的。”

“不看命,快走。”男人極不耐煩。

我心裏切了一聲,這人還真如陸冰所說,不過做記者的就是臉皮夠厚。“不會是因為看不準不給算吧,我聽說你本事極厲害,不曉得是不是浪得虛名。”我故意激怒他。

男人微微笑了兩下,道:“你別激我。我不給你算,是因為你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我靠,瑪麗隔壁的,我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這種大事當事人怎麽不知情,倒讓你個風水先生給知道了。我簡直要被他氣壞了,這些大師們才真是嘴壞得可以。

“看來你真不準。孟大師,我是滇報的記者秦漪光,現在我要回去如實寫一篇關于你的新聞。”我努力地從面上擠出優雅的微笑,說着我轉身向門口走去。

“你回來。”身後男人又喊道。

我心中一喜,這男人還是中了我的激将法,我慢吞吞地轉過身體,走回桌子前。“孟大師,請問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你的八字給我,還有你的出生地。”

我迅速将八字報給了他,他找出一張紙,在上面劃起來,我瞧了兩眼,感覺不懂也就不看了,專心打量起這間屋子。屋中靠窗的一面牆有一道約手指粗的黑色裂縫,從牆底直達屋頂,仿佛在牆壁上爬了一只巨大的蜈蚣。擺設也十分普通,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款家俱,除了一部黑白電視機,便沒有其他電器了。

“這不是你的八字。”男人擡頭盯着我,神色十分嚴肅。

“這就是我的八字,我不可能連自己的生日都記不清楚。”

“是嗎?這個八字的主人早在五年前就亡故了,如果你不是故意拿假八字來測試我,那麽你就需要回去問問你父母關于你真正的出生日期。”

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腦中仿佛有只蚊子在嗡嗡亂叫,這個人他在說些什麽。#####

019尋找兒子的病婦

在意識短暫的一陣迷糊後,我很快提出了疑問。“相同的八字那麽多,不可能都死了吧。”這些大師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差點被他吓破膽了。

“确實不可能都死,但是會有一定的共通性,這個八字的人必定會在五年前出一些事,程度有輕有重。可是你已經說過了自己的出生地,我依據你的出生地和八字,再結合你的名字,斷定此八字的主人早已亡故,而且應該是死于車禍。”

孟大師言之灼灼,一副比我還肯定的語氣,我又是一陣的失神。“可是,我明明沒死嘛!我不是好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所以說,這不是你的八字。”男人點頭。

“那怎麽可能,我媽說的就是這個時間,而且我身份證上也是這個時間。”我仍然堅持我給的八字是正确的,沒道理媽媽會告訴我錯誤的時間,也沒道理一個母親會弄錯親生女兒的出生時間。

“你既然不信我,那可以走了。” 孟大師做出送客的姿勢。

我當然不信他,這個男人長得半點大師的影子都沒有,沒準兒就是一個大忽悠騙子,再說我的出生日期和時辰都是母親親口所說,她還說我出生的那陣正是暮春的黃昏,漫天的晚霞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所以給我起名叫做漪光。

“抱歉,請問我該付多少酬金?”我很掃興,事情沒有解決,倒弄得一肚子的不開心。

孟大師擺擺手,不緊不慢道:“我有三不收酬金原則,一不收命苦之人,二不收至善之人……”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會,然後如利劍般的眼神轉向我,聲調俨然加重。“三不收将死之人。觀你氣色,大難臨頭,三月之內必有血光之災。”

瞬間我氣得七竅生煙,這個敗類居然如此詛咒我,簡直不可原諒。“好,如果明年這個時候我還活着的話,我一定把你的兩撇胡子給拔了。”

說完,我怒氣沖沖走出門,在外面看見菜園裏的番茄紅撲撲又圓又大,氣憤之餘便偷摘了幾個。回到車上,陸冰便對我吹口哨,我滿心滿眼的不高興,也懶得搭理她。

“怎麽了?算命算出一肚子氣來了?”陸冰仍是幸災樂禍。

我的怒火瞬間又被陸冰引爆,罵道:“這是什麽狗屁大師,一點本事都沒有,他算不準就硬說我的八字不對,還說我是将死之人。”

“算命本來就不可靠嘛!我看系花你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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