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出去。而占着地理位置優勢的祁熒,自然是不會比他慢。
郁泉疑惑地看着巋然不動的何溪,問:“小四?你怎麽不去?”
何溪慘然一笑。
一直死命地盯着郁之巽的臉,那家夥面色的微變、睫毛的顫動、眼底壓制的痛苦,以及最後的唇語,他全都看見了,看得清清楚楚。
他說:這該死的毒。
屋外兵戈之聲清脆悅耳,郁泉按捺不住激動,撇下何溪跑出去了。畢竟郁源和郁之巽的身手那都是江湖罕見,兩人的對決一定不簡單。
何溪木讷着整理他的藥箱,腦海中混沌一片,只餘一句“你留不住他”。
可笑他克服了暈血的症狀聞着他厭惡的草藥味讀着枯燥的醫書,學了二十幾年醫,治好了郁家上下大病小病,唯獨救不了一個郁家三公子。
“郁之巽!你為什麽活着!”
聞得何溪歇斯底裏的叫喊,郁之巽下意識覺得糟糕,又止不住愧疚。
……
郁源還劍歸鞘,微微氣喘,調息過程中默默地觀察着他的三弟,之後妥協:“我今後再不幹涉你。你要跟他在一起我也不攔你。”又作出一副兇惡的模樣對祁熒,“拐走了我三弟,你若對他不好,有你好看!”
祁熒蒙受不白之冤:誰拐走誰的啊?卻淺淺一笑:“我會的,……大哥。”
郁源沒吱聲,算是默認了這個稱呼。
反觀郁之巽,平靜地粲然一笑,行了個标準的拜兄禮,動作到位且流暢自然:“多謝大哥成全。”
郁源哼了一聲,對郁泉招呼道:“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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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放心去。”郁泉知道這是個大忙人,點頭。
郁之巽最後和郁源交換了個眼神,這時,何溪完全破音的吼叫從屋內傳出。郁源步伐一頓,回身,見郁泉皺着眉想往回走,被郁之巽攔下:“二哥,祁熒,麻煩你倆在此稍候,我有話跟何溪說。”留下這句話,逃也一般地進了主廳。
郁源走上前,郁泉道了聲“大哥”,郁源壓低聲音道:“小巽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三弟身體不大好。”郁泉坦誠。終歸他是郁源一手帶大的,跟大哥還是親些。
“是三年前?為什麽早不說?”郁源壓着怒氣問。
“三弟不讓,小四也替他隐瞞。三年前你一走了之,所以不知道。”郁泉道。
“……混蛋!”郁源紅了眼,不知罵的是誰。
“他的身體似乎很不好,一咳就見血。”祁熒神色恍惚,喃喃自語,“他說他會陪着我的。他不會有事。”
迎着郁源複雜的眼神,祁熒的雙眸純淨而堅定:“郁之巽不會有事。”
……
“你瞎叫什麽啊,吓着屋外的了好不好?我跟你說祁熒可是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吓跑了我找你算賬。”被勒令坐在床上的郁之巽捂着胸口,斷斷續續地低沉地咳,玩笑不改往常。
“是啊,真是‘不容易’,連命都不要了你還敢跟我提‘算賬’呢?”何溪咬牙切齒地鼓搗着幾個瓶子,一句話說得比唱得好聽,百轉千回一波三折,抑揚頓挫好不動聽。
“何溪啊,你說你一直是最懂我的,怎麽忽然……”語聲一頓,郁之巽眉頭微攏,身體一陣陣發冷,眼前模糊一片,想咳又不敢放開,于是拼命喘息。要命的是體內寒氣尖銳地肆意沖撞,尤其是心口和雙膝得到了惠顧,突如其來的所有不适讓他的意識都不複清明。他茫然間似乎說了什麽,而自己意識不到。
“殺了我……”
何溪配藥的動作一頓,轉視郁之巽。藥瓶脫手,他再也支撐不住,流下淚來。
他從小伴郁之巽左右,不是沒見過郁之巽痛苦的樣子,可郁之巽從來沒抱怨過,也沒說過什麽軟弱的話,甚至沒出過聲,更沒哭過。
他顫抖着俯下身,湊去吻着郁之巽頰上的水珠,附在他耳邊自嘲:“我本以為……沒想到……”
我本以為祁熒是你的歸宿,沒想到竟然是他害了你。
聆冬聞夏,冬聆寒雪夏聞蟬。
聆冬聞夏,出自丹江國小公主祁雪之手,由丹江國六皇子祁熒引來。
祁雪已死,祁熒呢?
“何、何溪……不。”郁之巽心口的疼痛和眼睛的不适一直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咳嗽了一輩子的他也掌握了控制的方法,剛清醒就對上何溪眼底冰冷的瘋狂,他稍一聯想何溪情緒失控的原因,就明白了何溪的想法,急忙阻止。
“好。”何溪輕巧應下,垂眸道,“我已無能為力。”
郁之巽寬慰地笑笑:“我這趟出去,是去尋憶閣。尋憶閣主醫術名滿天下,你放心好不好?”
“真真是笑話。”何溪冷笑。
“信我。”郁之巽道。
“我又不是祁熒。”何溪料他定以此二字配上他這張人畜無害的臉騙祁熒上了鈎,冷冷道。
郁之巽垮下臉來,頓了頓,似乎想起什麽,偏頭輕笑:“她是絕對有辦法的……”聲音中是滿滿的信任與佩服。何溪聽出了這種情緒,忿忿:“我承認我醫術不行!”
郁之巽一怔,似不解何溪氣從何來;反應了一下,繞過不談,咳了咳,“我該走了。”
“尋憶閣太遠,你如果想活着到那,最好在途經榆穎國時找一下鬼醫。”何溪忽然大聲道。
郁之巽臉色變了變。
“這麽大聲幹什麽!”
“你果然知道這人。”何溪換成了正常的音強,接着冷笑,“你為他中毒,他為什麽不能為你去求那勞什子鬼醫?”
“我純屬沒事找事,跟他有什麽關系?”郁之巽不悅,“何溪,別仗着我對你好,就忘了你什麽身份。”
“你的激将法對我沒用。”何溪繼續冷笑,“跟了你二十來年再被你這種話刺到我何溪白活了。”
“……何溪,當我求你。”郁之巽整個人一松,苦笑,“別這樣。”
“知道嗎郁之巽,我他媽恨不得親手殺了你。”何溪疲憊地把自己砸向床邊的牆,緩緩擡手捂住雙眼,慢慢滑坐在地,“我恨我學藝不精,恨我無能,我恨我留不住你。”他嗚咽着,“我他媽……”
他被郁之巽擁入懷中。
“四兒,三哥對不住你。”想起之前面頰上柔軟的觸感,郁之巽苦笑連連。他無論如何沒想到何溪對他存的是他對祁熒的心思。
“你還說。”何溪貪戀這個懷抱,哪怕它寒冷似冰。可它不屬于他,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推開郁之巽,“再回來見我一面。”
“一定。”郁之巽注視着何溪淚水漣漣的眸子,承諾。
“你若食言,我這輩子不會放過祁熒,生生世世不會放過你。”何溪認真道。
郁之巽莞爾:“我一定回來。”
兩人互相扶着起身,對視,來了一個兄弟間的擁抱,彼此道:“保重。”
郁之巽轉身離去。
我會回來的,何溪。沒有生生世世許你,又怎敢誤你生生世世。
九、
郁之巽只身走出,迎上怒不可遏的郁源。“诶?大哥你怎麽還沒走?”
“‘活不到尋憶閣’是什麽意思?”開門見山是郁源的風格。
“……”郁之巽沒答,先去找祁熒,雙膝的疼痛還沒完全過去,這一看他真是要愁死了。
祁熒也沒怎麽,就是坐在地上,雙手環住雙腿,頭埋在腿和身體之間。
郁之巽走過去,彎腰想讓祁熒起來,祁熒不依。他唯有苦笑,氣息微弱:“聽話,快起來,啊。”
祁熒有些憤怒地站起來,恰好給了郁之巽一個倚靠。
于是怎麽看怎麽像慵懶的郁之巽打了個哈哈,解釋道:“大哥我一直沒跟你說,我每六年會有一段時間咳得很厲害,長了大概能持續半年。真的是老毛病了,何溪治不好,在屋裏跟我置氣呢。”
跟對自己的那一番說辭一樣,跟郁泉的回憶一樣。可為什麽心裏還是不安?
憤怒煙消雲散,祁熒的心亂得很。聽見郁源叮囑了幾句,聽見郁之巽回複了幾句,可他自己卻在使勁掰着郁之巽攥拳的手,以冀郁之巽別傷了手心。
他在難受,他很難受。
郁源終于走了,郁之巽跟郁泉道了別,輕聲催促祁熒走。
但郁之巽不可控制地幾乎把全部重量壓在祁熒身上,祁熒咬咬牙——
“等等。”
祁熒皺眉看着何溪走來,何溪笑笑:“是我疏忽。他恐怕不太适合騎馬,我叫人備了車,跟我來。”自然而然地背起陷入沉睡的郁之巽,帶路。
祁熒沉默地跟在他身後,輕輕地問:“你喜歡他?”
“我愛他。”何溪不回頭,道,“但他待我如親弟,我無可奈何。況且,他把‘聆冬’的解藥給了你,我也不會把你怎樣。”
祁熒瞬間煞白了臉。
聆冬聞夏,“聞夏”既出,怎會少了“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