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戀的價值

林森柏知道師烨裳不愛,也不會開玩笑,于是當然咬碎了槽牙不承認,并在出得書房門後大呼小叫着“汪董~你賤內威脅我!快來救命啊”一路淚奔上樓,邊小媳婦樣兒地窩進前來開門的汪顧懷裏,邊悄悄地通風報信道:“快把照片删掉,師烨裳發現了。”

汪顧本還想留着那張照片等焚香沐浴時再慢慢觀賞膜拜,可這會兒一聽林森柏讓删她便絲毫猶豫不得了——師烨裳不吃人,但世人都寧願她吃人。

“你下去攔住她,我立馬删。”汪顧低聲說完就順着林森柏的鬧騰勁兒唱戲般扯着嗓子嚎叫起來,“林董啊~你說你惹誰不好啊惹我賤內,”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我賤內那是九天仙女下飯,閻羅玉帝下酒的貨啊!”她已将覺悟提升到睡地板的程度,應該夠用了,“你惹了她,誰也救不了你,所以,你、你、你還是去死吧~”汪顧雙臂一直,将林森柏向外推去。林森柏火速上演霸王別姬,用手比刀,在脖子上一抹,她華麗優雅地轉身三周半後,風馳電掣地死下樓去,及時攔住正準備上樓洗澡睡覺的師烨裳,舍身取義,給了汪顧删除照片的機會——這夜裏,師烨裳理所當然地捉奸未果,等她被新房子的潮氣凍得哆哆嗦嗦地爬上床時,一樓客廳裏的古董座鐘敲響兩聲,距離二零零八年的正月初一,已不足一個月了。

十二天之後的下午五點半,林森柏閑來無事,坐在辦公室裏打着哈欠等待下班。

當然,她是老板,她想下班誰也攔不住,若是夏天,她拿起車鑰匙就颠得沒影兒了。無奈冬天日短夜長,赤道地區仍然華光普照的傍晚六點,北國的天已是行将黑盡。再過十幾分鐘,她就成了睜眼瞎,即便花上比常人多得多的時間适應了外界黑暗,但只要一盞車燈照過來,她便又要被打回原形,所以她坐在這兒,熬的不是時間,而是黑暗。“黑暗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得了夜盲...”她正盯着手機喃喃自語,手機突然欲求不滿地顫抖着身軀發出呻吟,一瞧,原來是短信一條,上書:林森柏,我想給你打個電話,不知道你方便與否。

號碼沒有登記在冊,林森柏懷疑是自己的哪個前女友。但她從不懼怕與前女友聯系,因為她深信人正不怕影子斜,連莫茗梓那號雷人不眨眼的她都見識過了,就算再死纏爛打的人又能奈她如何?遂回撥。“喂?你好。林森柏,請問您是?”對方報上名來,林森柏邊寒暄邊思考,到了才想起,這是她的初戀女友!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塊留給初戀的淨土,林森柏也不例外。只是她那塊淨土上太幹淨了,堪稱空無一物,若非對方覺得她貴人多忘事主動報上姓名,她可能到了也想不起對方是誰。

“啊!仲孑!方仲孑!你好你好,好久不見,你現在在哪兒呢?咱多少年沒聯系了,你孩子都一籮筐了吧?!哎呀呀,歲月不饒人啊!”林森柏面無表情地熱烈寒暄,心知對方無事不登三寶殿,她順手從筆架上抽出筆來,預備記錄相關事宜,省得轉頭就給忘了。

果然,幾句套話之後對方進入正題,原來是要她幫忙找份工作。

林森柏隐約有點兒印象,在她大學畢業後不久的一場高中同學聚會上,有人提起過她的小女友。說是生意失敗,全家人跑到東北躲債,歸期不明。林森柏當時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誰曾想山不轉水轉,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故而對方仲孑所求之事,林森柏很不為難,全當是還債吧。她已經算好了,一個月一萬,一年十二萬,她統共虧欠人家兩百多萬,還二十年都有賺。這還沒算上利息和通脹呢。“沒問題沒問題,你家學就是地産,我請都請不來呢,只要你願意,源通裏的崗位任你挑!”

方仲孑說她這些年幹的都是質監質檢,對其他領域都不太熟悉,如果源通的質檢部還有空缺,她很希望能夠得到這個機會。林森柏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結束電話後,她立刻往人事去了電話,要求他們協調質檢部,無論如何也要安排出一個中不溜的崗位,崗位薪水按标準走,補貼和獎金挂到安保處去,由她個人撥饷發放。

林森柏的話在源通裏就是谕旨,人事當然不敢不辦,但按照規程,他們必須向蘇喻卿申請備忘,于是十五分鐘後,蘇喻卿黑着一張鐵板似的臉走進林森柏的辦公室,氣鼓鼓地把備忘單遞到林森柏面前,陰沉道:“董事長,請簽字。”

蘇喻卿曉得林森柏的性子,心情愉快時一般不管林森柏叫董事長,而林森柏也清楚蘇喻卿的性子,她一管她叫董事長,肯定就是不開心了。“哦,我的小蘇蘇,你組麽啦?心情混差咩?”林森柏眨巴眨巴眼,邊簽文件邊惡心人,“人家知道你該下班了啦,約會是不能遲到的啦,大Q在樓下等你的啦,沒有加班費的啦,你很——”

“話留下周說,今天她生日,遲到太久不好。”蘇喻卿冷臉打斷,收回文件夾,确認林森柏的簽名後轉身要走,可最終還是放心不下地問了一句,“這是你的關系戶?需要跟質檢部再打個招呼嗎?這是你放進公司的第一個關系,最好還是豎根标杆,方便下面的人望風吧。”蘇喻卿說的豎标杆,并不特指好榜樣,她只是想讓林森柏表個态,畢竟林森柏這麽多年來從未往公司裏塞過自己的人,大家都想弄清她在對待關系戶的問題上是否要求一視同仁——像她這種說一不二的老板最難伺候,簡直滿身都是逆鱗,部門經理若在沒有授意之時妄自行事,後果很可能比踩到地雷還要嚴重,所以還是問清楚的好。

在此之前,林森柏并沒把這件事情往裙帶親黨方面去想。要按她說吧,這也就是個順手牽羊的事兒。她沒有經過辦公室政治的歷練,對人事幾乎一竅不通。這些年來,她将中國傳統暴發戶的理念貫徹始終,源通根本就是她一個人的機器,或者說玩具。師烨裳勸過她放手,因為依照現代管理原則,各司其職才是對公司最有利的方式。她也确實想過要放一部分權利給下面,只是她攬金收銀的腦袋發達過度,以至于少了那根周旋人事的筋,她覺得麻煩,于是一直事必躬親。如今聽蘇喻卿一句話,她再次察覺了自己的失誤——洋洋幾百人的公司,她往裏面丢個人都會驚起一灘鷗鷺,就算別人不說,她自己也曉得毛病出在哪兒了。“那...這個就交給經理處理好了,”她低頭咬筆帽,說得吱吱嗚嗚,“诶,我也不是那麽專制的嘛。”

蘇喻卿忍俊不禁地哼了兩聲,看看表,轉身就走了。林森柏一蹬桌子腿,連人帶椅一道滑向窗邊,一面等着咪寶來接她,一面琢磨要怎麽跟咪寶解釋今天的事。

Advertisement

六點三十三分,她頂着北風上了咪寶的車。咪寶從後座上扯來一條小毛毯給她,她說謝謝,咪寶便假作一臉狐疑,問:“病了?還是又幹什麽壞事了?”家雀兒改不了叽喳,不熱鬧就不是林森柏。林森柏本來不心虛的,可聽咪寶這麽一問,她不知怎麽的就發起怵來。

熊包!又沒幹缺德事!怕她個毛!

林森柏流利地批評自己,張嘴卻是,“我、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下文,幹脆就不輕不重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車廂厚重,啪的一聲格外響亮,咪寶驚異地擡了擡眉,卻并沒阻止或撫慰——奸商嘛,哪兒的皮不厚,就臉皮最厚,何況又是自己扇自己,下不去重手的。“把嘴打利索了就速速交代犯罪事實。要牢記,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是不是又拈花惹草了?”

咪寶的聲音無比溫柔,宛如秋天裏的海浪,層層拂來。林森柏苦着一張要哭不哭的臉,嘴角下垂,呈三角形,像張貓嘴,仿佛随時準備發出喵的叫聲。“我...我交代,就是那啥,我把一個高中同學安排進公司了。”

“哦,”咪寶拉起手剎,松開安全帶,傾身向林森柏,“男的女的?”

林森柏做賊心虛,瞪眼看着咪寶慢慢逼近的漆黑眸子,咕嘟咽了口唾沫,“女、女、女、女的。”話到這裏,她做了兩個深呼吸,後背僵直地貼在椅背上,小聲補充道:“她是我的初戀小女友,早、早些年大概是碰到太多我這號人,搞得家裏破産了,托我安、安排個工作。我想我是靠她發家的,所、所以就當還她個人情,一月一萬...養到她退、退休。你覺得,成嗎?”

咪寶圓着一雙杏仁眼,不回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林森柏。林森柏交代完畢,頓時松懈下來。她料想咪寶也不是小家子脾氣愛吃幹醋的性格,于是維持着雙手扶膝的姿态,像個學生似地将方仲孑的近期信息一一交代了。“就這麽多,我已經很多年沒見到她了,不知道她長成啥樣,你要問我她好不好看也是白搭,我都快忘記她長什麽樣兒了,不可能再跟她發展出啥來。”

咪寶仍舊不作回應,端的是一副有聽沒有到的樣子。林森柏自認已經說無可說,就擺出一臉要殺要剮随你便的表情,壯士一樣地将目光放向了遼遠的前方。

大約過去半分鐘,咪寶慢慢擡起手,突然拍上林森柏的額頭。林森柏立刻跳了起來,大喊道:“你讓我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怎麽還打人!早知道你是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我打死也不說了!”

咪寶收回手,翻過掌心讓林森柏看,“這只花蚊子在我車裏藏一冬天了,怎麽也打不到,趕又趕不走,今兒個估計實在撐不下去了,摟着你就是一頓狂吃啊,你不覺得癢麽?它肚子裏有血诶。”

林森柏一邊細細端詳咪寶掌心中的一顆“血痣”,一邊五指成爪,去撓額頭,結果剛才因為緊張而被她忽略掉的兩個肉包在撓搔之下迅速鼓起,奇癢難耐,幾乎發疼。林森柏頓時氣得一拍大腿,“COW!你為了打它拿我當誘餌啊?!”

咪寶理直氣壯地點頭,“是啊,你剛說什麽來着?你把初戀女友安排進源通工作是吧?嗨,就這麽點兒小事,哪兒有打蚊子重要。你知道它廢了我多少雙絲襪嗎?”咪寶手比OK,“三雙,三雙!”

“敢情我那初戀對你來說還比不過三雙絲襪啊?”林森柏欲哭無淚。

咪寶急忙擺手解釋,“不不不,你別誤會,是比不過一只蚊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