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你是人,不然可不得了。”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雖然我在車站看見的明明是到報社的20路車,可怎麽就變成了鬼車,這其中的原因我已經不敢深究,此時下車最要緊。
車窗外的風景和現實中一模一樣,按着這個路線下一站應該是黃孝河路,過了前面的路口就能到。但令我意外的是,車在黃孝河路沒有停下來,并且我還眼尖地瞅見了站牌的名稱并不叫黃孝河路,而是叫三途河路。
“阿姨,沒有鬼上車是不會停的。”小明在背後輕聲道。
“可我也不是鬼啊,怎麽停車了?”我不禁問道。
小明媽媽緊張地朝四周看了看,噓了一聲道:“你身上有鬼氣,所以才被當成了同類。你小聲點,不要讓他們聽見了,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娘倆幫你,他們會讓我和小明魂飛魄散的。”
“抱歉。”我壓低了聲音。
“姑娘,你最好找個高人将你的陰陽眼封掉,不然鬼氣沾染太多,你的陽氣會越來越弱,身體也會變差的。”
“謝謝你。”
下一站抵達,我起身走向車門前,車門打開,車下的一個人搶先上來,我恰好和他在車門口的地方打了一個照面,頓時我驚得站立不穩。上車的人正是霍頓,或者說是霍頓的鬼魂,他仍是那天下班前的裝束,不過頭發卻好像長長了許多。他也看着我,毫無疑問他認出我來。
“你怎麽在車上?”霍頓大聲嚷嚷。
瞬間我便有一種大事不好的感覺,這是鬼車,就連小明媽媽也會讓我小聲以免被發現,而這霍頓卻如此大聲,明顯是想其他鬼都發現我。
果然不出我所料,霍頓又嚷起來,道:“這車上有個人,就是她,我認識她,她是我的同事。”
車停了下來,眨眼間我便被衆鬼包圍起來,“你說她是人?”司機打量我。
這個司機頗有些眼熟,我想了一會便記起來了,這個司機叫蘇名成,是個開長途大巴的,曾經因為強奸一名婦女被判刑,去年又和老婆鬧矛盾離婚,在其車上放上大量的汽油和酒精***,致使全車人為其陪葬而喪命。
“是的,她是我同事,叫秦漪光。”霍頓更加大聲。
Advertisement
此時我恨不得殺了霍頓的心都有了,果然某些人一旦變成鬼,就人性全滅,只剩下鬼性了,所以才說鬼是最自私的一類。
076惡鬼司機
“霍頓,你為什麽要害我?”既然身份已經暴露,我也大聲質問霍頓。
霍頓哼了一聲,道:“秦漪光,是你先置我于死地,我早就想找你報仇,沒想到你自己跑到車上來,真是冤家路窄。”
“我什麽時候置你于死地?你自己死在家裏也怪我?我連你家在哪都不知道?”我簡直氣壞了,這個霍頓倒真會冤枉人。
“秦漪光,你真會撇得一幹二淨,你做的事自己會不知情?”霍頓跳了起來。
“我做了什麽事,你說清楚,別冤枉人。”我也火大了。
“你還不承認。”霍頓揮着拳頭要打我。
我趕緊躲開,這時蘇名成忽地扯開了霍頓,朝我又是上下一陣的打量,忽然哈哈大笑。“果然是個人,還是個三魂殘缺的人。”
蘇名成的聲音剛落下,頓時車中幾乎所有的鬼都露出驚喜的神色,不約而同地向我又靠近了一步,有的已經抓住了我的胳膊,還有的按住了我的肩膀,甚至還有的抱住了我的雙腿。
我被衆鬼團團的圍住,此時想要逃走幾乎沒有可能,忽而瞅見坐在車後的小明媽媽,她臉上滿是焦急,捂着小明的嘴巴。我知道她是怕被衆鬼發現我和她的關系,因此惹禍上身。我嘆息了一聲,原來在鬼的世界裏,也同樣有欺壓,與不公平。
“這個女人是我的。”
“是,是我的,我已經死了30多年了。”
“你們敢和我争?”突然蘇名成暴喝一聲,滿頭的頭發便根根直立起來,身體也增大了不少。
頓時衆鬼噤若寒蟬,各自向後又退出一步,霍頓伸出舌頭舔着嘴唇,面上似乎有些不甘心。我低着頭尋思,這些鬼多半是想用我的身體還魂,但是我的生魂尚在體內,他們恐怕也不易成功。想周社長需要利用肥和尚施法術逼出我的魂魄,黃溝村的衆鬼依靠與我的契約交換,而田澄用的又是蟲魄吞噬魂魄,總之借身還魂也不是容易事,所以目前我也不用太害怕。
“你不要以為我沒辦法逼出你的魂魄,我只要與你結成冥婚,你的身體就是我的。”蘇名成嘿嘿冷笑。
“做夢,也不看看你的癞蛤蟆樣子。”我諷刺道。
蘇名成不由分說一記耳光扇過來,我頭一低,身子向下一矮便躲了過去,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着火了。”
我擡頭一看,熊熊大火正從車頭處燃燒起來,只見那火勢極快,坐在前排的鬼來不及逃走被卷入火海中,在烈焰中痛苦地哀嚎。頓時車中亂成一團,那蘇名成想要喝斥衆鬼,但此時衆鬼哪肯聽他的,各自向窗外逃竄去。
蘇名成看着車,不停地跺腳,忽地他一把拽住我,便想将我拽到車下。“放開阿姨,你這個大惡鬼。”小明掙開他媽媽的懷抱跑了過來,揮着小拳頭對蘇名成的後背又捶又打。
“小兔崽子,你反了。”蘇名成放開我,便将小明提了起來,道:“敢和老子作對,老子讓你魂飛魄散,連鬼都做不成了。”說着,他一手抓住小明的兩條腿,作勢就要撕開。
“小明。”噼裏啪啦的火花聲中,我和小明媽媽同時驚叫起來。
突然就在這時,蘇名成的後背篷地一聲跳出一串耀眼的火花來,霎時便将他的全身給燃着了,他痛苦地在火中扭捏,趁這個機會,我搶上前去将小明奪了下來,交給了他的媽媽。
此時車上的鬼也逃完了,便只剩下我和小明母子倆,以及蘇名成。“快帶小明下車。”我囑咐着,讓小明媽媽在前,我在後。
剛走出幾步,忽地我的腳便像釘在了車上,怎麽也無法擡起來,低下頭一看,不知何時蘇名成抓住了我的兩只腳。“我要你陪葬。”他獰笑着,從喉嚨裏吐出來的聲音就像是石頭滾過管道。
“滾開。”我拼命地想要抽出腳,但是哪裏能夠呢,蘇名成爬了過來,将我的雙腿抱得牢了。
小明媽媽也急得不行,我一邊催促她下車,一邊想辦法脫身。好不容易等到小明媽媽抱着小明下車,這時大火已經蔓延到身畔,蘇名成除了胸部以上便全都在了火海之中,再過一會大火就會燒到我的身上。
“想逃沒那麽容易?讓我做不成鬼,我也會拉着你墊背。”
這個惡鬼就是以這種方式害死了26個無辜的人,他實在是罪該萬死,做鬼都難辭其咎。我朝他狂吐口水,剎那間大火燒到了我的腳下,我感到腳背的皮膚被燙出了水泡,依稀還聞到了燒糊的味道。
小明和他媽媽站在車窗外,我笑了起來,沖他們揮手。忽地我像想起了什麽,将口袋中的懷表掏了出來,然後向窗外擲了出去。
“這個東西幫我還給一個叫韓霄的人,謝謝了。”
剛說完面前便一花,一個颀長的人影從車門處閃身進來,我和他打了一個照面,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一時竟愣得說不出話來,只呆呆地望着他。但他沒有看我,手裏捏着一張黃符紙瞬時就貼在了蘇名成的腦袋上,我便覺得雙腿為之一松。然後他将我攔腰抱起,正要從車門下去,不料那蘇名成居然站了起來,全身燒得像個火球,攔在了車門前。
“我要你們陪我死。”熊熊大火中,蘇名成燒得五官輪廓都沒有了。
蘇名成沖了上來,他抱着我略微側過身,蘇名成便沖到了車尾,而這時車門已被大火所封。“抱緊我。”他低聲囑咐,我心裏一陣歡喜,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我要殺死你們。”随着蘇名成的威脅聲音的臨近,我便見他唇邊輕微的微笑,右手握拳瞬間打碎了身畔的一扇窗,他便抱着我,便如一尾魚般竟從這窗子裏滑了出去。
077膽顫心驚
在地上我們交纏在一起,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我趴在他的身上,心中有萬千的話想要說出來,想要責怪他不辭而別,甚至我還想告訴他,我很喜歡他。但是,這一切我都沒說出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于這生死的瞬間,我對他産生了一種不可摧毀的信任,每當我遇到危急的時刻,他都會出現在我的面前,救我脫離于死亡的困境。
“韓霄。”我激動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突然身後爆發出劇烈的響聲,他伸手指了指後面,我下意識回過頭去看,鬼車已經爆炸了,燃起沖天的火花,蘇名成在火焰中掙紮,但始終沒有逃離出來。我爬了起來,眨眼間烈火熄滅,路上只殘留下一些黑色的灰塵,霎時風吹來,便連這點灰燼都沒了。
“韓霄,惡鬼終于死了。”我十分歡喜。
他點點頭,抓過我的手,忽而手心裏一沉,我打開手看時,手心裏赫然是那塊懷表。“把它留在你的身邊。”
我抿着嘴唇笑,接過懷表放在貼身的口袋裏,正要說話突然頭一陣暈眩,身體便有些站不住,晃了兩下,然後便向前倒去。
迷糊中陷進一個溫柔的懷抱中。
不知過了多久,鬧鈴聲響起,我突然驚醒過來,環顧周圍,房間光線早已大亮,拿起手機一看已是6點,原來又是做了一場噩夢。
床上放着那塊懷表,我将它放到耳畔,指針嘀嘀走動的聲音就好像一曲安魂曲,紛亂的內心一下便平靜下來。
過了十多分鐘,我起床去客廳,範英文還在我的卧室裏沉睡,能聽得見她發出的輕微的呼吸聲。在衛生間洗漱的時候,範英文也起來了,因為她昨晚沒帶洗漱用品過來,只好回自己的家去洗漱。我看着鏡子中自己的臉,眼圈黑得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似的,還有了眼袋。
看着時間尚早,我決定先敷一個面膜,不然這臉出去會吓壞花花草草。
這時外面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喊叫,我聽着聲音是範英文,便連面膜也忘記撕下來便沖了出去。“怎麽回事?”我大聲道,不料範英文陡一見我,先是哼哼了兩聲,身子便如沒了骨頭抽了筋倒了下來,吓得我忙給她掐虎口,掐人中的,好半天她才緩過氣來。
“Australia死了,America死了,Japan死了,Korea死了,Indonesia也死了,我的狗都死了。”她有氣無力,兩眼盯着天花板發直。
我啊了一聲,這才發現客廳中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只狗,個個狗眼圓瞪,舌頭垂出,四肢蹬直,看樣子早就氣絕身亡。盡管看到這麽多狗一起暴亡,但我并沒有太多的驚奇,這印證了我的猜測,範英文的狗死亡确實和我将老鬼的稿件改人稱有關,當然,也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巧合。我試着要扶起範英文,沒想到她比我想像的要重得多,我累得大汗淋漓,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到沙發上。
“你今天就不用去編輯部了,我給你請假,你把你的狗處理好。”其實,我也不需要給範英文請假,老胡根本不會說什麽。
一路上我都在尋思夜裏做的夢,在鬼車上霍頓指責我害死他,莫非是因為他看了老鬼的稿子才喪命的嗎?但是我也看了老鬼的稿子,難道我活着是因為我改了人稱的緣故嗎?所以死的就會是所改的那個名字?
我想了半天沒糾結出答案,真正的原因只有老鬼才知道。
到了編輯部,我在電腦裏通過作者資料查找到老鬼的真實身份信息,原來老鬼也是昆城人,真名叫梅才華,40歲,住在漓江路。中午我顧不上吃中飯,便打了出租車直奔漓江路,按照地址找到了豔陽社區。但是等敲開了門一問,對方并不是梅才華,而且也不知道梅才華是誰,他只是這裏的租戶。
我說了一籮筐好話,才從對方那裏要到了房東的手機號碼,然後打了過去。房東講,梅才華是他前一任的租戶,欠了三個月的房租沒交就偷偷走了,并說如果我找到他之後,讓他趕緊将欠的房租費交了,否則就要告他。
費了老半天勁,都快曬成了精制牛肉幹,結果只得到這樣一個結果。我怏怏地回編輯部,此時,範英文已經來了,面上猶有驚惶之色。
我坐了下來,發了一會呆,然後開電腦,範英文一直瞅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想說什麽?”
“我……”範英文咬着嘴唇,半天才道:“今天晚上,我能不能在你家睡啊?我家裏,感覺好可怕,像有鬼。”
“行吧。”我想了想,反正韓霄現在不在,讓她住上幾天也無妨。
過了一會,我擡起頭發現範英文仍是盯着我,不禁問道:“我臉上長花了?你看什麽?”
“你的額頭上像有個血印子。”範英文眉毛皺得很緊。
我趕緊從抽屜裏找出一面小圓鏡子,對着臉一照,額頭上果然有一塊拇指大小的血印子,也不知是在哪裏磕碰到了。我忙用濕紙巾擦幹淨,出乎意料的是,額頭上完好無損,便連一個小痘痘都沒有,這枚血印子便像是有人故意按上去的一樣。
事情詭異得可怕,我放下鏡子,然而就在鏡子壓下來的瞬間,我似乎瞅見鏡子裏有一個黑影,下意識地我又拿起了鏡子,在我的身後,果然有一個黑色的身影。當鏡子往上移時,瞬間我在鏡子裏看到了他的樣子,是霍頓。
我立即轉頭向後看,後面是一排文件櫃,哪裏還有霍頓的影子。我趕緊翻起鏡子,從鏡子裏看後面,瞬時霍頓的身影又出現了,他就站在我的身後,幾乎就挨着我的椅子了。與在夢中看到的不同的是,霍頓穿着黑綢衣,兩眼的下眼皮向下翻出,露出裏面的鮮紅的肉來,就好像被人挖了眼皮似的。
078被宰
霍頓面無表情站在我的身後,雙手伸出,似乎随時都想要掐我的脖子的樣子。我不由深吸了一口氣,放下鏡子再轉過頭向後看時,霍頓又不見了。
從這情形看來,我只能通過鏡子看見他,怪不得別人說鏡子不能對着床,原來是容易見鬼。
我心中叫苦不疊,這霍頓以為我害死他,要纏着我報仇。雖說我是有一定的責任,但當初是他堅持要看老鬼的稿子,這根本就怪不到我頭上來,而且我也不知道看了老鬼的稿子會死。
這時如果韓霄在就好了,霍頓的事情他一定能處理得來。想了半天,我決定自救,用手機下了一首《大悲咒》,便對着霍頓的鬼魂放起來。不料霍頓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只得又下了一個和尚大師念的《南無地藏菩薩本願經》。
“吵死人,快關了。”方秋秋不耐煩地拍着桌子。
“再等一會,我放一遍。”
這部經有十四部分,內容比較長,短時間裏放不完,方秋秋和金晴都在吵,我只得關了播放。對面範英文瞧着我,臉上似乎有些嬉笑。
我舉起鏡子向後看,霍頓仍站在我的身後,雙目圓瞪,非常氣憤。我趕緊在網上找了一個治鬼的符咒,用打印機打了出來,向他臉上貼去,結果沒貼上,飄飄蕩蕩地落到了地面,霎時辦公室傳出來了輕輕的哧笑聲。
回過頭一看,居然是範英文,她見我回過頭,立即收住臉上的笑容,埋頭去弄自己的手機。
“你笑什麽?”我起了疑心,莫非這範英文能看見霍頓。
“我在看一個笑話,真好笑,要不要我說給你聽。”她臉上依舊有笑容。
“不用了,你繼續看笑話吧。”
一下午我便和霍頓的鬼魂交戰,因此工作郵箱裏的投稿也沒來得及看,到下班時我便趕緊提包出去。走了幾步路,用鏡子往後面看,老天,霍頓還跟在我的後面,我做什麽動作,他便做什麽動作。
到了報社大門外,遇到了正将車開出來的陸冰,我一見她便覺得遇到了救星。陸冰福大命大,又有毛爺爺保護,正是最好的辟邪神獸,我和她一起多多少少能沾到一點祥瑞之氣。
“陸冰,今晚去我那裏睡覺,我請你吃飯,你無論吃什麽都行?”我趕緊攔在車窗前。
她從車窗探出頭,打量我一眼笑道:“你發財了嗎?這麽大方?”
我了個去,我一直都很大方好嗎?不然你也打不到我的秋風了。“就是想你了,想和你躺床上聊聊天,回憶回憶往事。”我故意扭捏身體,說話嗲嗲的。
“沒門,想要我做三陪,我陸冰才不會幹這種事。”陸冰啐了我一口。
我轉了轉眼珠,美食都不能打動陸冰的話,也只能出帥哥這招了。“我給你介紹帥哥行嗎?”
“介紹誰?我申明,你介紹的帥哥必須比得上韓霄,否則我不答應。”
要相貌比得上韓霄,那也只能是遲非了,不過以我目前的能力根本無法搞定遲非。“相貌稍微差點行不行?就是稍遜一籌,但仍然還是一等一的大帥哥。”我扶着車窗。
“差一點都不行,憑什麽你男友要比我男友帥,我不服氣。”說着,陸冰便要開車。
我趕緊伸手按住方向盤,道:“相貌差一點錢來補嘛,韓霄雖然長得帥,但他是個窮光蛋,還沒有工作,你肯定也看不上這種人對不對。如果相貌只差一點,但是又非常有錢,這不是很難得嗎?”
陸冰沉吟半晌,點頭道:“你好像說得有點道理,行吧,你上車來。”
我趕緊拉開車門,屁颠屁颠地坐到了副駕駛座位上,等車開出一段距離後,我掏出鏡子往後面看,鏡子裏沒有霍頓的身影。看樣子陸冰這個辟邪神獸還是挺厲害的,霍頓的鬼魂連佛經都不怕,但是對陸冰不敢近前。
陸冰将車開到了天香樓,點了一桌子菜,我看着滿桌琳琅滿目的美食,只覺心在滴血。陸冰大嚼特嚼,我食不知味,吃了一點便不吃了。吃飯中,陸冰一直追問我打算給她介紹哪位帥哥,我便胡亂了編了一個帥哥來哄她。
要想滿足多金帥哥的這兩種要求,目前就我認識的人來說,大約只有那個整形教授郭夙符合了,難不成我要去給郭夙保媒拉線。不過這事成了也好,以後陸冰想怎麽整容就怎麽整,那郭夙成了大官女婿,對自己将來的事業也有幫助。
吃完飯後結帳,錢包瞬時就空了許多,我轉過頭去悄悄抹了一滴眼淚,立即又笑哈哈地回過頭來。
陸冰不急于走,帶着我到附近的湖濱大道兜風,到21點鐘時我們才回到碧水園。我摸出鑰匙開門,這時對面的門打開了,範英文走了出來,此時她已經換上了睡裙,懷中抱着一只公仔熊。
“你終于回來了,我在家裏都快吓死了。”範英文滿臉緊張。
“我和同學去吃飯了,對了,這是陸冰,在記者部工作。”我側頭瞧陸冰,此時陸冰神色大變,盯着範英文,一臉如臨大敵的感覺。而範英文也在盯着陸冰看,臉上的神色也有點奇怪。“你們怎麽了?陸冰,這是編輯部的範英文。”
我開了門先進去,半天不見外面的人進來,出來一瞧二人還在對視。我忙拉了陸冰一把,道:“還傻站在外面幹嘛?你們都進來,時間不早了,早點洗了睡覺,明天還要上班呢。”
等範英文進來後,我反鎖了門,将陸冰引到韓霄的卧室,範英文便自去我的卧室休息。在房裏陸冰一直悶悶不樂,我問她原因,她也不說。
079春樹鬼院
這個晚上有陸冰在,我很快就睡着了,并且一夜無夢。清晨醒來時,陸冰猶睡在身畔,我起身時,突然發現陸冰發絲上有一層水珠凝成的霧氣,而且她身上的衣衫也似乎濕透了。
我詫異地看牆壁上的空調,溫度是24度,我晚上蓋上薄被還有點冷,沒想到陸冰居然出汗把衣服都濕透了。
“陸冰。”我推醒了她,她揉着眼睛還不知情。“你昨晚尿褲子了吧。”我故意揶揄她。
“我尿褲子?”頓時她沒好氣橫了我一眼。
我朝她身上努嘴,這時她大約也發現了,從床上一躍而起,便見床單上有個非常明顯的人形濕印,我不由得又大笑起來。我從衣櫃裏找出一套我平常穿的衣服扔給她,陸冰便到衛生間換上了。
過了一會範英文起來,沒和我說話直接開門出去,我也不在意,範英文這人德性就這樣。
在碧水園外面吃了早餐,我和陸冰便趕去報社,到編輯部時老胡已經來了,他看起來非常憔悴,眼窩深陷,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抽煙。
“小秦,霍頓的屍檢報告出來了,說是心肌梗塞猝死。”
“那是什麽原因引起的心肌梗塞猝死呢?”這個原因非常重要,可能就是導致霍頓死亡的真正原因。
“好像是恐懼,他的眼睛一直瞪着,可能在臨死前看到了什麽難以解釋的景象。”
我不再說什麽,霍頓可能是看見鬼了,所以把自己給活活吓死了。我從包中掏出小圓鏡,赫然又從鏡子看到了霍頓的身影。這次,我卻鎮定下來,打開電腦新建了一份空白文檔,飛快地敲出一行字來:你已經聽到老胡的話,所以你最好告訴我,你臨死前看到了什麽。
幾秒鐘後,電腦屏幕自動出現了一行字:一個不認識的鬼,他說凡是看了老鬼稿子的人都得死。
“霍頓,我并沒想害你,我也根本不知道看了老鬼稿子會死。”我趕緊敲字。
“我不管,就是你害死我,如果你不傳給我稿子,我就不會死。”屏幕上出現的字越來越快,并且顏色還調成了血紅色,看着便令人驚心。
我實在無語,人一旦做了鬼怎麽就變得這麽偏激呢,他不去找真正的仇人報仇,反而要找不相關的人,也真是蠢透了。
電腦右下角QQ頭像在閃爍,那熟悉的頭像讓我心裏一窒,如果沒記錯的話,是老鬼的頭像,一個猙獰的鬼面。點開了頭像,果然是老鬼,他留下了一句話:我現在橫濱路的春樹鬼院,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我到了後怎麽找你?”我趕緊回過去。
“你進鬼院來,自然就會看見我了。”
我猜測老鬼肯定是和我說稿子的事情,正好我也在找他,我在文檔上接着又打出一行字:我現在去見老鬼,你想知道你是怎麽死的,就跟着一起來。
剛敲完字,電腦便一下子黑屏了,我懶得管,到主任辦公室找老胡請假,此時老胡正煩,我沒說幾句他便同意了。在報社外面攔了一部出租車,通過小圓鏡看,霍頓的鬼魂坐在我的身畔。
橫濱路離報社不遠,這個春樹鬼院我也有耳聞,是一個新建的真人實體恐怖體驗館。而且這個體驗館的選址是在民國時期的一所育嬰堂上面,在這裏曾經收留過無數的孤兒和棄嬰,然而在戰争中,育嬰堂慘遭屠戮一夜之間血流成河,死嬰殘屍四散漂浮。此後這裏夜夜啼哭聲不斷,充斥着嬰兒刺耳的哭喊與孩子撕心裂肺的呼救,四周無人敢近前。
因此,這裏便一直荒廢下來,直到50年代初一位華僑先生買下此地,請來風水先生做下法事,哭聲漸止,後來在這裏便蓋了一座樓房。改革開放後,樓房被分割成一間間出租,但凡是在此做生意的無不清冷,最後直至關門。而前年時此處突然被某神秘人買下來,然後就改建成了現今的春樹鬼院……
到了春樹鬼院,在售票處一看門票竟然有些小貴,80塊錢,我不免罵了一句,這是黑錢呢。全國5A級風景區故宮也才60元,你一個小小鬼院也要80,夠肥膽。
雖然有些不爽,我還是立馬掏錢買門票,只見那售票員也不過是20來歲的模樣,塗着鮮豔的口紅,指甲長長的,還鑲着不少的小水鑽,但卻穿着一身道士驅鬼用的道袍,頭上戴了一眉道士的道帽,這樣子看起來不像是降妖除魔的道士,倒像是哪裏的妖精變成了道士。
假就一個字。
走進一個圓月形的門,裏面又有一個道士,自然也是工作人員裝扮的,正在兜售靈符,10塊錢一個,說裏面有無數惡鬼,此靈符可以避免被惡鬼騷擾。和我一起進來的一個小姑娘膽子頗小,被那工作人員一吓,乖乖地買了一個。
這次一起進來的有五個人,我們被分成了兩組,那膽小的姑娘和我編在一組,對方三人一組,這是看我是女漢子麽,将一個嬌滴滴的小美眉交給我。
從幽長的泛青的走道進去,是鬼院的第一個場景——停屍房。我初瞧了一眼,道具乍一看還挺吓人的,但是仔細一瞧卻有些粗糙了,尤其是停屍床上的屍體,整一具塑料模特嘛,只不過是在臉上挖了一個洞,然後又塗了紅墨水,又用一個乒乓球冒充眼珠子,簡直就是假得不行。
我興趣全無,這周圍營造的恐怖氛圍也一般,倒是音響裏放的一曲京劇些微有點滲人。跟在我身後的小姑娘倒像是吓壞了,一直緊握着靈符,生怕有鬼找上她。
“都是假的,你不用怕。”我提醒她,這小姑娘也太容易入戲了吧。
她仍是吓得哆嗦。
這時我忽然想起自己來鬼院的目的,從口袋裏摸手機給老鬼打電話,不料他卻關機了。我不由得嘀咕,自己會不會讓老鬼給涮了,說不定他是鬼院的票托。
080良心之作
我給停屍床上的假屍體拍了一張照片,也好讓80元票錢花得物有所值。停屍房中還有其他幾具屍體,我都過去瞟了幾眼,全部是塑料模特。
“啥玩意鬼院?摳門死了,好歹找幾個工作人員扮扮鬼嘛!弄幾個塑料模特吓誰呢。”我極是不滿,這80元花得忒不值。
吐槽完,我正轉身出去,忽然身後的小姑娘尖叫起來。我趕緊跑過來看,原來停屍床底下有個工作人員扮成鬼,拽住了她的腳。
“用你的靈符。”
小姑娘這才記起手中的靈符,朝那假鬼頭上拍去,那假鬼立即應聲倒地不起。我看得無語,這是逗小孩子,假得無話可說。
從停屍房出來是一條寬約一米左右的沙石路,路兩旁橫七豎八插着一些樹枝,樹枝上懸挂着一些破布條,然後旁邊是幾個拱起的小土包,斜插着一塊木牌子,上書“亂葬崗”。
就這幾個小墳包,也能稱亂葬崗,這鬼院未夠太偷工剪料了,好歹弄上一大片野墳吧,最好在墳上布置一些荊棘和野草,再弄上一兩只烏鴉,或者一只野狗,而且地面上必須有死人的白骨,這才能叫亂葬崗。
我覺得自己設想的都比鬼院周到,鬼院的人工場景痕跡太重,說白了,鬼味不重。
這個場景我沒有拍攝,徑直走了過去,到前面是一間被大火燒毀的歌舞廳。這個場景布置得也挺假,介紹說是一間被燒毀二十年的歌舞廳,除了桌椅有些破舊外,牆壁上連一條蜘蛛網都沒有,設計得一點都不走心。
吧臺前趴着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看樣子是個道具假人,我也懶得走過去。
“太假了。”
我搖頭,半晌沒有聽到身畔有回應,轉頭一看,跟在我後面的小姑娘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丢了。我想了想,可能是太害怕折路返回了,因此我也沒怎麽放在心上,畢竟都是人工造景,鬼也是假的,我也沒替她多擔心。
此時,我一心想找到老鬼,便對這假景假鬼完全沒有興趣,繞過破舊的桌椅準備出去,這時身後有個低沉的嗓音道:“秦編輯。”
我一愣,趕緊回過頭來,只見那趴在吧臺上面的黑衣人此時已經坐直了身體,一張臉壓在鴨舌帽下的陰影裏。“你是老鬼?”我上下打量他,但是只看出了囫囵輪廓。
“我是梅才華。”
黑衣人取下了鴨舌帽,露出一只光溜溜的腦袋,我頓覺屋裏明亮不少。怪不得清朝的帥鍋們喜歡剃腦門,敢情是為了照明用的。
“你怎麽知道我是秦編輯?”我不禁又奇怪了,這老鬼可從來沒見過我。
“這來來往往的就只有你像個搞文字的。”說着,他笑了。
這話說得實在太中聽了,我心中暗贊老鬼有眼色,把自己來找他的目的幾乎忘得一幹二淨。“老鬼,你怎麽想到要約我見面,以前在網上敲你,你可都是裝死的。”我仍是一副網上的腔調,沒有和他客套。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煙,示意我抽一根,我趕緊搖頭,他這才自己點燃一根叭嗒抽起來了。“我以後可能不會再寫稿了。”
“什麽,你不寫稿了?”我這一驚非同小可,編輯的工資可是和每月的出稿率挂鈎的,老鬼要是不寫文了,我的薪水肯定要縮水一部分。
“我沒有靈感了,再也寫不出來了。”
老鬼吐出一口煙霧,那煙霧漸漸地形成了一個白圈,緩緩地向我飄來,嗆進鼻端,我忽覺頭一陣暈眩,把持了半天才忍住。
“你才發給我的稿子寫的就很不錯嘛,怎麽會沒有靈感了,是不是太累了,或者你休息一段時間。”
“休息也沒用,我是真的寫不出來了,那是我最後一篇稿子,從此世上就不再有老鬼了。”他一臉頹喪。
我一時不知要說什麽才好,半晌才記起要問稿子的事情,從口袋裏摸出小圓鏡,對着鏡子一瞅,竟沒有發現霍頓。想着是方向不對,于是東南西北前後左右360度全轉到了,依然沒有看到霍頓的鬼魂。
“老鬼,你那篇稿子怎麽用第一人稱寫的,你知道我們編輯部的規矩是只收第三人稱的。而且我們有編輯看了你的稿子後突然暴斃身亡,你能解釋一下嗎?”
老鬼只顧抽煙,等把一支煙抽完了,才道:“我那稿子不是寫得很明白了嗎?你回去再讀讀,記住,要讀我的原稿,不要看你的修改稿。”
我咀嚼着老鬼的話,回憶老鬼的稿子,稿子中講主角因為自己死得不甘心,所以要所有看過他的文章的人都要體驗到他臨死時的痛苦。
“我以前沒靈感的時候,總來這裏轉轉,這家鬼院可是少見的良心之作。”
“這還良心之作?”我簡直無語,老鬼的眼睛一定是上千度近視,塑料假鬼,随随便便在牆上用紅油漆畫個死字,這就是良心之作,老鬼良心的标準也太低了點吧。
老鬼點頭,道:“真是良心之作,你看那個鬼真是栩栩如生,別的鬼屋哪來這種效果。”說着,他還伸手指了指。
我向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靠着牆壁貼着一只假鬼,因為屋中光線有些暗,我一時還看不清是塑料的還是工作人員假扮,于是就走了過去。
這是個工作人員假扮的鬼,在臉上塗抹了顏料,嘴裏還含着一條假長舌頭,然後披頭散發裝成吊死鬼的模樣。“這也叫良心,你看看這長舌頭假的就快掉出來了,我說,同志,你能敬業一點嗎?舌頭快掉出來了,你含緊點。”我哧之以鼻,也不知是什麽心态作怪,或者是想當場出老鬼的醜,伸手就去扯那工作人員含着的假舌頭,沒想到一扯之下,那舌頭真給扯出來了,而且越扯越長。
081鬼遮眼
我看着地上一溜長的舌頭,心裏也不禁開始有些發怵,按理說,一個大活人嘴裏是藏不下這麽長的假舌頭的。莫非這個東西是個鬼,頓時我的舌尖上一麻,原來牙齒打顫咬了舌頭。
“真的是良心啊。”豈止是良心,而且這家鬼院老板太敬業了,用的竟然是真鬼。我轉過頭去瞧老鬼,這時吧臺旁空無一人,老鬼早不知跑去哪裏了。“鬼啊——”瞬間,我拔路而逃。
逃跑中慌不擇路,進而逃到一個像是女生宿舍的樓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