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對白
幾乎與林森柏和左靜堂的會面發生在同時,汪顧和師烨裳在極其周密的行程安排下抵達了挪威北部港口城市特羅姆瑟。旅行目的很明顯,就是為了趕在五月中旬這個時間點上看一場極光演出。
在汪顧确定開啓北歐行程之後,張氏駐北部歐洲分支機構的工作人員馬上從丹麥瑞典芬蘭等地集結趕往奧斯陸,一部分先期奔赴特羅姆瑟安排目的地接待,一部分則留在奧斯陸待命,全力處理中轉事宜。汪顧本來有意用十幾個小時從北京機場連飛特羅姆瑟,但考慮到師烨裳的身體,她還是決定赫爾辛基連飛奧斯陸,在奧斯陸停留十二小時,然後再搭乘挪威本土晨間包機,短途飛行,輕松去往特羅姆瑟。落地時分,恰好是個早飯點。
師烨裳對旅行什麽的向來缺乏興致,極晝極夜她老早看夠了——八年時間,也許不足以完成任何天長地久滄海桑田的宏偉心願,但來個三四五六次環球旅行還是富富有餘的。張蘊兮愛玩,更愛拉着師烨裳陪玩。每年除開各個時令的定點旅行,師烨裳的寒暑假幾乎都要花在陪伴張蘊兮周游列國這項事業上。只可惜,那時她還小,張蘊兮享受着她的陪伴,她卻不享受陪伴張蘊兮的日子,反倒覺得成天到晚旅行是件很浪費生命的事情,有的地方三番兩次造訪,宛若串門,就更令她感到乏味,為此,她沒少跟張蘊兮鬧別扭...到現在,她再不敢去回想那一段其實繁花似錦卻被自己搞得冷戰如雲的歲月。畢竟是太貪心了。以為還有更好更适合享受的未來,卻從來沒想過,未來,來或不來,不是一定會來。所以,若不是為了躲避國內鋪天蓋地的災難報道,她倒更願意在家宅着。至少新的房子新的床新的一切可以令她對眼前境況安之若素,再不濟也可以睡到大天光,費事趕死老外的航道安排,非得大半夜的被汪顧弄起來,稀裏糊塗地浮想聯翩。
“乖啦乖啦,先起來吃過早飯再睡吧。”為照顧她情緒,雖然只有兩個小時飛行時間汪顧也特意包了輛小飛機讓她睡着度過。此時該下機了,她還軟趴趴地癱在床上抱着被子不肯起來,這種人要是身體沒差到半死地步,真真抽她十回八回都不夠解氣的,“從上飛機就沒吃過東西了,再不吃你會餓成底片的。”小心翼翼地将她從枕間扶坐起來,汪顧捏着她慣用的長頸水杯給她喂水。
可師烨裳這號人,娘胎裏帶出來的壞毛病,懂事的時候脾氣尚且勉勉強強一般般,一旦耍起小性子來那就特別不是個東西,“我不管,我要睡覺。”她時差沒倒過來,睡不足就開始賴皮了,含一口水,咽下,她沒長骨頭似地靠進汪顧懷裏,輕輕咬着汪顧的衣領,大王八一樣就是不肯撒口,“你要吃早餐就自己去吃吧,一會兒我讓機長再聯絡一條可行的航道,加滿油,就這麽飛着...到我睡夠為止,再飛回來。”
要麽這麽說這倆登對呢,師烨裳那短板短得離譜,偏偏汪顧護短護得離譜。自己的東西怎麽看都只有個“好”字可以形容,仿佛越差勁兒才越有味道。何況師烨裳平時并不跟她纏綿,今天雖說這咬衣領的示愛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範圍,可她在揣摩師烨裳情緒這方面乃是開了天眼的:師烨裳一張嘴她就知道這是要撒嬌了,師烨裳剛叼住她衣領她腹下就蹿起了一股無名野火,若不是小飛機裏空間逼仄,她都要雙手贊同師烨裳的提議,讓機長再飛一圈了。
“好好好,你睡覺,用力睡。你睡着,我抱你下去,保證不吵醒你,嗯?”汪顧說着,左臂往她膝下一繞,揚眉,笑笑看她,“要麽我先把你哄睡了再把你抱下去省得你不好意思?”
跟她親媽一個熊樣,不管多丢人的事,汪顧只要說得出就能做得到。師烨裳臉皮薄到透明,絕不可能放縱此類悲劇發生,遂又手腳并用地将汪顧遠遠推開,踢開。汪顧愛逗她,背脊貼到機廂牆壁後立刻彈回,一手抓住她的腳踝,硬是把她拖到自己身邊,也不跟她商量了,直接上手哈她癢癢。而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敏感,一被哈癢就笑得四處翻滾,死命掙紮,笑得激烈時,大氣都要接不上來。
一番鬧騰之後,結果顯而易見。
汪顧得勝,師烨裳妥協。兩人攜手下機,鑽進張氏派來接待的通用保姆車內奔赴既定酒店。
特羅姆瑟這座港口城市,素有“北歐巴黎”之稱,各樣奇異的建築和雕塑随處可見,不是北歐一貫的木毛簡約風格,卻是特羅姆瑟自留的先鋒銳利與古典鄉村融合一派的氣質。當地人骨子裏愛船,圍繞港口海景而建的酒店,其內部裝修大多會刻意不刻意地體現大型航船特色,連當地的特色半成品美食都與航海撇不清瓜葛。
入住酒店後,汪顧迫不及待地抓師烨裳去吃早餐,“走走走,咱快吃飯去,餓死我了。”
說到早餐,汪顧個土鼈滿心雀躍,因為聽聞當地飲食別具特色,大早上的便是大魚大肉加美酒了。然而師烨裳長了個中國胃,對一切野蠻的吃法缺乏善意。北歐的港口城市大多有生食的資本以及就此衍生出的菜系,當年她年幼無知,恨不能把所有烹饪材料生吃一遍。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在游艇上,剛開出游艇碼頭沒多久便有一艘小漁船與她們擦肩而過,她躺在淩晨兩點的陽光下,突然說想生吃個大紅皇帝蟹嘗嘗鮮——屆時她剛吃飽,不過喃喃自語,在一個趨于靜谧的環境裏弄出點兒動靜來給自己解悶兒罷了。誰知張蘊兮聞言,立刻從陽椅上坐起來跑到甲板圍欄邊,一邊讓船長挂倒檔,一邊手舞足蹈地朝小漁船喊叫。師烨裳知道她要幹什麽并覺得她這麽做實在有失體面,十萬分地想把頭別過去不瞧她丢人,可到了那會兒,視線就是挪不開,塗了502般一定要死死地粘在張蘊兮身上,看她手成喇叭,費力地用貧乏的挪威語喊話;看她因為身上沒帶錢只好把手上剛買的潛水勞力士摘下來,遠遠地朝對方示意一只表換一只蟹;看她得到回應後狡黠而得意地回頭沖她笑。後來蟹有沒有吃成,她記不清了。只記得在看見那一笑之後,自己就像着了魔一樣走向張蘊兮,牽着她,低着頭就往船艙卧室裏去——嘴上不願說的,就用身體表達吧。
“那些肥魚肥肉肥香腸,你還是讓他們烤過再吃比較好。”一時兩人來到酒店大堂,師烨裳站定于劃分廳堂格局的階梯上,一面望着落地大窗外蜿蜒的海岸線出神,一面茫然不知所雲地交代汪顧,“不然很膩。”汪顧餓得叽裏咕嚕趕時間吃飯,沒留意她動作,早她兩步邁下臺階,發現兩人牽着的手臂繃直了,這才回過頭去瞅她。
歐洲人高腿長,臺階也相迎地有所加高,北歐人更高腿更長,故而臺階更高,兩階踏步足有四十幾厘米落差。師烨裳穿着白雪底料滾毛袖的雲紋唐裝在上面直愣愣地偏着腦袋站立,從汪顧的角度仰視,本該覺得她像只直立行走的北極熊,卻不知是不是眼睛脫窗,竟覺得她像個被玉皇大帝定點空投錯誤,以至于迷途在耶稣領土上的可憐仙女。想到仙女,汪顧條件反射地想到西游記,想到西游記,汪顧忍不住要想到裏面驚天地泣鬼神的四大男主角...如此聯想一番,汪顧打定主意要與她上演一幕西游記中的傳奇愛情故事。
改單手相牽為雙手交叉相牽,汪顧戲劇化地一個轉身,把師烨裳的兩只胳膊架在肩上,嘿嘿奸笑道:“師烨裳,來。”師烨裳從恍惚中回神,剛要不明所以地問個怎麽回事,豈料汪顧并不肯給她機會,抓着她的兩個手腕子往前一帶她就不由自主地要俯倒,情急中,她低聲叫道:“诶诶,幹嘛?”汪顧不解釋,感覺到背上有了重量便立刻彎腰邁步。師烨裳怕摔,雙腳離地後立刻環緊雙臂摟住汪顧肩頸,汪顧就勢将她兩膝撈起離地——這下不怕她逃脫了,終于可以坦率報幕,“哈哈,小娘子,玉皇大帝既然把你給了俺老豬,那俺老豬就速速帶你回高老莊!咱拜堂成親,咱洞房花燭,咱不演美麗與哀愁,改演人民群衆喜聞樂見的豬八戒背媳婦兒!”說完,汪顧樂滋滋地擡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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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烨裳紅着臉看四周洋鬼子來來往往,管你什麽劇目,還是不懈掙紮着要下來。
可汪顧是那麽好打發的麽?能讓你說下來就下來?
張蘊兮溫文爾雅慣了治不住這頭倔驢,汪顧卻不會讓歷史重演。
“別掙啊別掙,你裝瘸子乖乖趴好老外本着尊重殘疾人的思想就不會看咱了,可你要跟尾鮮魚似地活蹦亂跳,人家還不把咱兩個東方大美女的百合親密視頻拍下來放youtube上?”汪顧十分淡定,背着師烨裳且行且道。
師烨裳實在掙脫不能,轉念一想,為今之計唯有依汪顧所言,便很識時務地不再亂動了,可嘴上還要很不滿意地嘟囔,“不要臉,哪兒來的兩個?明明就只有一個。”汪顧不跟她争,一味的連哄帶騙,師烨裳心裏清楚跟個臭不要臉的說也說不出啥結果,只好乏力地把下巴擱到她肩上,嘆一口長氣,兩個人的臉,随着汪顧的步伐颠簸,漸漸挨到了一起。
“這邊有種魚好吃,但是魚小刺多,吃起來很煩。”
“怕什麽,一家裏總要有個會挑魚刺的。林森柏家林森柏挑,端竹家端竹挑,你家我挑呗。”
“可是這種魚漁民不愛抓。”
“沒事兒,我屬貓的,漁民不抓我去抓。”
“那要是抓不到怎麽辦?”
“抓不到就圍海炸呗。要麽我就穿比基尼去色.誘他們。”
“不要臉。”
“笨蛋,有錢要什麽臉。”
“......”
“......嗷!!!師烨裳,咱商量一下,能不能別每次跟我咬耳朵到最後都咬我耳朵呀?”
“抱歉啊,八戒,我思鄉情切,想吃豬耳朵了。”
“你!你、你你、你可真是我的好翠蘭啊...嗯...還有口條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