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師生
于邢晴之後,郝君裔沒再交女朋友。換言之,她的身體從林森柏被打斷腿那會兒算起,已經閑置了整整一年。至于原因,一來是身邊沒有看得入眼的人,二來是工作方面一直不得安妥,後來又夜夜都跟端竹一張床上睡,她縱是有欲望,卻也不好對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發情。
都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今年三十有三,理應是個如狼似虎的年紀。可因為懶,她潛意識裏總認為自己是已經與世長辭,終年都要長眠不醒的,所以在沒床伴的日子裏,欲望也就跟着長眠了。即便偶爾發作一次,她也懶得做出□□那樣費力的舉動,故而在這一年當中,除非月事來潮,她一般不會注意到自己還有那套既當不了擺設,也不用裝飾打扮的器官,偏偏她又是一貫的月經不調,每三個月能來一次已實屬不易,久而久之,那套器官自然要緊跟欲望步伐、抓緊時間偷懶打盹兒——在此之前,它已經安睡了将近百日,若非這幾天端竹總以擦身這種方式時不時地提醒她,她估計非得等下回來月經的時候才能想起它的存在,而思緒也大抵只會停留在“換衛生巾真累”這種層面上。
要麽,我再受回累,給你找個女朋友吧...郝君裔如是心說,對象是自己腿間的□□——身為一位連月經都懶得來的女性,她總算在思想上勤快了一把。可她這個想法還來不及展開,引起她這個想法的幹燥溫暖就突然變為了潮濕溫暖。這不好熬。主要是熬不好要出事兒。她知道自己的心跳瞞不過端竹,只得将快要出口的□□轉化為輕浮語言,眼睛也随之睜開來,“小朋友,想吃奶的話,出門左拐下樓去産科...光在我身上下功夫是沒用的,就算立馬給我打孕酮也得等好幾天才能下奶呢。”
端竹從她胸前擡起頭來,不懷好意地舔舔唇,卻又相當嚴肅地看着她,“睡嘛,裝着裝着就睡過去了。你睡過去了我才好對你輕薄,不然總顯得不太道德。”
郝君裔哭笑不得地揚手捂額,心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可又有什麽辦法呢?自己教出來的孩子,報應作用在自己身上也是應當應份的,就算端竹某天本相畢露,真把她給那啥了,她也怨天尤人不得。也許活該是要給端竹當實驗品的。“趁人睡着了輕薄,更不道德。”她把頭一轉,神色悠閑地望向窗簾,“不睡了,把遮陽簾拉開吧。”
端竹也就是恨不過她用這種卑劣手段騙吃騙喝,打算小小懲罰她一下,并沒有真的想把她怎麽樣,故而聽得這話便起身離去,拉開了遮陽簾,只留一層紗簾遮擋外界視線,畢竟郝君裔還光着,“你今晚可以吃兩百克牛腱子。高興了吧?但你要是光吃不拉,明天就還得喝粥。”說着,她背着手,開始在窗邊踱步,希圖曬曬太陽,免得缺鈣。
動過腸胃手術的人,最忌諱一個光吃不拉。但現在的郝君裔,無論拉屎撒尿都很為難。她光想吃,一點兒也不想拉。所以她已經進化為一位懶得做一切排洩的女性,可鄙視全天下懶人而無愧于心,“那我還是不吃了。想到拉屎我就肚子疼。”她翻身背對端竹,身姿是個賭氣的樣子,可面容并不寫真——空有一副輪廓銳利的五官,卻随時随地地保持着無聊表情,仿佛視線所及盡是沙漠,面前人類,全是仙人掌。虧得她長相漂亮,不然誰對着這號人也得倒胃口。
“好,不吃就不吃吧。”端竹在這個問題上倒是挺好說話的,說完,她脫掉上衣長褲,先跑到浴室裏沖得一身濕透,而後只穿了條小內褲走回房中,站到門邊的風扇前開始呼啦啦地吹風。
由于要伺候郝君裔,她的左臂沒有綁吊起來,僅用防水繃帶纏住夾板作為固定。為了不弄濕腦袋,她又把自己的長發挽了個清新松活的半流蘇圓髻搭在腦後。如此,她整個人直身垂手地站在風扇揚起的大風裏,很像一株挂滿了鹵牛腱子的文竹——別管像不像,反正郝君裔是這麽認為的,于此同時,她的肚裏養開了鹌鹑:咕...咕咕...咕咕咕...
端竹豎着耳朵聽見這動靜,心情很好地挑了挑眉。
郝君裔的刀口因是橫向切開,所以不能久側,不多時便又恢複到仰卧,繼續咕咕地在腹中飼養鹌鹑,“你把衣服穿上吧,把我勾得饑腸辘辘,對你又沒什麽好處,萬一我真是光吃不拉,你不還得陪我在醫院裏呆到天荒地老?剛你有沒有問醫生我大概多久能出院?”
其實她很不想出院受罪,無奈隔壁病房住了個四十出頭的局級幹部,官兒不大,派頭不小,割個闌尾也要霸着特級病房一住三個月——沒震的時候就住進來了,震了他當然更不肯出院。本來鄰居是什麽人也不礙郝君裔的事兒,問題在于這位鄰居無論做什麽動靜都不小:三餐吧唧嘴,總讓郝君裔以為隔壁住的不是人而是八百頭豬;兩覺打呼嚕,害這個樓層的護士們不分晝夜地忙于趕回宿舍收衣服;看電視也不消停,時不時會抽風似地大笑一陣,不笑得垂危病人家屬上來抗議絕不善罷甘休。
要光是這些,也就罷了,郝君裔自認脾氣不錯,能忍。關鍵是每天清晨和過午,他睡醒覺的這會兒,總要與前來探訪他的不同女性發生一番超友誼關系。這就很叫人撓牆了。
女人□□,郝君裔聽多了倒不覺得有啥。高亢的也好,隐忍的也好,銷魂的也好,怎麽聽都能聽出趣味。可男人□□,不叫便罷,一叫起來,聽那動靜兒,除非被貓抓,還得是抓了又抓,否則決計叫不出那般音效。而她這位鄰居呢,也算得上個中翹楚的能人異士了,不但時間持久,兼有聲線激昂,動辄更要撕心裂肺嚎啕大喊宛如慘遭屠宰。可憐郝君裔一會兒置身養豬場,一會兒置身殺豬場,日日夜夜與豬脫不開幹系,聞着自己身上仿佛都有一股子豬騷。
這不,準三點,随着幾聲女人的尖聲浪笑,那邊又要挂牌營業了。
“老爺爺說,你能住院就盡量不要出院。”端竹将一個四十磅的啞鈴放在地上、抵在門後,右手握着啞鈴橫杠,一下一下既慢又穩地做起了單臂俯卧撐,“治好了肚皮還可以治點兒別的,比如腎虛宮寒月經不調。”
一個人若擁有良好的身體素質,就不會僅僅表現在心肺功能上。譬如端竹,雖然渾身上下肌肉不多,但每一塊都蘊含着與其體積不相稱的巨大力量。肌肉間游離程度也很高,平時看着只是個勻稱有致的衣服架子,一旦肌肉被運動刺激得膨脹起來,薄皮之下的脈絡紋理就會顯得絲絲分明,皮下血管也受肌肉擠壓,蜿蜒突出,力筋仿佛比皮肉還多——果然沒有辜負郝君裔,是一身上優的腱子肉。五香鹵水總相宜。白切更好。生吃最妙。
郝君裔咕嘟咽了口唾沫,一面聽端竹說,一面聽隔壁嚎,腦子裏不知怎麽地突然冒出句話來:祖傳牛皮癬專治老中醫。撓頭。郝君裔,老中醫。那端竹就是那祖傳的牛皮癬了。“你想個辦法讓隔壁消停點兒吧。哪兒有人上床像拉纖,□□像喊號子的。”
“暴力,驚悚,惡心,選一種。”端竹仍是做着俯卧撐,神情可謂自在。運動于她,似乎更像休閑享受而非折磨錘煉。而郝君裔卻是最最害怕運動的。爺爺疼奶奶愛的結果便是她從小不用軍訓,至今連最簡單的軍體拳都打不明白,別提其他。“三種一起上吧。再聽這動靜兒我怕我要性冷淡。”
端竹一個伏地挺身站起來,順手把啞鈴撥到門後,一言不發地着裝,臨出門才說了一句:“我也怕。”旋即走人,倒也不忘将門從外鎖上。
在她走後,郝君裔壓着一邊眉毛撇嘴,心道你小小孩子還沒熱濃過呢知道啥叫冷淡。可再想又發現自己的思路不大對頭:端竹對她說話,十句裏總有八句要耍流氓,而且水平極高,很有股子衣冠禽獸的斯文與風流。她幾度懷疑端竹是受了錢隸筠的影響,然而錢隸筠耍起流氓來簡直虎虎生風慘無人道,漫天席地的就跟刮了沙塵暴似的這麽黃,相形之下,端竹立刻成為流氓中的婉約派,若不細細揣摩,根本無法領會那話內精髓。所以,她那句“我也怕”的玄機便在于——嗵!
郝君裔猛然吓了一跳,胸中突突尚來不及平緩,便又聽見什麽濕漉漉的東西被丢到地上的“啪叽”聲。估計還挺大一塊的,因為聽那聲音,就像一個人被剝皮去骨,再從高空抛落的響動——這不算完。端竹答應她的還沒做到。又過去幾秒,她果然聽見了尖叫,尖叫過後有隐約的嘔吐聲,嘔吐完是呼救,呼救了再嘔吐,尖叫,依樣輪回,持久不斷。
走廊裏的不鏽鋼制垃圾桶蓋揚起又落下,當啷有聲。接着,端竹用鑰匙捅開房門,面無表情地回歸了。郝君裔見她穿着一身不知哪兒弄來的手術服,邊往浴室走還邊掏出褲兜裏的零錢點數,便問:“你把人家怎麽了哇?”
端竹在浴室裏迅速扒光自己,再次淋得周身濕透,害怕來不及般快步沖到風扇前,還像剛才那樣開啓大風呼啦啦地吹,“送了副腸子給他們。”
郝君裔大駭,“人的?”
端竹擰過頭來瞟她一眼,稚氣未脫的臉上別有一種純淨而殘忍的甜美,“人的要割也會先清腸,不夠惡心。豬的,滿腸子豬食殘餘物,我得捏着兩頭才能不讓它們漏出來。不過隔壁部隊食堂現宰現剖,很新鮮,血淋淋熱乎乎臭烘烘,看起來倒挺像人的。我都有點兒犯惡心。”
郝君裔不用親見,光聽就覺得肚裏翻騰的緊,不由将眉毛、眼睛、鼻子、恨不能連嘴都皺到一起去,視線打橫地盯着端竹的右手,“那你的手...”
這回端竹連瞟都不肯瞟了,直接沖郝君裔翻了個大範圍的白眼,“手術服都穿了我還能不戴手套口罩?這點兒職業操守我還是有的。除暴力破門之外,我沒哪兒不像個剛從手術臺上下來的醫生。”話到這裏,端竹停頓一下,繼而轉身走到郝君裔床邊,弓腰,鼻尖對着鼻尖,瞳仁對着瞳仁,嗓音清脆,笑意明媚地問:“郝老師,剛才你要求的三點我全做到了,有獎勵嗎?”
兩人離得很近,稍加留意就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乃至心跳聲。
端竹的所有變化都在郝君裔預料之中,聽完這話,她只能是無奈一笑,“要什麽獎勵啊,端竹同學?現在我可沒能耐給你發獎狀,要麽先欠着?”
“我有很多獎狀,都拿來糊窗了,不缺這張。你親我一下就行。”說着,端竹把臉側到郝君裔嘴前,配合她那樣貌,很純情,很少女地只要一個FACE KISS。
可郝君裔身為她的恩師,只要勤于動腦,怎麽可能看不透她那些小把戲?故而在哼笑一聲之後,郝君裔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陰謀詭計,“知道你動作快聽力好,想騙個吻還不是易如反掌?”端竹當即失望地耷拉了嘴角,可下一秒,她聽見郝君裔說:“不過,看在長久以來,你沒有趁我睡着偷吻的份上,我也該有點兒表示。”那嘴角便匆匆忙忙複了位,轉頭領受完郝君裔面色如常蜻蜓點水的一吻,端竹面紅耳赤,手腳發抖,心跳得撲通撲通的震耳欲聾,卻還是忍不住竊笑——她确實有那麽幾個晚上沒偷吻。确實。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因有私事,明天停更一天,後天恢複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