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撤防

被這麽有內涵的威脅狂轟濫炸一番,文舊顏好容易築起的心理防線終是崩然決堤,一洩千裏。

師烨裳肯定是知道了。就算不知道,八成也猜到了。回想自己剛才的心虛多話,文舊顏不由懊惱萬分。她怎麽又被師烨裳那呆頭鵝的樣子蒙蔽了,只當師烨裳是個可憐的孩子呢?虧得霍豈蕭還勸過她說師烨裳的腦袋與師烨裳的表情根本是存在于兩個世界的事物,要論心思密心眼兒多,怕是窮盡B城無人出其右。好在她并不愛耍心機,除非招了她。都言女人如蛇蠍,可師烨裳不然。她根本是只蜜蜂,一旦攻擊就有把自己也搭進去的覺悟。這號人的可怕之處是為達目的不惜代價,于是一擊即中實乃必然——這點,恐怕是跟張蘊兮學的。至于功力到底多深,暫時無人得見,反正霍豈蕭不想惹她,也勸文舊顏別把她簡單化,因為她除了身體比較脆弱之外,其餘無一處不柔韌堅強。

“這個事兒吧,唉...你別往那方面想就行。”文舊顏抱着僥幸心理還要做一番困獸之鬥,即便明知徒勞也要盡量拖延時間——定好下午約會,霍豈蕭應該快到了。只要師烨裳不攤牌,她就會繼續打太極,一切都等霍豈蕭來了再處理。“把心放寬一些,身體最重要。汪顧再怎麽樣都是出于愛你嘛,得過且過算了,兩個人生活,磕磕絆絆再所難免,”她多不容易,連這種電視劇裏的陳詞濫調都說出來了,“我跟霍豈蕭你死我活的鬥了好幾年,現在不也一樣過來了嗎?”

師烨裳就知道她會來這套,好容易耐着性子聽完,這才雙手托腮,眯眼笑着丢出中子彈,“诶,只說現在,要是你被大BOSS派人跟蹤,你怎麽辦呢?”

這個問題答不答都是死,文舊顏清楚自己只能撐到這裏了,正要絕望地繳械投降,揣在兜裏的手機突然嘟嚕響了一聲。文舊顏頓時如釋重負欣喜若狂,卻又不好表現出來,唯有熟能生巧地冷起臉,說聲“稍等”便去掏包。

來信號碼沒有造冊,也不是特殊號碼,文舊顏以為霍豈蕭又不知道被誰追殺了,要借路人手機給她發短信求援,遂一瞬心率飙高,幾乎是抖着手打開短信,結果一瞧——“您好!恭喜發財!我公司現有各行業發票(保真,可驗),同時提供海*關收繳走*私高檔轎車,各型槍*支彈*藥,歡迎回複咨詢。有擾勿怪。”——文舊顏黑線了...本着職業敏感,她條件反射地要讓人去查查這是哪個王八蛋竟敢搶她生意,壞她名聲。B城除賣發票和辦假證之外的地下市場都是她的天下好不好!去他全家的,抓到非活剮了那孫子不可。

“怎麽?有事?”師烨裳見文舊顏久久低頭不語,還以為她真遇到什麽危難——這倒一點兒也不奇怪。文舊顏是活在槍口刀尖兒上的人。她敢出門就是一種無敵的勇氣。你看她現在好好地坐在這裏,除非突發心髒病才有可能死了吧?其實不然。只要周圍有樓比國代大廈高,她就分分鐘有可能被突如其來的合金彈頭擊斃。要麽說她這號人活得盡興呢。因為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了。

“沒...”文舊顏失望之極,還要收起手機等着被判刑呢,古老哲人的光芒卻在她即将托完尾音的瞬間籠罩了她,她緊急皺眉,作苦苦思索狀,順便把随行人員叫進來,嘀嘀咕咕耳語一番,又把人支出去了,“不好意思你稍等一會兒,我回個短信。”戳戳劃劃,她果然給搶生意的發了條求購短信:有92式嗎?多少錢?能不能送貨上門?如果我買兩把,能不能送我一盒子彈再打個九折?另,不要山寨貨。

師烨裳看她如此嚴肅當即信以為真,倒掉茶壺裏的花花草草,她執拗地泡了壺鐵觀音,自斟自飲老半天,終于把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給等來了。

正如古老哲人所說:左等君不來,右等君不來,君來輕輕揍,揍完細細揉——文舊顏一見霍豈蕭就吹胡子瞪眼,“好你個霍豈蕭!居然敢不回我短信!”搶生意的也不知是不是在忙着清查庫存,總之消息一發過去就石沉大海了。她正是借發短信這事來避免交談,如果手機不嘟嚕,她要假裝忙啥呢?好在是師烨裳沒起疑心,不然她真能把霍豈蕭摁地上揍一頓!回去怎麽揉那是回去的事!

可憐霍豈蕭是應文舊顏随行主管的召喚而來,且她發誓她一秒也沒耽擱,挂斷電話就從隔壁樓趕過來了,啥鬼短信她完全不知情,但她絕不敢拆文舊顏的臺,于是邊走邊賠笑,“跑得急,忘了看。”

文舊顏冷哼一聲,翻半個白眼收回視線,臉是面對師烨裳,眼卻盯在茶杯上,“逃命當然要跑,沒死成吧?沒死你就趕快跟Yeesun說說清楚,她覺得汪顧派人跟蹤她呢。上回關咱倆事,這回可別再讓我知道你還派人跟着她。咱們旗下就數她最能賺錢,可她剛才鬧辭職了,安撫不好她你就自裁吧,我認錢不認人的。”

聽起來,這是一番多麽傲嬌的話,可文舊顏自有文舊顏的智慧,狀似唠叨的四句話裏一句廢話也沒有:第一句是為告訴霍豈蕭她剛才對師烨裳說了什麽,讓霍豈蕭別露餡;第二句是要讓霍豈蕭明白事情原委,并表明她還沒如實招供,順便移交責任;第三句是她要求的效果,也就是要霍豈蕭一定要想辦法把這事情扛過去;第四句看似對霍豈蕭說,其實卻是在向師烨裳表忠心,言下之意不外告訴師烨裳,就算這之前有,但這之後是絕對不會有了。

霍豈蕭一句句都聽得通透明白,立即将嘴角作抽搐狀,仿佛受了多大的冤枉,“上回不說了收隊麽?難道還有人當志願軍飛虎隊去了?可我前天派人查崗都還各就各位的,怎麽?今天有人跟蹤她?”說着,她轉頭向師烨裳,柔和了眼神放軟了口氣關心道:“別不是壞人吧?要救援嗎?”

事态發展成這樣,堪稱一團迷霧四面茫茫,以賽亞來了也得懵。師烨裳起先只是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後來被霍豈蕭一吓唬,不由就集中精力考慮起自己的安危來——她是不怕死的,可要能不死最好還是不死。畢竟汪顧還需要她保駕護航,等汪顧獨掌張氏大權之後再死也不遲。

只不過,要請保镖也應該受她調遣,因為這才是單純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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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們就砌我生豬肉吧。我什麽時候說是你們的人在跟蹤我。”文霍裝,師烨裳也裝,三人裝得都有板有眼,簡直可以湊一出室內偶像大片,“我找文老板搞搞SHOW'S TALK都會被分享到大BOSS你的耳朵裏,難道...”師烨裳笑笑望着霍豈蕭,長年罹患面癱的臉上居然露出了水平頗高的揶揄表情,“你也是受?那我們可以坐而論道,繼續聊聊性生活的話題了。來,請坐。”師烨裳大方地拍拍她身邊的高腳椅。霍豈蕭與文舊顏面面相觑,心中都在想:這麽隐秘的事情都被她猜到了?

......

一場風波過去,時間很快來到月底。師烨裳快過生日了。此前有消息說汪顧把張慎绮升作公共關系總監,又有消息說林森柏為初戀情人成立了新部門,還有消息說端竹通過了雙學位預考,今後除信息對抗研究外,還要兼顧一部份身體對抗性很強的學習——這一系列傳言,師烨裳只帶兩只耳朵聽,其實并不太關心。現在她唯一能确定事情就是自己不再被人監視着了。因為汪顧在此前的某個晚上很擔心地跟她叨叨了半宿,勸她趕緊給自己找些頂事的保镖。

汪顧是不太擅長僞裝的,若有,也僅在公務中。師烨裳看她最近忙得兩肩披月色腳踩風火輪便真是得過且過地軟了心腸,不再在這個問題上責難于她。當然,這是經過深刻自我反省的結果。哪怕她是一貫驕縱的師烨裳,也不能眼見自己得了公主病還不知悔改——她要學會讓步,并且已經很努力地在學。

常常有人感嘆,生活若能像小說一樣,那該多好。沒錯,多好。只別是戰争和恐怖小說。

可生活永遠不會像哪一部小說,無論那小說是可愛的還是可怕的。因為即使定下背景,小說主角也可以從一而終地保持着她或他的性格和形象,除非有令劇情跌宕的需要。而生活在生活裏的人一定會變,從來不管需不需要。

師烨裳活着就必須生活,就算再沒有人寵溺她,她也不會自殺。所以她要變,變得更适應生活。

畢竟,也許日子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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