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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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大約持續了5分鐘左右才漸漸歇止,此時辦公室已是一片世紀末日來臨的景象,地面上到處是散亂的文件,桌子上杯盤傾倒,椅子東倒西歪。
衆人面面相觑,這時緊閉的大門被推開,陸冰穿着一條新裙子站在那裏,她滿臉驚訝,眼睛不停地搜尋,似乎在找我。
“秦漪光,你們編輯部被打劫了嗎?怎麽成這樣了?”
我答應了一聲,道:“剛剛被一陣風打劫了,幸好你沒趕上,否則會把你搶走當壓寨夫人。”
頓時編輯部內緊張的氛圍就松動了,小紀首先笑出聲來。“剛才好大的一陣風。”我心下明白,那陣狂風必是因蕭靜靈的鬼魂所起,所以應該找周社長言明厲害,讓他不要撤掉《靈異夜》,不然又禍及無辜。
陸冰得知我回記者部上班喜不自勝,特意來編輯部接我,回到記者部我仍是坐在我之前的位置上,和陸冰背對背,和汪師祥相鄰。
中午吃過飯後,我趁陸冰在記者部休息,便悄悄來找周社長。周社長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躺着抽煙,裏面煙霧缭繞,我站在門口也竟被嗆到了,咳嗽了兩聲。
“小秦,你怎麽來了?”周社長霍地翻身坐起。
我瞅着他一副裝出的無辜之極的臉,此時也顧不得結下的梁子,直接開門見山道:“周社長,聽說你要将《靈異夜》撤刊,請你取消這個決定,《靈異夜》不能撤刊。”
“《靈異夜》銷量下滑,已經支撐不了太久了,換成新刊是勢在必行。”
“周社長,《靈異夜》是專門寫給蕭靜靈的鬼魂看的,這也是當年談判立下的規定,所以強行撤刊可能會引出許多麻煩,還可能禍及無辜。”說着,我便将《靈異夜》的來歷細細講了一遍。
“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不能因為一個女鬼留着一個不賺錢的刊物。”周社長将眼鏡往鼻梁上擡,哼了一聲道:“今晚那個女鬼就會出來,桑結大師早就在等着消滅她,到時讓她魂飛魄散。”
這次輪到我傻眼了,周社長居然想用肥和尚消滅蕭靜靈。不過這是應該的,周社長想要将《靈異夜》撤刊,蕭靜靈的鬼魂怎肯放過他,周社長自然先下手為強了。大約提到肥和尚,周社長覺得自己有所失言,臉孔上有些泛紅。我也不戳穿,反正他裝幾時,我也裝到幾時。
109夢境
一下午我都思忖肥和尚和蕭靜靈的武力值,肥和尚本事也不錯,但蕭靜靈是百年以上的厲鬼,一定非常兇狠,這場打鬥很值得期待。我心內有點想看,但轉而一想大咖之間的争鬥,我吃瓜群衆還是回避比較好,以免引火燒身。那蕭靜靈見了我是還魂之體,沒準兒想奪了我的身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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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陸冰約我一起吃飯,我記着和遲非有約便拒絕了,在路邊攤買了水果便坐車去南山路。到達時遲非正在院子支着畫架畫畫,看見我來了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聲,我也不打擾他作畫,便坐在樹下的小凳子上。
不料這一坐下來兩眼就犯困,鋪天蓋地的瞌睡蟲襲擊了我,我下意識地睜了下眼睛,便靠着樹杆睡過去。
朦朦胧胧中感覺有個人在牽着我往前走,然後上樓梯,進入一個房間。這時有個很輕的聲音道:“睜開眼睛吧。”我順從地睜開了眼睛,這是一個潔白的房間,家具,櫃子,牆壁,甚至是床鋪都是潔白的。“這個地方我好像來過。”我自言自語。
前面有個窗子,我走了過去,但是窗子推不開,是被鎖死的。此時身後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我回過頭一看,卻是遲非,他懷中抱着一只畫夾子。
“這是哪裏?”這好像不是遲非的家。
“是你家,你不記得了嗎?”他笑起來。
“我家?”我摸着頭,恍惚間又覺得這裏真是我家。
遲非也摸着我的頭發,道:“今天你可要給我做人體模特。”
我有些迷糊,好像是曾經這麽答應過遲非。“嗯好。”遲非走了過來,幫我脫掉了衣衫,奇怪的是我居然沒有反對。我坐在床上,按照他的要求擺出姿勢。他畫得很慢,時間一久我就四肢酸麻了,癱倒在床上,于是他又過來給我揉捏。
最後,他的畫畫完了,但我的身體上也被他畫滿了一朵朵的富麗堂皇的牡丹,花的紅色和葉的綠色在身體的每寸皮膚間宛若真的花葉,随着身體的顫動,仿佛有花葉正随着微風拂動,真正是花繁色豔,錦繡成堆。
遲非在我的額頭上畫了一個豎心形的朱紅印記,又将我的頭發繞在了頭頂。
“你很美。”他親吻我的嘴唇。
遲非的嘴唇很涼,我不禁打了個冷顫,這時似乎有什麽東西響了,好像有個人推了我一下,我竟然從床上掉了下來。睜開眼一看,四周天色猶亮,我仍是坐在樹下的小凳子上,而遲非還在院子裏作畫。
是包中的手機在響,駱青玄打來的。“什麽事?”
“我和小範姐都忘記帶鑰匙了,你快點回來開門。”手機中駱青玄氣勢洶洶,一副召喚使喚丫頭的口吻。
我一聽就怒了,道:“你們兩個不會去開房啊?我今天在朋友家裏吃飯,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們別等我。”說着,我就挂斷了手機。
遲非撲哧笑出聲來,我心知剛才的話被他聽見了,雖說現在開房并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但從女人嘴裏說出來好像是有點那麽不正經。忽而我又想起剛才旖旎的夢境,不禁臉上如火燒。該死,我怎麽老是做和遲非暧昧的夢,難道我對他有什麽非份之想?
“我看你畫了什麽?”我起身去看他畫畫。
“你的臉怎麽紅了?”
我尴尬得不行,眼珠了轉了一圈道:“被那對狗男女氣的,居然要我回去給他們開門鬼混。”我直接栽贓給範英文和駱青玄。
“狗男女?你家住的人挺多。”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一個女同事,一個是今年剛入學的學生,他會點道術,前些時我遇鬼病了一場,所以請他到家裏看看,幫着鎮宅,等開學了他就回學校去。總之,現在這兩個狗男女勾搭在一起了,嫌我礙他們的眼。”
“你好像挺嫉妒你的女同事。”
我一愣,遲非竟然連這都看出來了,果然是心理方面的專家,忙道:“瞎說,我才沒嫉妒她,她沒我好看,就是身材比我好點。”其實,哪只好點,好太多了,但是我是不可能承認的。
遲非沒再說話專心作畫,畫面上是春天豔陽高照的背景,粉紅的櫻花樹下,有一對騎自行車的男女,男生騎車,女生坐在車後。男生畫得很傳神,我一眼便認出畫的是遲非自己,但是女生畫成了一個大胖妞,看不出是誰,可是那身白色的裙子分明又是我現在所穿的。
“混帳。”我立即明白過來,遲非是在借畫說我肥呢。“把我畫這麽醜。”
“你本來就不好看。”他笑道。
我切了一聲,什麽叫我本來就不好看,我秦漪光整下巴前也是标準美女一枚,整完後是大美女一枚,看來遲非的審美眼光偏差很厲害,非正常人水準。
走進屋裏一股濃郁的肉香味溢入鼻端,我饞得幾乎要流口水,回過頭看見遲非也進來了,遂問道:“湯好了沒?”
“饞鬼。”
“不是,是吃貨。”我覺得吃貨這名頭要比饞鬼好聽點,雖然二者是同一個意思。
遲非從廚房裏端出一只大青花碗裝的排骨湯放在桌上,我立即迫不及待地吃起來,這和我媽媽做的湯不同,我媽喜歡在湯料裏加上野生菌類或者冬瓜,會顯得有些油膩。但遲非做的湯,用的是蓮藕,湯色澄清,吃起來不膩。而且蓮藕吃起來粉粉的,又吸收了排骨的肉香和汁水,吃起來非常美味。
“好吃好吃好吃。”如風卷殘雲,十分鐘我便把一碗湯消滅幹淨,用手擦了下嘴,笑道:“還有沒有?”
“饞鬼。”遲非笑起來,他起身拿起碗去廚房再盛湯。
110貞子來了
第二碗湯端來,我依舊快馬加鞭,生怕有人會搶我的湯似的。吃到一半時發現遲非正愣愣地看我,奇道:“你怎麽不喝湯?你光看我幹嘛?”
“你才知道我沒喝湯呀,你眼裏就只有湯。”他揶揄我。
“誰讓你不喝的。”說着,我在碗裏看了看,挑出一塊排骨送到他的唇邊,遲非張口便咬住了。我心中猛然一驚,我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并且還很自然,就好像以前也是這樣。
“你在想什麽?”
我擡起頭看着遲非,道:“好可惜,我吃飽了,吃不下去了。”
“吃不了就不要吃了。”
“我來洗碗。”
“不用,放着吧。”遲非起身将碗拿回廚房。
我瞧着他清瘦的背影,回想起适才在樹下做的夢,明明我只是把遲非當成朋友,可為什麽幾次三番夢到和他有親密舉動呢。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夢見的應該是韓霄才對。
沒一會遲非出來了,我起身道:“我該走了,謝謝你的招待,下次我請你去我家吃飯。”
他也不挽留我,點點道:“我送你走。”
“不用了,你累了早點休息吧,我自己出去坐車。”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走出門來,月光滿地,是一個很美的夜晚。我沿着寂靜的小路出來,十分鐘便到了公路上,攔下出租車回家。到了後果然屋門緊閉,駱青玄和範英文卻不在,想必是真的開房去了。我忽然想到,哪有這麽巧的事,兩個人都恰好沒帶鑰匙。
而且上次駱青玄來我家就是翻的窗子,所以有沒鑰匙對駱青玄關系不大,這說明他們只是需要我給他們一個合理的開房借口。
我在包裏摸鑰匙,不料摸了半天沒摸到,急得我把包中的東西全倒在了地上,然後在包中翻來覆去地找,直把每個小兜都翻遍了,仍然沒有鑰匙的蹤影。我拼命地回憶,在記者部的時候陸冰找我要過指甲剪修剪指甲,而我的鑰匙則和指甲剪套在一起。
“陸冰,你借我的指甲剪後來還給我沒有?”我趕緊給陸冰打過去電話。
“還你了,你說讓我放在桌上嘛。”
我終于記起來了,自己好像是這麽說過,當時太忙我也沒顧得上理睬陸冰。“倒黴。”這間房子住的三個人都忘記帶鑰匙了。
坐車到報社,所幸大門還沒有關,我走進大門,保安小劉并不在大廳中,估計是去衛生間方便。我直奔二樓記者部,果然在自己的坐位上找到了鑰匙。
将鑰匙放進包中正準備回去,忽然眼角的餘光瞥見窗外有燈光晃過,我心中一驚,趕緊奔到窗前,只見不遠處的臨湖岸邊有幾個人影,我細瞅了半天,才認出其中一人是周社長,另一人穿着大紅和尚袍,戴着紫紅色雞冠帽,我一眼就認出他是肥和尚,另外還有幾個人穿的也是和尚袍,但是雞冠帽的顏色和肥和尚不同,是褐黃色。
我略一思索,這才記起來周社長說要今晚對付蕭靜靈的鬼魂,看來他們現在正在着手準備。
“幹脆就留下看看。”我心中忽然一動。“不行啊,引火燒身可就不妙了。”內心雙方交戰半晌,最終我還是決定留下來觀戰,不過是在記者部偷偷地看。
肥和尚盤腿坐在地上,另外四個和尚分別坐在他的身後,幾個人都在不停轉動手中的轉經筒,周社長無所事事地站在一旁。
我看着手機,現在才22點,估計一時半會人鬼大戰還幹不起來,便打開電腦在網上看電視劇。這時電腦彈出一個彈窗,是《新倩女幽魂》的廣告,我順手點開來看,果然是新版,屏幕上出現的女子穿着清裝,臉色慘白,披頭散發,兩眼深凹,符合女鬼的形象。但是倩女呢,這路人甲的面貌遠遠稱不上倩女吧。
女鬼在湖邊行走,不時地往後冷笑,這時鏡頭就全然轉到她的面上,感覺就像是隔着屏幕對我冷笑。好在我知道這只是電影,心裏也沒害怕,起身拿杯子去接純淨水。
飲水機的插頭已經拔掉了,水是涼水,我喝了兩口感覺味道不好,便放在桌子上,專心看起電影來。畫面上女鬼仍在湖邊,不時地展露她滲人的冷笑,我看得有點索然無味,正準備關掉,這時桌面的水杯忽然動起來。
“不會地震了吧。”我心下疑惑,将杯子推進桌子裏面。
突然杯子又重重地震動了一下,裏面的半杯水傾灑出來幾滴,險些濺入電腦的鍵盤裏。我趕緊在紙巾盒裏抽出一張紙巾去擦桌面的水漬,這時胸前一冷,好像有股冷風直逼胸前,我下意識地往後一縮,眼睛向下看,只見一只如枯樹枝的手正在退回電腦屏幕裏面。
“那是啥?”我猛然呆住了,對着電腦屏幕看了看,裏面的女鬼仍在湖邊不時地回首冷笑。“我看花眼了麽?”
我嘀咕了一句,這時桌面的水杯又震動了一下,水杯倏地一下倒了下來,水往下流,我趕緊拿起鍵盤。“怎麽搞的。”說着,伸手去抽紙,忽然眼角的餘光裏依稀瞧見電腦顯示器也搖晃了一下,兩只慘白的手從裏面伸了出來,頓時我吓了一跳,趕緊将鍵盤推了出去,剎那間那兩只手就抓住了鍵盤,我趁這時間向門外抱頭鼠竄。
不料只跑出兩三米遠,我的腰就撞到了桌子疼得鑽心,只這幾秒的時間便聽見門咣當一下關上了,等我跑過去時便怎麽也拉不開。回過頭朝電腦這邊看,只見一個披頭散發的鬼頭正從屏幕中鑽出來。
“貞子跑到中國來了。”我腦中只有這麽一個想法。
111人鬼大戰
我死勁地拉門,又用腳踹,但門始終紋絲不動仿佛焊在了牆上。不一會兒,那鬼頭從電腦屏幕中出來,接着是身子,然後是屁股和腿,最後爬到了地面上,抖了抖身體。我膽顫心驚地瞧着那只鬼,赫然是電腦中出現的女鬼。
“你你你是誰?”我的牙齒打顫,見了這麽多次鬼,啥猛鬼也見識了,咋還是這麽害怕呢。
女鬼嘿嘿冷笑了兩聲,道:“這個報社就是我辦的,你說我是誰?”
“你你你……蕭蕭靜靈。”我這到底是倒了什麽血黴,明明是周社長和肥喇嘛找她,她跑來找我幹嘛。“找你的人在那裏。”我伸手指着窗外的湖岸,這時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屏幕中的湖岸很眼熟,原來就是窗外的那片湖。
她扭了兩把身體,腦袋在脖子上連轉了兩次360度的的大圈,發出刺耳的骨骼磨擦音。然後雙手動了起來,雙腿也動起來,就像是在跳霹靂舞似的。
“你幹嘛。”我抓起臨近的一張椅子抱在胸前。
“躺在棺材久了,活動一下筋骨。”
這個回答真令人啼笑皆非,但我笑不出來,顫聲道:“冤有頭債有主,是周社長要撤刊,可不關我的事,我是主張留刊的。你找他們去吧,你們的事和我無關,我只是吃瓜群衆。”
“吃瓜?瓜呢?”她詫異地瞪了我一眼。
“吃完了。”
“皮呢?”
“全吃了。”
“籽呢?“
“無籽瓜。”
她點點頭,我滿以為她會放過我,畢竟這真的和我沒半點幹系,忽地她的手向前一伸,手臂便長長了許多,連我帶椅子一起抓将起來,喝道:“去吧。”話音未落,我便覺得身體像騰雲駕霧似的,抱着那只椅子一齊向窗外飛過去。
吾命休矣!
我抱着椅子越飛越遠,眼見着就到了湖邊,這時周社長好像發現了我,兩眼中滿是驚奇和緊張,他向旁邊躲閃去。傳說飛翔是一件很美好愉悅的事情,因此人類總想模仿鳥一樣在天空飛翔,在那浩渺的蒼穹裏,駐足過白雲的頂端,體驗穿透強風的滋味,又或者與流星一起劃過夜空。
可是,現在我一點都不覺飛翔是一件好事情,因為我沒有翅膀,下一秒我就會血肉模糊,腦漿迸濺,四分五裂……
眼看着就要摔成肉醬,我緊張地閉上了雙眼,瞬間耳畔聽到了重物碰撞發出的巨大響聲和骨骼挫裂的咯吱聲,然後懷中抱着的椅子脫手而出。
一個男人慘叫了一聲,道:“我的腰啊。”
我趕緊睜開眼睛,只見周社長躺在地上,滿臉痛色,五官扭曲到一起,呲牙咧嘴,而我竟然是趴在他的身上。“我沒死啊。”這一發現讓我欣喜若狂,原來底下有人肉墊子。
“你能不能下來,我快被你壓死了。”周社長上氣不接下氣,一張白臉憋得豬肝紅。
我切了一聲,我還不願意趴在他身上了,又不是帥哥。我雙手撐在地上準備起身,忽地從腰間傳來一陣針刺似的疼痛,哎喲了一聲道:“我的老腰啊。”盡管身下有周社長充當人肉墊子,但從高處墜下的沖擊力仍然使我的腰部受了傷。
“我的腰啊。”我和周社長又同時喊了一聲,然後又彼此瞪了一眼。
感覺趴在周社長身上極不雅觀,我艱難地從他身上爬了下來,但只爬出幾步遠便大汗淋漓,腰部疼得厲害,我只好趴在地上不動彈。
身後的湖水突然起了波浪,浪聲不斷拍打岸邊,此時天空中飄來一塊白布,在半空裏蕩來蕩去。一直盤腿坐在地上的肥和尚忽地将手中的轉經筒朝那白布扔了過去,只見那塊白布迅速地向後飄移,但那轉經筒的速度更快,眨眼間便追趕上了那塊白布,兩者相碰,倏地白布便将轉經筒包裹在裏面。
肥和尚念念有詞,坐在他身後的幾個和尚也不停地旋轉轉經筒,嘴裏叽哩咕嚕地念着我聽不懂的話。
我瞅着身畔板着一張苦瓜臉的周社長,低聲道:“肥和尚打不打得過蕭靜靈啊?那可是百年的老鬼,要是打不過我們可都得遭殃了。”
“大師是第一密宗高手,那女鬼怎麽會是他的對手。”周社長不停地哎喲。
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鬼片中的大BOSS級一般都是最後才被消滅,這肥和尚長得又醜又惡,又沒主角禦賜光環,勝負還真不一定。
一念未完,便聽見碰的一聲巨響,空中陡地一陣煙塵散開,火光四濺,原來裹着轉經筒的白布爆炸了。這時肥和尚的身形忽地一晃,便栽倒在地,坐在他身後的四個和尚趕緊起身去扶他。
借着清淡的月光看去,肥和尚的嘴角已經溢出了鮮血,胸前的袍子也被震碎了。
“大師,你怎麽了?”周社長的聲音明顯急了。
“這女鬼好厲害。”肥和尚咳嗽了兩聲,突然身體又倒了下去。
我傻了眼,沒想到肥和尚五大三粗的原來這麽不中用,這還沒正式交手就挂了彩,這下沒人能對付蕭靜靈了,想必蕭靜靈收拾完他們就該輪到我了。我摸着口袋,幸好手機還在裏面,悄悄給駱青玄撥過電話。很快手機接通了,沒有一點聲音,似乎是在一個很安靜的環境裏,霎時我只想到了酒店或是賓館。
“駱青玄,救命啊!我在報社遇到鬼了,你趕緊來救我。”我一口氣把事情和地點全部說了,可不能像電視裏那樣擠牙膏,否則話沒說完人就嗝屁了。
“秦漪光,你現在打什麽電話,別打擾我和小範姐。”說着,駱青玄不耐煩地挂斷了手機。
頓時我氣得不行,這個重色輕友的兔崽子,要是我能躲過這場劫難,我一定活剝了他的皮。
112偷襲
這時月亮隐沒在厚重的雲層裏,四周忽地變得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兩團幽綠的東西浮在空中飄了過來。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兩團鬼火。那兩團火忽而在空中飄飄悠悠,忽而落在草坪上打滾,但那草坪卻不見燃燒。突然兩團火撞在一起,變成了一團巨大的火球,閃着綠熒熒的幽光。那團火球繼續變大,“篷”的一聲,竟然迸裂成數十個小火球向肥和尚身旁的幾個年輕和尚飛了過去。只聽見幾聲慘叫過後,火球倏地消失不見,四周重歸于寂靜。
過了一會月亮鑽出雲層,四周又變得明亮起來,我看過去,只見肥和尚身畔的幾個小和尚倒在地上,身體像是被烈焰焚燒過,焦黑幹枯,完全沒有人形。忽然一陣風吹來,那些屍身便化成了灰燼。我心內膽寒不已,平生第一次看到這樣慘烈的景象,轉過頭瞧周社長,他也是滿臉懼意。
一陣歌聲不知從何處傳來,我凝神細聽,只聽唱得“漸秋闌,雪清玉瘦,向人無限依依。似愁凝、漢阜解佩,似淚灑、纨扇題詩。朗月清風,濃煙暗雨,天教憔悴瘦芳姿。縱愛惜、不知從此,留得幾多時。人情好,何須更憶,澤畔東籬。”歌聲伴着悠悠的流水,落花的殘音,在這夜中說不出有多婉轉凄清。我恨不得落下淚來,這時聽見肥和尚喝道:“不要被女鬼的歌聲迷惑,快收住心神。”
夜空裏出現一團很濃的煙霧,在那煙霧裏一個清裝女子的身形已經若隐若現。
“蕭靜靈。”我不禁失聲喊出。
一旁的周社長瞪了我一眼,我也不甘示弱,回瞪他一眼,現在都是繩上拴着的幾只蚱蜢誰怕誰啊。此時蕭靜靈的身形漸漸清晰起來,那團濃霧在她身後急劇地收縮,最後又迸裂出幾十個人形霧。
“沒想到被女鬼害死的冤魂都被她控制了。”周社長咬牙切齒。
我瞅着那些人形霧,其中有兩個依稀面熟,好像是霍頓和老鬼,但是身形卻不可辨,影影綽綽的,沒有實體。“肥和尚,你可千萬要頂住啊。”我沖肥和尚喊道,現在就三個人了,蕭靜靈肯定首先解決肥和尚,然後是周社長,最後便是我了。
周社長也很急,畢竟都能估摸到事情的嚴重性,喊道:“大師,大師。”
肥和尚仍是不停咳嗽,看來受傷不輕,頓時我和周社長都吓得面無人色。“一、二、三。”蕭靜靈伸出食指朝半空中點着。“就三個人,我這是先殺誰呢?”她說話懶洋洋,調子拖得老長,仿佛殺我們只是捏死幾只小螞蟻一樣容易。
“當然是女士優秀了。”周社長立即接嘴。
我心裏直把周社長罵了幾百遍,忽而又瞥見肥和尚也在點頭應允,立即道:“肯定不行了,按年齡從大到小來,你也應該是先把肥和尚給解決了,再解決我身旁的這只四眼狗,最後才到我嘛。如果說要按從左到右的順序,怎麽得也是肥和尚打頭,我最後。而且,肥和尚那麽厲害,他一定會趁你殺我的時候逃走,所以你最好先把兩個男的給殺了,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先殺女的。”肥和尚嚷道。
我強行擠出兩滴眼淚,道:“曲夫人,你也是女性,你不能這麽對我。而且我一直都是擁刊的中流砥柱,而他們這兩個混蛋卻是撤刊的中堅力量,曲夫人,你最好把他們千刀萬剮。”
蕭靜靈忽地變了色,散落在腦後的長發飛了起來,眉毛倒豎,喝道:“不要叫我曲夫人,我恨死那個負心人,我屍骨未寒,他就娶了他人。”
我面上讪讪,本以為叫她一聲曲夫人會開恩饒我不死,不料這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他還那麽年輕,你讓他不娶老婆日子還怎麽過,就算他心裏願意,他下半身也不答應嘛。”我一邊說,一邊瞅趴在身旁的周社長,周社長憋着一張便秘的臉,完全一副無可奈何生不如死的樣子,大約剛才的話戳中他。
“什麽上半身下半身的,完全聽不懂,總之他負心了,你休要再提這個負心人,否則我現在一掌劈死你。”蕭靜靈面有急怒。
我籲了一口氣,聽這蕭靜靈的話倒不是要急于殺我。這時月色清亮,擡頭一看烏雲散盡,而蕭靜靈的身影卻看起來越來越透明,仿佛蟬翼一般。忽地一直伏地不起的肥和尚突然躍起,從袍子裏摸出兩只系着紅綢的銅钹向着蕭靜靈的頭頂拍落。
怪不得肥和尚不出聲,任憑我打嘴仗,原來一直在養精蓄銳。周社長也瞧見了,面露出喜色,但蕭靜靈一直不為所覺,眼見着肥和尚的銅钹就要拍到頭頂,連我也不免以為必定一擊而中,突然蕭靜靈的身子就矮了下來,而此時銅钹已經落到了她的頭頂。
咣當的巨響後,四周陷于難捺的寂靜中,蕭靜靈已然不見,地面上只有一件清朝女子的衣衫。
肥和尚轉動身體,眼中若驚弓之鳥,兩只銅钹緊護在胸前。“女鬼,你快出來受死。”他大聲狂喊,但明顯聲音裏底氣不足。
周社長吓得瑟瑟發抖,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蕭靜靈并沒有被肥和尚的銅钹打傷,而是隐藏起來,伺機作出致命的一擊。
濃濃的霧從地面冒出來,肥和尚仍是四周轉動身體,突然在地面的那件清裝就像一個人似的爬了起來,發出獵獵的風聲,向着肥和尚撲過去。
“後面。”我焦急地喊。
可是為時已晚,不等肥和尚回過頭,那件衣衫就包住了他,從腦袋一直纏繞到他的腰部,最後連雙腿都纏繞起來。只見那件衣衫在肥和尚身體上越纏越緊,他身上的那條和尚袍子便嘶嘶地裂開了,露出被勒緊的肌肉。
113我殺了誰
那件清裝依舊纏繞得緊緊地,肥和尚裸露的皮膚被勒得突起來,圓鼓鼓的幾乎要爆炸。就在這時從清裝裏又伸出了許多只鬼手,霎地便插進肥和尚的皮膚裏,只聽得肥和尚慘叫一聲,身體上便出現了無數個血窟窿。
“死和尚,竟敢偷襲我,以你的道行想和我鬥,我撕了你。”夜空中響起了蕭靜靈陰恻恻的聲音,随着她的聲音落下,一個女人的身形從肥和尚身上顯現出來,原來她的鬼魂一直藏在那件清裝裏。
肥和尚仍是不停地慘叫,蕭靜靈抓起他抛向空中,等他肥碩的軀體落下來,蕭靜靈抓住他的兩條腿往外一扯,便見蕭靜靈手上多了兩條棍裝物體,肥和尚已然被她撕成了兩半。
周社長兩眼一翻就要暈過去,我趕緊伸手指捅他,他要是暈了不就先輪到我了嗎。
蕭靜靈将肥和尚的殘軀抛到一直靜立不動的人形霧中,喝道:“衆鬼,給我吃了他。”頓時夜空裏又傳出皮肉撕扯以及骨骼咯吱作響的聲音,不一會兒,肥和尚被撕扯完,屍骨無存了。
“現在輪到你倆了。”蕭靜靈掉轉過頭來。
我擠出笑容,道:“先吃這個男的吧,白白的,又不胖,全是瘦肉,好吃。衆鬼剛才吃了太多肥肉,須得換換口味。”
“有道理。”蕭靜靈打了個響指。
“哪有道理?”周社長想要爬起來,但身子只擡起半尺多高便哎喲着又趴到地面。“我要告訴蕭前輩一件事,我身旁的這個女人可是獨一無二的還魂之體,你要奪得她的身體就能再世為人了。”
“周社長,你生孩子沒屁眼,你爛菊花。”頓時我氣得不行。
“小秦,你文明點行不。”周社長皺着眉頭。
蕭靜靈沒有說話,盯着我看,我低着頭,心知如果被蕭靜靈得知我是還魂之體,那麽她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雖說要想還魂就必須把我的生魂逼出身體,但她是百年老鬼自然會有惡毒的法子。
“看着我。”蕭靜靈輕喝。
我心中一驚,不覺擡起頭與蕭靜靈四目相接,霎時只覺意識混沌,眼中一片白色,迷糊中感覺有一股強烈的電流從頭頂直入心府,然後通到全身的奇經八脈,全身酥麻。過了一會我又像是觸電似的,全身顫栗一下,神志又陡地恢複正常。
“原來沒有天魂,不過人魂中尚存微弱一念,這也是奇事,好像不是天生的三魂殘缺之人,而是後天被硬生生分離出天魂。”蕭靜靈自言自語。
我聽不太懂,也不敢接話茬,最好她一直這樣自言自語下去。忽然蕭靜靈眼睛大睜,精光畢露,道:“且讓我看看在她的人魂中尚存的殘念是什麽?”
這時我覺得身體又如同觸電似的,強電流從四肢和腦袋裏進入,我就看見自己的身體像個被扯了線的木偶,瞬時就在地上攤平了。胸口心髒的部位有一團火在燃燒,又像有只手在裏面掏着,那種感覺就快要死了。
就在那痛不欲生的瞬間,我的腦中忽地晃過一些片斷,在一片迷茫的白中,我拿起了一把刀。突然腦中的片斷到此嘎然而止,身體裏的疼痛也随之消失,耳畔傳來一聲低微的慘叫聲。擡起頭看,蕭靜靈面有痛色,一臉訝異地看我。
“好厲害的封魂術,居然有高人把你的地魂和人魂封住了。”
“什麽意思?”我下意識接口。
“就是說你早就死了,但是有高人将你的三魂之中的二魂封在身體裏,才能夠使你繼續活在世上。”周社長插口道。
腦中嗡嗡作響,像有只綠頭蒼蠅在耳畔飛舞,霎時我的耳中只有周社長那句話,他說我早死了。我早死了嗎?不可能啊!我明明還活着。我摸着自己的臉頰,臉上熱的,又摸着胸口,心髒也是跳的。
“不是,她沒有死,她只是曾經瀕死過,但是又活過來了。那個高人用封魂術不是為了将兩魂封在她的身體裏,而是為了不使任何人探究她的過去,包括她自己,因此那個高人還特意了用了封印。”
我聽着這高深莫測的話一頭霧水,只記得剛才我好像看見自己拿起了一把刀,但這是要幹嘛呢。“我有什麽過去?為什麽不讓任何人探究我的過去?”我無法理解。
蕭靜靈看了我許久,道:“我想,大約是為了躲避厲鬼。”
這個答案好沒營養,我遇鬼的次數簡直用腳趾頭都數不過來。這時,又聽見蕭靜靈道:“是為了躲避一個極厲害的惡鬼的複仇,那個高人分離了你的天魂,又封住你的地魂和人魂,當你沒有天魂後,你就根本不記得曾經發生過什麽。”
“我忘記了過去難道那鬼就找不到我了嗎?”
“當然,鬼不是人,沒有五感,但是能感到人頭腦中的信息。如果你忘記了過去,自然那只鬼也感受不到你的存在,也無從複仇。”
我愣住了,韓霄也曾說過,鬼是能感觸人內心留存的印象,所以在黃溝村時死鬼村長才能變成韓霄的模樣欺騙我。忽地我又記起了孟大師說過的話,他說我曾經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所以不願意為我算命。難不成我拿着刀,是要去殺人不成?
這個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到我了,我到底是殺了誰呢?
“你不用想太多,我死太久了,根本不稀罕活過來,我殺了你,留在你身體的封魂術自然就沒效了。”耳畔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我悄悄地往後爬,但是哪裏動得了,腰就像被斬斷似的,動一下就鑽心的疼痛。想以前我老嘲笑陸冰年紀輕輕腰痛,哭天喊地,原來腰疼起來真的很要命。
“那你先殺他吧。”我指着周社長。
“先殺你,我瞧你的眼珠子轉來轉去,說不定在想什麽詭計對付我。”蕭靜靈笑道。
114住院
我立即哭喪着臉,那廂周社長臉上早樂開花了。蕭靜靈慢慢走向我,這時只見一條矯健的黑影從樹林中躍出來,在地上一個驢打滾倏地便站了起來,然後手中的東西便拍在了蕭靜靈的背上。我定晴一看,原來那東西居然是道黃符。
“喂,秦漪光,你死了沒有?”那黑影叫道。
這說的簡直不是人話,我沒好氣,道:“你再來晚一步,我就死了。”這個兔崽子收到我的救命call,還來得這麽晚,哪裏是想來救我,分明是怕他的良心不安。
只見蕭靜靈的身軀不斷地掙紮,那道黃符似乎使她非常難受,駱青玄從牛仔褲的屁股兜裏摸出那把小刀,照例在屁股上蹭了兩把,又用食指在刀刃上抹過,便見刀背上出現一道紅痕。我瞪大了眼睛,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用處男血加持麽。
駱青玄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