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光滿面,明明要走桃花運了,哪裏有死相啊!”陸冰捧腹大笑。

“去你的桃花運。”我将懷中的大番茄擲向陸冰,她眼疾手快,立即接住了,随意在衣襟了擦了兩把,便大口地吃起來。

我瞧着手機時間,現在才9點多,便讓陸冰送我回學校宿舍去困個小覺。陸冰死皮賴臉地要在我宿舍裏,被我推出門強行趕走。

睡到中午到食堂吃過飯,我便去報社上班,還有兩天就要出發去滇緬公路,有些沒處理完的工作要移交給其他的實習生。

學校外面的公路有直達報社的公交車,中午的太陽極大,我便撐了把傘站在路旁等。不知什麽時候,公交站來了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婦女,那婦女面色萎黃,滿面病容,身形極瘦削,走路顫顫微微,仿佛秋風裏一片零落的樹葉。

我料着是乞讨,從口袋裏摸出一元硬幣等她過來時準備給她。但出乎意料的是,盡管公交站有不少人在等車,中年婦女在經過時并未向他們乞讨。慢慢她蹒跚步子走到了我的面前,凝視了我幾秒,我心想着這乞婆難不成是挑人乞讨,遂将手中的硬幣遞給她。

她推開了我的手,我估計是嫌少,又摸出一張十元紙幣給她,她依舊不要。

我不由蹙起眉頭,目前真是騎虎難下,早知這婦女胃口大就一分不給。我硬着頭皮再次從錢包中摸出一張紅通通的鈔票大神,這是我這個窮二代的極限了。

中年婦女仍是沒接,蒼白幹枯的嘴唇蠕動,半晌才發出聲音:“姑娘,我找我的兒子,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頓時我暈倒,這婦女八成精神有問題,哪有随便找個路人問兒子的。“大嬸,你知道你兒子的地址嗎?我可以送你過去。”

婦女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他不見了。”

“你兒子多大了?”

“19歲。”

我尋思,19歲的男孩子已經是個成年人,哪會輕易不見的,多半是某種原因不願意和家裏聯系。看這婦女好像家庭條件不怎麽好,可能男孩子出去打工混得不如意,或者被人騙進傳銷組織。

“他什麽時候不見的。”

“5年了。”婦女搬着手指頭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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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簡直無語透頂,失蹤5年這婦女不應該去報警嗎?照這種情況看,死亡的可能性大。“大嬸,你給我講講你兒子到底是怎麽不見的?他有沒和家裏發生矛盾?”我瞅着天空中的大太陽,遂拉着這婦女走到旁邊的樹蔭下面。

在陰涼的樹蔭下,這婦女的面色顯得更差,顴骨高聳,兩頰的肉貼在骨頭上,似乎只有皮而沒有肉。而更滲人的是她的眼珠一直是定定的,沒有轉動,甚至連眼皮都沒眨過,眼眶裏大片的眼白,毫無生氣的感覺。

莫名地我在這熱天裏冷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兒子考上了大學,後來他就不見了,我一直在找他,可就是找不到他。姑娘,你幫幫我,去找他。”婦女盯着我如祥林嫂般不停重複這幾句話。

“那你兒子長什麽樣子,你給我說說。”

“他是個很好看的孩子,白白的皮膚,瘦瘦的個子,他很孝順我。”

這話等于沒說,沒有一點特征,不過我并不相信這婦女能生出帥哥,但母親看自己孩子都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大嬸,我送你去派出所報案吧,相信能很快找到你兒子。”雖然我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小,但還是盡力安慰這個婦女,有時候人是需要希望的,而這個病婦如此支撐着正是因為如此。

我招手攔下一部出租車,去最近的潛林轄區派出所,我和這個派出所的一位女民警有點交情,這事托她處理最合适不過。

幾分鐘後出租車抵達潛林派出所,我扶着婦女下車,剛進入派出所大廳,我就遇到了認識的那位女民警,忙上前打招呼。

“孫姐。”

這孫姐叫孫小琦,著名警校畢業,身高175公分,擅長各種擒拿格鬥,榮獲過二等功。去年有個小偷到學校女生宿舍行竊,還企圖污辱一名女生,最後被憤怒的學校師生一路圍追堵截給抓獲了。後來學校便邀請潛林派出所的孫小琦來學校教授女生基本的擒拿格鬥技術,當時我看孫小琦表演擒拿格鬥的飒爽風姿,真是驚為天人,舔着臉去結交她,然後就成了幹姐妹。

“小秦。”孫小琦見到我也是一臉歡欣,打量了我幾眼。“好像又長高了,聽說你去滇報實習了。”

“是啊!才去滇報沒多久。孫姐,我在路上遇到一個婦女找她的兒子,據說她兒子考上大學後失蹤了,你幫她記錄下吧,這個婦女看着很可憐。還有,這個婦女好像是個流浪人員,最好能幫她安排住宿。”

“好,這是應當做的,你說的婦女在哪裏。”

“大嬸。”我回過頭去看,身後空空如也,哪裏還有那名中年婦女的身影。“奇怪,明明在我後面的啊,這麽短的時間她去哪裏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走了吧。”

我嘆口氣,道:“算了,等下次我遇見她再說。孫姐,我就不打擾你了,我還得去報社,過幾天我就要去怒山采訪了。”

“嗯,你在外面要多注意安全。我在報紙上也看到幹屍的新聞,你一定要查訪到他的真實身份,把他寫給情人的信送到情人的手中。”孫小琦忽然滿面激動。

我拼命地點頭,查訪幹屍的身份,以及将信送到情人手中,這也正是我目前最大的心願。

孫小琦送我到外面公交站坐車,半個小時後到達滇報報社,在電動伸縮門外我看到空降的周社長在門前沉思。我們報社是百年的老報社,以前的社長都有極深的資歷,不到知天命之年別妄想坐上社長寶座,這周社會不過才三十多歲,就登上了社長之位倒是個能人。

我偷偷瞅周社長,觀察他的長相,冥冥中總覺得他和周繼先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兩人都姓周這就是一個證據。

“周社長。”我蹑手蹑腳走了過去。

“啊!”顯然周社長被我吓到了,半晌才回轉過神。“是小秦啊!過兩天你就要出發了,東西都準備齊全了嗎?”

“快了,謝謝周社長關心。”我笑得一臉甜蜜。

大約周社長不太想和我寒喧,幾步踏進門裏,我跟在他的身後挨着門框進去,在進門的剎那眼睛無意識地朝門中看去,那裏只有看不見的空氣。

我暗自決定下來,等從滇緬公路回來,我得好好查周社長的底細,周繼先的事必須解決。#####

020行走滇緬公路

汪師祥果然是個好老師,重走滇緬公路的行程安排全部給我一條條地書寫并打印出來,而且還将采訪中各種問題也都詳細羅列,我似乎只需要照着他給的計劃書進行便可。

昨日財務将重走滇緬公路的費用打到我的銀行賬戶中,如果途中資金不夠可随時向報社財務支取,我樂得嘴都合不攏,早就聽說怒山一帶風景優美,我這算是公務出游了。

給家裏打了電話,告訴他們很久才能回家,爸爸很高興,覺得他的女兒有出息了,倒是媽媽擔心得不行,囑咐我小心小心再小心。我本打算在出發前去找遲非,但一想到他冷漠的語氣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個人要不是看他是個帥哥,我才懶得搭理他,古裏古怪,脾氣又臭又硬,誰嫁給他誰倒黴,這個天字號第一的大作男。

哼!不就是仗着有一張帥臉嗎?我秦漪光也是珍稀美女一枚,不稀罕。

清晨涼風習習,一返往日的幹燥悶熱,我坐上前往怒山的長途汽車,從車窗中看見陸冰的嫉妒羨慕恨的臉真是全身的每個毛孔都舒服透了,官小姐的鈔票大神終有無用武的一天。

我在怒山鄰近的城市下車,找了一個酒店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便購買了一部二手山地自行車,在當地人的指點下慢悠悠地到了怒山段的滇緬公路。

這個滇緬公路在雲南人中是大名鼎鼎,便連三歲小孩也都知道。據說當年蔣介石預見到,一旦戰争爆發,中國軍隊将不可能守住東部沿海地區和內地平原地區的城市,最終國民政府必将退守西部。

七七事變以後,日軍迅速占領了中國北方的京津地區,南方的廣東,漢口、上海、南京等華中、華東和華南地區,更為重要的事,中國沿海幾乎所有的港口都落入了日本人的手中。因此,物資供應問題顯得異常嚴峻起來。

1938年,為了搶運國民黨政府在國外購買的和國際援助的戰略物資,國民黨政府開始修建滇緬公路,公路與緬甸的中央鐵路連接。随着日軍進占越南,滇越鐵路中斷,滇緬公路竣工不久就成為了中國與外部世界聯系的唯一的運輸通道。

滇緬公路穿越了安寧市、祿豐縣、楚雄市、南華縣、祥雲縣、大理市、漾濞彜族自治縣、永平縣、保山市、龍陵縣、芒市、瑞麗市等縣市。其中,穿越的主要河流有螳螂川、綠汁江、龍川江、漾濞江、瀾滄江、怒江等,穿越的山脈有點蒼山、怒山山脈、高黎貢山山脈等。

不過如今的滇緬公路幾經改造、更替,舊貌變新顏,早已不再是原來意義上的滇緬公路,便連稱謂也不再是滇緬公路。但雲南人很難了卻滇緬公路的情結,一直習慣将通往滇西和緬甸的公路稱為滇緬公路。

此時正值盛夏,山中植被豐富,樹木參天,枝繁葉茂,一路小溪不斷,野花芬芳,我踩着自行車,沿途欣賞怒山的美妙風光。

路上沒有什麽行人,偶爾會有大汽車通過,我打算找一處村莊進行采訪,按照汪師祥給我的策劃書,首先要刻畫出當年悲壯的歷史,這樣雲吾幹屍的故事才會更打動人心。

但沿途的風光甚是怡人,我一路拍照竟有些舍不得,慢慢地騎行到了一處高坡前。我下了自行車推行,沒走出幾步忽然感到一陣暈眩,趕緊從包中拿出風油精塗抹太陽穴,這大毒日頭的最容易中暑,我這條小命可就不要報銷在這裏了。

騎行兩三個小時後,終于找到了一個叫穆家村的小村子,這村子人不多,只有四五十戶人家。瞅着天色已是下午,我便先找到村長表明自己的滇報記者的身份,然後請他安排一個住宿的地方。村口有個空置的房屋,原主人在城裏買了房子,這所房子就暫托村裏看管,村長将我引進了那間屋子。

房子十分簡陋,只有兩間房,院子外面有個用石頭壘砌的竈臺,旁邊有一口大缸,缸中的水泛青,看來主人離開房子已經許久了。

安頓好後,瞧着還有些空閑時間,我便去村中采訪。這個村子離雲吾幹屍犧牲的地方很近,說不定會有人了解當年的情況。通過村長介紹,我得知村中最大年齡的老人才66歲,而雲吾幹屍犧牲可能是在1940和1942年之間,離現在有70年,這個老人哪裏可能知道當年的事。

“帶我去老人家吧。”盡管有些掃興,我還是決定去采訪。

老人住在村子最後面,姓陳,是穆家村唯一的外來姓,因為一只腿有殘疾終身未娶,如今就靠着低保和編織一些竹筐賣艱難度日。

我進來的時候老人正佝偻身體坐在凳子上編竹筐,滿頭的白發,當我說起滇緬公路,老人頓時眉飛色舞起來,他告訴我他的父親就親自參與過築路。我認真傾聽并用筆記下來,盡管這些和查訪雲吾幹屍的身份毫無關系,但看得出這個老人很孤獨,他很希望有人來和他說話。

臨走的時候我塞給老人幾百塊錢,老人堅持不肯收,後來我告訴他這是采訪金,他這才敢拽緊在手心裏。回到臨時居住的屋中,我馬上打開筆記本電腦,将對陳姓老人的采訪完整地寫下來,并配上了老人特寫的照片。汪師祥最擅長春秋筆法,我決定先偷師這一招。我深切地希望,當這份新聞上報後,能對這位老人的生活給予一定的改善,使他的晚年離幸福這兩個字不要太遙遠。

早上我向村長辭別,村長告訴我,離穆家村二十多裏地有個綠宛村,村裏有個百歲老人,據說也參加過當年的滇緬公路的修路。

騎了半個小時,四周忽響起了如潑豆子的聲音,擡頭一瞧原來明朗的天空不知何時烏雲密布,山中光色有如黃昏,大雨滂沱,不一會全身衣衫給淋了個透濕。

“靠。這變天比女人變心還快。”我心中怒罵,将攝影器材包裝嚴實,然後騎上自行車向前面狂奔。

隐約瞧見前面有個供歇腳的茅草棚,我加快速度騎過去,待到跟前才發現裏面已經有個男人在躲雨。我顧不得許多,先将自行車推進茅草棚,又趕緊檢查攝影器材有沒淋雨損壞,這可是貴重東西,損壞了我不僅要出大把的票子,還可能會影響我與報社簽工作協議。等到這一切忙完後我才松了一口氣,一邊擰頭發裏的雨水,一邊打量那避雨的男子。

那男子背對着我,頭發削得很短薄,一襲煙灰綠的襯衣,顯得肩膀相當的寬闊厚實,腰間紮着黑色的牛皮皮帶,那皮帶比現在的樣式要寬一點。我從後面看着,別提這男人有多挺拔精神了,與青山相映襯,套一句形容嵇康的話,真是岩岩若孤松之獨立。

我看了好幾眼舍不得挪不開眼睛,這個男人僅僅靠背影就搏得了我的好感,我最鐘意有陽剛氣息的男子,最厭惡流海飄飄的僞美男。

雨一直下,雨珠噼啪響個不停。男人一直沒有回頭,看着前面的公路,先前我進茅草棚時太着急,也沒顧上瞧他正面,因此我也一直無緣得見他的廬山真面目。不過,有這麽挺拔背影的人,他的相貌不會差到哪裏去,否則那真是暴殄天物了。

我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有好幾次想要和他打招呼,但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回去。這讓我很奇怪,我秦漪光自诩臉皮厚得無人能及,搭讪男人更是輕車熟路,為何偏偏對這個還沒看到正面的男人羞澀了。

男人始終紋絲不動,身姿站得筆挺,宛若一座無言的雕像。我開始打嘀咕,這好幾個小時了,這男人身形不見搖晃,手不見擺動,穩如磐石,莫不真是一座雕像,正常人哪可能做到這樣。想到這裏,我不由叫苦,難不成我秦漪光竟對一座雕像情有獨鐘了,這傳出去還不被陸冰笑掉大牙。

我終于忍耐不住,輕輕走上前去,好歹要弄清楚面前的是個人還是個雕像。我伸出手指,朝他肩胛骨的地方猛戳了一下,手指觸處肌膚結實有力,一片暖意襲上心頭。瞬間那男子轉過頭,我被吓了一跳,又大叫一聲,身體向後退,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恰好地面上有一根粗木棍,屁股被硌得生痛鑽心,我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半空中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十分修長,手指關節突出分明,這是一個會武術的男人的手。我被這只手吸引了,透過迷朦的淚眼,視線漸漸從他的手,到他的肩膀,最後移到他的面孔上定格。

這真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我自認為眼光頗高,目前公認的明星美男我少有入眼,但眼前的這個男子足以擔當起豐神俊朗這四個字。他的皮膚是性感的小麥色,他的眼睛很明亮,如同海面上升起的日光,高挺的鼻梁,緊抿而略顯堅毅的嘴唇,這個男人實在太光彩奪目了。

我看着他失神了,腦中只有兩個字:帥哥。或者三個字:大帥哥。#####

021老狐貍精

那只手浮在透明的空氣中,一直沒有離去,仿佛在等待什麽。我錯愕了半晌,終于意識到他是要扶我起來,我伸出了手,慢慢地朝向他那只手,在觸碰他的手指時如觸電般,感覺手指一顫,我的手又縮了回來。但他的動作遠比我快,閃電般便握住了我的手,徑直将我從地面扯起來。

“謝……謝你。”我感到難為情了,這實在不符合我秦漪光往日的風格。屁股後面隐隐作痛,但是我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來,以免有損我的僞淑女形象。

他望着我,嘴角勾起些微的弧度,笑容便從他緋薄的唇邊彌漫出來。我不禁又失神了,這個男人實在太對我的胃口了。

驀然間我又想到了遲非,如果要拿這兩個男人作個比較,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古天樂做例子。遲非清秀俊雅,就如白古;而面前的這個男人,則是黑古,當然是《創世紀》裏面的黑古,別的我不承認。

将我扶起來後他便轉過身,依舊看向遠方的公路。我站在他的背後研究他,他從哪裏來?他是做什麽的?他叫什麽名字?他有沒有意中人?最重要的是他結婚了沒有?

在緘默了許久後,我按捺不住了,天哪!這個男人也實在是太沉默了吧。

“喂。”我小聲地道。

他很快回過頭來,我盯着他,沉聲道:“你會說話嗎?你不是啞巴吧?”

頓時他撲哧笑出聲來。

聽他笑我就知道他不是啞巴,又道:“原來你不是啞巴,你怎麽一句話都不說。”

他仍是笑,但笑得不明顯,我依稀瞧見他嘴角微張的弧度。“我看你很面善,是不是我們以前見過。”我老調重彈,将以往搭讪的口頭禪搬出來,這句話适用于任何人,且不分男女老少。

這次他又笑出聲,伸出手道:“你好,我叫韓霄。”

這當然是個陌生的名字,我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大,準确地說是他握住了我的手。此時我才感覺到他的手很粗糙,甚至還刮得我的皮膚疼。

“你好,我叫秦漪光。”我歪着脖子笑,然後握着他的手使勁地搖晃了一下。

他松開了我的手,再次轉身看向公路。我不由奇怪,試探地問道:“你在這裏等人嗎?我看你一直看着公路,是在等你的女朋友?”

“我在看雨什麽時候停。”他沒有回頭。

這句話雖然沒有表明他是否有女朋友,但是我想多半是沒有。想到這場雨不知什麽時候會停,我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和他聊,這個韓霄不善聊,每次都是我問他答。

雖然這很有損我這個資深美女的魅力,可我秦漪光畢竟是做記者的,所以就權當我在采訪這位大帥哥吧。不出半個小時,我便把他的底細摸清楚了。

韓霄,年齡28歲,籍貫江蘇南京,北大畢業,數日前來雲南旅行。

到下午兩點雨才停下來,我推出自行車準備去附近的村莊找住宿的地方,在這山裏站了幾個小時,又累又餓又困。走出幾步遠,回頭看韓霄沒有動,遂道:“你不走嗎?你看你的衣服都是濕的,要找地方換上幹衣服才對。”

他笑笑又不說話,這次我真的感到有些尴尬,我都和他認識幾個小時了,這個男人還這麽沉悶,就算我是記者也不能原諒他。

“再見。”

我氣呼呼地騎上自行車,由于心裏憋着一股怒火,騎得特別快,很快就到了綠宛村的河對面,我手搭涼篷看去,這個綠宛村比穆家村房屋稠密,應該有個上百戶,但瞧其房屋外觀,沒有一所樓房,一眼望過去皆是有年頭的平房,也是個比較貧窮的村落了。

不過,是個很安靜的小村莊,青山綠水環繞,一如它的村名。

進入村子要經過一條二十多米長的木吊橋,橋是用兩根鐵索懸挂在河岸兩側,然後在鐵索上鋪上了木板,橋寬不足一米,離水面卻有兩三米高,而且沒有護欄。

“秦漪光。”

耳畔忽然響起了悅耳的聲音,我側頭一看,那個韓霄不知怎的也來了。我打量了他兩眼不禁有些奇怪,他又沒交通工具,單憑他步行怎麽這麽快就趕上我了。

“你飛來的嗎?”我嘲諷道。

韓霄仍是笑,道:“你走了後,剛好就來了汽車,我搭的順風車。”

哦!原來如此。我心裏暗笑,這男人只怕是中了那啥88元走西藏的毒,搞啥子窮游,怪不得連随身行李都不帶,也不曉得他身上帶了多少錢。

“你帶了多少錢出來旅游?”

“我沒錢。”他臉上忽然有些紅暈。

這真是中毒不淺,而且毒入五髒六腑,無藥可救了,出門旅游身上分文不帶,一路蹭吃蹭喝到雲南。我看着他無奈地搖頭,28歲呢,還是北大畢業的,真是讀書讀傻了,可惜了這副好相貌。

想到不能在韓霄面前示弱,我推着自行車,一馬當先跨上了橋。不料剛上去,橋就兩邊晃蕩得厲害,像蕩秋千似的,吓得我這個早鴨子趕緊回來。

“我背你過去。”

瞧着他寬厚結實的背,我有些猶豫,雖然我偶爾言語上表現得很狂放,但骨子裏還是很保守的,男女授受不親。扭頭朝橋下的河水看了兩眼,水流相當湍急,令人生畏。算了,我還不想表演蹩腳的跳水運動,或者喂魚蝦。

不情不願地我爬上了韓霄的後背,他背着我快步向橋上走去,一受到重力壓迫就會搖晃的橋面莫名地在他腳下變得安靜和馴服了。我伏在他的背上,從側面偷看他的臉,他的側面非常立體流暢,完全符合美男子骨相的标準。

“你不下來嗎?”

頓時我回過神來,原來我只顧偷看他英俊的相貌卻沒發覺早已過了橋,一直賴在他的背上不下來。

丢臉丢大了,噢!不知道他會怎麽想我。

韓霄返回橋對岸,這次将我的自行車推了過來。“謝謝。”說完,我便不再看他,騎上自行車向村裏行駛,這大概是唯一能解救我于尴尬境地的辦法了。

剛進村子就聽見有人吵嚷的聲音,依稀在罵着啥“不要臉”“不正經”“水性楊花”之類的詞,我一聽就來了八卦精神,全身血流通暢,剛才的尴尬也消散于無形。

村口老槐樹下聚集着一群婦女,看來這就是八卦的發源地了。我将自行車停好,便背着包擠過去,只見前面的石墩上坐着一名老婦,滿頭花白的發絲,面上的皮膚如老樹皮,皺紋多得可以夾死蚊子,看年齡只怕已逾古稀了。

衆人指着她紛紛怒罵,這老婦也不言語,只是低頭撫弄着手中的拐杖。

我看得糊塗,這老婦分明一把年紀了,咋就和“水性楊花”扯上關系了,這聯想有點遠。“大嬸,你們為什麽要罵這位婆婆。”我拍了拍離我最近的一名中年婦女,她也是罵得最兇的一位,唾沫星子四濺。

“你是……”中年婦女打量我,一臉疑惑。

“我是滇報的記者,采訪來到綠宛村,看到你們罵這位老婆婆感到很奇怪。”

“你是記者,快快快,你快把這個不要臉的老狐貍精寫到報紙上,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個不要臉的人。”

這婦女的嗓門實在響亮,中氣十足,我裝作不經意地擦掉臉上剛出爐的熱乎乎的唾沫星子,稍微離她遠一點,沒想到她又貼近身來。

瞬間,我被衆人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起來,中年婦女拉着我不停地吐槽那婆婆的事跡,衆人也七嘴八舌,我看得眼花缭亂,一時都不知要聽誰的。等到我把事情聽得八九不離十時,我的臉已經被唾沫水洗了至少兩遍,肩上也有黑黑的五爪印。

我不禁嘆息,幸好是我這貧二代,要是那陸冰官二代來了,被拉扯兩下只怕就散了身子骨。

原來這個老婦,人稱馮婆婆,今年78歲,一個多月前丈夫因病去世。據說馮婆婆的丈夫生前對馮婆婆十分疼愛,從不讓她幹一點的家務活,家中大小事務全都自己一肩挑,好吃好喝的自己一口不嘗,全部留給馮婆婆。在馮婆婆的丈夫去世前的一天,馮婆婆丈夫本來已經病得不行,卻突然精神抖擻,穿戴好衣裳到村中家家戶戶串門,拜托村民幫他照顧一下馮婆婆。

這馮婆婆的丈夫平日在村中頗有些人緣,也時常幫大家幹幹活,他的要求大家哪有不答應之理。就在當天的夜晚,馮婆婆丈夫去世了,聯想到馮婆婆丈夫為馮婆婆所做的一切,村裏人也都很同情馮婆婆,時常給她送些瓜菜維持生活,或者幫她操持一下家務。

有一天晚上,村裏的張嬸,也就是罵得最兇的那個中年婦女,家裏剛好做了一鍋肉湯,她想着要給馮婆婆送去。沒想到一到馮婆婆家前,就聽見裏面有個男人說話。張嬸仔細一聽,竟然都是你愛我愛的一些肉麻話,吓得張嬸趕緊回來找自己老公,結果她老公也去聽,馮婆婆家裏果然是有個男人,但聽其聲音不是村中人。于是張嬸老公就一直在馮婆婆家外面等,直到裏面熄燈了,那個男人也沒出來。

然後又過了幾天,同樣的事情又被村裏的劉姐給發現了,事情一傳十,十傳百,整個村中人都知道了。張嬸最嫉惡如仇,便和村中婦女一起去馮婆婆家中,沒想到馮婆婆根本不承認和男人私通,張嬸氣不過就罵了起來。

“我沒有,真的沒有。”馮婆婆擡着頭瞧我。

我也瞧她,這婆婆雖然年歲已高,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但是她的眼神格外清澈,因此也實在無法相信衆人對她的指責。我扭頭看向身畔的那名中年婦女,道:“張嬸,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村長,勞煩你帶我去村長家。”

這張嬸嘴巴雖厲害,但倒也不失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忙在前引路。到了村長家,家裏只有他媳婦,聽說我是報社的記者來采訪,村長媳婦趕忙去果林裏找老公。過了大半碗茶的時間,一個寬額大臉的中年漢子氣喘籲籲進來,後面跟着村長媳婦。

“您是夏村長吧,我是滇報記者秦漪光。”我起身迎上去。

“秦記者你好。”這個老實的漢子握着我的手一陣搖晃。

在客套之後我開始講自己此行采訪的目的,請村長提供可能知道關于幹屍的線索,或者有誰參與了當年滇緬公路修建。總之,找不到關于幹屍線索,報道一下當年滇緬公路築路的情況也是好的。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騷動,有幾個人在外面亂嚷嚷吵着要進來。#####

022陰險的戴書記

屋外有幾個漢子,正在和村長媳婦争執,瞧見我出來後大家都閉上了嘴。夏村長似乎很生氣,指着其中一個漢子道:“秦記者千裏迢迢來村中采訪,你們能不能不要鬧事,有什麽事等秦記者采訪完再說。”

那漢子有點怕夏村長低頭不說話,我尋思這其中定有問題,作為記者對新聞素材的先天敏覺性,我趕緊道:“這位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向我反映,我是滇報的記者秦漪光。”

“是是是。”那漢子點頭如搗蒜。

“村長,你能不能提供一個地方,讓這大哥說說是什麽回事。”我眼見周圍人數衆多,須得有個地方細細說才對。

夏村長搖搖頭,道:“不用了,大勝,你帶秦記者去,秦記者看到了自然就全明白了,咱啥也不用說什麽。”

大勝是那漢子的名字,我便向他道:“那這樣,就勞煩大哥帶我去。”

沿着村中的泥巴路向前又走了幾百米,拐到一個山坡上,那裏有一排土牆土瓦的房子。房子外面挂着一塊木牌,寫着綠宛村小學。

這所學校只有三間教室,屋檐上的瓦稀稀拉拉的,部分已經破碎。我站在其中一間教室外面向裏看,教室的地面仍是泥巴地,高低坑窪不平,有一面牆體已經倒塌,在前日的大暴雨侵襲下,地面溢起了黃黃的泥漿。

此時到了下課時間,教室前面講課的老師向我走來,攀談下了解,綠宛村小學共有30多名學生,從一年級到三年級,但學校只有一名老師,因此要分着給不同年級的學生上課。學校除了語文和數學,沒有其他副課。

“這些孩子都很好學,但是直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什麽是電腦,什麽是足球,在這大山外面還有一個什麽樣的世界。”老師搖頭嘆息。

“沒有向教育局申請教學設備嗎?”

“申請了,可這沒用,沒有專業老師來教他們。你看看這教室,一到下雨孩子們就得泡在水裏聽課。”

“鎮政府不管嗎?”

“前幾年聽說撥了一筆款給村裏修小學,但是這筆錢一直沒看見,夏村長也去鎮裏問過,但是沒啥結果。”

我走到教室窗前向外看,窗外青山連綿,滇緬公路就像是一條系在山間的銀色綢帶,彎彎曲曲,綿延到遠方。忽而我又朝窗下看了看,這一看之下不禁吓了一跳,原來窗下就是幾十米深的懸崖。咋舌之下,我不禁陷入沉思,雖說此行的任務是查訪雲吾幹屍的線索,但是記者的天職是反映民生疾苦,有義務把自己看到的告訴天下人。

第二天清晨,我和夏村長騎上自行車去鎮上,關于綠宛村小學修建經費必須要向鎮政府問清楚。

鎮政府離綠宛村有個二十裏地,山路崎岖,湖泊縱橫,我們十點多鐘才到達鎮上。夏村長有些忐忑不安,害怕鎮政府領導誤會他帶記者來興師問罪。

站在鎮政府門前我頗為意外,這個鎮是雲南省的上榜貧困地區,但是政府大樓卻修建得像座小宮殿,氣派豪華,而且大門前還有幾百平米的廣場,廣場上還打造了一只伏首的大鐵牛。鐵牛瘦骨嶙峋,但是骨胳異常突出,仿佛象征着不屈不撓的氣節。

我從包中拿出相機對準政府大樓拍照,一張,兩張,三張……

“誰讓你拍照的?”有個人在怒吼,幾秒鐘後大樓門前沖出一個高壯的男子,他對我揮舞着胳膊。

好一個張牙舞爪,我毫不畏懼,相機的焦點對準他,瞬間快門響過。男子氣極敗壞,想要搶我的相機,我眼疾手快,将相機藏在身後,道:“我是滇報的記者秦漪光,我現在要見戴書記。”說着,我亮出自己的記者證和工作證,報社為了我能順利采訪,特地加急為我制作了工作證,這次正好派上了用場。

滇報有上百年的歷史,是雲南省的大報,在全雲南省發行,雲南無人不知,這名男子聽我自報家門後面上顏色青紅不定。

“小祝,這位真是滇報的記者同志,你去和戴書記通報一下。”

男子認出了夏村長,又惡狠狠地瞧了我一眼,這才跑進政府大樓裏。等他走後,夏村長告訴我,這名男子是政府大樓的保安,也是戴書記的表侄。

我和夏村長進入政府大樓,在三樓的走廊上遇到了那叫小祝的保安,他面色鐵青,看樣子像剛挨過訓似的。

“戴書記在辦公室等你們。”說完,他匆匆下樓。

三樓走廊的盡頭是書記辦公室,辦公室的門半敞開,裏面有一個梳着大背頭的男子在伏桌寫什麽,我在門上敲了兩聲。

那男子才擡起頭,從白面團似的臉上擠出笑容,道:“剛才小祝來說老夏和滇報的記者來了,這位就是記者同志吧,快請進來坐。”

“戴書記,我是滇報記者秦漪光,今天和夏村長有件事需要找您幫忙,不便之處請見諒。”

戴書記打了個哈哈,道:“好說,秦記者,您坐,小祝才上班不久,不懂人情世故,也請秦記者海涵。老夏,你也別站着,趕緊坐下。”

我在辦公桌對面的沙發坦然坐下,回頭瞧見夏村長仍是站着,臉上有些拘束,便道:“夏村長,我們和戴書記來聊聊吧。”

“老夏,沙發上是有針嗎?你怕坐?快別給大報社的記者笑話了。”

戴書記仍是打哈哈,但是我感覺他的語氣中頗多命令的意味,估計是個獨斷專行的人,夏村長吃過他不少的虧。這個戴書記別看他長得白面團彌勒佛似的,像個大善人,恐怕心計深得很哩。

被戴書記言語一激,夏村長臉憋成豬肝紅,他不善言辭,嘴巴動了半天一個字眼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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