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帶個屁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感冒了,頭疼,思維還清楚就是坐不住。雖然有半章存稿,但結構不完整不好發出來,就請容我停更一天吧...

在每個人的童年印象裏,哭,大概都是一種象征着天崩地裂日月無光的感覺。基本每一場大哭都關系着失去心愛或是被誰抛棄,多麽可憐。哭的時候總要想,這輩子再也不想遇到這種會讓我哭的事了,太傷心了,我就是個悲劇,嗚嗚嗚...

但等人慢慢長大,哭在很多時候變成一種調劑,乃至一種娛樂,看電視找哭,讀小說找哭,聽音樂找哭,談戀愛也找哭,不哭就不爽,哭得不爽就更不爽。閑來無事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也要兢兢業業地瑪麗蘇一番:看聖鬥士的時候不是把自己想象成那個快死快死的,就是把自己想象成那個一天到晚被劫持的;看新白娘子的時候青蛇失戀自己就是青蛇,白蛇被困自己就是許仙;看射雕的時候哪個主角中毒自己便也跟着中毒,那個主角受傷自己也會跟着捂肩——當時的人,心純,基本不會想“主角咋就沒一個傷在屁股上”這碼事的。哦,也不是,有的。但不多,有人看完東方不敗和蓮花争霸天天喊着要自宮。由于傷得離屁股不遠,算他想到了吧。

直到後來,人再長大一些,或者許多,哭才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悲傷。因為懂得了無奈。無奈恰恰是所有悲傷的源頭。沒有盡頭。所以無奈無法控制,但這時候的人已經懂得如何去控制悲傷,不讓自己沉淪。人常常對自己說,明天會好的。于是明天就真的好了起來。雖然未必比今天強多少,然而沒有更糟就已經很值得心滿意足了——至少師烨裳是這樣認為的。誰也別管她在浴室裏哭成了什麽慘樣,只要她出來時讓人瞧不出哭過就是好樣的——至少古老的哲人是這樣認為的。

大年初一早九點三十五,她光着身子,哆哆嗦嗦地爬上床,統共也沒哭夠半小時卻把個腦子哭缺氧了,一上床便混混沌沌地陷入幻境,或者說是夢境...其實說哪個也不靠譜,人家夢境幻境都有創新,可她個想象力貧乏的,腦海裏出現的不過是那年的回放而已。

那年她剛完成了本碩連讀的學業,張蘊兮說要送她畢業禮物,私心是想拉她去東南亞十國巡游。她當時已經拿到簽證,再一個月就該啓程赴美,想着相處的時間大概會因此大幅減少,只好答應。

這天兩人游了西貢,吃完晚飯,正在回酒店的路上。張蘊兮開車,師烨裳手欠無聊便打開了收音機。越南的音樂節目主持人大概法語講得十分地道,以至英語發音萬分奇妙,叽裏呱啦吐了一大串音節,師烨裳一句也聽不懂,光聽出這些糾結萬狀的句子裏有許多連蹦帶跳的“西呢”——對關鍵詞的敏感令師烨裳直覺這是個人名,卻怎麽都分不清他到底在講誰,直到歌兒放出來才搞明白,原來人家說的是FROM TAIWAN的SHINO。

師烨裳平時不大聽音樂,偶爾陪師宇翰聽聽京劇也是本着忍耐而非欣賞的态度,對流行歌曲就更是一竅不通。可身在異國他鄉,仿佛滿世界都是鳥在飛,耳邊一響起華語,心中免不得會這種情懷那種情愫的彰顯個沒完。那首歌的旋律她并不喜歡,可歌詞挺解恨的,聽着聽着,她個中氣不足導致五音不全的小山羊竟也跟着哼哼起來。副歌時,她白了張蘊兮一眼,陰陽怪氣道:“聽見沒?‘她能送GUCCI的表,誰會不要’。更何況是Patek Philippe呢,你快被收買走吧,我也省心些。”

吃飯的時候,張蘊兮在河內的一位舊情人千裏迢迢派專務給她送來一塊女款情人紀念日Patek Philippe,說是歡迎禮,可連師烨裳這樣一根筋的人都知道這是希望舊情複熾的示好——她已經陰陽怪氣一晚上了,張蘊兮萬萬不敢惹她。她說什麽,她就在旁邊嗯嗯應是,但這句不能再應是,張蘊兮只好哭喪着臉撇過頭來對她讪笑,“回去搜照片給你看嘛,她真的沒有哪個地方是比得上你的。我又不傻,怎麽會被一塊表收買了呢?再說我的Yeesun馬上就要變成Doctor She了,□□說什麽來着?知識就是力量。我的Yeesun多有力量啊!”師烨裳知道她是在說反話,才不接茬,冷哼一聲把視線轉向車外。張蘊兮心知自己已被寬恕,一邊看路安全駕駛,一邊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其實這首歌你唱蠻适合的。你要是在街上哼‘我知道我的手太小’,人家肯定以為歌兒是你寫的。”

師烨裳擡起沒被抓住的右手,攤開五指,左看右看也不覺得自己手小——她一米七,手能小到哪兒去?又不是機器貓。回程路上張蘊兮一直在念“手太小啊手太小”,大概是年紀大了,除掉這仨字別的都沒記住。後來師烨裳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就是《手太小》。人家抓的是最關鍵的點...

記憶太密太長,被想起過太多次的事情,不用理也不亂。深刻得就像是被刻在造血幹細胞上的銘文,一次次分裂,越來越多。師烨裳總是在數,卻怎麽也數不完...直到師宇翰親自上來叫吃飯那會兒她也沒能醒來。

折騰一夜,汪顧也累,但人家汪顧是睡覺,不像她是昏迷。汪顧醒來之後見她還不肯動,便以為她想賴床,回想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汪顧也覺得實在辛苦她個弱受了,于是先行下床洗漱,等折回來挖她起床的時候才發現不對。

她的體溫不比她洗澡用的水溫低到哪兒去,觸手可及之處均是幹燥滾燙,兩片薄唇上皴裂爆皮,眼皮浮腫,置于鼻前的手泛着灰白光澤,隐隐發抖,連臉都燒紅了。汪顧不疑有它,只以為她是着涼,急急倒來一杯涼水,硬是把她搖醒讓她大口大口灌下去。“當攻當攻,讓你不蓋被子亂當攻,這下好玩了吧?”汪顧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嘆氣,一點兒也不像剛受過的樣子,“我去跟你爸說一聲,順便拿藥上來,你乖,先撐着別睡,不然胃要餓壞的。”

師烨裳喝完水又躺回枕間,兩眼虛閉,嘴角有些笑意,但不明顯。舔掉鼻下殘留的水珠,她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神态堪稱淡定,“不用告訴他,裝酒的保溫箱裏有藥,吃完再躺十分鐘就夠了。”

汪顧聞言,當即蹲下身子,從床底抽出一個抽屜。抽屜裏放着直流供電保溫箱,箱體呈朱紅色,膠體木紋,箱蓋上的锂電池指示燈快速閃動,是電量不足的提示。“備用電池在哪兒?這兒閃燈了。”汪顧一邊在箱子裏掏藥,一邊仰頭問向死了似的師烨裳。師烨裳接過一盒針劑的同時伸手朝羅漢床的方向指指,告訴汪顧就在羅漢床邊的動力插座上。

“那是針劑,你怎麽用它?”汪顧捏着一塊黑磚頭折返時問,剛問完就見師烨裳手握一枚小巧的磨砂輪,咯吱咯吱地繞着老式肌肉注射液瓶口劃一圈,随即啪地掰掉瓶蓋,保持仰躺的姿勢,就這麽把一管注射劑全倒進了自己嘴裏——汪顧好生驚奇,再次對師烨裳佩服得五體投地,“呵!久病成醫啦!”話雖說得戲谑,她的動作倒一點兒也不慢,抓起床頭矮櫃上的瓶裝葡萄糖水,幾下擰開蓋子,遞到師烨裳嘴前,“你會給自己紮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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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烨裳其實不怕苦,從小喝中藥也不知道跟媽媽要大白兔奶糖吃。當年她能把整個兒黃連放嘴裏嚼着敗心火,現在喝柴胡大黃羚羊角之類的東西就更連眉頭也不皺一下,“肌注能,靜注沒試過,糖水不用了,你喝吧。”她把鋒利的空藥瓶小心地交給汪顧,遂收手回窩,拉起被子蒙住頭,對自己的計劃真是滿意極了——哭紅的白眼珠和哭腫的上眼皮全都借着發燒瞞過汪顧,不枉她生淋五分鐘涼水的苦心。很好。應激性發燒不會維持很長時間。吃了藥,明天就能好。

話說另一頭,由于貝貝遲遲沒有下樓,貝貝爸自然拖着不開飯。黨育花繼承了土匪的體質,睡得比貓晚也會起得比雞早。破曉之前她已醒來出操,繞着小區跑完三圈之後她自己給自己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西紅柿雞蛋打鹵面。一斤面條,兩個雞蛋,三個西紅柿。所以她也很不着急吃飯的,甚至還阻止貝貝爸催促貝貝道:“孩子想賴床你就讓她多睡一會兒。她們跟咱以前不同,咱那時候糧食緊張,吃飯比天大,哪兒像現在不缺吃喝,就是壓力那麽大,缺覺。我敢打賭,你讓她們在吃飯和睡覺之間做選擇,她們肯定選睡覺。你要餓了的話,我給你蒸蛋羹?”

事實再一次證明了有媽的孩子像塊寶,師烨裳和汪顧下樓時,只見一個苦命的爸爸正趴在餐桌上吃蛋羹。黨育花不歇嘴地讓他慢點兒吃——剛蒸出來的,很燙。

“爸爸,抱歉,我起晚了。”師烨裳為了掩飾病氣,笑笑地走到師宇翰背後,弓下身子,大人問小孩這麽問道:“好吃嗎?誰給你做的?”

師宇翰含着一口滾燙的蛋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好滋溜滋溜地往嘴裏吸氣降溫,“吼、吼、嘶——你阿姨!”

師烨裳本是想對黨育花的存在選擇性失明的,奈何嘴欠問了這麽一句,便只好從禮貌角度出發,點頭與黨育花道了聲好,“您好。新年快樂。”

黨育花被她冷淡慣了,年初一的能得到一句吉祥話便已相當知足,她随即調動起興奮的神經,揚眉笑臉、熱熱鬧鬧地回應道:“啊!你好!也祝你和汪小姐新年快樂。”

與師烨裳一樣,師宇翰對汪顧是選擇性失明的,在聽見“汪小姐”三個字後,他覺得吃蛋羹的心情都被破壞了——二流子臭流氓,登徒子小赤佬,昨晚肯定把他家貝貝欺負了,要麽貝貝哪兒會這麽沒精神!“小裳啊,你昨晚把手機忘客廳裏了,早上小林打電話來,我替你接的,她讓我轉告你上網看冠希,說什麽昨晚上又有幾百張新照片。還說制服絲襪啊什麽的,我沒聽明白,不過我問她有沒有回家過年,她說沒,我想吧,要麽你一會兒打個電話給她,讓她來咱家過,剛好給咱做個熱鬧伴兒。”

師烨裳對熱狗陳沒興趣,但她一聽林森柏和錢隸筠沒回家過年就覺得有些心酸,轉身就把電話打過去了。

電話那頭,林森柏也不知道在幹嘛,氣喘籲籲的,可聽聲音倒不像在幹那碼子事,“哈!好啊好啊,那我要帶我姨姨一起去!哎喲!撞死我了!對!還有我家的屁!”

師烨裳郁悶,心說你帶不帶屁屁也跑不了啊。該放就放嘛。又沒人不準你放。“你昨晚上吃地瓜了?要帶多少屁啊還得通報的?”

林森柏在那頭哈哈大笑,笑完又神秘兮兮地說:“師烨裳,常言道,沒文化,真可怕。一會兒你就知道你是文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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