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多疑
春節過後很快進了三月。古人雲,煙花三月下揚州。也就是說,煙花女子都在三月下揚州。人家穿得那麽少,所以三月怎麽總該有春天氣象了吧?要不把煙花女子凍死了騷客們上哪兒找靈感去?
無奈何二零零八年的氣候有點兒怪,都三月了,北風還是那個吹,雪花還是那個飄,氣溫有時比三九天更低,白毛女都能凍死幾個更別說煙花女——林森柏跟咪寶不一樣,她現在最讨厭冬天了。因為咪寶起得早,夏天還沒事,冬天睡一半沒人給她暖被窩,想想她都覺得自己可憐,于是乎這天早上,她說什麽都不肯讓咪寶下床,阻撓方法很簡單:抓着咪寶的手腕,咪寶說什麽都沒用,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她林森柏說不放就不放。
“阿乖,你活回去了?小英都沒耍無賴呢怎麽還輪到你了?”咪寶半坐在床頭,幾次躍躍欲起,卻都被她扯住,兩手扯住,活像誰要把她抓去賣似的死死扯住。咪寶無奈了,只好再次躺下,把她摟進懷裏,搖頭長嘆一聲,作放棄抵抗狀,“一會兒你沒早餐吃怨不得別人。”
林森柏最不關心早餐了,自從何宗蘅入住之後,咪寶為遷就何宗蘅的口味,整體加大了下鹽力度,林森柏覺得自己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就差用絕食來抗議自己遭受到的不公待遇了。“學汪顧,給家裏請幾個傭人吧。”她得回溫暖的抱枕,自然要作個沒完。咪寶的胸是真的,所以理所當然是柔軟的,怎麽蹭都不怕的,她就那麽放心地蹭啊、蹭啊,蹭着蹭着就又犯困了,但嘴巴還是忍不住要喃喃,“人家要知道我家還得是女朋友來做家務會笑我的...上回...郝君襲就笑我不體貼...還說...誰跟我誰...倒黴...”咪寶心說倒黴是一定的,只不過好運比倒黴稍微多一點而已。
早上十點,林森柏抵達源通大樓。本來呢,也沒她什麽事兒,她就是來晃晃,裝個樣子,免得人家都以為她死了,要侵吞她的家産。
由于自己辦公室裏空蕩蕩的沒個人氣兒,她熱鬧慣了便不想進去,遂轉身敲敲蘇喻卿辦公室的門,擰鎖,開門,滿臉流氓相地往裏走,“小蘇蘇,早飯吃了咩?”她反正是吃飽喝足了,如果蘇喻卿沒吃,她會很高興的。
可蘇喻卿每天作息規律得跟原子時鐘好有一拼,再說人家的小情人是開飯店的,哪兒有可能餓到,不吃成個大胖子就算克制了,“勞您費心,我早上吃了一桌子東西。到現在還撐着呢。”蘇喻卿低着頭,挑釁地半揚起左眉斜眼看向林森柏。
她以為林森柏至少會像往常那樣惱羞成怒捶胸頓足一番,但這回林森柏沒能如她願,只“哈”地一拍手,然後便從座位間拽起她來,讓她跟她一起去巡視。蘇喻卿想起來了,今天是三月一號,每月一日和十五日是林森柏的公開巡視時間。一到這兩天,公司裏就會呈現警備狀态,男職員一律西裝革履,女職員更不敢穿着暴露——源通有一條明文大戒,凡女性職工,在工作場合最多露到鎖骨以下三寸,超過三寸者,以違規論處,若造成巨大不良影響,如露出□□,或以各種方式刻意□□胸部者,即刻開除——能立出這種小人規章的,放眼源通不做第二人想。女職員知道老板一直很介意別人的胸比自己的大,于是在林森柏面前,她們即便把自己裹成了粽子也往往要含胸駝背才能覺得自己安全。
“今天關鍵是跟我去看看方仲孑,”林森柏一悠一悠率先出門,粉紅色的長袖馬球衫與草綠色的直筒褲直把她襯成一顆嫩生生的桃子,誰見了都像上去咬一口,“打她進公司到現在我還從沒下去過呢。畢竟是初戀,搞得那麽生疏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咱們跟她聊聊,聊完一起去吃午飯,你在,我也就算避嫌了。”
不一會兒,兩人進了位處二十一樓東翼的質檢部。面對門口而坐的一名監理一見她倆,立刻扯着嗓子拉警報一樣地問好,林森柏想低調已經來不及,唯有裝出滿臉端莊淡定,點頭應好。
源通的部門辦公室與其它公司的沒有不同,大開間裏拉開橫豎隔斷,滿室盡是藍白灰,看起來板板正正,死氣沉沉,看久了會讓人失去食欲——林森柏亦覺人在這樣的環境裏工作會缺乏活力,一度想改變這種局面,也曾要求辦公設備廠商将隔間面板做成葉綠色,可在一個試點辦公室實踐之後,林森柏得出的結論是:人要是廢柴,你就是給他龍椅坐他都成不了材。還不如就那樣吧,通用的東西便宜些。
“林小姐,今天好早。”質檢部經理叫方興,看見林森柏便落落大方地從經理室裏走出來。
林森柏當初一見他那地中海的腦袋就覺得他是聰明人,可相由心生這種東西委實不靠譜,接包的建築公司次次都由他親自帶人去審核,結果就給林森柏審出個縱優建設來,搞得林森柏最近左眼皮子老跳,生怕哪塊天花板掉下來砸死人——作為負責任的地産開發商,林森柏當然是希望價廉物美。畢竟源通是個品牌,今後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年她都要靠“源通”這個金字招牌吃飯,其實只要能夠确保工程百年,林森柏并不介意多出點兒錢。
奈何有句話叫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任你再良好的心願也架不住一層一層、宛如日僞軍關卡似的貪婪剝削。即使林森柏肯于多掏一千萬要求下面把工程做好也是枉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林森柏早就明白了,在房地産這方地界,承建商這種東西全是養不熟的狼,連着外審也沒一個好東西——她早先有個小女友,在源通所在轄區的質監站工作,初出茅廬的一只小貓而已,跑幾趟現場回來,最愛幹的事兒就是在飯桌上把手袋傾翻,慢慢清點從裏面倒出來的信封和紅封。小貓尚且如此豪富,也真不枉費林森柏送出去的那些金條了。顯見的是在黨和政府的領導下,大家都遵守和諧守則,将社會公平正義維護得很好嘛!
為防影響自己情緒,林森柏決定無差別屏蔽質檢部老員工,只放出視線去尋找方仲孑。“方經理也早。仲孑呢?怎麽沒看見她。”
方興大概也知道林森柏此來主要是為考察關系戶安置情況,急忙就笑容滿面地引着林森柏往經理室旁邊的小隔間走,“方仲孑是我們部門的經理助理,和副經理在一間辦公室。您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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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柏看一眼方興,心想我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文舊顏旗下一家子公司就卧着師烨裳這樣的虎,藏着汪顧那樣的龍,我的源通也不小啊,上下也有千把人呢,怎麽搞得六十年代出生的油頭謝頂啤酒肚沒文化又不美形的大叔占了大多數?莫非我人品真的有問題?
“仲孑是做質檢的,把她安排到文職崗位對你們和她都沒有益處,需要秘書讓秘書部給你派。還是盡快讓她适應一下工作環境,然後派下基層吧。她接觸現場的經驗不比你們少。她查工程的時候,這部門裏好些人都還在讀書呢。”林森柏在進入副經理辦公室前低聲交代方興。方興先是愣了一下,大概考慮了三四秒才猶豫地點點頭,似乎有什麽意見要說。林森柏才不理他。方仲孑的工資又不走質檢部上報,白給他加個能幹活的,按理他是在暗爽才對。
由于在辦公室裏不好敘舊,林森柏跟方仲孑寒暄幾句便與蘇喻卿回了辦公室,到了飯點,方仲孑如約莅臨董事長室。林森柏在會客茶幾上擺開六道小菜,笑靥如花地招呼她吃這個吃那個。由于有家道中落的陰影在,方仲孑不免顯得拘謹,然林森柏要是不能讓人放下心防,她也沒有今天——方仲孑被她唧唧哇哇的一頓嘯叫鬧得頭都大了,思維錯亂之餘,當初跟林森柏攪在一起瞎胡鬧的感覺再次回歸,兩人從高一侃到高三,場面堪稱熱烈。後來林森柏見僵局已經打開,便開門見山地問方仲孑婚姻狀況,方仲孑說自己二十四歲結婚,現在孩子都三歲了。林森柏暗地拍胸,心說這回好了,錢隸筠總不能以為我跟個有夫之婦,有子之母糾纏不清吧。于是她将話題慢慢轉入正軌,開始詢問方仲孑在質檢部的情況。
“還不錯,經理對我很客氣,副經理也不給我什麽活兒幹,最多讓我看一些下發和上交的文件。”女人有無婚育史是可以一眼就從臉上分辨出來的。方仲孑在少女時期長得不比林森柏差,可一生完孩子,與林森柏同齡的她看起來便比林森柏憔悴顯老許多,身材走形亦不可避免,林森柏懷疑她前五年不是結婚,而是坐牢去了,但嘴上不好講,只好讓她把工作情況說得再深入詳細一些,明面上是想對她施以援手,其實還揣着探質檢部老底的心思。“節前那段我看他們人手不夠,就說我也可以去現場幫忙的。可方總說要對我特殊照顧,所以不讓我風吹日曬。他們看起來都很怕你,你是那麽可怕的嗎?”方仲孑笑着去捏林森柏的鼻子,“在我印象裏,你一直都是個受氣包啊。”
林森柏咧嘴笑,笑完便自然地試探道:“你專門做文書的話,光看數據都把個頭看大了吧?”她隐隐有些覺得不對,可一時又想不出到底哪兒不對。她在把話出口的瞬間察覺自己的多疑。可方仲孑果然搖頭,答:“沒,到現在為止,除了早看爛了的标準,我還沒見過任何檢驗數據。他們都把數據直接彙總給方經理,趙副要看的話,也得去找他。”
作者有話要說: 真抱歉,今天拖到那麽晚才更新,主要是頭疼吃了藥,一直睡到下午兩點,吃飯洗澡雜七雜八的事情搞完又得出門了,出門回來又得吃飯洗澡(不說不知道,一說起來怎麽貌似我一天到晚都在吃飯洗澡...)這篇是七點才開始更的。所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