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操勞了,紮花就留給他們兩個做。”我蹲在輪椅邊。

她搖搖頭,伸手在空中畫了一個方塊,我有點不明其意。這時韓婆婆着急了,又畫了一個方塊,又用手指按了按,我這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手機。我趕緊把手機掏出來給她,她翻看着上午拍的照片,又對我指了指照片。

“是把照片洗出來嗎?”我問道。

她立即點頭如搗蒜,我按着她的肩膀道:“好,韓婆婆,你等下,我現在就去洗出來。”花店出去拐一條街就有一個照相館,我匆匆趕了去,将每張照片都打印出來,然後又選了幾張韓婆婆照得比較好的做成了水晶像框。

大約一個小時後我才返回花店,這時候韓婆婆已經支撐不住靠在輪椅上睡了過去,韓霄将自己的衣衫搭在她的身上。

“秦漪光,你有時挺有人情味的。”駱青玄瞟着我。

“我什麽時候沒人情味了,我一向都很有人情味好不。”我瞪着他。

韓霄噓了一聲,用眼睛示意着熟睡的韓婆婆,我只好又瞪了駱青玄一眼,他對我呲了呲牙。到了下午4點左右時韓婆婆醒了過來,她堅持要回醫院,我和韓霄想挽留她吃過晚餐,但她沒有答應,我只好将洗出來的照片塞給她。

她抱着照片一張一張地細看,滿是皺紋的臉上充滿了欣喜,蒼老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的畫面。可是我又發現,她并不怎麽看自己的照片,而是在看我和韓霄的合影。

末後,她指着懷中的照片,又指着她自己。

“你是要這些照片嗎?”

韓婆婆點頭,眼神中滿含期待,我瞧着她抱着照片的樣子,那感覺就像是抱住了她自己的生命那樣慎重。“好的,韓婆婆,照片你都拿去吧。”

笑容從她布滿風霜的臉頰上綻開,那種喜悅的眼神不禁讓我有些動容,那是對生命的滿足。

我和韓霄将韓婆婆送回了醫院,等胡大姐來後才離開,走到門前時我回頭看,韓婆婆的眼睛裏仍是蕩漾着笑意,她沖我們揮手。

路上我又收到了遲非的短信,他催促我快點去他家,我看了後趕緊删掉了。

“怎麽了?漪光,你今天好像不是很開心。”韓霄凝視着我。

Advertisement

“沒有了。”我趕緊掩飾。

韓霄停下腳步,右手按在我的肩膀上,道:“漪光,我看得出來你有心事,不要騙我了,說出來讓我幫你。雖然我可能幫不了你,但是我至少能給你安慰。”

他這麽善解人意,如果遲非能有他的十分之一,或許我都不會猶豫了。“真的沒事,我只是在想韓婆婆将來怎麽辦。等她出院了,如果回養老院說不定又會受傷。”

“那我們把她接到家裏來住。”

“好啊。”我其實內心确實有這個想法,甚至我還考慮過把韓婆婆送到玉溪老家去,只不過目前為時尚早而沒有說出來。

我和韓霄在公交站分手了,他回花店,我撒了謊說去報社。

在公交車上,遲非以5分鐘每次的速度給我發短信,我郁悶得不行,卻又無可奈何。遲非和韓霄,我對他們都有感情,兩個都不想放棄,可是我又只能選擇其中的一個。

到了南山路,四周的房屋被推倒得差不多,地面上滿是挖掘出來的黃泥,我小心翼翼地走着。老遠看見遲非站在院子門前瞭望,當看見我後便飛奔過來,将我抱起在地面轉圈,一連轉了五六個圈。

“你和他談了分手沒有。”遲非喜孜孜地道。

第一句話就問這個,我簡直無語,還好來之前我已經編好臺詞了。“我本來是要說的,可他的姑母生病了,今天陪他姑母在醫院裏。”說着,我便把韓婆婆的情況說了一遍。

“那你要多久才能和他說。”

“至少,至少一個月吧。”我瞧着遲非。

他臉色瞬間就沉下來,甩開我的手獨自往院子裏走去。

188韓婆婆失蹤了

大約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來哄遲非,在我筋疲力盡的時候終于把他哄得眉開眼笑了,他也不再逼我立即和韓霄分手,時間限定為一個星期。我想了想,一周就一周吧,總比他要我明天就和韓霄分手好,等到了一周時我再想說辭。

總之,兩個男人都哄着再說。

其實,我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麽對遲非有一種割舍不了的感情,我很喜歡看着他笑的樣子,覺得自己心裏也會很開心,像吃了蜜一樣甜。有時我甚至想,前世我是不是他的媽媽,在他出生後就抛棄了他,所以今生就被這個超級巨嬰纏上了。

晚飯是我做的,做的是玉溪的風味,遲非吃了很多。我坐在他的身畔,側身凝視他,偶爾會擦去他發絲中滲出的汗水。不知怎的,這樣的場面很熟悉,可總也翻不到記憶中的這一頁來。

“秦漪光,沒想到你做菜還可以。”

“那是當然,我出得廳堂,入得廚房。”自誇的機會我是絕對不放過的。

吃完飯後我開始收拾鍋碗,遲非真是個大麻煩,當我在廚房洗碗的時候便在後面摟住我的腰,弄得我十分不便,一連摔了兩個碗。

看着時間已經是21點,我不敢再多呆,如果太晚回去,韓霄擔心我說不定會去報社找我,那樣我的謊言就正好被戳穿了。

“遲非,我得回去了,明天我再來。”

他要送我回去,我也找借口拒絕了,偷情的感覺真不好,仿佛見不得光似的。回到家中韓霄還沒回來,打去電話一問才知他出門送花,瞬間我心內不安起來。韓霄為花店忙死累活,我卻在和別的男人鬼混。

還有,我平常都是一下班就去花店,現在下班後要去遲非家中,加班的借口總不能每天都用吧。

我感覺自己可能快死了。

睡到半夜手機響了起來,我下意識去摸手機,眼睛也沒睜就喂了一聲,手機中傳來了胡大姐急切的聲音。

“韓婆婆不見了,我剛才起來上衛生間,一開燈就發現韓婆婆不在床上。保安在醫院已經找了好幾遍,都沒有發現韓婆婆。”

瞬時我的瞌睡給吓醒了,仔細詢問胡大姐當時的情形,原來下午我們将韓婆婆送回醫院後,韓婆婆一直都很開心,拿着照片看,晚上吃飯比平常還多了一倍。胡大姐也沒往別的方向想,只當是韓婆婆精神好才多吃了一些,沒想到半夜醒來,韓婆婆就失蹤了。

我叫醒了睡在隔壁卧室的韓霄,兩人匆匆趕到醫院,在病房裏只看到了驚慌失措的胡大姐。我檢查着韓婆婆的物品,發現除了我洗出來的照片,任何東西,甚至包括她的衣物都沒有帶。

韓霄在醫院尋找了一遍,連天臺都沒放過,可還是沒有發現韓婆婆的身影。最後,我們又在保安室調來監控,發現在淩晨1點鐘時,韓婆婆走出了病房。

韓婆婆走出病房後,身影就消失在了監控中,醫院的大門處沒有發現韓婆婆有所出入。

我直接打了110報警,接警是附近派出所的警察,畢竟韓婆婆雖然年齡大,但畢竟是個成人,而且失聯不到24小時,也不能當失蹤案處理。

但是這種情況,我不得不懷疑韓婆婆不是失蹤了,而是她可能會自殺,否則她不會連衣物都不帶走。

是的,今天韓婆婆表現得太開心了,我應該早就察覺到她的異常,可是我并沒有真正用心去關心她。

“也許天亮後婆婆就會回來,她只是去散心了。”

韓霄安慰我,但我怎麽也不能原諒自己,當時我真的太粗心了。“韓霄,你說韓婆婆她是不是想不開尋了短見。”我撲到他的懷中。

“不會的,她一定活着。”韓霄的聲音益發溫柔。

天亮後韓婆婆沒有回來,事實上,我猜到她不會回來了。

上午記者部開會,我又被司馬主任點名批評,最近一些天我連一篇稿子都沒出,然後經常也不在報社,司馬主任在會上大為光火,聲稱我如果再不專心上班按時交稿的話,他考慮炒我的鱿魚。

會議結束後汪師祥私下找我聊,勸我趕緊去跑出幾篇稿子來,不然司馬主任真的會炒掉我。我唯唯喏喏地答應,但總是覺得身體沒勁,不想動,甚至連話都不想說。

我在報上登了韓婆婆的尋人啓事,放上了她的照片,希望有看到她的人到報社找我,必有重謝。

下午我在網上查找新聞線索,剛看了半個鐘頭便覺眼皮發脹,心緒不寧,坐着發呆。

“知不知道,陸冰失蹤了,聽說前些天在醫院裏失蹤了,至今都沒找到。”

“不會吧。她怎麽突然失蹤了,她可是官二代。”

旁邊兩個同事忽然議論起陸冰,不過新聞部門消息是最靈通的,陸冰失蹤的事遲早會爆光。“聽到陸冰的媽媽急得生病住院了。”

我吃了一驚,原來陸母生病了,那我應該去看看她,或者我該把實情說出來。

下班後我去了醫院,陸母就住在陸冰之前住過的那間病房,陸父也在病房裏,兩人相對無言。我敲着門走進去,然後将禮品放到桌上。我以前去陸冰家中,也見過她的父母幾次,陸父陸母對我也比較熟,知道我是陸冰的同學兼同事。

大約是看到我陸母就想起了陸冰,不停地垂淚,惹得陸父也紅了眼眶。

“伯父,伯母,其實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告訴你們,陸冰并沒有失蹤。”

“什麽?”

陸母猛地抓住我的手臂,頓時駭了我一跳,我掙紮了一會但沒掙脫。“陸冰是消失了,因為她的真身被毀,她的元神無所依托。”

“你說什麽?”霎時陸父也抓住了我的手臂。

“本來我是不想告訴你倆的,但是我不想看見你們傷心,這樣陸冰知道也會難過。其實,我們見到的陸冰并不是真正的陸冰,你們的女兒陸冰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歹徒殺害在雨臺廣場的水池中,她在臨死前剎那乞求水池中的銅像幫她照顧你們。于是那具銅像被陸冰的孝順父母之情感動了,從而化身為陸冰陪伴在你們左右。可是最近雨臺廣場被拆,那座銅像也被拆除,所以陸冰就消失了。”

“那我的女兒,真正的女兒在哪裏?”陸父抓得我的手臂隐隐作痛。

“新聞上說在雨臺廣場的花壇裏挖出一具孩童的骸骨,那個就是你們的女兒,現在那具骸骨在公安局,你們如果不信可以作DNA鑒定,就知道我所說非虛。”

陸父和陸母都沒有說話,但是不約而同松開了抓住我的手。

189用情不專的渣女

從醫院裏出來就接到了遲非的追魂電話,他對我遲遲不來他家感到惱火,在電話中對我發火,我只得又好言安慰。

到了遲非家中,他開始不依不饒地要我晚上回去後就和韓霄攤牌,因為他不能忍受我和韓霄同住一間屋子。任我好說歹說,遲非就是大吼大叫,整一個馬景濤上身。

我覺得自己快被遲非逼瘋了,俗話說,娶妻當娶賢,嫁夫當然也得嫁賢。可是我又舍不得對遲非發火,我是那樣喜歡看到他開心,看到他快樂,看到他英俊的臉上滿是笑容。

或許是着了魔,又或許是鬼迷心竅。

我也不是不明白腳踏兩條船的害處,可我仍是舍不得做出選擇。

很快一個星期過去了,昨夜遲非又發了一場脾氣,因為我之前答應他一周內和韓霄提分手,他說我食言了。我害怕他發瘋,只得賭咒說一定會盡快和韓霄說分手。

這天是周六,花店裏韓霄在聚精會神地修剪玫瑰花枝,我坐在櫃臺瞧着他,昨夜我一夜未睡,整夜都在思索在韓霄和遲非兩個人中到底選擇誰。韓霄和遲非不同,即使我和韓霄分手,他也不會死纏爛打,也許他會傷心,但他不會要死要活,坦然面對任何挫折。

可是遲非不同,我如果拒絕他,他一定又會做出極端的舉動,到時發生不可想像的事情我就終生追悔莫及了。

在滿店的玫瑰濃郁的香氣中,我終于想好了絕裂的臺詞。

這時門口進來一個年輕的女顧客,韓霄起身去迎接,他熱情地寒喧,還指點女顧客如何挑選花枝,如何搭配,哄得那女顧客眉開眼笑,買走了一大束玫瑰。

等那女顧客走後,我假裝冷笑了兩聲,道:“是不是每個女顧客你都這麽熱情,你不覺得當着我的面太過份了些嗎?”說出這些話中我心中不覺難受,我只有故意找碴,才能趁機提出分手。

韓霄眼中一愣,道:“對不起。”

“你是不是只會說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你不會說別的話嗎?我聽夠你的對不起了。”我又狠下心來。

其實,像韓霄這樣好的男人,他值得更好的女人來配他,而不是我這個用情不專的渣女,我真的配不上他。

“抱歉。”他低下了頭。

“你又來了。”既然已經開了頭,我只得硬着頭皮狠下心腸。“能說別的話嗎?你對女顧客不是很會說話,哄得別人眉開眼笑,對我就只有對不起抱歉嗎?”我逼視着他。

他擡起頭看我,眼中有一股受傷的神色,他握住我的手道:“漪光,我真的很抱歉惹得生氣,我會改,或許你告訴我該怎樣改。”

我重重甩開他的手,轉過身道:“你根本就改不了,韓霄,你能不能罵我一句,就罵我一句,狠狠罵我一句,我只要你罵我一句。”是的,只要他罵我一句,我就馬上和他說分手。

等了許久韓霄沒有罵我,我知道他不會罵人,自然更加不會罵我。我轉過身體又看向他,他的臉上有些落寞和不知所措,我緩緩地道:“韓霄,你如果真的對我好,就罵我一句,我要你罵我。”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我不禁抓住他的衣領猛烈搖晃了一下。

韓霄怔怔地看我,我也盯着他,最後我失望了,他根本就不可能罵我,我放棄地松開了他的衣領。

“對不起,漪光,我不知道哪裏又做錯了,你告訴我行不行。”

“是的,你做錯了,而且你錯的還很離譜,知不知道,你錯在對我太好,你所謂的溫柔,所謂的善解人意,就像一張蛛網把我牢牢網住了,我不能逃離。”

我抱着頭大聲地道,這些天壓抑在心頭的煩惱終于爆發出來,我實在沒有面對兩個男人的能力,不管面對哪一個,對另一個我都會有濃濃的愧疚情,這種愧疚快要把我壓垮了。

韓霄又愣住了,這次他看着我沒有說話。

我卻忽然間清醒過來,剛才我說了什麽,我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唇,那陣我是憋得太久了情緒失控。“韓霄,剛才我是胡說八道,你不要放在心上。”說完我便向門外沖,但在門口時卻撞到了一個人。

是駱青玄。

他鐵青着臉,眼睛中噴出灼灼的怒火,我和他四目相對,忽然他擡起手臂不由分說一巴掌就甩落在我的面頰上。

“秦漪光,你越來越過份了,韓哥對你那樣好,為你出生入死,你卻不把他放在心上,在外面和別的男人鬼混。”

“誰和男人鬼混了。”我捂着臉趕緊否認。

駱青玄冷哼一聲,道:“秦漪光,你每天以加班之名和男人鬼混,你打量我不知道是吧,其實韓哥也知道。”

“青玄兄弟不要說了。”

“為什麽不說。韓哥,你就是對她太好了,所以她才不珍惜你,你聽她說的什麽忘恩負義的話,她逼你罵她,然後她好找借口和你分手,她這點心思瞞不過我。”駱青玄越說聲音越大,眼中的怒火也更盛。“你以為你和男人鬼混沒人知道,我和韓哥曾經去報社找過你,發現你根本就沒加班,後來我還跟蹤過你,所以一切我們都知道了。”

我原以為一切瞞得天衣無縫,而韓霄卻早知了一切,他裝作什麽都不知,倒是我被瞞在了葫蘆裏。

“好吧,我承認了,駱青玄說的都是對的。韓霄,其實是我對不起你,剛才我都是故意找你的碴,我确實是個壞女人,我配不上你。”

韓霄搖着頭,輕聲道:“你不是壞女人,你心腸很好,只是你不喜歡我而已,你真應該早點告訴我。無論你怎樣選擇我都不會怪你,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駱青玄跺着腳,大聲道:“韓哥,你還對她這麽好幹嘛,她不值得你對她好。”

我走到韓霄面前,和他彼此凝視,然後我踮起腳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韓霄,我想回玉溪了,等我想清楚。”

“放心回去,我等你回來。”他點着頭。

我又看了他一會,這才向門前走去,經過駱青玄時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他揚着拳頭作勢威脅我,道:“秦漪光,如果你敢對不起韓哥,我絕對不放過你。”

190無法抉擇

臨行前我特意去了南山路見遲非,他看見我像孩童一樣高興,抱住我飛速旋轉。我撫摸着他蒼白的面孔,他的皮膚細膩卻又冰冷,令人感覺不到熱氣。所以我最喜歡握住他的手,企圖把他的手搓熱,但沒有一次成功。

“遲非,這幾天我回玉溪看父母,等我回來。”

這次他答應得很爽快,還開心地送我到長途汽車站坐車,我坐在車中看他,他一直站着不走,直到車開出了很遠,我還能看到他伫立的清瘦的身影。

爸爸媽媽對我突然回玉溪感到很意外,但他們仍是很高興,忙着給我做可口的飯菜。我問起郭夙,爸爸說他現在玫瑰園忙碌剪花。

趁着飯菜還沒有熟,我索性去玫瑰園找郭夙,老遠便看見園子裏有個戴鬥笠的男人,穿着粗布衣衫,腳上踏着布鞋。我瞅了幾眼,沒敢認出是郭夙。

“郭夙。”我小心試探地喊道。

瞬間那人轉過頭來,霎時我就瞧清了他的樣子,果然是郭夙,只是他的臉曬黑了許多,但五官仍是英俊。他瞧見我也是感到意外,站起了身道:“漪光,你一個人回來了?韓霄沒和你回來嗎?”

“沒有,他在花店裏忙,只我一個人回來了。”

我打量着他,好好的一個整形專家曬成一個地道的花農,這讓曾經青睐他的粉絲情以何堪啊。在園子裏寒喧了幾句,我便拉着他回家去吃飯。

正在吃飯的時候田薇來了,我便喊她一起吃,席間田薇和郭夙一直用英語交流,看樣子兩個人早混熟了,其實這兩人單從外形上看挺搭的,只不過是田薇年歲小幾歲。不過這也不要緊,郭夙會更疼田薇。

吃完飯後天早黑下來,我和郭夙送田薇回去,他們兩人有說有笑,倒顯得我落寞了,平常總是我的話太多,而今天我格外的沉默。

田薇拿出她自制的小蛋糕讓我帶回來,一路上我仍是沉默,夜裏的涼風迎面吹來頓時我冷得打了個哆嗦。郭夙看了我一眼,脫下他的外套搭在我的肩上,我有點不習慣欲要還給他。

“穿上吧,凍感冒了可不好。”他笑起來。

我道了聲謝。

腳下幽靜的小路被月光照得如同一條銀色的帶子,彎彎曲曲地向前延伸,忽然又聽到郭夙道:“漪光,你這次回來好像有心事,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我看你不太開心。”

“沒,沒什麽事。”我趕緊掩飾。

“不要騙我了,吃飯的時候我就發現你心不在焉,你和韓霄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原來連郭夙都看出來,看樣子我的臉藏不住心事,被郭夙這麽一揭穿後,我越發煩惱了。也許這件事我該找個人幫我分析一下,到底我該怎麽做。

“郭夙,記得你上回問我是不是不會嫁給除韓霄以外的男人。”

我都不好意思提起來,在郭夙的心裏,我對韓霄癡心一片,非韓霄不嫁。其實,他都想錯了。

“記得,你好像沒有給我答案。”郭夙笑起來,月光映着他的臉,他的神色真的和韓霄頗有幾分神似。“是現在有答案了嗎?”

我也笑起來,道:“我也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除了那個小姐,你永遠不會娶別的女子了?”

郭夙鄭重地點頭。

頓時我倍覺壓力山大,因此我能想得到待會我說出的話對郭夙造成的沖擊,那他會怎麽看我呢。我轉過了身體,看向田間正在無拘無束綻放的玫瑰,我蹲了下來,伸手掐起一朵花。

“其實,在我的心裏,真正在乎的不是韓霄,而是另外一個人。他是個心理醫生,他有着蒼白的膚色,修長纖細的手指,單薄的身軀,他的肌膚總是很冰冷,沒有一點熱度。另外,他的脾氣一點都不好,常常莫名其妙地叫嚣,甚至發瘋。這樣的一個人,我不知道為什麽會不由自主地心疼他,想要哄着他,時刻小心翼翼地,害怕他生氣。”

“我很喜歡看見他笑,這好像就是我自己在開心一樣。明明除了相貌,他根本就沒哪一點比得上韓霄,可我還是偏心向他。郭夙,你說我是不是傻子。”

許久身後沒有回音,我下意識回過頭來,只見郭夙的眼中呆滞,面頰上有幾點晶瑩發光的東西,他看着我竟已是癡呆了。

“郭夙。”我叫着他的名字。

半晌他才悠悠回過神,背轉我轉過身子,伸手在臉上擦了兩下才又回過頭。“那你的選擇是什麽?是韓霄還是這個心理醫生?”

“我不知道。”上午我已經鼓足勇氣向韓霄攤牌,可事到最後我還是沒有狠下心來。韓霄救過我十多次,如果沒有他,這世上恐怕也早就沒有我秦漪光這個人了。我若抛棄他選擇遲非,豈非就像駱青玄罵我的忘恩負義了。

可是如果拒絕遲非,誰知道那個天下第一的大作男會做出什麽樣瘋狂的事來。

“你心裏已經選擇了那個心理醫生,否則你不會煩惱了。”郭夙一語點破。

“可是韓霄呢?”

郭夙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選你真正喜歡的,其他的不要想太多了,韓霄會諒解你的。”

“謝謝你,南京男人很好。”

“南京男人再好,可你也不會喜歡呀。”郭夙笑着搖頭。

被郭夙解勸我感覺心裏舒暢了許多,但我仍是心存疑慮,就算我和遲非在一起了,但日後漫長的日子呢,我能無條件地縱容遲非多久,容忍他的壞脾氣多久。

走到門前看見外面停着一架破舊的自行車,我瞅着上面缺了兩個鈴铛的車頭,心中陡地下沉,是駱青玄來了。果然走進堂屋中,裏面多了一個人,正是駱青玄,他瞧見我後便撇過頭去。我吓得不輕,駱青玄不會是來向我父母告狀的吧。我又瞧了瞧爸媽,他們臉色如常沒多大反應,于是我這才放下心來。

“這麽晚你怎麽來了。”

“我騎自行車過來的,有話和你說。”他一臉的沒好氣,說話甚至眼睛都不看我。

從昆城坐車到玉溪需要近兩個小時的時間,他騎自行車只怕需要四五個小時,一定是我走之後他就追來了。爸媽明顯感覺到了他的不友善,擔心地瞧着我,我趕緊将他們勸進屋子裏,這時郭夙也自覺回房了,頓時堂屋中只剩下我和駱青玄。

191攤牌

堂屋中一直寂靜着,駱青玄許久都沒有說話,他也沒看我,身體背對着我。我也幹坐着,其實我知道他要說什麽,他一定是來指責數落我的罪狀。

“秦漪光,我讨厭你,真的很讨厭你。我早就警告你不要三心二意。”他低聲道。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駱青玄确實讨厭我,這點我看出來了,他從來就沒和我好聲好氣說過話,除了那回他曾奮不顧身跳下井。

“為什麽要背叛韓哥?”他忽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充斥着怒火的眼眸逼過來。

我甩甩頭,道:“其實,我認識他在韓霄之前。”

“那這麽說,你一直都是腳踩兩條船了。”駱青玄的聲音裏不無怒意。

“沒有,我和他是最近的事。”

“那你到底想怎樣?”

“這話輪不到你來問我,我回去後自然會和韓霄說。”我忽然不耐煩了,好像我不選擇韓霄就是罪大惡極,誰也沒規定報恩要用身體來還吧。

駱青玄看着我愣住了,許久他笑道:“秦漪光,我現在才看清你的真面目,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女人,原來你根本就不是。謝謝你,我終于可以放下了。”

“你放下什麽?”

“放下什麽,我沒必要告訴你,你連一個為你出生入死,數次救你于危難的人都不在乎,你根本就沒有心。韓哥看錯你,我駱青玄也看錯你。”

說完他大步走出堂屋,我追出去的時候,他早就騎着那咣咣當當的破自行車走得遠了。

我伫立在風中,任憑寒風吹透我的身體。忽然肩上又搭上了一件衣服,我回過頭來看還是郭夙。“我是不是做錯了,郭夙。”

“沒有對錯,如果愛情重要你就選愛情。”

第二天清晨吃過早餐後,我迅速趕回昆城,在花店門前我偷偷向裏面看。韓霄仍是專心致志地修剪花枝,在他的膝蓋和腳下落了大片的枝葉和枯萎的花瓣,他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那聚精會神的樣子卻打動了我,讓我心中又泛起了漣漪。

是的,婚姻就是過最普通的日子,兩個人有相同的目标,然後朝着這個目标前進。如果我放着安穩的日子不要,偏要去追逐所謂轟轟烈烈的愛情,遲是會和遲非鬧得雞飛狗跳,不歡而散,這種事情在我們之前就經常發生。

我輕輕走進了花店,向着韓霄走過去,他擡起頭看到我忽地就呆住了。

“漪光,你怎麽現在就回來了。”他的嘴角勾起了笑容,似乎笑容是他的标配。

“我想通了,所以回來了。”其實,我在路上還抱有和韓霄攤牌的想法,可是在這門前我忽然如醍壺灌頂,适合最好,我大約再也找不到像韓霄這麽全心全意對我的人了。

駱青玄哼了一聲,眼中滿是血絲,估計昨晚大半夜才回來。“這麽迫不及待回來攤牌了,好一腳踢開韓哥是不是。”

我沒理駱青玄,凝視着韓霄道:“韓霄,我們重新開始吧。”

花店裏瞬間沉默了,我捉住韓霄的手道:“對不起,韓霄,前一段時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就像是鬼迷心竅一樣,現在我清醒了,我想要回你。”

“好。”他只是簡單說了一個字,嘴唇邊又笑開了。

我将頭埋在他的胸口,他的胸口總是溫暖的,我感受着從他身體散發出的熱意。“漪光,不管你迷路多久,我都會等你回來,我承諾過要保護你,那是永遠不會變。”他低聲道,溫熱的氣息在裸露的脖頸處流蕩,那裏麻麻癢癢的。

“你真好。”我擁住了他的腰。

“又開始肉麻了,污眼睛。”耳畔駱青玄冷言冷語。

我直當駱青玄不存在,大刺刺坐在韓霄的腿上,雙手環住他的脖頸竊竊私語,好像我們只是發生了一場小争執,現在已經和好如初。我和他談起郭夙和田薇,說想撮合這兩個人,韓霄表示不看好,說他們兩個好像各心有所屬。

這是個事實,田薇記挂的是田澄,郭夙惦念的是那個豪門小姐,他們都想着根本不可能的人,卻看不到現實中的人。

“幹活幹活,不要剝削我這個孩子。”駱青玄滿臉憤色,原來不知不覺中,滿地的玫瑰已經被他修剪完了尖刺。

我和韓霄不禁相視一笑。

吃完中飯後我決定去找遲非,本來我是希望韓霄和我一起去和遲非說清楚,但他說這事他不好出面,以免傷及遲非的自尊。

我想好了,待會不管遲非如何要死要活,我一定要不予理睬,否則我一心軟就會被他拿捏住。

公交車到了南山路,我慢吞吞下了車,此時此地更為蕭瑟,滿地的落葉黃土,頹敗的氣息逼人眼目。遲非在院子裏支着畫架作畫,當他看見我後便立即跑過來抱住我,将我的頭往他胸口按去。

“遲非。”我探出頭來看他。

他的臉上滿是樹葉的陰影,但仍然掩飾不住喜悅,雙手捧住我的臉親吻。“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我以為你要回去幾天呢。”他的聲音裏也是笑意。

“遲非,對不起。”

他驀地就愣住了,雙手仍是捧着我的臉,但眼睛不斷地在我的臉上搜尋。“為什麽說對不起?你又改變了主意?”笑容霎時就從他的臉上消失了,他的聲音也冷下來。

“是的,我又改變了主意,我決定還是選擇韓霄。”

遲非冷笑了兩聲,突然将我往地下重重一推,瞬間我防備不及就跌倒了,左腿磕在一只小凳子上。“你哄騙了我這麽長時間,現在是騙不下去了是吧,你至始至終都沒想過要和我在一起。”忽然,他又沖過來扯住我的衣領。

“不是的,我想過,但是人不是只為愛情而活着。我曾經歷過無數的危險,都是韓霄相救,光憑這我就不能忘恩負義。還有我和你的性格也合不來,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相處很不正常嗎?就像是媽媽照顧發脾氣的小孩子。”

“秦漪光,你竟然把我說得這麽不堪,我恨死你了。”遲非揚起了他的手,他瞪着我,眼中怒火咄咄而出,仿佛是毒蛇的信子。

“你打吧,如果你能好受點,随便打多少。”我低下頭不敢接觸他的眼睛。

那巴掌始終沒落下來,脖頸處有一陣咝咝的冷風,只聽得遲非在自言自語。“秦漪光,你一直都是這麽令人可恨。以前把我當成你的寵物,現在也是如此,高興了就哄哄我,不高興了就把我甩在一邊。”

“什麽寵物?遲非,你別亂說。”完了,遲非又開始要發瘋了。

“我要殺了你。”突然,遲非的眼睛變得赤紅,他伸出雙手朝我的脖頸掐下來。

192平靜的生活

我吓壞了,以前我就知道遲非性格裏有很可怕的方面,會自殘自殺,但是沒想到他真的向我動手了。對的,遲非就是個瘋子,他是個瘋子。在我遲疑的瞬間,脖子已經被遲非扼住了,瞬間就吐不出氣來。我用腳去蹬他,但遲非的整個身體都壓在了我的身上,我根本就動彈不得。

他的臉變得十分猙獰,五官扭曲變形,恨不得将我除之後快。此時我內心強烈地後悔起來,不該惹上遲非這樣的人,與虎為伴,必為虎害。

我在身畔摸索着,恰好摸到那只磕到腿的小凳子,想也沒想,我拾起凳子,只聽砰的一聲便已砸在了遲非的額頭上,霎時鮮紅的血順着他的額頭如線般滴淌下來。

他松開扼住我的脖子的手,只是怔怔地看我,鮮血不斷落在我的嘴唇處,然後又滑進我的脖頸裏,又滲透到了胸口。忽然,他重重地倒在了我的身畔。

“遲非。”我迅速爬了起來,遲非躺在地上已經暈過去,我看着他額頭滲出的血又吓得手足無措。突然我又記起在屋子裏有止血包紮的東西,趕緊沖了進去。

我用紗布按住遲非的額頭,不停地加紗布按壓止血,遲非的額頭被凳子砸開了一道約3公分長的傷口,我按壓了很久才勉強替他止住了血,所幸傷口雖然長,但是不深,未傷及骨頭,我在傷口上撒上了消炎藥粉,然後又覆上紗布,再用繃帶包纏起來。

他躺在地上仍是一動不動,我俯下身去親吻他的嘴唇,只覺冰涼,濃郁的血腥味直沖鼻端,喉嚨裏又腥又澀。“對不起,遲非,我真的不想這樣對你,我也沒辦法了,我不求你原諒。”

說完,我起身向院子外面跑去,一邊跑,一邊捂嘴痛哭。

在出租車上司機不停向我打量,好幾次張嘴欲言,大約是看到我悲痛欲絕又是滿臉淚光才沒問出來,其實,我也知道自己的衣服上沾染了很多血跡。

到了花店韓霄和駱青玄皆是一臉的驚異,駱青玄更是驚道:“秦漪光,你這是攤牌變成殺人了嗎?”

我直接撲到韓霄的懷中,感受他溫暖的體溫,也只有在他的擁抱下我才感到安全。我一想到遲非要掐死我,我就全身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