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弈谏(中)

胡悅踏着月光,手裏拎着酒壺搖搖晃晃得往回趕,來到門口,發現門口站着一個人,他略微有些吃驚道:“楚兄好些日子沒來了,怎麽三根半夜才來?”

楚珏不以為然地笑道:“白天你人不在,我白來一次。心想你晚上總該在了。怎麽回事?怎麽喝得那麽醉了?”說完便伸手摸了摸胡悅的臉頰,胡悅轉頭避開了楚珏的觸碰,他趕緊推門,略微有些歉意道:“那楚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楚珏看着準備燒茶弄水的胡悅,開口道:“給你帶了一些景龍門那邊的紅果子,順便問問那件事辦得如何了?”

胡悅手裏捏着茶葉罐,他回頭看着楚珏說:“看來楚兄是等不及了?那麽我是不是可以再接機稍微擡高一下報酬?”

楚珏還沉浸在自己的打算之中,聽到胡悅的這句話,那原本冷峻的臉變得有些滑稽,他說:“急不急不是我說了算,而是……”他伸手送上了一塊紅果子,在紅果上面有一朵梅花的紅印子。

胡悅認真的思考一番後回答:“暫時我只能做到這一點,而抛出去的磚是否能引出真玉,那就得看運氣了。不過我這幾天的走訪,發現查這事兒的不止咱們一家。”

楚珏低聲笑了一下,他順手拿過了胡悅手裏的茶葉罐,熟門熟路的給自己泡上了茶水。

他把另一杯推給胡悅說:“你放心,此時你介入比我介入來得好。而且你不是也想要知道真相嗎?”

楚珏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那塊玉的色澤溫潤,乃是一塊上好的白玉。楚珏說:“這塊玉是你另一個砝碼。”

胡悅說:“和那位‘梅妃’有關系?”

楚珏呵呵笑了起來,說:“看來你還是對美女這事感興趣啊。但是這只是一個開頭,至于故事的結局我也不知道。關鍵是必須要在其他人找到他前先找到他。”

胡悅撇了撇嘴說:“那麽些線索,太少了,我知道的也就是當初你告訴我這件事是一個知天命的人所犯的錯誤,但是如今,你說天時将至,你說再不找到他事情就麻煩了。但是這件事情對你到底是何關系你都沒告訴我。”

楚珏指着胡悅的鼻子,低聲說:“知道的越多會讓你越是麻煩,如果只是讓你找人,你反而不會受到牽連。那是一個死局,只有置之死地方能後生。”

胡悅滿不在乎得甩了甩手道:“你的事情我不過問,就如同你不過問我的事情一般,雖然此事是你托付與我,但是我也不得不說,你到底打什麽算盤,這讓我有些不得不提防啊。”

楚珏想了一下,最後開口道:“此事關系的不單單是王族,如果只是如此我自然不會勞煩你,但此時卻因為我的一個失誤所造成的禍事,我不能放任不管,如果現在不管,到時候我再介入,那麽事情就得更加複雜。你要找的那個人更加不會出現。”

胡悅說:“那你也必須細說,我才能知道啊。或者楚兄還有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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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珏說:“有,如果讓那些不該知道我在這裏的人知道了我的行蹤,那麽到時候麻煩的不單單只有我,自然還有你,不過你可放心,我不會連累到你,所以我現在能給你的另外一個線索就是這塊玉的主人就是那個知天命者,但他犯了太大的錯誤,錯上加錯導致他成了一個被一局棋所困的鬼。鬼不是神,它比較好對付。”

胡悅喝了一口茶,他說:“世上還有你楚珏找不到的人?”

楚珏悠閑地剪了一下燭淚說:“自然沒有,但是不能讓人知道是我在找。”

胡悅啧啧說:“哎,有身份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所以你想到了我這個酒友?”

楚珏眼神變得有些銳利,他說:“我可沒把你當做酒友,也沒把你當做可利用的對象。這點你應該清楚,如果只是當做普通朋友我為何與你肌膚之親?”

胡悅避開了他的目光,爽快地點了點頭他說:“如果要我替你辦事,自然沒有問題,不過這件事必須用我的方式來,因為我也聽到了一些讓人不舒服的傳言。”

楚珏看着胡悅說:“何事?”

胡悅說:“會讓人莫名死亡的棋局怪圈。”

楚珏微微蹙眉,他的目光變得更加嚴峻,最後他說:“哦,看來此事越來越有意思了。”

胡悅說:“你也把這樣的傳聞聯系到你要找的人身上?”

楚珏微微搖手,他把玉佩遞給胡悅,随後說:“記住,如果事情超出你的範圍,便罷手。屆時我會處理,任何你無法處理的事情,我都可以替你解決。”

胡悅愣了幾秒,眼神露出不解的困惑,随後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随後開始從邊上的箱子裏翻出了一把算盤,他擡頭看着楚珏說:“那麽咱來談談傭金問題吧?”

楚珏看着他的表情,眼神透着一絲的心疼,他說:“我替你做了不少事情吧?”

胡悅說:“有錢人替窮人做事那是積德,窮人替地主做事,那叫做工作。類似您是工頭,我是夥計。當然得問你要報酬。”

楚珏捂着額頭說:“我不是已經把觀情齋的地契給你了嗎?現在你是這棟房子的主人,我只是一個客人而已。”

胡悅當做沒聽見,還在撥弄着算盤,最後指着上面的數字說:“爺您看,咱們那麽算,雖然觀情齋的房租您是免了,不過我也沒白拿是吧……”

楚珏打斷了他的報價,直接說:“沒問題,你要的水魂玦我可以給你,并且助你煉化石靈子,這總行了吧?”

胡悅放下算盤,捧起茶碗遞給楚珏道:“大爺,喝茶。”

楚珏無語的看着他,最後開口道:“既然如此,那麽這事就靠你了。如果你有危險你就把那塊玉拿出來,他應該不會馬上置你于死地,到時候我自有辦法救你。“胡悅有些躊躇,他問道:“要是嚴刑逼供呢?”

楚珏露出了一個非常難看的表情,他說:“這個,我覺得可能性不大吧……”

胡悅抽着眼睛,看着楚珏喝下他遞上去的那杯茶。

楚珏偷偷瞄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毛喝了一口茶。

第二天,胡悅便早早起來,開始為楚珏地主賣命跑腿,他的第一站便是虹翹的船舫。虹翹此時還沒梳妝完畢,胡悅因為是熟客,所以媽媽并沒有阻攔,虹翹看着鏡子,發現身後站着胡悅,笑着說:“公子能替奴家插這只釵麽?”

胡悅接過釵子,他看了看虹翹的妝容和發型說:“虹翹姑娘今日适合釵花,可惜現在的節氣不對啊,否則佩戴鳳仙花就好看了。”

虹翹嘆着氣道:“可不是麽,我也等着花期開呀,但是你看這天氣,別說開花了,連葉子都殃了。本來可以開始制香的,現在我只能繼續用前段日子的檀香。”

胡悅眼神一轉,說道:“說到此事,不知道虹翹姑娘對于昨日托付之事可還記得?”

虹翹抿了抿唇上的胭脂,笑着說:“呵呵,公子還是那麽心急。不過此時我已經有了些消息。”

胡悅哦了一聲,期待她的下文。虹翹說:“這件事不單單只有你一家在問呢?不過你們說的事情原由并不是同一件事。”

胡悅繼而套話說:“還有其他人也在關心?”

虹翹轉過身說:“公子呀,也許你聽的傳言有誤啊。此事說的不是女人,而是一個男人,但是他卻是一個瞎子。年事已高,他進谏的方式是弈局,只要能看透棋局的人,那麽就可以知道對弈的目的和內容。”

胡悅歪着腦袋,重複道:“對弈?”

虹翹說:“沒錯,所以梅妃弈谏的典故源自于一個瞎子對天下英才所設的珍珑棋局。不單單只是針對皇家,而是所有人!”

胡悅感興趣得喝了一口茶,眼神亮了起來。虹翹也說上了勁道,她繼續說:“還有就是,這個棋局是個死局”

胡悅說:“何解?”

虹翹對胡悅招了招手,她從首飾匣子內拿出了一個折子,她說:“這件事的确說來很玄怪,昨日晚上你們走了之後,李大人居然就來了,他說有一首曲子希望我來唱唱,但是這首曲子說來很怪,唱的是一個死人的事情。我仔細一看發現居然是一個關于對弈的故事。但是更加古怪的是裏面所說的是一個會讓人送命的棋局,并沒有什麽挽救社稷的壯舉。而這個棋局之所以是死局是因為一來解不開的人最後都莫名的死去了,所以世界上沒有人敢去解棋局。其中少數敢于解局的人,也是在于有所提示的前提下,如果沒有提示便貿然入局,最後的結果都是一個死字,二來據說這個棋局本身就是死棋,是一盤下到已經不能再下的棋局,所以沒有人能夠解開。”

說完她把折子遞給了胡悅,胡悅打開一看,微微一笑道:“虹翹姑娘,能否安排我見一下李大人?”

虹翹眨着眼說:“呀,你終于肯見他啦?李大人可是會高興死了呢。”

胡悅一臉不想回憶過去的說:“那就……有勞姑娘了。”

就在胡悅準備起身離開之時,就聽到船艙外傳來了爽朗的笑聲:“何須有勞翹兒,賢弟要見我,只要一聲知會便可啊。”

之間來人身姿挺拔,儀表堂堂,眉目之間透着一股說不出的狂傲。但是與胡悅相比卻又有所區別。胡悅狂傲多為傲氣,而此人那份狂卻多少有一絲市儈之氣。和胡悅相比少了一份狂士所有的狂狷之色。

他穿着一身便服,整了整衣衫對胡悅說:“胡賢弟怎麽對此事感興趣了?”

胡悅看着他,表情并沒有多大的變化,對他推手作揖道:“草民胡悅,見過李大人。”

這李大人,姓李名芥,字言鶴,本來是一個文人,但卻醉心于政。有着一套察言觀色的好本事。

胡悅說:“只是好奇而已,大人知道草民一向‘多管閑事’啊。”

李芥說:“但是此事不是你能查收的,胡兄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管此事,否則可能會有危險。這件事因為當今宰相的一個門生夜晚夜讀之時遇到了一個擺起攤的老乞丐,本想要施舍一下,但是沒想到在那之後宰相的門生突然就死了……而且這還牽連到了宰相的公子,那一夜他也在旁。此時都驚動了聖上了。”

胡悅說:“那個門生死了,但是宰相的公子呢?”

李芥說:“沒死,但是摯友就莫名其妙的亡命了,公子他整日惶惶不安,覺得下一個就是他了。”

胡悅說:“那麽那個門生和公子的區別在哪裏?”

李芥說:“不知道,只知道一個是碰到了老頭子,而宰相公子卻站在邊上并沒有上前。”

胡悅歪着腦袋說:“一個站得遠所以沒事,一個碰到了老頭所以出事了,所以他們遇到的應該就是最近民間傳說中的那個夜晚的棋局了……”

李芥點頭道:“我也略有耳聞,所以想出了一個法子,通過這個方式引出那個人,虹翹乃是京城第一花魁,乃是天下聞名的藝妓,所以她如果能替我把這個歌詞唱遍大江南北,那麽自然就會引出那個提示,但是我再三思考發現此時不是很妥當,便想要來取回折子。”

胡悅問道:“那麽你知道有關那個棋局的事情嗎?”

李芥說:“棋局…我只知道這個棋局不是現在人所布下的,而是一個非常神秘的人,據說棋局在起點之時就已經存在矣,但是卻直到先皇之時才被使用過一次,之後便是聖上登基之初,有一個瞎子解開過一次。兩次都有非常獨特的天象,所以這局被皇室秘稱為‘時弈之局’。一直都被宮裏人供奉在祈乾宮內,日夜有金吾衛看守,而今的天象又變了,那麽當然也就是說天時将至。棋局很可能又可以被解開一次,但是如今棋局至今無人解局,而這京城卻一直死人,都直接死到了宰相的人這兒來了,萬一那個達官貴人,皇親國戚的夜晚路過也遇到了……那就茲事體大了。”

胡悅的顏色更加深邃了,李芥看的有些入迷,胡悅眯着眼道:“所以說大人也想要破這棋局?”

李芥看着胡悅,胡悅說:“也不一定,但是如果找到了,自然是要向蔡丞相禀報此事,如果可以賢弟若願意搭手,那麽愚兄也可以替你引薦蔡丞相。”

胡悅聳聳肩膀說:“吾志不在政,怎麽樣李大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夜裏碰碰運氣?說不定你就可以真正的得到蔡丞相的賞識。”

李芥有些退縮之意,他扶着桌案道:“這……有些太過倉促了吧?”

胡悅笑道:“那麽這樣吧,我先去看看,如果有什麽事情再回禀大人?”

李芥的眼角抽搐着,他看看胡悅,又看了看暗自偷笑的虹翹,他一拍桌子說:“既然如此,賢弟都如此說了,那麽今夜我們就動身!”

胡悅笑着點頭,李芥想了一下,還是開口道:“需要多帶人手嘛?”

胡悅笑着搖了搖頭說:“一壺酒,一盞燈即可。”

虹翹激動的雙頰緋紅,道:“我可否同行?”

胡悅展開扇子微笑,但是笑着的眼眸卻一直都在閃爍。他低聲道:“那就有勞姑娘盞燈了。”

李芥回返之後,胡悅則一天都泡在船舫內聽歌喝酒,但是他遇到一些人便會打聽關于那個死亡棋圈的事情,随後便用筆墨把它下來,這時光過得倒也快,很快天就暗了下去,但是李芥卻始終沒來。

虹翹準備好了出行的便裝,帶上了放風的琉璃燈籠。但是左等右等卻依然沒有見到李芥來,直到夜深,依然沒有李芥的身影,虹翹有些坐不住了,她開口道:“胡公子,這下怎麽辦?”

胡悅皺眉道:“算了,我們先去吧。”虹翹套上紅段子的兜帽,拿着燈籠說:“走吧。”

胡悅從口袋內掏出了楚珏所給的玉佩說:“如果有危險就拿出來,還有不要随便摸東西,更不要随便亂走。搞不好就紅顏薄命咯。”

虹翹小心翼翼地接過玉佩,又緊張又興奮地點了點頭。

胡悅帶着虹翹來到了街上,但是二人都不知道那個擺棋局的人會不會出現,在哪裏出現,但是胡悅卻一點都不在乎,帶着虹橋滿街的亂竄,虹橋本就是教坊女子,所以也并不避諱。走在路上因為天氣的緣故,依然感覺到一絲寒意,就在虹橋走的腿都哆嗦的時候,胡悅說:“嗯……這兒倒是有可能……”

說着便帶着已經走不動路的虹橋繼續往朱雀門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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