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不過我可不認可有人比韓霄帥。
遲非雖然也帥到沒朋友,但還是要比韓霄差點,遲非像個男生,而韓霄是個男人,他們的差別就在氣質上。
這時,鼻端嗅到了一股奇特的香氣,那香氣非常奇怪,有點類似玫瑰,但又比玫瑰要濃郁許多。我使勁了聞了幾下,香氣竟越來越濃。
“這哪來的香氣啊?你擦了香水嗎?”
“不是香水啦!是野客的香味。”田薇笑起來。
“什麽是野客?”
“就是野薔薇,我們老家稱野薔薇叫野客。”
田薇拉着我向那間關着門的房間走去,當她推開門我便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這也是一間卧室,在房中間有一張席夢思床,對面是真皮沙皮,靠牆是衣櫃和桌子,但是與普通的卧室不同的是,在這間卧室裏擺放着一盆薔薇盆栽,并且在屋頂拉了許多根細鐵絲,薔薇的藤蔓爬滿了細鐵絲,甚至連牆壁和床架上都爬上了薔薇的藤蔓。
但更讓我驚訝的是薔薇花的顏色,一般白色、黃色、粉色多見,而這株薔薇花居然是深紅色,色澤宛若鮮血。腥紅的花朵在綠色的枝葉間竟相開放,莫名地我心頭湧出一種詭異的感覺。
這裏簡直不是一個卧室,而是一個薔薇園,很難想像有人會把卧室布置成這樣。
“這棵野客是叔叔種的,有十多年了,每次搬家叔叔都會把它帶走。”
“你叔叔真奇怪。”
正說着,客廳裏響起開門的聲音,我們趕緊出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挎着公文包進來,他瞧見我眼中一怔,似乎有些不悅,但當他看到田薇時嘴角立即勾起了弧度。
“叔叔。”田薇像一只花蝴蝶撲向了他。
這原來就是田薇的叔叔,我着實地打量了兩眼,這男子眉眼間十分清秀,皮膚白皙,身材挺高但有些瘦,屬于遲非那一挂的帥哥,但要比遲非遜色不少,不過總的來說也是個帥哥了。
“叔叔,這是住在對面的姐姐。”田薇熱情地介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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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田澄。”他伸出了手。
我趕緊和他握手,在這瞬間奇異的幽香滑入鼻端,令人心醉神怡,又是那野客的香氣。“你好,我叫秦漪光,是滇報的實習記者。”
田澄點點頭,轉身和田薇說話,田薇也拉着他撒嬌,我站了一會便趕緊識趣地告辭。在門前,腦中忽閃過剛才田澄看見我第一眼時眼中的神色,除了不悅外,似乎還有一些警惕。
第二天去報社上班,聽陸冰講周社長生病住院,這段時間不會來報社,報社事務暫由副社長負責。我立即聯想到前天開會時的情形,周社長包裹得嚴嚴實實,臉像鍋底黑得不正常,難不成真是生病了?可是那晚他還好好生生的要奪我的身體給那吊死鬼還魂,怎麽一下子就病了。
我尋思好久,覺得事情不會太簡單,周社長說不定躲起來好進行下一步陰謀詭計。可是再深想,我又糊塗了,那晚周社長明明已經抓住了我,我記得我痛暈過去了,難道事情的轉變就在我暈倒後。
這樣一想我就坐不住了,瞧着前面快活得像神仙的陸冰,我便有了主意。
“陸冰,周社長在哪家醫院住院,你知道嗎?我們去看望周社長吧。”有陸冰在,諒周社長也不敢公然害我。
官小姐立即同意下來,只是我的荷包又慘了,看周社長買的禮品全是我一個人付的錢,官小姐事不關己躲在一旁吹口哨。
我恨恨地瞪官小姐,什麽時候用你的鈔票大神罩着我!
從人事小姑娘那裏問來周社長住院的醫院,下班後我倆就出發了,陸冰大肆講不知從哪裏聽來的關于周社長的八卦,說周社長在北京有一個老婆,來昆城後又找了一個女大學生當情人。
我沒興趣聽,躺在後面睡大覺,沒過一會被陸冰推醒了,原來已經到了。
陸冰敲門,然後就聽見周社長說請進的聲音。我跟在陸冰後面進去,當周社長看見我時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驚異,但很快就平複了。
“周社長,聽說你病了,我和陸冰來看你。”說着,我便将買的禮物放在病床前的桌子上。
“你們太破費了。”周社長掙紮着要起來。
“別別別,周社長你躺着。”我笑眯眯地阻止,一邊卻在仔細地觀察他,周社長的面色比前天更黑了,脖子包得嚴嚴實實。“你脖子捂這麽實不熱嗎?我替你解開吧。”
我作勢要解他領子上的扣子,周社長忙推開我的手,笑道:“不用,醫生說我不能受涼,所以要捂嚴實點才好。”
瞬間我又看到他的手,他的手和他的臉幾乎一樣黑,五根指甲齊刷刷地約有半寸長。大約察覺到我在看他的手,周社長便迅速将手藏到了背後。#####
029美男在側
當我趕到白龍湖時,現場已經被清理過了,報料人說屍體已經被送往公安局進行屍檢。我只得再次趕往瀝城區公安分局,姚春見只有我一個人來頗感詫異。
姚春領我去看被害人屍身,這次因為我來得早,屍體還沒有進行屍檢。我揭開白單,先從死者的面部觀察,這是個相當年輕的女孩子,估摸只有18歲,長得非常美麗,像是個大學生。我一陣咬牙切齒,是什麽人這麽心狠手辣,連一個小姑娘都不放過。
從死者的胸腹開始直到腿部,布滿密集的莖刺,這使得這具屍身就像刺猬一樣。我看着那些堅硬的莖刺,一陣的膽顫心驚,這是多麽痛苦的死亡,可為何她的臉上卻洋溢着甜美的笑意。
我拍了照片,和姚春寒喧了幾句便告辭出來。
下班前收到了網購的衣服,我等不及下班便悄悄尿遁了,坐上公交車直奔碧水園。這幾天太忙,也沒空去碧水園,不知道韓霄在那裏住得怎麽樣,也不知他是否找到了工作。
韓霄仍是穿着我初見時的衣衫,當我将手中的袋子擲給他時,他一臉的奇怪。
“我看你窮得不行,給你買了幾身衣服,現在找工作都是人靠衣裝,所以你賺錢後趕緊還我錢。”
他立即笑了起來,我催他去卧室換上,十多分鐘仍不見他出來,後來我又催了半天他才慢吞吞出來,表情極其不自然,甚至還不敢看我。
“你怎麽看起來很難為情?”
“感覺這樣穿很奇怪。”
“這有什麽奇怪?你以前難道都沒穿過T恤和牛仔褲嗎?”我絲毫不以為然,現在下至幾歲的小孩,上到七十多歲的老人,都流行穿牛仔褲。
“沒見過。”他紅着臉。
“那你生活在什麽閉塞的地方啊?連T恤和牛仔褲都沒見過。”
我打量着他,這條牛仔褲極為合身,顯得本來就很長的兩條腿更加的筆直修長,感覺從胸部以下就全是腿了。大長腿,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是不是穿的很難看?你怎麽這樣看我。”他伸手在我眼光晃過。
“是很好看。”我嘻嘻的笑,心裏卻說大傻瓜,因為你長得太帥了,所以要多看幾眼。
我拉着韓霄出去吃飯,在公交車上我就團購了大金山的兩人份的火鍋,另外還團了兩張《夜訪吸血鬼》的電影票,打算吃完火鍋就去看。不知該怎麽說,韓霄的相貌很誘惑我。
噢!鈔票大神原諒我,人有愛美之心,不想抱美男歸的女人不是上進的好女人。
剛打開門,就看見對面有個女孩在開門,剎那她回過頭來,當她看見我後眼中分明露出了驚喜。“姐姐,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這這位,是你男朋友嗎?”
是上回遇見的白富美田薇。
“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朋友。田薇,我們要出去吃飯,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田薇搖搖頭,道:“不了,我要等叔叔回來。姐姐,你明天來我家。”
“好。”我趕緊答應下來。
大金山火鍋城在茉麗路上,這是一條美食街,有各種特色小吃,晚上時生意尤為火爆,我們到達的時候大金山裏面已經人滿為患。好在我和汪師祥曾經采訪過這家火鍋城,人家經理至今還記得我,便特意把為別人留的位子給了我。
我知道韓霄是南京人,特意囑咐要微辣,沒想到韓霄一點辣都不能吃,嗆得不停地咳嗽。後來,我只得又要了一份青菜和一份紅椒牛肉。
“哎呀!這位想必就是秦姐夫吧,好帥喲!”
耳畔忽然響起了陸冰嗲嗲的聲音,我簡直如五雷轟頂,這個攪局精怎麽也在這裏。我艱難地轉過身,便對上了陸冰皮笑肉不笑的臉,要是平時我一定會啐一聲,然後再罵一聲滾,但現在當着韓霄的面我必須要做個淑女。
“秦姐夫真是秀色可餐,怪不得秦姐姐光看你就可以下飯了。對了,秦姐夫,你住我的房子還舒服嗎?”
陸冰越說越離譜,我心知她是故意丢我的臉,拉住她往門外走。“陸冰,你不要給我搗亂了,小心我不饒你。”
“我好怕喲!誰讓你藏着不給我看,幸好我今天和人在這裏吃火鍋,終于被我逮着了吧。”
“你不許打他的主意。”我立即警告,陸冰和我一樣都是堅定的外貌協會人士。
“這個我可不敢保證。”
就算她保證我也不敢相信,我轉動着眼珠,拉着她笑道:“陸冰,其實我也早給你相中一個帥哥,他是一個心理專家,才27歲,年輕有為,長得像你最喜歡的白古。”
“沒照片說個屁。”陸冰嗤之以鼻。
“當然有照片。”我趕緊打開手機翻出照片,這次第一次找遲非咨詢時偷拍的一張。“你看,是不是帥哥?”
照片中的男子身着潔白的工作服,微微的風撩着發絲,陽光碎金的影子從窗外透進來打在他的面上,清靈俊秀,美不勝收。
陸冰看着照片眼睛放心心,我趕緊拿開手機放進包裏,悄聲道:“帥吧?他叫遲非,等有空時我安排你們兩個見面。”
“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當然。”我奸笑,陸冰這個摳門精官二代,就留給那個天字號第一的大作男去消受,這才是天生一對。
安撫了陸冰後,我重新回到了座位,韓霄面上有些尴尬,大約是聽到了陸冰說的那些話,沒想到他臉皮如此薄。
“不用在意,陸冰那人就是口無遮攔,喜歡胡說八道。”我給他碗裏夾菜。
“她就是你那個閨蜜嗎?”
“就是她,我們是同學兼同事。”
“她好像是你給我說的壞人,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
我怔住了,那天栽贓陸冰沒想到這麽快就露餡,我只嘿嘿笑,裝作嗆到了猛喝水。避免陸冰再來惹事生非,我迅速結賬,和韓霄去看電影。
《夜訪吸血鬼》其實已經看了好幾遍,但是裏面的兩個主角太帥,所以隔一段時間就拉出來舔臉。我坐在韓霄旁邊,他看得津津有味。
“好不好看?”
“好看。以前我只看過黑白的,沒想到還有彩色的。”韓霄神色很激動。
“南京沒這窮吧。”我實在想不通,他怎麽可能沒見過彩色寬屏幕電影,印象中南京是個富裕之地,沒可能電影都是黑白的。
韓霄沒有回答我,他看電影入迷了。
“你喜歡哪個明星?”
他想了想,道:“胡蝶、阮玲玉、周璇。”
“都是民國的。”我低聲嘀咕。
我正準備再問,身後有個人敲了敲椅背,道:“你們能不能不要再說話了,還讓不讓人看電影的。”
被人兇了,我沖韓霄吐舌頭,他也笑了,很快他又看入神了,我也不好再打斷他。靠在椅背上七想八想,平常這部電影我都是認真從頭看到尾,可今天一點都看不下去,屏幕上的兩個大帥哥今天看起來美貌度降低了許多,再也無法引起我舔屏的欲望。
我不時地瞟韓霄,這男人可比屏幕裏的兩個帥多了,果然東方面孔才是最英俊的,啥湯姆克魯斯、布拉德皮特滾一邊。
夜裏11點電影才放完,因為比較晚了,也沒有公交車,我便攔了一部出租車讓司機送韓霄回碧水園,自己則又攔了一部出租車回學校。
半路上汪師祥打來電話說有緊急專題報導,讓我立即趕到報社,我來不及拒絕他就挂斷了手機。我有點悶悶不樂,直覺告訴我會有事發生。雖然不情不願,我還是讓司機調換了方向去報社,誰讓我只是一個小實習記者呢。
在報社門前下了車,我不敢進去,先在外面觀察,報社的一樓和二樓都亮着燈,窗前有人影晃動,感覺裏面有不少人似的,這樣我才将懸着的心略微放松了一些。
電話又響了,還是汪師祥。“你怎麽還沒到?”
“我在門口,我馬上上來。”
我哆哆嗦嗦地挨着門框進去,将眼角的餘光都收住,盡量不往門中間看。到了記者部,我忽然發現裏面一個人都沒有,我趕緊又撥打汪師祥的手機,但是沒有打通。
我心知不好,這時樓梯上響起了一串腳步聲,漸漸地向記者部過來。“汪老師。”我試着叫了一聲,沒有人回應,我拔腿便向窗前跑去,但這時我發現自己雙腿提不起來,仿佛有某種無形的力量按住了我的腳。
腦後呼呼生風,頸上一陣鈍痛,我靠!這些混帳怎麽總喜歡襲擊頸部。兩眼一黑,我倒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感到強烈的冷意,我慢慢地睜開了眼,頓時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這裏居然是上回我夢見過的地道,如今裏面燈火通明,我不禁伸手掐自己的大腿,直到掐得肉痛我才知道這不是做夢。
噔噔的腳步聲傳來,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慢慢腳步聲越來越近,漸漸地人影出現了。來者是兩個人,一個人肥頭大耳,穿着露兩肘的大紅色袈裟,頭戴貌似雞冠狀的公沙帽,手握轉經筒,卻是個肥和尚。另一人身形較瘦,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當我瞧清他的樣子時吃驚不淺,居然是周社長。
我扶着濕漉的牆壁站起,準備伺機而逃,用腳趾頭想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周社長終于暴露他斯文敗類的面目了。
030借身還魂
我被綁在一塊木板上,然後木板被翻過來,我呈頭朝下腳朝上的姿勢,頓時血脈倒流,頭腦發沉。“周社長,好歹我是你的員工,你能讓我死得舒服點嗎?”
周社長想了一會,轉頭向那肥和尚道:“桑結上師,給她換個姿勢吧。”
那肥和尚雙腳盤在膝蓋上席地而坐,一手飛快地轉動轉經筒,嘴裏念念有詞,許久他才睜開眼道:“不行,要想成功逼出她的魂魄只能這樣,否則她的魂魄會藏在軀體不出來。周先生,待會我用金梭釘釘住她的四肢,使她的魂魄只能從頭頂出來,但你千萬不能讓她暈過去,拿水不斷潑她,使她清醒。否則她一旦暈倒,前功盡棄。”
“這是為什麽?”
“只有身體極度痛苦才可能使魂魄逃離,因此魂魄逃離軀體時會四分五散,對人來講魂魄一散身體也就死了,這樣周老先生就無法借她的軀體還魂。所以,要讓她尚存一絲氣息,這縷氣息要欲斷不斷。”
原來他們是想讓周繼先借屍還魂,不,借我的身體還魂,周社長果然和周繼先有關系,霎時我怒不可遏,罵道:“老賊禿,老不死的臭和尚,你TMD的邪教分子,你沒菊花。周繼先,你個死人頭,用老子的身體,你不怕變陰陽人爛菊花……”
周社長和肥和尚彼此對望了一眼,周社長咳了兩聲,道:“小秦,你能不能講點文明。”
“文明你個屁呀!你們想弄死我,還想我文明,去你的蛋。”我破口大罵,各種生殖器不絕于耳。
“要怪就怪你自己魂魄不全,是最好的借身還魂的器皿,就算我不殺你,別的鬼也會找上你。”
“放屁。”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者天魂、地魂、命魂,七魄者天沖、靈慧、氣、力、中樞、精、英。你三魂少了天魂,所以在你的周圍有不少鬼魂等你魂魄離體時搶占你的身體。”
“老賊禿,你這麽能說會編怎麽不去寫小說,那你說說我怎麽沒有天魂。”我氣極。
“這點我就不知道了,沒有天生三魂不全的人,應該是有高人對你做過法,你失去天魂,天魂主執念,說明你抛棄了記憶中一段深刻的東西。”
“胡說八道。”我完全不信,從小到大的事我記得一清二楚,怎麽可能抛棄記憶中一段深刻的東西,而且我為什麽要抛棄呢。
肥和尚哼了兩聲,道:“你信不信不重要,反正你也沒機會信了。周先生,我們開始吧,時辰快到了。”
周社長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只澆花的大水壺,水從腳底淋起,滑到了腹部,又滑到了脖頸,最後淌進了我的嘴角,頓時一股腥臭味熏得我差點吐了。
“姓周的,你就不能弄點幹淨水,自來水什麽的。”
“這地道裏哪來自來水,将就點地溝水吧。”周社長大笑。
“老子現在就咬舌自盡,讓那個吊死鬼不能還魂。”我發狠威脅。
周社長大笑,道:“你提醒我了。”說着,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團髒兮兮的東西塞到我嘴裏,這下不但不能咬舌,連說話都不能了。
我瞪大眼睛瞅他們,這兩個人我就算是做鬼也不能放過他們,我要把他們的樣子記清楚。
“想變成厲鬼複仇?別做夢了,待會收了你的魂魄鎮在石碑下,你永世都不能出來。”說着,肥和尚抓起我的一只手按在門板上,摸出一只長達三寸的釘子,黃澄澄的,約手指粗。
剎那間手掌感受到一股冰涼的感覺,我側着頭艱難看去,那枚釘子已經穿透我的手掌深深釘在了木板上,瞬間鑽心的劇痛襲擊了整個身體。我嗚嗚的想要哭,但是所有的聲音都阻止在了喉嚨裏,眼前迷迷糊糊,意識幾欲喪失。
“潑她水,不要讓她暈過去。”
水潑了下來,我打了一個冷噤,眼睛慢慢睜開,但緊接着更為劇烈的疼痛卷土重來,我看見插入手掌的釘子就快要貼着我的掌心。然後污臭的水又淋下來,眼睛裏滿是水,什麽都看不清。
砰——
砰——
釘釘子的聲音在耳畔響徹,我感覺到自己已經被釘成了一個倒立的大字形,手不能動,腳不能動,宛若一個标本。
“周先生,你在旁邊看着,我現在做法逼她魂魄出來。”肥和尚叫道。
耳邊不斷有嗡嗡蒼蠅叫的聲音,我頭痛欲裂,頭蓋骨仿佛要被人掀掉似的,這樣四肢的疼痛反而感覺不到了,但有個東西在身體裏沖撞,想要出來。
我感覺到身體就快要不是自己的,所有的疼痛都到了極限,我再也支撐不住,用盡全力地大喊一聲,忽而一個人影從身體裏溢出,我用最後的意識看去,那是個我從未見過的姑娘,像櫻花一樣清純的女子。
“不好,魂魄要散了。”
我慢慢閉上眼睛,現在好困好困,我好想睡覺了。
不知過了多久,朦朦胧胧中手背上又傳來一陣疼痛,我氣憤交加,罵道:“老賊禿,你去死吧。”罵完,我揮手甩過去,只聽打在某個東西上面,聲音十分清脆。
“你有病吧,秦漪光。”
這個說話的聲音很熟悉,我陡地睜開眼睛,陸冰站在面前,一手捂住臉,在她旁邊還有一個穿着工作服的護士。“我我我……”我糊塗了,剛才是打了陸冰嗎?那周社長和肥和尚去哪裏了?
“看你是個病人,我不和計較。”陸冰氣得哼哼。
護士正在給我紮針,弄得我一頭霧水。“陸冰,我怎麽到醫院來了?”
“我早上來報社就看見你暈倒了,所以就把你送醫院了,誰知你非但不感謝我,還給我一耳光,我真冤。”
“對不起啊!我以為是……”我看了面前的護士一眼趕緊住了嘴,待那護士出去後,我忙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并讓陸冰去報警将周社長和肥和尚抓起來。
陸冰滿臉無語,半晌道:“秦漪光,我看你真的有精神病,周社長這兩天在北京出差呢,還有哪裏來的和尚。”
“他在北京出差難道就不能偷偷坐飛機潛回來嗎?”我不悅,無論我說什麽這個陸冰從來都不信,總認為我有精神病。“你看我的手和腳,上面肯定還有釘子釘的洞眼。”我從被子裏伸出腳亮給陸冰看。
“快別別,臭死了。”陸冰不耐煩地走開。
“看嘛。”我探起頭去看自己的腳,腳和腳踝都很光溜,除了有點曬黑外,并沒有什麽被釘子穿透的傷口。我又去看自己的手,兩只手掌完好無缺。“這怎麽回事?”
“別嘀嘀咕咕了,醫生說你精神狀态不太好,要你多休息幾天,汪老師也讓我轉告你,放你幾天假。”
頓時我洩了氣,知道再怎麽說下去都是白費功夫。我瞅着陸冰,圓圓臉,天庭飽滿,地颌方圓,真是算命人中說的端正相好,這種人命好,遇事逢兇化吉。“陸冰啊!今晚陪我在宿舍睡吧。”陸冰有毛爺爺加持保護,正适合做鎮宅神獸。
“沒門,找你的男朋友去。”
哄了半天陸冰就是不答應,我也只好算了。輸完液後我去找當班醫生,他說我身體沒什麽大毛病,回家養身體就行。我本想讓陸冰送我去大悲寺,但一想陸冰又會說我有病,便想個法把她支走了,自己攔了一部出租車直奔大悲寺。沒有毛爺爺,有菩燕也行。
沒想到開光的佛像要上千元,我猶豫了半天沒舍得,悻悻地回了報社。
剛到記者部汪師祥便叫我,說是去會議室開會,我在會議室剛坐下,周社長便進來了。霎時我心中一緊,看來昨晚我并不是做夢,周社長果然回來了。我低着頭,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尋思報警,但轉而一想現在無憑無據,如果周社長來個死不承認,警察也不可能抓捕他,再說這種荒謬的事情警察也多半不信。如果周社長再用點關系,反咬我一口将我搞到精神病院去,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算了,敵不動我不動,現在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也會防備他了。
會中周社長口若懸河,我一句也沒聽進去,忽而聽到他點我的名字,我留神聽,這周社長對我大加贊揚,說我在“追我魂魄”的專題報道中發揚了一個記者應有的氣節和正義感,提升了滇報的正面形象,增加了媒體的公信力度,經研究決定給予我3萬元的獎勵。
我一點都沒感到高興,明顯這個周社長想用錢穩住我,他應該還有下一步不可告人的目的。陸冰拿手指捅我,對我使眼色,我明白,這官小姐一定又要我請客了。
忽然我又發現,周社長原本白皙的面孔,此時看起來像剛從煤礦裏回來似的黑不溜秋。而且這麽熱的天氣,他居然穿了一件長袖襯衣,并把領子的扣子也扣起來,使脖子完全沒有露出來。
033鬼上身
相親的地點安排在星巴克,先讓陸冰和遲非聊聊,然後再去天香樓吃飯,如果飯後他們有意的話,我會見機行事串掇他們去看電影。
我先到了星巴克,大約十分鐘後陸冰才姍姍來遲,她盤了一個赫本式的公主頭,穿着一身的香奈兒名牌,手提LV包。想不到官小姐為這個相親倒是挺用心的,全身武裝過了,這樣遲非看到她還不繳美貌投降。
“都安排好了嗎?”陸冰呷着咖啡。
“安排好了,你放心,我連電影票都幫你們訂好了,是《泰坦尼克號》。”我像個哈巴狗似的讨好她,然後話鋒一轉,笑道:“你看這電影票錢你什麽時候給我,現金、打卡或是轉支付寶都行,你看你哪樣方便。”
陸冰尖着個嗓子,嗔道:“這點錢你就當是贊助我好了,等事成了我送你一個大豬頭答謝你媒人。”
我嗆到了,這個陸冰完全把打我的秋風當作她的事業追求,想想兩張電影票也才百多元,就當是肉包子打狗好了。“電影票錢就算了,過會人家來了,喝咖啡啊,吃飯啊,可得你付錢。”以陸冰的為人,我只得把醜話先說在前頭。
“當然還是你贊助,那帥哥是你先說要介紹給我的,再說你發了3萬元獎金,就贊助我相個親吧。”陸冰一臉不以為然。
我氣得吐血,靠,如果陸冰和遲非王八看綠豆對上眼兒了,我豈不是還要贊助他們戀愛費,搞不好還有啥結婚費,生育費,撫養費,等等,我還不得負擔他們兩個生老病死了。
怎麽得想個法讓他們兩個看不上眼才行,否則我的荷包怎麽鼓得起來,嗚嗚,我還得攢嫁妝結婚呢。
坐了半個小時,此時離約定的時間所剩無幾,遲非還遲遲未來。陸冰坐立不安,不停地催我給遲非打電話,我心裏暗搓搓地高興,但面上還是裝作很着急,拿起手機給遲非打電話,一連打了四五個,遲非都沒有接起,再打就直接關機了。
“你怎麽安排的?你到底有沒和別人說?不會是騙我的吧?我要和你絕交。”陸冰惡狠狠地盯着我。
“我明明和他說的好好的嘛!你不要急,我再打電話試試。”我也糊塗,這個遲非确實答應我讓我安排時間,後來我也給他說了時間,當時他并未反對。“可能是病人太多,他忙不過來。”
這時手機響起來,屏幕上閃爍着遲非的手機號碼,我趕緊去接。“專家,你現在哪裏?我們都等你好半天了,你什麽時候到?”
“到哪裏?你們為什麽要等我?”電話裏遲非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專家,你不記得了嗎?我們約好今天下午3點在星巴克,讓你和我同學相親。”我也急了。
遲非冷笑一聲,道:“我有同意相親嗎?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
“你你這人,怎麽說話不算數。”我一口氣梗在喉嚨裏上不來。
“對,我就是說話不算數,你就等着你同學揍你吧。”
瞬間我的腦中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了,原來這個遲非是故意整我讓我難堪的,我握着拳頭沉聲道:“敢不敢告訴我你住在哪裏?我一定去打破你的頭,把你的頭像切西瓜一樣切下來。”
手機裏一陣靜默,半晌遲非道:“我在南山路458號,你來吧。”
我挂斷手機,怒氣沖沖往外走,陸冰忙攔住我,道:“你去哪裏?”
“去殺人。”我摞下話便沖出了門,士可忍孰不可忍。
在路口攔下一部出租車直奔南山路,南山路在江陰區,二十多分鐘便到了,但是南山路458號卻不容易找,這片地區正在進行拆遷,很多門牌號已經沒了。四周都是低矮的平房四合院,圍着黃泥巴的院牆,有些房屋已經廢棄,屋頂破爛不堪,院牆上用油漆寫着大大的“拆”字。
我沿着廢棄的房屋一直往前找,漸漸只剩下一條不足一米寬的小路。再往前走了幾分鐘,這條路突然拐向左方延伸出一條窄路,路口有一堵牆,牆上畫了一個朝左的箭頭,并用紅油漆寫着四個字:此路不通。
不知是誰把此路不通的“不”抹掉了,又在下面寫了一個不字。
這準是某些人無聊,故意擾亂視線,我毫不在意,徑直往左進去。略走出幾步遠,只聽腦後風聲急切,心道不好,趕緊偏頭,霎時一塊牆磚擦着左耳摔在了地上。
這條小路大概有三百多米長,我走路快,幾分鐘便走出來,路的盡頭有一所孤零零的二層小樓。我站在院子外面看,小樓年歲很久,窗子是過去的那種木窗,刷着湖藍色的油漆,外牆的牆磚也有些脫落,釘着的一塊藍色的門牌號碼,正是南山路458號。
“姓遲的,你給我滾出來,我是秦漪光,我要打破你的頭。”
我沒敢冒然進去,只在小樓外面破口大罵,說不定遲非在屋裏有幫手或是設了埋伏。我一直叫罵了十多分鐘沒有人理睬我,仿佛小樓裏根本就沒人似的。我想了一想,以遲非的臭脾氣,沒道理我罵這麽長時間他會沒有反應。
“遲非。”
我假意又叫了一聲,但還是沒有人理睬,我悄悄走上前去,耳朵貼在門上偷聽,屋內鴉雀無聲。下意識地伸手去推門,豈料屋門并沒有關,一推便開了。我在門前猶豫了半晌要不要進去,但最後好奇心害死貓,我偷偷摸摸進去了。
一進來我便覺得渾身清涼無比,原來院子裏的一株槐樹将陽光完全擋在了外面。屋子裏的擺設都很陳舊,透出一些古樸的氣息,客廳裏擺放着一張紅漆的大木桌,桌上放着一臺液晶電腦,電腦的機箱正在呼呼地轉動,看來電腦還沒有關。
“遲非。”我又叫了一聲。
依舊沒有人回答,我在屋中随意轉動,屋子收拾得很幹淨,窗明幾淨,沒有一絲灰塵。靠着牆有兩張大書架,上面堆滿了書籍,都是一些心理學方面的書籍資料。我随意拿起一本翻看,書頁已經泛黃,邊角也都磨破,翻了幾頁便看見了一支畫着竹子的書簽。
書簽上用鋼筆寫着一首顧城的小詩,我忍不住低聲念起來。“你,一會看我,一會看雲。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雲時很近。”
字跡工整絹秀,像是個女子的筆跡,我不禁猜測這是遲非女朋友的字跡,其實,我也應該早就料到,以遲非的相貌,有一個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事。
這時屋中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我吓了一跳,仔細回想,那聲音竟然有些像遲非。
“遲非。”我慌了。
屋裏沒有回應,我在一樓找了一圈,然後又跑到二樓去,西面有一間房門開着。這間房比較小,大約只有幾平米的樣子,有個小窗子,窗子大開,窗簾不斷擺動,被風揪成一團,仿佛要鑽到窗外去似的。我瞧着窗外,窗外正對着一株大槐樹,此時滿樹的枝葉紋絲不動。
遲非背對着我坐在椅子上,手裏不知拿着一個什麽東西,正在腿上戳着,嘴裏嘀嘀咕咕。
我在門前喊他的名字,遲非沒有回頭,我益發好奇,輕輕地走到他的後面,忽然他陡地一個回頭,只見他滿臉血跡,嘴臉歪斜,眼睛向上翻起只剩眼白,而他手裏竟然還拿着一把匕首,将一條大腿戳得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他臉上挂着笑,道:“你在叫他嗎?”聲音含混不清,但卻非常的粗魯,這完全不像遲非平時的聲音。
我的眼睛瞪大了,寒意冒上心頭,這個聲音和鬼片《幽靈人間》裏男主角被無頭鬼上身的聲調完全一樣,頓時我醒悟過來,遲非被鬼上身了。
“啊——”吓得我當即抱頭鼠竄,一直在鬼片中看到鬼上身,這次居然活生生地遇見了。
屁滾尿流地逃出小樓,我忽然又停住了腳步,遲非被鬼上身後不會死翹吧。一時我想走又不忍走,遲非雖與我沒多深交情,但是好歹認識一場,看着他死好像太沒人性了。既然那鬼上遲非的身,只要不是與遲非有仇,那必定是有事所求,我或許可以和那鬼談判,能救遲非就救,不能救我也盡力了,日後遲非做鬼也怨不得我。
我心情沉重地上了樓走到那間西面屋子,遲非,不,那只鬼仍是背對着我,不停地用匕首紮自己的大腿,那匕首每次都紮進去只剩刀柄,地面上一大灘鮮紅的血,我看得膽顫心驚。
“你怎麽又來了?你不是害怕嗎?”
他的聲音仍是那個可怕的像混合着碎玻璃攪動的含混不清的粗魯聲音,我定了定神,道:“冤有頭債有主,如果你和他沒有仇怨就放了他,你這樣他會死的。”
“他死是他死,又不是你死。”
我咬着嘴唇,大聲道:“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放過他,只要你說我能做到,就一定做到。”
他又是陡地一個轉頭,霎時脖頸竟旋轉有180度,我吓得簡直要暈倒。“你別轉脖子,會把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