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孩子
那頭端竹和郝君裔越吵越火熱,這頭林森柏和咪寶卻是越過越祥和了——何宗蘅一聽她們拌嘴就要夾在中間和稀泥,小兩口只能關起房門在屋子裏擡杠,無奈是屋子裏隔音太好,話剛說出來就都被吸進了隔音牆裏,兩人覺得這麽鬧沒意思,鬧不出一屋子熱熱鬧鬧的回音來,便幹脆不鬧了,每天你挨着我玩一會兒游戲,我挨着你看一會兒書,到點就上床睡覺,日子別提有多溫情。
林森柏不像郝君裔,她是個不太閑得住的性子,窮極無聊時她會自己找事情幹,今天買一塊地,明天賣一棟樓,倒來倒去也沒賺幾個錢,只是空空地把時間給消磨掉而已。眼看着春節将至,她又打起了何宗蘅的算盤,心想無論如何也得趕在春節前把這事兒媽丢回列支敦士登去,省得夜長夢多,再把她親爹娘給招來。
她就此事與咪寶做了一番商讨,咪寶持的是個自家人好來好往的态度,何宗蘅在,她就跟她一團和氣地相處,何宗蘅要是走,她不會強加阻攔。只不過人心都是肉長的,她與何宗蘅相處一段,覺出何宗蘅除了愛賭之外,其實是個很善良的老太太。
何宗蘅是真愛林森柏,幾乎把林森柏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她賴着不走也許不單單是覺得無顏見江東父老,否則也不至于讓那位白裏透着粉,簡直像光豬一樣的列支敦士登先生三番五次登門,又三番五次碰壁。
咪寶勸林森柏不要硬攆何宗蘅,正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想見。何宗蘅多年沒在國內過過春節,老了老了,肯定還是有念想的,不如讓她留在家裏做個熱鬧伴兒,就算萬一把林家二老招來了,那頂多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而已。“咱們有這個能耐的,對嗎?”咪寶笑眯眯地抱着林森柏。
林森柏一聽這話當然是要大拍胸脯信誓旦旦,“那當然!我是誰啊?!”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林森柏又無事可幹了,見天兒的早睡晚起,原本細麻杆似的身子慢蹭蹭地長了一圈懶肉,可就是沒把該長的地方長起來。
一月六日是星期六,大清早,吃過飯,咪寶和何宗蘅沆瀣一氣打算給家裏來個節前大掃除。林森柏都快閑出屁了卻還是對烹饪之外的一切家務不感興趣,這會兒她就坐在樓梯上,擺出一夫當關的架勢,不許閑雜人等上樓。“打掃不會讓清潔公司來幹?你們兩個湊啥熱鬧?我知道你們又要折騰我的東西,不行,門兒都沒有!”
咪寶在何宗蘅面前要裝作極度懼內,見這态勢她便只好萬般無奈地走上前去,與林森柏并坐在臺階上,輕聲細氣地打商量,“迎春打屋都得自己幹的呀。以前我是一個人打掃不來,今年你姨也說要打掃,咱們就随一回俗吧。好不好?”話雖那麽說,但咪寶心裏想的其實是:老娘好心好意給你打掃屋子你還給我蹬鼻子上臉,個小王八羔子,洗幹淨龜甲給我等着,今晚你求饒都沒用,頂多明天給你烤兩塊狗皮膏藥貼腰上止疼!
林森柏哪裏知道咪寶心中想的都是些與打掃衛生無關的事情,她只擔心咪寶要把她的心肝寶貝拿出去□□。
就拿去年來說,咪寶雖然沒有參與屋宇清潔工作,但她所做之事更令林森柏痛心疾首——她先把林森柏的一雙限量版球鞋丢洗衣機裏廢了,後又将錢小筠偷到幹洗店裏徹徹底底地洗了一個澡。林森柏對錢小筠是個什麽态度?那就是親生的女兒啊。上班道別,下班招呼,臨睡前還要問晚安的。夜裏她非得把一條腿架到錢小筠身上才能睡着,連出差都恨不能帶它一起去。有時錢小筠梗在她和咪寶之間咪寶不樂意,稍微跟她搶一下她就能氣沖沖地好一頓吹胡子瞪眼。如今咪寶知道這是一個攻堅任務,定然要将它先期完成。打掃房子的流程确是從上到下不假,可咪寶和何宗蘅手裏什麽工具也沒拿就要往樓上去,你叫她怎麽能不懷疑她們的動機?
“總而言之你們要打掃就掃一樓,最多到二樓,三樓以上是我的地盤,要打掃也是我來!”林森柏一想到錢小筠□□洗店收回來之後歪鼻子斜臉鼓鼓囊囊的可憐樣子就忍不住在心中抹眼淚兒,簡直恨不能立刻卷鋪蓋背着錢小筠落荒而逃,随即又不依不饒起來,一揮手,她大展雙臂握住了樓梯兩邊的欄杆,“誰敢動錢小筠我跟誰沒完!”
咪寶知道她這是閑而無事又要撒瘋,本來完全不想搭理她的,卻無奈當着何宗蘅的面她必須服軟——這可是個技術活兒。既要服軟,又要把錢小筠從林森柏的魔爪下解救出來。因為錢小筠已經半年沒洗澡了:整個零七,咪寶只趁林森柏有回出差,做賊似地把錢小筠洗了一次,洗完當即把它拍回正型,并且往它身上噴了自己慣用的香水,以蓋住幹洗粉的味道。如今,時隔已久,就算林森柏每天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的才去抱它,但一只等人高的熊,半年不洗澡,那身上得有多髒啊?何況林森柏還老往人家身上流口水!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咪寶忍無可忍,決定不忍。今天,她無論如何也得把錢小筠救出來洗掉,不然這年就沒法兒過了。
“阿乖,你最乖了,讓我們上去好不好?”咪寶強壓下□□林森柏的沖動,又好聲好氣地勸,“錢小筠那麽髒,它自己也難受嘛。師烨裳家的狗還得隔三差五的洗澡呢,小筠是女孩子,哪兒能忍受一年都不洗澡?換你,你也不願意嘛。”
林森柏把嘴一撇,頭一昂,“少跟我來懷柔那一套,我是密雲的。”
咪寶看她絲毫沒有松動的跡象,只好耐着性子不停嘴地好言相勸。然林森柏銅皮鐵骨,即知咪寶在何宗蘅面前使不了壞,就變本加厲地強硬起來,到最後,幹脆不聽不看不說,把自己弄得像被特務機關嚴刑拷打的□□員那般堅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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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宗蘅并不曉得如果自己不在場,咪寶根本無需費這一番口舌,她只是覺得自己這個寶貝外甥女兒實在是把咪寶折騰得夠嗆,她都有些不忍心看了,于是她邁步走上臺階,也挨着林森柏坐下,與咪寶一左一右地将林森柏架在中間,“阿乖,你別耍性子了,小筠那不也是為了你好麽?錢小筠髒髒的你抱着也不舒服對不對?小筠她是為了你好才要給錢小筠——這是誰給起的名字,放一起說真是拗口。”
林森柏哈哈一聲笑了,橫手一指咪寶,“她送的,她起的。”
何宗蘅看着咪寶,起先只是尴尬地與之對笑,突然,她那雙溫和如秋的眸子咕嚕轉了一下,腦袋也稍稍往樓上的方向一撇。咪寶莫名其妙地收了個眼風,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可當她發現何宗蘅親熱地挽住林森柏的手臂,開始對林森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時,她終于明白了何宗蘅的意思。
除下拖鞋,悄悄起身,她蹑手蹑腳地步上樓去,從卧室裏偷得錢小筠,她左思右想覺得不能走樓梯,便從床底下拖出林森柏的遙控直升機,剛打算試試直升機能不能撐住錢小筠的重量,就聽樓梯間裏傳來的急促腳步聲——林森柏發現了。
情況緊急,咪寶急得是一頭大汗,哪知窗外驟然傳來一聲福音,又令她虔誠地感慨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小筠!陽臺!我在花園裏接着!”
咪寶迅速鎖上房門,夾起錢小筠就去了主卧附帶的大露臺,而何宗蘅何老太果然也仰頭踮腳地在下面等着。一見咪寶,她立刻打開雙臂,做出要深情擁抱的樣子等待着咪寶把錢小筠丢下去。可畢竟是同床不共枕了那麽長時間,咪寶對錢小筠多少還是懷有感情的,她看着錢小筠水汪汪的大眼睛,猶豫着要不要下這個毒手。
咚、咚、咚——“錢隸筠!你給我開門!”合着少女的咆哮,門板被砸得山響。
咪寶舍不得錢小筠,卻更舍不得林森柏的爪子,一咬牙,她閉着眼睛把錢小筠丢下樓,看着何宗蘅把它從柔軟的草地上抱起,咪寶調頭跑回房間,打開門,林森柏立刻沖進屋來,環顧四下之後,她叉着腰,氣哄哄地質問道:“小筠呢?!”
咪寶搖搖頭,說:“不知道。”
林森柏并沒有就此失去智力,她不去翻床翻衣櫃翻抽屜,只因感覺房間溫度有所下降,便發現了異常,一個箭步沖到露臺上,看見的唯有何宗蘅抱着錢小筠離去的背影,“錢小筠!”她大聲喊道。何宗蘅聽見她這一嗓子,立刻就加快了腳步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咪寶裝模作樣地走到林森柏背後,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節哀順變。”
林森柏保持着一個“讓我随你而去”的姿勢,仰頭四十五度角忍淚道:“孩子,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