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福如東海

對汪顧來說,時間一旦進入五月,普天之下的大事仿佛就只剩了“師烨裳的生日”這一樁。從勞動節大假一始,她就忙着貫徹勞動要義,訂蛋糕、訂花、訂酒、訂餐...辛勤勞作有如小蜜蜂。到了五月三日,所有事物準備停當。汪顧大清早醒來,也不用翻山越嶺,僅需将手臂稍微一緊便牢牢地将師烨裳鎖在了懷中,“壽星,生日快樂。”

一夜春宵過後,師烨裳顯見是元氣大傷,疲憊太甚,這會兒連擡眼都懶得。聽見有人給自己賀壽,她只輕輕哼了一聲便算敷衍過去,後因汪顧的手臂勒着她肚皮很不舒服,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面對面鑽進汪顧懷裏,邊打哆嗦邊說,“都五月了怎麽還那麽冷。”

昨晚B城普降大雨,的确有些降溫,汪顧自己皮實自然覺不出冷,可一摸師烨裳赤裸的肩頭,竟是一片透心冰涼,遂趕緊拉起被子給她捂上,“怪我,手欠,前幾天給中央空調定了單冷,一會兒我把它調回去。”沒辦法,沒辦法,根深蒂固的小市民意識不是說改就能改的。想想她都暴富兩年了,可一開車還是想着要勻速省油,一開空調就似乎能看見電表在跳字。偏偏師烨裳是一朵嫩而不嬌的花,你把她丢冰天雪地裏,熱帶雨林裏她也一樣悶聲不吭地捱着,但适合她生存的溫度只有一個,那就是23°C,低了高了她都要病,一病光醫藥費就能抵半輛雅閣——根據上一輩世襲下來的價碼,李孝培的出診費用相當可觀——汪顧暗下決心今後再不手欠了,幹脆過段時間再讓人來給家裏裝個低溫報警裝置,像林森柏家那樣,室內溫度偏離設定溫度2°C就全域報警。“好點兒了嗎?要麽你再背過去,我拿手給你捂着肩?我可~暖和了。”汪顧在師烨裳背上輕輕拍撫,

師烨裳搖搖頭,偎在她胸前,乖得像只小貓,就是太瘦太光滑了點兒,不然滿可以當得起“可愛”二字——雖然她在汪顧眼裏已經可愛得登峰造極,“沒那麽嚴重,大不了起床。”

按照約定,師烨裳的這個生日得回汪家二老處過。她惦記大熊和汪汪,自己倒是很不介意,只把汪顧忙出了幾身大汗:無論再怎麽保養修繕,房子一傳三代,畢竟是有年頭了。外牆上貼着的馬賽克經年日曬雨淋,顯得十分斑駁。院子裏因勤于收拾又布局簡單,倒還挺幹淨,可圍牆上也不知哪兒來的那麽多小鞋印,遠遠望去就像趴着許多爬蟲,以前看不出,現在怎麽看怎麽別扭。從五一到五三短短兩天時間,換外牆刷塗料肯定來不及,汪顧想了個權衡之計,先讓人用高壓水鑽對樓體外牆進行清潔,再給院子圍牆刮一層煙青色的膩子——把她小時候幹壞事的痕跡通通抹殺,萬萬不能讓客人看出來。

兩人回到汪家二老處時整好九點,汪媽媽笑逐顏開地迎出來,話還沒說就往師烨裳手裏塞了兩個紅雞蛋。師烨裳想起幼時母親也總會在她生日時辛辛苦苦用紅紙把雞蛋染紅了給她賀歲,可後來随着家境漸好,紅雞蛋不知怎麽的就消失了,母親也消失了...“謝謝伯母。”她生怕思緒再往更悲劇的方向飄去,趕緊借道謝打斷。又所謂好狗知時節,一聽見她的聲音,大熊和汪汪立馬兒像瘋了一樣從二樓蹿下來,經過十米庭院加速,殺到她面前時已呈炮轟之勢,一只習慣性地将她撲倒,另一只也跟着壓上,不過幾秒而已竟活活的把她給舔笑了,“诶诶诶!知道了!知道了!哦...大熊!你踩哪兒呢?疼、疼、疼...”汪顧看師烨裳實在招架不住,趕緊拖着兩只狗的項圈往後拽,可兩只狗一只賽一只巨大,一只賽一只肥碩,加上久不見主人的興奮,哪兒是她拉得動的?好在這時汪爸爸從廚房間聞訊趕來,扶着老腰好勸歹勸總算說服二位狗爺跟着他吃飯去了。

壽星是個不講究的,過生日也是摸到什麽穿什麽,趕着今天她手氣衰,居然穿得一身瑩白素缟,宛如要給自己奔喪——被狗踩髒正合汪顧心願,趕緊拽她回房換身正經衣服免得她惡搞自己的生日才是正途。

四人在院子裏吃完長壽面,正要收拾桌子時,何宗蘅應邀領着她那一大家子來了。三個老人早混得精熟,見面也不用寒暄,直接勾肩搭背地上了樓去,布好牌桌拉起架勢準備不刻開戰。

“師烨裳~真不容易~你又過生日了哈!”林森柏牽着豬,一路小跑到師烨裳面前,從兜裏摸出個小盒子,打開,得意洋洋地呈給師烨裳看,“前天特意跑了趟香港拍下來的,二十六點七克拉原石,你愛磨成啥都行。于是乎,你說你說你快說,我對你好不好?”

師烨裳對鑽石無感——她有一大盒子。可能夠令林森柏如此得意的鑽石,必定不是尋常貨色,她也只好笑笑收下,留待日後慢慢研究。“好。算你有心,沒把我忘了。”師烨裳冷笑着斜眼去瞄林森柏。“不過那個特意,我不相信。”林森柏撒謊被戳穿,面子有些挂不住,趕緊低頭去看豬。師烨裳才不肯放過她,但也不想讓她難堪,只蹲下身去一邊輕摸豬頭一邊輕聲道:“下回再去迪士尼,記得替我買兩只跳跳虎回來,不然我都不知道拿什麽去拍老板的馬屁。”與何宗蘅去澳門一樣,林森柏去香港的目的,從來都是迪士尼。何況現在還有個小的,特、意、去拍賣行?你倒叫她情何以堪。

她們兩個受在那頭上演鹵水點豆腐的忸怩戲碼,攻君這邊卻和諧融洽一如中年婦女偶遇街頭菜市。“哦喲~小浣熊都長這麽大了呀!”汪顧興奮地從咪寶懷裏掏出林錢錢來抱住,情不自禁地就與水汪汪的小朋友行起了貼面禮,“還記得汪阿姨不?唔,比剛回來那會兒胖了,也漂亮了,今後要叫你小熊公主了~唔...再讓汪阿姨親親。”

咪寶從來母性泛濫,養娃乃自學成材,成績還十分優秀,此不需褒獎,公道自在人心。但出于身為媽媽的虛榮,她也很願意聽自己的孩子被誇贊,因為從很大意義上講,這孩子就是她和林森柏日後的希望了——不用多好,不壞就行。看着孩子一天天長大,她們将不再恐懼變老,等攜手入了棺材,還有一個深深愛着她們的人留在世上替她們看着這個世界。“林森柏給起了名字,叫林錢錢。”咪寶負手而笑,旁觀大人孩子摟成一團,不知怎麽的又想起林森柏,随即斜眼去找,卻見林森柏和師烨裳已在石桌旁坐定,正面目肅然地談着什麽。

“喲!這名字富裕!一聽就是小康以上水平!”汪顧一手去揉林錢錢新剪的小分頭,一手鑽到林錢錢腰側去哈她的癢。而林錢錢對人這種生物,仿佛是孩子對小貓小狗那樣,具有天生的好感,跟誰都不分生,誰抱她都笑,“汪阿姨~癢癢~咯咯咯咯...”

由于林錢錢當下已有三十二斤的分量,汪顧雖有把子好力氣卻不比咪寶習慣成自然,抱一會兒就吃不消了。她想把林錢錢放到地上站住,可一低頭便瞧見孩子水豆腐樣的一雙腳丫子光着,咪寶手上也沒提鞋,便問:“你們都不讓她下地跑的嗎?總抱着?”話說老來得子,真要這麽寵着也情有可原,但不怕孩子得軟骨病麽?

“她跟豬有協議,她喂豬吃飯,豬給她扛鞋。”咪寶拍拍手,屁就颠兒颠兒地跑過來,背上果然背着個粉黃粉黃的帆布書包,兩邊口袋裏各放一只小球鞋,不留神看的話還以為它要去上學呢。“林森柏說要培養孩子的愛心,可我總覺得她是想把兒童和動物一并虐待了好玩兒。”咪寶邊說邊給林錢錢穿上鞋子。汪顧已近極限,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彎腰放她下地。兩只大狗許是對小動物好奇,此時便來到林錢錢和屁的身邊,團團轉着連嗅帶舔。

及至午飯時分,文舊顏帶着安姿來了,因是初次登門,自然少不得一番周到禮數。她那些随行都是有教養的,見到沒仇的人并不黑頭黑臉兇神惡煞,甚至還會一面把賀禮搬進院中,一面喜氣洋洋的跟人家打招呼,“恭喜恭喜。”好在恭喜的話點到為止,沒有說全,不然笑話可就鬧大了——為迎接師烨裳誕辰,汪顧一家惡趣味地由着性子把自有的門廳院落弄得張燈結彩花團錦簇:首先是在院門兩側高高地懸起了大紅燈籠。由于壽星年歲尚輕,上面不好寫“壽”,又由于時節未到,上面不好寫“春”也不好寫“福”,唯有寫個“喜”字來代表“東家有喜”。接下來,往裏走,要經過一個兩米有餘的門洞,按說這裏就該是常年陰蔽的,沒有喜事時沒人留意它,可一念到師烨裳那時常奄奄一息的樣子,汪家二老就一致覺得這門洞暗得很不吉利,于是他們命令汪顧輾轉買回各種節慶用燈,一排黃一排彩地挂在兩面牆間,天花板上照樣來個大燈籠,溜着牆角再密密地擺上盆栽鮮花,如此一望,姹紫嫣紅已然十分了得,但他們還覺不夠,非得把滿院子的樹冠也繞上小燈籠...這家人明擺着一副娶新媳婦兒的架勢,也就難怪別人要“恭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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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淚)謝謝大家讓我夢想成真,3000二更還願來了。^_^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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