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6.

“貓咪,你這樣讓我很困擾的。”神山看着對面的情況有些暈。

某個傲嬌的貓大爺爪子剛挨上鏡子,就“啪”的一聲把鏡子推倒了,然後艱難的把它立起來,從桌子上滾到牆角。

嗯,正在進行中那種。

等到能真正心平氣和坐下溝通,已經是半個小時後,貓順着少年的襯衫爬到腦袋上,和少年如出一轍的好奇神情。

“我是神山守,之所以說不算是初次見面……”他頓了一下,流露出一絲淺笑――并不是在人前那種虛假的微笑,繼續說,“夏目君似乎忘記前些天放學路上曾經撞到了一個人。”

“啊?”被神山一提醒,那少年很快就從腦海裏翻出這段回憶,“真的很抱歉!”

“嘛,說這些也并沒有怪你的意思。”神山看着夏目,刻意隐藏他們有可能并不在同一個世界這個瘋狂的猜想。

他很期待,當少年得知這個消息時的表情。

“貴志,下來吃飯啦――”溫柔的女音從樓下隐隐傳來,穿過木制的樓梯,傳到夏目房裏。

“好的,請稍等。”淺發少年連忙仰着頭大聲應到,看了看鏡子裏有些如檀發色的那人,想說什麽,卻沒想到被那人搶先開口,“那明日再見了,夏目君。”

“明日見,神山君。”夏目從地上起身,把在自己腦袋作威作福的貓咪扯膠布一樣扯下來,安撫性的拍了拍它毛茸茸的後背。

神山看着這個少年拉開紙門,随即消失在他眼前,像機器人一樣,一格一格似的歪了下頭,“能夠看見妖怪的少年嗎,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有趣。”

唯一的憾事,就是――只能看到,不能參與。

這時,只是把溫柔少年當做“一個有趣的玩具”的神山,并不曾意識到,在這之後,和少年相熟之後,對于時空隔開的距離,他有多麽的萬般不甘,卻只能默默咽下。

――猶如天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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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時空的隔絕下,飛鳥與魚的距離也只是笑話。

“夏目,那個人看上去很不簡單喔,你要小心。”縮在少年懷裏的招財貓淡淡出聲,那個家夥一定有什麽事隐瞞着他們,很重要的事。

“看得出來呢,神山君在學校一定很受歡迎。”穿着襪的腳輕輕走在陳朽的樓梯上,夏目琉璃黃的眸子溫柔的眯起,“不過,那又有什麽關系呢,即使不簡單…又有什麽關系?”

“只是提醒你多加小心。”斑對此并不多說,眼前的少年比他表現出的溫順更有主見,它從來不懷疑這一點。

7.

兩人漸漸相熟了起來,老好人的夏目偶爾會在他面前吐槽他的兩名朋友,也會因為運動會得到了田徑得到冠軍而高興的微微炫耀。

那精致的面容上眼神微勾,唇角輕翹,相比于平時的乖巧,當真是不一樣的風景,讓神山有種想要收藏的沖動。

只不過這一切,自從遇到夏目就不感覺無聊的神山同學并不會說出來,相反,癱着一張臉吐槽――“總是被妖怪追,能跑不快嗎?”

饒是夏目,被神山這麽一說都有點羞惱。

而神山守也确實沒有在夏目面前掩飾他的本性,也許是因為兩人并不在一個世界的緣故,沒有絲毫的利益糾纏。

少年當初得知兩人不在一個世界時的表情,果然非常震驚,完完全全愉悅了他,這讓神山每次想起,都不由得撐着手臂悶笑。

――呀嘞呀嘞,真是有點糟糕啊,把那個不存于此世的人,看的越來越重要了呢。

他收斂了笑容,陽光下有着一副東方古典美面孔的俊美少年面沉似水,不笑的面容莫名可怖。

要不要,試着遠離一下那個人呢,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都不像自己了。

“神山,放學後去釣魚吧?”這個家夥又來邀請他了,少年擡眼靜靜注視着他爽朗的面容,露齒一笑,“好啊。”

“咦咦咦咦?!!你不用去陪你的‘田螺姑娘’了嗎?!”那人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跳下課桌圍着靜坐的少年直打轉,嘴裏也發出“啧啧”的聲響。

“難不成‘田螺姑娘’和你分手了?”

“本來就沒有什麽‘田螺姑娘’,哪有什麽分手不分手的。”清冷的嗓音掩藏着不易察覺的涼薄,他擡頭,望着空無一物的地方,說着。

高中的放學時間是下午四點半,等到和同學釣魚回去,已經是六點左右。

“今天守醬回來晚了呢~”母親用着嗔怪的語氣接過他手中書包。

門再度開啓――

“啊啦,平治君也回來了啊~守醬和papa居然前後腳回來,很有默契呢~”

“不是打電話和媽媽說過,放學會和朋友一起去釣魚,所以會回來晚一些嗎。”神山面容溫和看着比他要矮上許多的母親,解釋道。

“守醬沒有釣到魚嗎?”媽媽好奇得睜着杏眼,心思全被自家兒砸吸引,全然沒有看到神山平治因為妻子沒有向往常那樣對他噓寒問暖的不虞――即使他對這個女人并沒有什麽感情,可骨子裏的大男子主義讓他受不了這種待遇。

少年隐晦的打量下他,随即飛快的勾起唇角,“今天沒有釣到呢。”

不是沒有釣到,只是都被他放生了而已,那個老好人到爆的家夥,一定也會這樣做吧。

意識到自己又想到了夏目,甚至感覺自己的行為都隐隐被他同化,神山的臉色有些不好,不好到浮現在表面,被媽媽察覺。

“守醬身體不舒服嗎?”女人擔憂的把手搭在少年額頭,“要是不舒服就先回房吧,媽媽會把晚飯送到房間裏。”

那就這樣吧,他心情煩躁的拍拍腦袋,“麻煩媽媽了。”轉身之時打量了下看報紙的父親,他的父親應該已經快要和媽媽攤牌了吧?

至于你問為什麽他會知道這麽多,純屬因為這些年作妖為了找到能讓他感到有趣的事情而結交的三教九流的幫忙。

8.

夏目很少主動通過鏡子來和他聊天,即使神山知道他并不是讨厭自己,只是對于人際關系的處理,有些糟糕。

回到房間,他還是克制不住,敲了敲鏡子。

一瞬間吵鬧的聲音便轟至他的耳朵――夏目那邊怎麽這麽吵鬧,完全脫離“熱鬧”的範疇。

“這些都是…妖怪嗎…”

透過鏡子,神山看到夏目的房間裏塞滿了妖怪,有的只有一只眼睛,有的全身皮膚都呈黃色,看上去kirakira的很好玩。

“不要在這裏開喝酒大會啊。”那個一向溫柔敦厚的少年此刻頭疼至極的樣子讓神山的煩躁一瞬間全部消失。

明明之前還說着要遠離這個少年,可又在下一刻主動打破想法。

“咦?神山?”

可喜可賀的是,一向守禮的夏目總算把代表尊稱的“君”給去掉,而直接喚了他的姓氏。

“真是讓神山你看笑話了,老師和丙招了一群妖怪在我房間開喝酒大會,真是沒轍。”夏目抱着鏡子遠離那群喝的醉醺醺的妖怪,坐在牆角和神山聊天。

“夏目需要熱鬧一點,平常都太安靜了。”神山勾了勾唇,指尖輕觸鏡面上少年俊秀的面容。

微涼從指尖一直傳到心底,質變成深深的寒意,鏡子裏的少年微微皺眉,關切詢問,“神山,你怎麽了?臉色好差。”

――我想觸碰你,僅此而已。

然而,即使是這般簡單的事,也無法做到,甚至連這樣的心思也訴諸于你。

有着這樣想法的少年一驚,原來他有着這樣的念頭嗎?再次敲了兩下鏡子,近乎狼狽的擅自斷掉鏈接。

對于神山守來說,夏目貴志無疑是最特殊的,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本性,偶爾會吐槽他的僞裝,但本質上卻溫良柔和到不可思議。

夏目是光,卻不是黑暗中岌岌可危的燭火,對于本性黑暗的他,有着本能的吸引力。

所處時空的不同,原本是他最為安心的一點,卻沒想成了他如今最悔之晚矣的不甘。

“原來我…喜歡你啊…”

“夏目貴志,我神山守心悅于你。”

“你知道嗎?”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原本以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便已是這求而不得的最疾苦,誰曾料想這人間最疾苦遠無盡頭,如是――時空。

一片濃郁的黑暗中,少年仰着頭捂住臉頰,傳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嘆息。

9.

夏目看着斷了的鏈接,和湊過來的貓咪老師面面相觑,“神山這是怎麽了?”

“誰知道…嗝…那個臭小子…發什麽神經…”斑睜着一雙醉蒙蒙的眼睛,酒嗝一個接着一個。

“本來還想和神山君說一下,明天和後天要和名取先生一起去泡溫泉,不回家了呢。”夏目有些失望,淺色的發搭在眉眼上。

有些長了呢,頭發。

少年才恍惚――他和神山認識已經有半年,不知不覺也成了朋友。

說實話,夏目知道自己不太擅長人際交往,而且因為小時候的經歷讓他總是如同驚弓之鳥那般,如果不是西村的自來熟,他也不會和大家認識,乃至相熟。從小就沒有朋友的夏目,珍惜着每一份來之不易的友誼。

能夠和神山交上朋友,真的是…很開心。

況且,一個不存在于此世的朋友,想想也很有趣啊。

“這種小事就不用跟他說了。”用爪子把一條魚拍至空中,貓咪“嗷嗚”一口叼住,進食完後舔着爪子洗了把臉,“夏目,我也要去。”

“诶?本身就是讓名取桑花錢,老師就不要湊過去添亂了啊。”少年把鏡子放下,看着一個個喝的醉醺醺的妖怪從窗戶翻出去,搖搖晃晃的模樣看的少年十分擔心。

“不要,我就要去。”老師不樂意,在地下打滾,名取那小子它可是不放心的很,不跟過去看看怎麽行?

“臭貓就不要去添亂了。”一身豔麗的紫色和服,丙拿着水煙袋敲了敲大妖怪的頭,名取周一那人他知道,既然隔離不了他與夏目的往來,也就不做那麽多無用功。

總之,比夏目和的場一家的當家人來往要讓她安心的多。

“夏目,我們走了。”女人看着眼前的少年,眉目間帶着一絲溫柔,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少年柔順的發。

轉身,和沉默寡言又因體積龐大而不得不一直待在院落裏的三蓧離開了。

兩天的溫泉旅行怎樣自然不用多說,貓咪老師也偷偷跑去湊了熱鬧。

回到家的夏目剛進房間,目光落在鏡子上,便被神山死死盯着的怨氣森森的目光吓了一跳。

“神山你怎麽了?”

“夏目你三天沒回來了。”他能說他每天按時打卡卻只能盯着空蕩蕩的房間十分憋屈嗎?

不過……這也給了他緩沖的時間……

少年眸色轉深,他是喜歡夏目的,喜歡的不得了,但時空的距離讓他與夏目隔開了光年的距離,殘忍撕裂掉他自欺欺人的僞裝,哪怕只是通過一面鏡子注視着他,只要能注視就好。

他在心中這樣騙自己,說着,就這樣吧,就這樣吧。怎麽還能祈求更多呢,在這年初春和少年的相遇,已是他最來之不易的慶幸。

“我和名取先生去泡溫泉了,那天你突然斷了鏈接,沒來得及和你說。”聽到神山哀怨的話,夏目連忙解釋。

和名取先生去泡溫泉=約會!

“咔呲”

某人內心陰狠狠掰斷一截桌角,麻辣雞名取周一你敢搶夏目試試!

即使一個半小時的鏈接時間到,神山還是沒從“夏目抛棄我和名取周一泡溫泉”這件事中緩過勁,在房間裏猙獰了大半宿,第二天果不其然頂着兩個重重的黑眼圈上學。

倒是把他母親驚訝了一番,卻又被少年以“昨晚睡眠質量不好”為理由搪塞過去。

“我們離婚吧。”

是不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呢?父母終于走到這一步了。

神山這樣想着,明明是一開始就有預料的場景,但在真切看到時依舊受到沖擊。

父親将一紙協議書拍在母親面前,聽到房門開啓的聲音,側着頭看向靜靜看着這一切不語的兒子。

“大人的事不用你管,回你的房間去!”他撂下冷厲的話就沒管少年,繼續盯着不斷抹淚的女人。

神山默默攥住書包帶子,對此并不說什麽,上樓,回到房間。

“神山,發生什麽事了嗎?”內心敏感纖細的少年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神山的不對勁。

“果然就沒指望能瞞住你。”

他将書包随意的扔在牆角,随後抱着鏡子重重的躺在床上滾了兩圈,從夏目的視角,只能看到少年駝色的校服。

“父親不愛媽媽,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床上的少年想了想,還是打算把心情分享給另一個世界的夏目。

“他要和媽媽離婚了,想要娶會社的大小姐為妻,媽媽不能給他帶來地位和權勢。”

“我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本來以為以我的性子,不會這麽…難受…但,好像高估了自己呢。”他一手疊在腦後,漫無目的的瞪着天花板發呆,另一只手輕輕壓在鏡子上。

他不願讓夏目看到他此刻頗顯狼狽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棠來更文了,貌似在不更文,某人就該炸毛了呢【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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