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樓梯是木質的。一樓有幾間房,但全部上了鎖,黑黑的。二樓有三四間屋子,其中的一間亮着燈,看來裏面有人。我給韓霄打了眼色,示意去二樓。
不料腳剛踩上樓梯就發出吱吱的聲音,吓得我趕緊脫掉鞋子踮着腳上去。韓霄跟在後面,我們在那間亮燈的房間停下。房間的窗子開着一道小縫,我伏起身體,從縫中向裏面看,這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在房間裏的竟然是周社長,以及上回的肥和尚,這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鬼院的生意如何?比上個月可有漲?”周社長将腿搭在桌子上抽煙。
“漲倒漲了些,不過來的人還是不多,你最好在報上登一登打打廣告,這地方的租金可不是小數目。”肥和尚撇着一張火腿腸嘴。
“我倒是想啊!我這不是剛來滇報,改明日我找個記者來采訪。”
我聽到周社長垂頭喪氣的聲音心裏直好笑,這時又聽周社長道:“那些小鬼有沒造反?”
“他們哪敢?憑他們的些末道行敢跟我鬥嗎?我一指頭便能讓他們魂飛魄散。”
“那兩個工作人員呢?會不會洩漏我們的秘密?”
“不會,她們兩個都是我的弟子,我每天和她們合體雙修,這兩個對我絕對忠心。”
我向裏面瞅着,這間房不是很大,裏面僅有一張桌子,然後兩只椅子,不過在桌子上面放着一只金色的盆子,那盆子的周身似乎還刻着花紋。我使勁瞧了兩眼,但相隔太遠沒看清。
“漪光,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将他們引開。”韓霄壓低聲音道。
我點點頭,正要找地方躲起來,忽然想到一事,我捉住他的手,道:“你引開他們後,不要不見了,知道嗎?”
他瞧着我一愣,唇角勾起,輕輕吐出一個字眼:“好。”
溫暖的氣息拂到面上,我第一次感覺到男人的氣息也是這麽地醉人,像陣暖風。要不是此時有重要事情在身,又或者不是在這春樹鬼院內,我或許會撲到他的懷中。
我起了身,拎着鞋子躲到走道後的一扇門後面,這時聽見碰的一響,周社長和肥和尚幾乎是同時出聲:“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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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鎮魂水
耳畔響過風的聲音,我便又聽見咚咚的兩響便什麽聲音都沒有了。呆了幾分鐘,我忖奪着周社長和肥和尚肯定是追韓霄,趕緊從門後面閃身出來,幾步沖進那間亮燈的房中,果然房中空無一人。
我走到桌子前,這才瞧清那只金色盆子,原來盆子外面刻着許多梵文,我猜測是經文。盆中盛着水,那水顏色非常奇怪,顏色分三層,最外層是黑色,中間層是紅色,而最裏層卻是白色,層層層次分明,互不相融。
在那最裏層白色的水中卻放着幾只黃符紙疊的小紙鶴,紙鶴栩栩如生,還給點上了眼睛,我數了數,共有13只。我覺得奇怪,這個肥喇嘛搞的什麽把戲,正要伸手拿起一只小紙鶴,此時門前人影一閃,我剛擡起頭,便有一個人進來,我與他四目相對下,彼此都呆住了。
“周社長。”我打着哈哈。
“小秦,是你啊。”周社長也打哈哈。
“我今天到鬼院裏來玩,沒想到周社長也來了,這裏真不錯,門票也不貴。”我随便瞎扯,心裏卻在計算我和周社長的武力值,周社長雖然是男性,但是他長得不是很強壯,瘦瘦弱弱的,我和他對打未必幹不過他,只要我先下手為強。
“是啊!今天我是第一次來。小秦,你好像又長漂亮了。”說着,周社長向我走過來。
“是麽?可能是因為我最近瘦了。”我眼睛瞟着桌子上的盆子,這時周社長越走越近,我來不及想什麽,順手端起盆子便向他潑過去。周社長似乎早有防備,倏地往左一躲,那盆水便潑到地上,十幾只小紙鶴也一起落到了地面。
“你——”周社長臉色一變,猛地一跺腳。“傻瓜,你竟然把鎮魂水給潑了。”
瞬間,只見潑到地面上的水突然翻滾起來,冒着熱氣泡,好像地下正有個大火爐似的。熱水流向屋內其他地方蔓延而去,最後彙聚成一個巨大的人形。
我看得目瞪口呆,周社長也愣住了,忽而地面的水停止了翻滾,一縷縷黑煙升騰而起,那些黑煙在空中交彙糾纏,然後彈開,最後落到地面,數十個一米來高的人形顯了出來。
周社長拔腿便往門外跑去,我下意識地也跟着往外跑,但還沒跑出幾步,腳便被扯住了。我低下頭看,地面上匍匐一名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他抓住我的腳踝似乎想要往我身上爬。我趕緊去扳他的手,這時其他的黑影也往我身上撲來,我只覺頭頂和兩側肩膀上都沉甸甸的,像有千斤的重量放在了上面。
兩條手臂也被拉扯開,甚至是雙腿也在漸漸分開。
我吓得不行,這些惡鬼是要将我五鬼分屍嗎?“韓霄,韓霄。”我大聲喊韓霄的名字。
撲通一聲,我竟然被拉扯得倒在了地上,身體也被扳成了一個大字型。我害怕那些小鬼将我分屍,只得拼命地将雙腿和雙臂往裏縮,但那些小鬼的力氣十分大,我的雙腿被分得更開,雙臂被放在頭頂成一個圓形。
“嗚嗚……”
這時不知從哪裏又傳來了小孩子的哭泣聲,那哭聲十分凄慘,夾雜着若有若無的滲人的貓叫聲。我瞪大眼睛,終于記起這家春樹鬼院的前身是一所育嬰堂,在抗戰期間,有許多的嬰兒和小孩子被惡人殘忍殺害,他們的靈魂不能投胎,便終日在育嬰堂裏徘徊。
“救命。”我大聲喊道,等喊出來我卻發現沒有聲音。
忽然肩上一痛,我側過頭一瞧,一只小鬼正伏在我頭上啃咬我的肩部。完了,我要成為這些小鬼的美食了。
正當我在哀嘆自己要成為小鬼們的腹中餐時,門口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便聽見一個急切的聲音喊着我的名字。然後我就看見韓霄沖了過來,那些小鬼看見他莫名地向四周散開,并且臉上露出了畏懼之色,忽而又化成黑煙,向門外飛去,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漪光。”韓霄抱起了我。
我喘了一口大氣,道:“你還來得真及時,再晚點我就被鬼給吃了。”
“對不起。”他低下頭,滿臉的歉意。
“又不關你的事,你總道個什麽歉。”我從他懷裏爬起,地面上的那只盆子仍在,我拾了起來遞給韓霄,道:“你看這是個什麽東西?盆子裏裝的三色水被我潑了,周社長說是什麽鎮魂水。”
“三色水?鎮魂水?”韓霄面上頗有些驚訝,他看了盆子幾眼,道:“這上面刻的是梵文,我不認識。但你說的三色水可能是陰間的忘川河水,此河水能使鬼魂永遠沉溺在水中,終日不能得出,因此便有高人進入陰間取得忘川河水,以鎮壓惡鬼,所以又被稱為鎮魂水。”
我拍了大腿,醒悟道:“是了。這個鬼院之前是育嬰堂,死了無數嬰兒,終日鬧鬼。解放後被個華僑買了,并請高人作法,可能高人就是用鎮魂水将冤鬼收在這金盆中,但沒想到被我給潑了。”
地面上遺落着十幾只小紙鶴,我興起去拾起,不料手指一碰到,那紙鶴便自動燃燒起來,幾秒鐘內化為一團黑燼,其他的紙鶴也是如此。
韓霄面上憂心忡忡,道:“這些小鬼被鎮壓了幾十年,本身的怨氣就很可怕,再加上被鎮壓的幾十年形成的怨氣積累,恐怕他們逃出去後會禍害人間。”
頓時我吓到了。
趁着周社長和肥喇嘛不在,我和韓霄趕緊翻箱倒櫃找小明和他媽媽立下的血契,其實,這小樓雖有幾間房,但是房裏卻沒什麽東西。我撬開了一扇木門進去,摸了半天沒找到燈開關,我只好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明。
088陰氣入體
這間屋沒有任何擺設,一應桌椅全無,房頂上有很多的橫梁,而橫梁上面則用繩子吊着十幾只掃晴娘。“就是這個了。”忽聽韓霄壓低聲音道。
“這個就是血契?”我驚訝地指着橫梁上吊着的掃晴娘。
“是的,如果我猜的沒錯,掃晴娘的頭裏必定藏着鬼魂的生前之物。”
我搶上前去扯下一個掃晴娘,解開細線拆開,果然在裏面的是一根頭發。然後再解開一個掃晴娘,裏面包的是一小塊衣料。
“哪個才是小明和他媽媽的血契?”這無名無姓的,實在是無從找到。我想了想,幹脆将所有的掃晴娘給扯了下來,堆集在一起,用帶的打火機點燃了。
只聽碰的一響,那火焰頓時沖到屋頂,然後瞬間火焰降下來,幾秒鐘內便熄滅了。這時一陣飓風從屋裏陡地吹過,窗子和門被吹得咣當作響,我打了一個冷顫,抱住了胳膊。
“姐姐,謝謝你,我和媽媽走了。”空氣中一個小聲音說道。
“再見。”我對着空氣揮手。
霎時風停,狹小的屋子中又恢複了寂靜,我忽然感到身體很冷,不斷地打冷顫,整張臉似乎都被凍僵了,連動嘴角都困難。
韓霄也察覺到我的異常,檢視我的身體,當他看到我的肩部時頓時大驚失色,道:“不好,你被鬼咬傷了陰氣入體。”
我瞅着肩膀,适才被小鬼咬到的部位已經成綠色,我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凍得我的手都快沒知覺了。
“你現在被鬼咬傷陰氣入體,所以千萬不要動,以免陰氣沿着氣血流竄,如果心脈被陰氣所染,恐怕……”韓霄沒再說下去,徑直将我攔腰抱起,我順勢摟住了他的脖頸。
雖然從韓霄的臉上看出了事态的緊急,但是此刻我摟着帥哥,倒也沒有過多的害怕與擔心,總想着韓霄一定能替我解決。
從小樓下來,面前一馬平川,是個什麽都沒有的大通間,想必是所有的鬼走後,這裏的幻境也就沒有了。到了鬼院門外,不但兩名工作人員不見了,便連陸冰和她的別克也不翼而飛。
看來這友情真不可靠,我不禁搖頭嘆息。
攔了一部出租車趕往碧水園,一回到家中,發現大門大開,鑰匙挂在門鎖上,但範英文卻不在。此時也管不了太多,我抽下鑰匙鎖上門。韓霄找出一只大桶,接了一滿桶熱水,讓我坐了進去。
桶中的水溫足有五六十度,但我坐進去仍是凍得瑟瑟發抖,我瞧着自己的手背,從毛孔裏滲出了細小的水滴,但片刻那小水滴便凝成了冰。忽聽得嘶拉地一響,我頭一回,就發現肩部的衣服被撕開了,頓時我就有些羞澀,心裏不知在期待什麽。
“陰氣很重,我必須幫你把它吸出來,不然會對你身體很有影響。”
我心下隐隐失望,原來又是自己想多了,道:“會對身體有什麽影響?”
“輕則大病一場,重則殘廢。”
我吓壞了,忽然肩上一暖,扭頭一看,韓霄埋下頭,嘴唇覆蓋在我的肩膀上用力地吸起來。他吸得很認真,力道也很大,我感覺到肩部的肌肉被吸到他的嘴唇裏。肩部有一些疼痛,但更多的是一種酥麻的癢感,随着他的嘴唇覆蓋下來,我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一跳一跳地,激烈地就快要跳出胸腔來。
“收住心神,不然陰氣攻心。”韓霄低聲道。
霎時我大窘,只當自己心裏亂七八糟的想法被韓霄知道了,苦于不知該如何收住心神,我苦不堪言地把《木蘭詩》默背了一遍又一遍。
“唧唧複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不知過了多久,肩部漸漸暖和起來,全身的肌肉也不再僵硬,身體也開始感到躁熱,往桶裏一看,一盆清水竟然全變成了綠色。
韓霄扶着我站起,我看着他嚴肅的神色,不由又問道:“你吸了我的陰氣,會對你有影響嗎?”
“不會。”他搖着頭,将我濕漉的發絲放到腦後,道:“抱歉,漪光,我還有要事要辦,所以我必須走了。”
“你又要走?”我心下不高興,抓住他的手道:“不許走,我說不許你走。”
他推開我的手,臉上滿是歉意,道:“對不起,我必須要走。”說完,他轉身向門口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有一種感覺,這次離別會再也見不到,熱血上湧,霎時我沖上去從後面抱住他,道:“不許你走嘛。你老是要走,你要去哪裏?”
韓霄回過身,伸手撫上我的面頰,笑道:“漪光,你只要記得,只要你有危險的時候我都會出現。”說着,他的雙手移到我的後背,将我擁在了懷中,我的胸口和他的胸口相貼,暖意滋生,就當我以為他要回心轉意留下來時,他卻在我耳畔輕聲道:“不管在哪裏,一定要帶着那塊懷表。”
說完,他推開了我,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口,我愣了一會,待追出去時早不見了他的身影。
這時屋裏面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我詫異地回過頭去,範英文卻從房間裏出來。“你在家啊?”我皺起眉頭。
“我一直在,後來聽到有男人的聲音,所以我就躲起來了,等他走了我這不出來了嗎。”範英文穿着一條露肩的蠶絲睡衣,身體的曲線畢露無疑。
“是嗎?”我不太相信,像範英文這種女人,見到男人該是迎上去才對,然後讓男人圍着她打轉。
“剛才那個男人是誰?”範英文盯着我若有所思。
“我朋友。”此時我感到萬分困倦,從卧室裏拿了衣服去衛生間洗澡。
089綠光
第二天睡到八點整才醒,我吓得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趿上拖鞋直奔衛生間,這才發現範英文也在衛生間漱口,原來她已經把她的漱洗用具都搬過來了。我有點無語,這個範英文還真不把自己當客人,看樣子是打算在我這裏長住了。
範英文一邊刷牙,一邊打量我,末後啧啧贊嘆了兩聲,道:“你這下巴整的真不錯,雖然改動只是一小點,但是整個人就明豔了許多。”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這個郭夙還說經他整形的病人是讓人看不出整形痕跡的,這不就叫人一眼給看出來了。“你怎麽知道我整了下巴?”
“老胡說的呗,全編輯部都知道啊,你上周去整容了。”
頓時我只覺頭暈目眩,這個大嘴巴老胡,什麽話都憋不住,看樣子全報社也都快知道我整下巴了,這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我只是微整。”我盡力強調,看來所有整過容的人都會有個通病,首先說是瘦了,如果瘦了不行,就說是微整。
“整容有什麽的,只要整得夠好看就行,我聽說那個教授極少出手給人整的,除非他認為能夠整成約色美人的。什麽時候你把那個教授介紹給我,我也去整容。”
“你還用整容啊?你不整已經把編輯部的男人迷得不知東南西北,這要是整了,全報社的男人不都要拜倒在你腳下啊。”
等範英文洗漱完已經八點半,我随便洗了兩把,便去卧室換衣衫,然後急沖沖往外趕,但到報社已經遲到20分鐘。在報社門口遇見了汪師祥,他好像剛從外面采訪回來,一臉疲憊。
“有什麽新聞嗎?”
“又發生怪事了,昨日半夜裏長虹橋上突然出現嬰兒的哭聲,結果等警察把橋上橋下都翻了一遍也沒到嬰兒,而那嬰兒哭聲此起彼伏,非常凄慘,到天亮時才消失。”
“會不會是惡作劇,只不過是個錄音機在播放嬰兒哭聲。”範英文插嘴道。
“你是……”
汪師祥目不轉睛地盯着範英文,從頭頂到腳底的打量,偏那範英文還故意把身體轉來轉去,要在汪師祥面前展現自己的玲珑身姿,我分明看見汪師祥在瞅着範英文的臀部時喉嚨管處動了一下。
“她是我部門的編輯,剛來的,範英文。”我介紹道。
“幸會。”汪師祥忙伸出手去。
範英文也笑着握住他的手,兩人的手握了半天才松開,我不禁感嘆,從此範英文又多了一個裙下之臣。
到了編輯部,老胡正在罵人,原來今天遲到的不只是我和範英文,還有小馬和方秋秋也遲到了,這兩個人到現在還沒有來。我剛坐下,方秋秋便大汗淋漓地從門口跑進來,嘴裏連喊着堵車了。
過了一會小馬也趕來了,老胡臭罵了他兩句,便開始組織大家開會。目前《靈異夜》的銷量有所下降,被認為是稿件質量出了問題,因此要求每位編輯嚴控質量關,不合格的稿子一律不要。而且還要搞一個最喜歡的文章讓讀者評比,選出前三篇文章,給予相應的責編獎勵。
我一邊聽一邊回憶剛才汪師祥說過的話,在長虹橋嬰兒的哭聲,莫非是因為我昨夜放走的那些小鬼,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可得去請和尚道士來收服這些小鬼才行,可不然真像韓霄說的小鬼要為禍世人了。
半夜裏窗外突然響起了嬰兒的哭聲,哭聲凄厲,慘不忍聞,我陡然被驚醒,從床上坐起側耳傾聽,那哭聲瞬間又沒有了,過一會兒窗子上又響起了聲音,像誰用石頭刮着玻璃似的。
我開了燈,走到窗前看,窗外黑咕隆冬什麽也看不清。想着要開窗看但是又不敢,我怕一開窗,這外面有個鬼飛進來可就不妙了。
口裏有些渴,我便去客廳倒水喝,剛開了房門,便見客廳中有兩點幽綠的熒光,一看見我便朝範英文睡的那間卧室射去,倏地竄進門中。我驚得不行,待回過神來趕緊去推範英文的房門,但房門緊鎖竟推不開。
“範英文。”我敲了敲門。
半晌範英文才開門,睡眼惺松的樣子,睡衣的肩帶垮到胳膊上露出半個胸脯,她扶着門框有氣無力地道:“你大半夜的叫我做什麽?困死了。”
我朝她房裏瞧了兩眼,房中并無異常,道:“我剛才出來倒水喝,看見有兩點綠光往你房裏去了。”
“你看花眼了吧,哪來綠光。不說了,好困,我睡了,不然明天可就慘了。”說着,她打了個呵欠,便不由分說關上了房門。
我吃了個閉門羹怔了半天,心裏尋思,這個範英文平時表現得很膽小,為何這次聽說有綠光反而一點都不在意,總不會那綠光就是她吧。但轉而一想,範英文和我一起上下班,日常生活與人無異,如果她是鬼怪按理不會這樣啊。
哼!她雖然不可能是鬼怪,但是個妖婦。
我想到白天汪師祥盯着範英文的屁股流口水的樣子不免就嫉妒起來,走到衛生間,對着鏡子扭了扭自己的屁股,太小太扁太平,實在沒有範英文的屁股性感。
有的人靠臉走遍天下,還有的人靠屁股征服天下。
範英文就是後者。
回到卧室時繼續睡,這次直睡到10點才起來,因為這天是周六,我也不慌,坐在床上用手機看新聞。本地新聞中有一篇是昆城多地夜間聽到嬰兒啼哭,疑似被抛棄的嬰兒,但派出警力尋找卻一無所獲。
我猛吃一驚,果然這些小鬼要開始為害了,難道真的要去找高人來收服他們。可是我又不認識高人,想了半天,我唯一認識的一個高人就是上回陸冰帶我去找的那個風水先生。
090忽悠大師
起床去衛生間,這時候範英文已經穿戴整齊了,說是要去見一個朋友。我也沒追問,她初來昆城哪來什麽朋友,肯定是去見老相好周社長了。不曉得周社長會和她說什麽,所以我必須要多防着範英文,很有可能範英文是周社長派來監視我的。
将幾件昨天換下的衣服洗完後,已經到了中午,我在外面随意吃了一碗素面,便坐公交車去郊外找那位風水先生。中途換乘了一趟公交車,下車後又攔了一臺三輪車,晃晃悠悠地,到達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
隔了兩個多月再來,周圍的景致毫無變化,小菜園的番茄更加紅透了,瓜架上挂滿了鮮嫩的翠黃瓜,另外還種上幾棵玉米,此時已經冒出長須來,差不多快熟透了。
平房的門大開,我沒有敲門徑直走了進去,只見堂屋的一張竹床上躺着一個幾乎全裸的男人,那男人僅穿着一條還沒巴掌大的紅內褲,因此将兩瓣又圓又翹的臀部給完全凸顯出來。此人的背部線條也很明朗,肩寬背闊,虎背熊腰,端的是非常勇猛的身材。
我不覺臉上一熱,此時退也不是進也不是,眼前真是太污了。我站在屋裏愣愣的,記得上回看見的風水先生,分明是個精瘦的中年男子,沒想到他脫了衣服身材這麽棒。
正想着,腳下不知踩了什麽發出輕微的一響,頓時竹床上的男子回過頭來,與他四目相對下,我和他不由都尖叫起來。原來那男子并不是上回見到的風水先生,而是一個長着山羊胡須的老頭,那老頭年齡雖大,但動作卻十分敏捷,從竹床上一個彈跳,身體便像箭一樣倏地沖到了裏面的房間。
我極是尴尬,這老頭不會誤會我偷看他吧,不過一個老頭怎麽有這麽強壯的身體呢,這倒是令人費解。
正當我站立不安時,那老頭從房裏出來了,穿着一條絲質長馬褂,戴上了圓邊眼鏡。我瞅了他一眼,這形象和他的身材真是風馬牛不相及。
“老先生你好,請問孟大師他在嗎?我有事找他。”
老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那眼鏡框架比較大,而他的臉較小,一會便從臉上滑下來。他打量了我幾眼,忽地臉就紅透了,我只覺有趣,這老頭紅個啥臉,沒見過女人麽。
“我師兄出外雲游,如今這裏只有我在。”
“孟大師是你師兄?請問你貴庚啊?”這老頭看起來都五六十歲了,孟大師頂多也就四十出頭,我差點以為這老頭是孟大師的師父呢。
忽然那老頭撇了撇嘴,道:“有沒禮貌,開口就問人年齡。”
我笑得肚子疼,也是的,年齡對這位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确實是個傷心問題,所以我也不戳他痛處了。“好吧,我沒禮貌。老先生,昆城最近有惡鬼出現,所以我是來請孟大師出手相助的。”
“有鬼?”那老頭眼睛猛地一亮,像兩只小電燈泡似的,滿臉驚喜道:“在哪裏?快帶我去捉鬼。”
我終于有點無語了,這個老頭興奮得手舞足蹈,像個老頑童,別捉鬼不成跌折了身子骨,我可負擔不起這醫藥費。捉鬼這行當雖說是越老越有經驗,但是也得考慮年齡問題是不是,年輕的才有力氣,年老的體力跟不上,爬個山上個樹這可不是老頭子們幹得來的。
“老先生,我還是等孟大師回來吧。”我直言不諱。
老頭眼一瞪,嘴唇上的胡須竟然飄起來,嘴唇抖了兩下道:“你瞧不起我是不是?告訴你,我老先生的本事可大了,捉鬼降妖無所不能。”
我心想,任憑你吹得天花亂墜,我也不相信,而且聽你這一說,我就知道是忽悠大師了。
大約見我不做聲,那老頭益發吹胡子瞪眼,氣得不行,我看着這老頭想着咋這可愛呢。“老先生,既然孟大師不在,那我改日再來。”說完,我擡腿欲走。
“別走,我捉鬼不收錢。”老頭攔住我。
我心裏一咯愣,來之前在公交車上我就考慮過請孟大師捉鬼的費用,一般來說不會太低,本來我還準備好了說詞,各種為蒼生為天下,等等,以便能夠讓孟大師少收費用,甚至不收費。沒想到這個老頭開口就說不收錢,我到底是請他還是不請他呢。
這好生叫人為難!
我思考了半天,這老頭雖然說年齡大了,但是身子骨還算結實,想着眼前不禁浮現出那兩瓣結實的臀部和寬闊的腰背。“那好吧,沒想到老先生還這麽仁義。”我笑呵呵的,其實是他說的不收錢打動了我的心。
“那你快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老頭面有急色。
我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忙把我潛入春樹鬼院盜血契,無意中潑掉了鎮魂水,致使之前被鎮壓的小鬼逃出的經過講了一遍。
老頭眉頭皺得老高,我問道:“有把握把他們捉住嗎?這些小鬼的數目不少。”
“十足的把握沒有,但九成的把握還是有的,這樣吧,晚上10點後我們在長虹橋頭上見。”
我點點頭,此時時間也不早了,我還得先趕回去準備準備。出門前,我忽然記起忘記問這位老先生的尊姓大名,道:“請問老先生貴姓?我叫秦漪光,在滇報工作。”
“鄙人姓駱,駱青玄。”
他搖頭晃腦,再配上這個名字,倒真像忽悠幫的大師了。我不再說什麽,和他告辭出去。
回到碧水園已是下午五點多,我早早吃了飯,換上一套緊身的衣服。又找出一個背包,将在路上買的紙錢和蠟燭什麽的全放進去,俗話中有錢能使鬼推磨,危急中燒些紙錢說不定有效果。
091嬰鬼
準備工作就緒後,我便躺在床上休息,從口袋裏取出懷表把玩了一會便放在枕畔,很快就睡着了。
睡夢中呼吸突然感到有些不順暢,我翻了個身,臉上啪地一響,像是有個什麽東西打在了臉上,滑溜溜的,冷冰冰的,頓時我便驚醒過來,只見黑暗中閃爍着兩點熒綠的光芒,瞬間我便慌的去按牆頭燈。
床頭前盤蜷着一條青綠色的大蛇,兩只細長的眼睛緊盯着我,放出綠色冰冷的幽光。它張大嘴,不斷吐出血紅的信子,我趕緊操起枕頭向它打過去,然後身體迅速從床上跳下。
那大蛇并不躲閃,趁我離開床的瞬間,竟然張嘴朝懷表咬去。我這一驚非同小可,抓過一只凳子便扔了過去,這次恰好打中了它的七寸,蛇身一抖,那蛇便哧溜地朝地面溜去,然後便化成一道綠煙向窗外彈出去。
我吓得直喘氣,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床前,搶起那塊懷表放進衣袋裏,然後一把将床單和被子扯下,沖到樓下扔到垃圾桶中。
夜裏十點我準時到達長虹橋,此時駱青玄還沒有來,我耐心等了十來分鐘,就看見一個人騎着自行車氣喘籲籲趕來,等來人近了,我才認出是駱青玄。
駱青玄跳下自行車,揩摸着臉上的汗珠,道:“來遲了,路上自行車的鏈條掉了,我修了半天才弄好。”
“來了就行,現在該怎麽辦?”我盯着他,此時駱青玄換了一身裝束,上身是條白色棉T恤,下面穿着一條懷舊藍的牛仔褲,褲子稍微有點小,将他的兩瓣臀部包裹得緊緊的。T恤紮在牛仔褲裏,并在牛仔褲上系上一條黑色皮帶。
“我先用羅盤定方位。”說着,他從自行車的後座取下一個大包,忽見我怔怔的忙道:“你怎麽了?”
“老先生,你年齡這麽大,是不是應該穿符合年齡的衣服了,你這樣太招搖了。”我對這老頭的裝束感到無語,看後面還以為是小青年,看前面卻是半截身子入黃土的人,穿成這樣實在有失體統。
“啥?”他瞪了我一眼,不悅道:“大姐,你比我還老呢?我怎麽穿這個不合适了。”
頓時我只覺頭頂有三只烏鴉飛過,這老頭叫我大姐,說我比他還老。我正要再諷刺他幾句,轉而想想年齡正是他的痛處,只好陪笑道:“是的,我心理年齡都七十了,老先生心理年齡才18。”
不妨聽他道:“我本來就18歲,上個月10號剛滿的18歲。”
“啥?你才18歲?”我又大吃一驚,伸手去扯他的山羊胡須,沒有扯動。
“疼疼疼。”駱青玄趕緊擋開我的手。
我臉上讪讪的,道:“你才18歲,幹嘛留山羊胡須,還把自己整的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
“哪裏風燭殘年了?分明是個老當益壯的老頭嘛。”駱青玄跳了起來,哼了一聲道:“我要不留胡子,別人哪裏肯請我捉鬼,只會說我嘴上沒長毛,辦事不牢。”
“敢情你真的才18歲啊。”我留神打量他,是的,除了那把山羊胡須,他的面皮雖黑,但一點皺紋都沒有,眼角上揚,端的是個青春年少的小青年。“糟了,你會不會捉鬼啊?”本來不想請個糟老頭,這下來了個嫩小夥,依我的本意,還是中年人可靠,又有經驗又有體力,這嫩小夥光有體力也不行啊,他沒本事。
“你少看不起我,我可是峨嵋駱氏家族的第16代傳人。”
這嫩小夥脾氣不小,一語不合就暴跳,我也不敢說自己從沒聽過峨嵋駱氏家族,幹脆閉嘴啥也不說。這時一部混凝土攪拌車從遠處駛過來,汽車的鳴笛聲音中,隐約夾雜着一聲不太清晰的嬰兒啼哭。駱青玄對我使了一個眼色,便将羅盤放置手中,只見羅盤的指針轉動不停,轉了幾十圈後陡地停住不動。
我走過來看,只見指針正指向那部混凝土攪拌車,當車開動時方向變動,那羅盤指針也跟着變動。我向那部攪拌車看過去,車頂上坐着一名才一歲左右的小嬰兒。
那小嬰兒在車頂上左右搖擺,沒有穿衣服,兩條肥嘟嘟的小腿白晃晃的,看起來極是可愛。
“是嬰鬼。”駱青玄低聲喝道。
他這一出聲,那在車頂上的嬰鬼已然聽見,冰冷的眼神便向我們掃射過來。我不覺心裏一凜,這眼神惡毒之極,飽含着幽怨和憤恨,只見那嬰鬼頭部一扭,便轉到了背後。這時,耳畔又聽到了駱青玄的聲音,“小心,快躲開。”
我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身體被一股大力一扯,竟向後連退了三四米遠。此時轟然一聲巨響,那部攪拌車竟在橋頭的位置側翻了,整個車身都倒了下來。
“大膽嬰鬼,在你駱小爺面前竟敢害人,看我不收了你。”
駱青玄大喝一聲,不知從哪裏又摸出一只木劍,一個起身便躍到了車頂上往嬰鬼刺去,那嬰鬼膽極大,張着嘴,露出滿口像鋼齒的細牙,一口咬住他的木劍,三下兩下便将木劍給咬斷了。
我驚魂未定,想要上前幫忙但雙腿打顫得厲害,可是瞧着駱青玄全然不敵嬰鬼的樣子,我只得在駱青玄攜帶的包中翻找,希望能找到什麽符或寶貝來制服嬰鬼。
忽而見那嬰鬼身體搖晃起來,在車頂上走了兩圈便踉跄一下掉下車來。
駱青玄也跟着迅速跳下車,從懷中摸出一張符紙貼到嬰鬼的身上,便聽見嘶的一響嬰鬼的身體急劇地抖動,然後便化成一縷黑煙鑽進了符紙裏,駱青玄啐了一聲,拾起符紙随意一揉又塞進懷中。
092學弟
“糟了。”我這才想起車中的司機,趕緊跑到車頭,司機被困在駕駛座上,彎曲變形的方向盤正好壓在他的肚子上,他瞧見我們連喊救命。這種情形我也解決不了,只有掏手機打110報警,然後又打了120。
幾分鐘後警車和救護車同時呼嘯而來,警察鋸開了車門,這才将司機救出來。所幸司機并沒大事,只是皮膚有些挫傷,他說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開車好好的,車突然就倒了。
警察又詢問了我和駱青玄,我們自然不可能說出嬰鬼,說法便和司機一樣。
“那個嬰鬼怎麽從車上掉下來了?最後他是魂飛魄散了嗎?”
駱青玄得意洋洋,道:“我那把木劍可是沉香所做,有安魂之神效,鬼聞到木劍散發出來的香氣會魂力減弱,最後像人一樣沉睡。他也沒魂飛魄散,我只是暫時将它收在符紙內,以後找人超度。”
“今晚還捉鬼嗎?”我瞧着手機時間才是23點鐘。
“不捉了,一晚哪捉得完,回去睡覺。你住哪裏?要不是我送你回去?”駱青玄拍着自行車的後座。
我看着兩個鈴铛都沒有的自行車,忙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