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祥
關于黨育花為什麽會出現在園區會館,師烨裳用不着細想原因就知道是老爹在搞鬼。今天估計就算她不因汪顧而去,她爹也會派她去會館視察工作的——真是不知所謂。要是多見面就能加深感情,那她跟當今國代副總見面次數比汪顧還多,難道她就要因此移情別戀?什麽邏輯。
師烨裳低着頭,一味地沿着小路,慢慢繞着園區走。北風一陣一陣,刀子般刮着她的臉,越走,心裏越不是滋味,原本模糊不清的不快樂只有一點點,但看見黨育花之後,她的心情一下跌到谷底,潛藏至深的絲絲孩子氣就此被激發出來,她面無表情地坐到一張鋪着薄雪的石凳上,彎下腰,撩起褲腿,開始摸她踝間的毛毛。
她從小不怕孤獨,這會兒一個人給靴子順毛也順得有滋有味,絲毫不覺得自己可憐。無奈何她天生一副活不長的面相,一身愛夭折的皮囊,她覺得自己不可憐,路人反倒一定要可憐她,一股冷冽的寒風朝她撲來,把她凍得縮了縮脖子。“哦喲哦喲,我的祖宗,你跑得夠快的呀,攆都攆不上!”
“你怎麽來了?”她擡頭望向路人甲,她以為自己的表情是疑惑中帶點兒小驚訝,卻哪知自己面上冷淡得幾乎快要結霜——這就是面癱的壞處。表情總是不能到位,與心理活動相距甚遠。不過也有受衆,比如汪顧就樂得誤會她是由于吃醋才又變成了冰山美人。
一把将師烨裳從石椅上拉起來,汪顧躬下身去替她拍屁股上的雪水,“我在樓上就看見你了,跟個幽靈似的,失魂落魄的就往湖邊走,都撞到欄杆了才剎住。小七平時跟你有隙吧?那會兒連她都吓得站起來了,你說你得有多不叫人省心啊。還不穿外套,摔不死也凍死了!”
師烨裳四季裝束一成不變,綢面的襯衫加一身唐裝,夏天裏不知道熱,冬天裏不知道冷,整個一木無知覺的行屍。究其原因,也不複雜。她從不費心去想穿什麽好,反正冬夏不過是加一件外套的事,一旦上車進屋,就是冬暖夏涼的世界了,所以,從原則上說,她僅為23°C着裝的理念是正确的——汪顧知道,只是氣她恍惚着出門,外套忘穿了,遂着急忙慌地就要把自己身上的風衣脫給她。可她死倔死倔的跟頭驢一樣,不穿不穿就是不穿。“你去陪小七喝酒吧,不用跟着我,我回家。還有事呢。”說着她把頭一低,調頭就走。
汪顧看她真是往家的方向去了,也就只好由她。總不能為了跟她膩着,就把個失戀的小姑娘丢在會館吧?那也太不仗義了。汪顧如此作想,就又回到會館,陪張慎绮喝起酒來——她倆點的是随處可見的洋酒,不是黨育花說的什麽02拉斐特。師烨裳不信她乃是很英明的。
一通大酒喝到傍晚,汪顧覺得張慎绮可以回家了。從沙發上扶起醉成一灘爛泥,連話都說不囫囵的小姑娘,汪顧和兩個值班的服務員一起,幾乎是一步一叩首地将她扶進車裏。“麻煩你,回去的時候開得慢一點,不然我怕她會吐。”汪顧對張家司機交代。那司機許是跟久了張慎绮,見她酒醉便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禮貌地應下汪顧,先往張家打了電話報備,說過張慎绮現在何方,路況如何,大約多久能到雲雲,這才緩緩起步,載着個沒形沒狀的大小姐離去了。
哇,張家真是好手段,連家裏的員工都訓得那麽出色,世家啊世家...汪顧不勝唏噓地目送車尾燈,甩開手臂做着伸展運動,慢慢往家晃悠。
她記得師烨裳說過,就國內目前狀況而言,世家的标志之一就是傭人水準。因為早先,高門貴府十分注重家奴的培訓培養,多有專人負責,慣用手法一代代承襲延續,使得每一代家奴的素質都相差無幾——現在看來,此言不虛。可在汪顧眼裏,這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物,她在電視劇裏都不曾窺見的世家生活,居然在自己的員工身上體現了,你叫她怎麽不唏噓,怎麽不惆悵?
七點差一刻時,汪顧回到師家,按門鈴,出來開門的是個又黑又瘦的小男孩。汪顧心想,這年頭怎麽養出個難民一樣的孩子,難啊。瞧她親戚家的那幾個,哪個不是又白又胖的?可嘴上還是說:“哦~小朋友真乖,謝謝你給阿姨開門。過年又大一歲,給你壓歲的。”說着就從褲兜裏掏出現成紅包塞到小難民手裏。小難民大方地收下紅包,張口說了一句“瓜洗牙吃”。汪顧一愣,開動腦筋想了想,想也不懂,唯有作罷,好在她有活詞典,一會兒上去問問就知道了。
師家的傭人說師烨裳在二樓卧室,打四點回來就再沒出現過。汪顧本就覺得師烨裳今天怪怪的,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聞言便立刻跑上樓,用師烨裳給她的備用鑰匙捅開了卧室大門。
師烨裳在師家的卧室依然保留着點點青蔥歲月的痕跡,但整體已經偏向大爺趣味。紅木的桌椅羅漢床,青花的地毯六棱窗,金赭交輝的帳幔卧榻隔出一方大煙館似的天地,榻上寝具卻非黑即白,在昏暗中放眼望去,滿屋子一片明黃草綠與墨紫白藍的對比,要說青蔥,只能在博古架上尋找了——兩株朝氣蓬勃的小蔥正在暖氣造成的假象裏拼命抽穗,師烨裳說她也養植物的,原來養的就是這種大人騙小孩吃了會聰明的植物,難怪她那麽聰明呢,敢情是小時候被騙得多了,吃無數塹長無窮智。
“孤僻鬼,自己貓着樂吶?”汪顧走到半垂的幔帳邊緣,只見師烨裳正面對着電視,合衣側卧在榻上,一手拿着半空的酒瓶一手拿着黃銅的水煙嘴——大老遠的就能聞到一股混合煙絲的氣息,但并不是市面水煙館裏常用的水果甜香型,而是很濃烈的棕黑煙草焦糊味,汪顧心說你連抽個水煙都不消停,幹啥都要比別人烈一點,照你這麽抽法兒,拿個煙鬥抽關東大煙不好?那玩意兒烈!“快吃飯了,還喝那麽多酒,一會兒人家灌你你還怎麽活?”說着就要去拿師烨裳的酒瓶。
可你別看師烨裳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動作倒還是很敏捷的,橫手抓住汪顧伸來的爪子,她将視線往榻內一斜,“上來坐吧。晚飯是夜裏十一點才開席的,睡一覺都夠了。”
汪顧中午沒吃飽,一聽十一點才開飯就頹廢了。蹬掉鞋子,她手腳并用地爬上木榻,先翻過師烨裳的身子,再翻過床頭的水煙矮臺,噗通一聲趴倒在涼絲絲的雪白褥內,手欠地又要去搶師烨裳的酒瓶,“小氣鬼,讓我喝一口嘛。”
Advertisement
“床底下保溫箱裏,自己拿去,我這瓶剩不多了,舍不得。”師烨裳照是不給,冰凍三尺的臉上一絲笑意也無,乍一看就跟外面的天氣似的,雖不至于風雪交加地演一出《後天》,可也極少有人能像汪顧這樣不懼艱險地如沐春風——她盯着那微敞的領間好一陣了,心裏像是揣着二十五只貓,百爪撓心。“看什麽呢?有電視不看,盯着我發愣。”師烨裳大概也覺出不對了,急急就要坐直身子,可她一動,金色領口便跟着張合,零星的櫻紅印痕飄在蒼白清透的皮膚上,別有一番病态的妖嬈。汪顧心理和生理都起了反應,艱難咽一口唾沫,她翻身下床,鎖門,洗手,脫衣,上床...師烨裳被她撲了個措手不及,急忙讓她把床上的東西挪開,“先別!一會兒把煙壺打翻了弄一床的水!”
汪顧挺身,把矮幾上的七彩琉璃瓶插回床頭的花梨木盒內,再俯下身時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就問:“還有別的注意事項沒?那個其實打翻了也沒關系的,不管怎麽樣,到頭還不是一床水?”
師烨裳也不是臉皮薄的,窸窸窣窣把腦袋挪到枕頭上,劈頭罩臉地頂回去,“哪兒來的水?你的?別一會兒又弄我一身濕,家裏沒幾件換洗的衣服了。”
汪顧就高興聽見這話,嘻嘻地咧嘴一笑,左手扒掉師烨裳掌間不知什麽時候已被喝空的酒瓶子,右手自師烨裳腕間離開,像只涼浸浸的白蛇一樣鑽進了對方的襯衣下擺,沿着光滑的曲線巡游一圈之後,她自下而上地解開那排礙事的扣子,邊解邊故作無奈道:“嗯,對對對,咱們是小醋壇子,沒水,沒水啊。咱喝下去的是水,溢出來的是醋,天然發酵的,貼綠标簽兒的,貴着呢。”
師烨裳雖說是早早就練成了把流氓話當耳邊風的高級技能,但這會兒一邊被人扒衣服,一邊聽人說自己吃醋,心裏怎麽都得□□兒反應才不辱她狐貍精母老虎的美名,“哦,嫌我是醋壇子是吧?那你別摸了,”抓住汪顧放在自己褲腰上的爪子,師烨裳死活不讓她解那顆挂扣,“省得摸一手醋。”
汪顧本還想跟她鬥鬥嘴,可當她看見師烨裳上身□□的肌膚間點點即将淡去的櫻紅,哪兒還有心情跟她争,只好委蛇認錯,“我說咱嘛,沒說你,你要不認,那就是我呗。來,腰擡起來,诶——咱們把褲子脫了就利落了,蓋被子。”說着,她撩起被子,往自己背上一掀,寬大的白色被面雲似的飄忽而下,嚴嚴實實地将兩人罩起來。汪顧突然覺得自己和師烨裳是一對孖生的連體小蠶,分不開,便樂得共用一個蠶繭,她笑微微地支起身子要去吻師烨裳,卻哪知師烨裳在捂嘴打哈欠。汪顧心想,這可不行,她喝了酒,說睡就睡,現在不殺住她的睡勁兒,不一會兒就該着了,于是趕緊盯着師烨裳淚茫茫的眼睛問:“咱把前戲省了吧?”
師烨裳用手背擦掉眼淚,睫毛上挂着小水珠,可憐兮兮地望着汪顧,不說話,也不點頭,就這麽看着,眼神裏充滿着某種不言而喻的渴望。
一年下來,汪顧跟她可不是熟得一般兩般,見此情狀,着急忙慌地就伸手下去撈起她一邊膝蓋,手也順流而上來到腿間,指尖随即觸到一片稚嫩溫暖的潮濕——要換別人,這就該偷着樂了,可汪顧知道,對師烨裳來說,這只代表着與情人發生親密接觸後身體自覺産生的反應,就跟打哈欠那麽自然,別人有可能因此欲求不滿,師烨裳卻是絕對不會的,別說這會兒還沒開始,她就是做到一半是睡着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的事兒!
汪顧八起眉毛,苦臉,不敢動。
師烨裳也不并腿,就這麽攤着身子,笑望汪顧,情作半夢半醒狀。
汪顧試探性地将指尖探入一些,在淺灘上來回游弋幾番,可師烨裳還是看着她,半眯着眼,笑。
這會兒汪顧總算是确定了,身子一沉,她頹萎地趴到師烨裳身上,把頭埋在師烨裳肩頸裏,邊蹭,邊嘟嘟囔囔,“師烨裳...你又罰我啊?”
師烨裳也側過臉去蹭她,邊蹭,邊用一種即将入睡的口氣哼道:“你就給我留點兒力氣吧,晚上我後媽可能會過來吃團圓飯,我還得想着怎麽對付她呢。不過謝謝你替我脫了衣服,這樣睡得好。”其實你有悔過的覺悟就很不錯了。罰你當然也是必要的。不過,我不承認。不然顯得我氣量多小啊?
汪顧聞言便失望地糾結起來,撅嘴,剛好親到師烨裳的脖子,“唔...我還以為你會吃醋呢...”
師烨裳回手,繞過她的肩背,拍拍她的頭,“乖啊,我吃醋,我吃醋還不行嗎?睡吧,今晚有你好受的。”
汪顧突然發現這個局面不對,她好像變成了一個靠在攻君臂彎裏栖息的小受!?難道這預示着...不要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夥兒幫襯,今天總算順利更完,想得我頭疼,累得我腰疼脖子疼眼睛疼...這萬惡的V制度,這萬惡的河蟹制度...再次感謝大家不霸王我~~~(痛哭流涕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