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三天
長假結束之後,連續五天都有悲劇上演:
五月八日,第一天,林森柏遇到了意料之中的內亂。
協調部根本協調不了質監和市場之間的矛盾,叫誰誰不聽,喊誰誰不理,甚至還把源通的現任總經理牽出來當了一回炮手,好像非要把方仲孑趕出源通去才會甘休。可憐方仲孑一直是個挺懦弱的性子,高中那會兒就被林森柏糊弄得團團轉,結婚生子後她那性格就更加優柔起來,在家從先生,在外從領導,如今突然被林森柏拱到這麽個槍林彈雨的位置上,去跟誰協調都得碰一鼻子灰,不出五個工作日她就有了自殺的沖動,捱到長假後,她終于受不了地沖林森柏哭訴了。
林森柏對這個初戀情人早已沒愛,可總覺得欠了她許多,說不憐惜是假的,說憐惜嘛,倒又有點兒虛僞,只好是暗地裏能幫幾分幫幾分,實在幫不了的唯有自己出面處理。偏她做派極獨,仿佛一個方仲孑的對立體,從來只有人聽她的,沒有她聽人的,故而,經她出面料理的內亂,不出三分鐘就平定了——她二話沒有,一口将質檢部經理方興開除,命其領三個月薪水卷鋪蓋滾蛋,再一口将源通現任總經理貶到了市場部經理的位置上,原市場部經理降至副職。
“不願意幹的通通遞辭呈,我剛給鋼筆灌了墨,簽完全公司的職員都有剩下的。股東也一樣,我林森柏有的是錢買你們手裏股權,你們肯放,我剛好把源通實質私有化。下回誰再在我面前吵架,我就當他已經遞了辭呈,打開大門,我鼓掌送他走!”在臨時董事會上,林森柏叼着吸管如此道。
會議室內當即鴉雀無聲。連持有源通股份的董事們也沒有敢吭氣的——地産業形勢多麽美好,源通戰略局勢多麽晴朗,加之林森柏幾乎包攬了一切決策事宜,他們什麽都不用做就能坐等分紅,豬才肯這時候抛股套現。
“一個公司少了誰都不會倒,包括我。可要是大鬧不和就一定會倒,沒有例外。我寧可你們碌碌無為也不希望你們勾心鬥角。特意成立一個協調部就是為了提醒你們協同合作的重要性,想不到你們偏要給我下馬威,給方經理臉色看。勾結‘縱優’吃裏扒外很好玩是吧?”林森柏氣勢洶洶地喝一口牛奶,想拍桌子壯壯聲威又怕手疼,只好再喝一大口把奶瓶子抽幹,繼而重重地将鮮奶瓶底扣在桌面上,嘭!別人吓沒吓到不好說,反正她自己是縮了縮脖子,“今後讓我知道誰跟‘縱優’有來往我立馬把他告法庭裏去,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鋼镚硬!”
散會後,林森柏還是滿腔憤慨,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辦公室裏背着手繞圈兜轉。方仲孑自認為做錯了事,辜負了林森柏的信任,也不敢勸她,只時不時給她倒杯涼水權作敗火之用。而林森柏轉得久了,是頭也暈,尿也急,匆匆丢下句話,她便開閘洩洪去了,“不行不行,你等着,我去廁所裏想想,一定要找個有經驗有魄力的幫你先把這爛攤子撐起來。”
五月九日,第二天,端竹在軍事化訓練第四階段接近尾聲時出了狀況。
特訓班裏捉對練習散打時,她的陪練是一位一米八五的彪形大師兄。此大師兄根正苗紅,據傳出身屠夫世家,往上,能追溯到的二十幾代都是遠景馳名的殺豬匠,有給縣官殺豬的,有給縣長殺豬的,還有供職于國營屠宰場,給全國人民殺豬的。
大概由于吃得好,又或者是遺傳進化,大師兄即便生就一副慈悲心腸,從小沒殺過任何一頭豬,卻也明晃晃地生出了屠夫的身量——185的身高配185的體重,讓人忍不住要喊他一聲“二師兄”。
對打雙方是依照戰力水平做的匹配。大師兄在年度自由搏擊重量級比賽中傲視全校,教練自然要把他發給自己的得意門生華端竹。
這位兩栖部隊出身的教練并不指望端竹能贏,畢竟端竹雖天賦甚高,反應極快,但虧在經驗不足,力量也不夠。他只是希望端竹知道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在低年級打幾場勝仗算不了什麽,更重要的是能從敗仗中吸取教訓,從而迅速提高身體素質和搏擊技巧。當然了,他最期待的還是端竹能給他掙個臉,等來年全校大比武的時候一舉奪魁,成為本校歷史上第一位女性冠軍。
可老實說,端竹對排名什麽的早失去了興趣。她現在光是一門心思的給自己找事做。郝君裔的離開讓她失去了生活重心,成天都是空落落的,倘若再無所事事,她覺得自己若不被憋瘋就會被憋死,因此,她會在短期之內,于體育方面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委實是一個不得已的過程——夜裏不需要給郝君裔蓋被子了,醒來就是瞪眼,越瞪越睡不着,只好起來捶沙包;早晨不用催郝君裔起床了,吃完早飯就是閑着,越閑越浮躁,只好繼續捶沙包;晚飯後不用陪郝君裔看新聞了,坐在電視機前就是恍惚,越恍惚越不安,只好再次捶沙包...沙包君不曉得自己啥時候開罪了這位兇神,居然倆星期不到就被打得皮開肉綻,幸而練習室裏還有木板君、木人君、胸靶君、腳靶君...不然它療傷都來不及,非讓那女兇神打成一堆散沙不可。
對戰開始于下午兩點。沙包君晃晃悠悠地吊在一旁觀看。第一局,一十三點對二十一點,大師兄完勝。第二局,十五點對十四點,端竹險勝。到了第三局,大師兄終于使出殺手锏,先是一套出神入化的組合拳打得端竹找不着北,後是一記突如其來的高鞭腿直接将端竹用于保護頭部的左小臂抽折,比賽當即結束。大師兄勝之無愧。端竹輸得不虧——肌肉強度不夠,活該。
大師兄的高位鞭腿,因為有體重擺在那兒,瞬間擊打力度極為可觀,一腿過來,骨折不算,還硬生生地把端竹左小臂上半截骨頭打得戳出體外,造成了相對嚴重的開放性骨折。殷紅鮮血帶着體溫淅淅瀝瀝撒得一臺都是,沙包君只恨自己沒手捂眼。大師兄出完惡氣,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過分了,急忙跑來跟端竹道歉。可惜端竹從小硬氣,對于這種居高臨下的道歉根本不受,只是強忍疼痛,打着哆嗦道:“非常感謝你沒有保留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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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日,第三天,汪爸爸的各項檢查結果出來了。
情況果然不容樂觀,那個唯一具備功能的腎器已有衰竭跡象,初步認定為腎功能不全代償期,且伴有高血壓和心包炎等并發症,但暫時還不需要做透析,可以用保守治療方法控制病情。
汪爸爸之前顯然想得比較嚴重,一聽這個結果,居然還松了口氣,開玩笑般對身邊的汪媽媽說:“想不到你先生我那麽能扛,零五年到現在,大吃大喝的還只進了一步,”轉而又對站在病床尾的李孝培說,“我這又算一個生命奇跡了吧?”李孝培扶着床攔,急忙點頭,狗腿兮兮地應道:“您這體質真沒說的,連馮老都誇您硬實,還說要讓他的學生來看看您,增加一下他們身為醫生的信心和責任感。”
汪顧站在病房中央,不遠不近地守着汪爸爸,聽得他們交談,真不知做何表情是好。期間有護士來來往往,一會兒這事兒一會兒那事兒,汪顧久留不住,剛歇了幾分鐘又得跟着護士去辦手續。
師烨裳因故加班,只能趁午休時間來看汪爸爸,結果房門一開,汪媽媽驚見一個水靈靈的大美人——天氣還沒到熱的時候,她也不知為啥就出了一身大汗。
汪媽媽怕她又要感冒中暑,急忙讓她坐下喝口溫水。可她一見病房裏的人,立馬退一步,向後撤出門外,朝走廊裏不知誰誰一招手,這才快要虛脫似地走進病房,扯起嘴角沖汪媽媽笑笑,“伯母,”她一歪頭,又遠遠地朝病床上的汪爸爸打招呼,“伯父。”
“什麽事情那麽急要跑得一身汗呀?”汪媽媽掏出手帕替師烨裳擦掉額頭和下巴上的汗滴,可一轉眼,她便看見兩個小夥子拎着送外賣的塑料大箱走進病房,眨眼功夫,四菜一湯擺上茶幾,病房裏頓時湧起一片清逸的香味,“噢...小裳啊,你工作已經很忙了,怎麽還給我們帶飯呢?這些雜事讓汪顧去做就好,反正她放假,也該她幹。”
師烨裳天生氣血兩虧,虛得一塌糊塗,稍有運動量就冷汗狂流不止,明明只是因為迷路,從走廊一端跑到另一端來尋找病房而已,她卻連氣喘帶咳嗽,宛如得了非典似的恨不能一口鮮血噴出來,人就立馬死過去,“她、她也不清閑。我能幹一件,咳、咳、咳、就幹一件,沒什麽的、咳、咳咳...”
汪爸爸看她咳得這麽可憐,趕緊從病床上爬下來,和汪媽媽一起給她拍背——也不知誰是病人。
過了一會兒,汪顧辦完手續回來,推門就見父母和師烨裳正趴在飯桌邊吃飯。三人有說有笑,卻一個賽一個嚼得狠,一個比一個吃得兇,師烨裳臉上甚至還挂着兩粒米——本是不堪入目的場景,可汪顧心中不知怎麽的就湧起一股豬場飼養員的滿足感,郁結幾日的心情在這一瞬間豁然開朗,宛如在濃雲間看見了月。
“诶诶!別吃光了!給我留點兒!!!”
第四天
作者有話要說: 555...一不許願就霸王我...霸王我...王我...我...天天逼我二更...我會累死的呀...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一日是個晴朗的星期天。早上八點差五分,林森柏家的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花花綠綠的面包和點心。仔細一瞧,那些面點不僅顏色鮮豔,連樣子也特殊得不像人食。
林森柏從樓上下來,看到這桌子東西并不吃驚,徑直走進廚房,坐到流理臺邊的吧椅上,什麽都不幹,光捂着嘴打哈欠。林錢錢見她來了,立刻從咪寶身旁飛奔離開,一個大大的熊抱,卻只抱住了她那細溜溜的兩條小腿,“伯伯!”
“幹嘛?”林森柏故意板着臉,居高臨下地問,問完笑意便再卯不住,轉而嘿嘿地把林錢錢抱起來,放到腿上坐好,嘴還是一樣那麽欠,“瞧你捏的那些個東西,不圓不扁的,光看見爪子印,不怕吓着姨奶奶?哦...難道是你媽媽沒教好,光教你擰麻花啦?”
要換別的孩子,這會兒肯定要嘟起嘴巴不高興了,可林錢錢沒有別的孩子那種成長環境,一直都是看着保育員阿姨臉色長大的,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很能客觀評價自己,從來不會把罪責往別人身上推,“沒有沒有!”她瞪着大眼睛擺手,倆小手一起擺,“媽媽教我捏小熊小狗小兔子,是我笨,學不會,媽媽就捏得可漂亮了!”說着,她跳下地,急急忙忙跑到流理臺的另一端,伸長了手臂跳,跳,跳,終于從烤盤裏摸出一枚乳黃色的小曲奇,再度跑回林森柏面前,“給,媽媽捏的向日葵!”林森柏不拿手接,直接躬下身去用嘴叼。林錢錢有些舍不得“向日葵”就被這樣吃掉,可一想到對方是“伯伯”,她又釋懷了,還很努力地把“向日葵”整個塞進林森柏嘴裏。
咪寶忙于烘焙,本來很不想搭理林森柏的,但她又不忍心讓林森柏繼續打擊孩子的學習積極性,只好一邊捏面餅,一邊語重心長地罵:“你誇誇她會死是怎樣?外面那些都是她剛開始捏的,後來這些漂亮多了。聽孩子說自己笨你倒是得意個什麽勁兒?你捏的還不一定比她漂亮呢。上回你說你要給我捏個啥來着?大象是吧?結果呢?往個面球上戳四根薯條當腿,再拗根牙簽當鼻子——虧你想得出來。好在錢錢不像你,否則我下半輩子都不曉得指望誰去。”
林森柏慣來手拙,倒也從不争奪這類誇獎,看一眼林錢錢,她心想,反正臉也丢幹淨了,不怕再丢一點兒,幹脆就沒羞沒臊地回嘴道:“你咋沒說我找了根卷卷曲曲特別粗壯漂亮的毛給它當尾巴呢?”稍後的事實證明,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咪寶——她話音剛落,一向秉持衛生至上的錢某人便極其罕見地抓狂了。
把面餅恨恨往案板上一掼,錢某人掉過頭來,伸出沾滿黃油的手,顫抖地指着她,眼神無比兇狠,表情無比猙獰,甚至連話都說不利落了,“你、你、你、你給我古——閃出廚房去!再讓我聽見那麽惡心的話,一會兒我讓你面包沾着豬糞吃!”
林森柏早有所料,故而很不屑地把頭一昂,嘴一撅,“哼,看吧,還不知道是誰比較惡心。”說完,她牽起林錢錢的手,邁開大步往外走,“錢錢乖,咱躲遠點兒,才不跟這號惡心的人聊天。”林錢錢被她拽着,心中以為這就是傳說中的“爹媽”吵架,怕會“離婚”,甚是忐忑,一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由一步三回頭變作一步五回頭,能走多慢就多慢,直到咪寶沖她做了個鬼臉,擺擺手沖她說個“去吧”,她這才放下心來,一蹦一跳地跟着林森柏走了。
早飯桌前一家人自然又是一團和氣,林森柏看小不點兒眼巴巴地站在椅子上,左是夠不着右是夠不着,索性将她抱到餐桌上坐着,愛吃什麽爬過去拿就是,剛好還能頂個人形搬運機用——林森柏一拍林錢錢撅得老高的屁股,“乖女兒,替伯伯拿個黑色的小熊來。”
早飯吃到一半時,林森柏的手機響起,從褲兜中掏出它來一看,她的臉色立馬變了,起身離席,接起電話邊往樓上走邊低聲不善道:“不是說了,沒有急事不要打我手機嗎?”
咪寶與何宗蘅聞得此言,面面相觑。普通女人會直覺反應出小三小蜜小野花什麽的,她們沒有,因為現如今的林森柏,你碾她她都不肯出門,哪號苦命的小三攤上她也算倒了八輩子大黴,若真有,咪寶還求不得看戲呢。
然而人生中的不如意,并不僅僅局限于家長裏短的情感風波。過了二十分鐘還不見林森柏下來,咪寶便難免有些擔心了。把林錢錢交給何宗蘅看着,咪寶獨自上樓,推開書房的門,居然聞見一股濃烈的雪茄味。
“怎麽了?”咪寶撐着書桌,居高臨下地看着神情肅然的林森柏。
林森柏心情差到極點,卻不知該不該,或者該怎樣解釋,只好搖搖頭,從唇間摘下還剩大半截的小雪茄摁滅在煙灰缸裏,“一點公事,亂,比較煩心而已。”從硬木圈椅裏起身,她往卧室方向走,在與咪寶比肩時順便在咪寶鼻尖上親了一下,“我出去一趟,你們慢慢吃。黑色小熊和橙色小兔給我留點兒。哦,還有長頸鹿。”
五月的B城,很有點兒十月京城的味道,氣溫得宜,陽光燦爛,關鍵是幹燥清爽。
但,北方六到八月淋漓不盡的雨季真是快來了。
林森柏說是“出去一趟”,其實并沒有特別要去的地方。她只是不想坐在家裏發愁,弄得全家人都要戰戰兢兢地照顧她的心情。開車在市裏兜了一圈,她停在一條車流稀少的湖邊林蔭小路上,打開天窗,從手套箱裏摸出一盒子卷煙設備,不太娴熟地給自己卷了兩根□□——林森柏一般不抽煙,但無論是哪一種流行的毒品她都有些存貨。這類東西對她來說,意義不外“玩意兒”,只有心情很好或者很差時才會淺嘗即止地碰上一碰。譬如,今天。
在電話中被她責備一通的,乃是市紀委裏一位沒名沒氣沒權沒勢的小文書。小文書因為什麽也沒有,什麽也不是,所以一直都是小文書,幾乎沒有晉升的可能,前途堪稱一片灰暗。可林森柏正是看上了這一點,才會早早将其收買:往往越是沒有晉升機會的人,手裏各路八卦越是品種繁多樣式齊全——資格老,沒前途,新來的人都要找他打聽消息,可誰也沒必要防他。
往常為了防止監聽,雙方輕易不通電話。如果有事,信件面交轉傳即可。畢竟中間隔着個美籍華人,真要被紀委自審揪出來,還有一本護照頂着。只是眼下的情況的确值得打這麽通電話,林森柏埋怨過後,也親自向他道過歉了:昨晚,市委組織部裏一位吳姓官員被紀檢請去喝茶,陪同前往的還有市建委主任齊東山。
按原則,紀委請人喝茶可以不分晝夜節假。他們有特權,又往往具有公安監察組織等背景,時差對他們來說問題不大。加之只要在本職崗位上有突出表現,很快就能從這跳板般的單位裏得到非同一般的晉升,所以只要不涉及複雜的黨派之争,他們是很願意賣些力氣大刀闊斧的。不過,話說回來,原則是原則,光有原則絕顯不出威嚴,幹他們這行,必須有些顯而易見的潛規則才能令人生畏:一凡不在正常工作日的正常上班點被請去喝茶的,都不是“了解情況”這麽簡單。
昨天星期六。星期六晚上,一行兩人,分房同審——明擺着一個防止串供的突擊審查的架勢。市民也許不會太過關注這些沒上過新聞的小官,但生意人、特別是像林森柏這樣的坐地大商,聽見有自己“認識”的地方官員被紀檢請走,絕不會抱持事不關己的态度。他們要麽高興,因為與對方有隙;要麽緊張,因為與對方有染。除這兩款關系之外,剩下的官員,都算不得“認識”,頂多叫“知道”。
林森柏點燃煙卷,嘬一口,也不吸,就把它夾在指間燒着,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想起什麽似地又從手套箱裏翻出筆記本和鋼筆,動作飛快地畫了一張簡明易懂的金字塔形關系圖:
她,身為主角,理所當然地處于金字塔頂端。向下放射開去,自然有姓吳的和姓齊的。接着,她在第三行刷刷寫下了十幾個名字,其中有田桓之流,也有她爹她娘,随之用直線将那十幾個名字分別引向“吳光耀”和“齊東山”,她定睛一瞧,整一個第三排,只有“田桓”和“林法贍”這兩個名字頂上是引出兩條直線,同時通往第二層中吳齊二人的——這樣,為什麽吳光耀和齊東山會同時被請去喝茶便不再難以理解了。
林森柏打開車窗,扔掉煙頭,從筆記本上撕下那頁紙伸出窗外,用火機點燃,丢棄。
“好樣的田桓,傍上‘縱優’就想把我踢開?”她一面喃喃自語,一面掏出手機,默了幾秒,便又開口道:“喂,小蘇啊?廢話不說了,交代下去,從現在開始,沒我簽名,‘縱優’的款子一分也不能付。還有,讓安保派幾個以前搞偵查的,今晚去‘大域勝景’的工地上,炸氧氣瓶也好,燒野火也罷,總之弄出點兒不牽扯人命的大事來,至少塌幾十平方。嗯?我?我跟四開地産沒仇啊...嗨!我這不是看‘縱優’不順眼,又舍不得在自己的地盤上點火麽!”
雖然話說得輕松,事辦得利落,林森柏卻并不敢掉以輕心。她之所以要捅縱優一刀,為的不過是探探虛實——她要看縱優有多大的能耐,是否能把工地事故壓得密不透風。如果不能,那她只當田桓一時眼拙站錯了隊,她大人不計小人過,可以很容忍地放過他一次;但如果能,她就必須馬上争取時間把路子鋪好,因為只要吳齊二人把罪名坐實,她也是決計跑不了的。
畢竟“受賄”這項罪名,從來沒有單方責任這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