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秋末冬初,聆冬在先,是再正确不過的順序。
祁雪身為制毒人當然知道,以祁寒的手段想問出來後交給下面也是輕而易舉,郁之巽陪着祁雪制成的兩份毒,何溪卻是特殊的那個。
祁雪找到了他,并給了他一個藥方。
——按照這個,制成的藥丸從一粒加到五粒服用,可以減輕阿巽的痛苦。只要不出意外,效果可持續到阿巽四十歲那年。
——“聆冬聞夏”是毒中聖品,下毒順序随季節變動。解藥我僅制成一份半,一份在榆穎鬼醫身邊的人手中,這半份,即“聆冬”的解藥,我交給你。
——萬一阿巽真的……
那時的祁雪自始至終笑得勉強,聲音也逐漸沙啞,最後一句并沒能說完便匆匆離去。
何溪此刻卻能補充完整了。
真的中了,就去找鬼醫。
“所以請你照顧他。”何溪将郁之巽背上馬車,跳下車來,對祁熒道。
“你不跟去?”祁熒一怔。
何溪笑笑:“我跟着做什麽?他有你。”
“你信我?”祁熒道。
“你不信你?”何溪反問。
“好。”祁熒道,“你放心。”
何溪沒有再說話,淺淺颔首,頭也不回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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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安排趕車的車夫招呼着:“祁公子,溪公子吩咐小的定要在到達榆穎國前教會您駕車。”
祁熒點頭應下,沒有猶豫:“好。”
……
夢裏,是新仗初勝,軍中所有人其樂融融飲茶說笑慶賀首戰告捷的景象。
卓承其人,在閑暇時從不端着,經常混跡人群當中,左邊玩笑右邊調侃,前邊關懷後邊慰問。比起與他齊名的元帥靳羸,卓承無疑更得軍心。慕夜的性情溫和沉靜,架不住人人緣好,哪怕是跟瑾初成雙入對,卻也不會引起軍中的嫉妒與厭惡,相反大家一致表示婚禮不嫌場面大,錯過了卓承大婚的人更是希望能親證慕夜與瑾初的婚禮。婁沐跟凝弦簡直就是一對歡喜冤家,二人的日常就是鬥嘴,勢均力敵,互不相讓,自然也收到了來自全軍的祝福。這三位,一個戰神兩個副将,地位可謂相當之高,又都無任何架子,全軍上下基本是忠心耿耿。
而瑾初、凝弦等,雖在軍中并無職務,憑着神力、靈力深厚,也沒少出沒于大小戰役之中,一來二去卓承等跟他們也就熟識了。
風巽作為卓承麾下一名悍将,與慕夜、瑾初等關系還算不錯。所以,那個一直呼喚着風巽的聲音,風巽基本可以斷定,是慕神無疑。
如果是,那麽就代表着——
郁之巽陡然清醒,心神激蕩之下重重咳嗽起來。他勉力坐起,随着馬車颠簸狠狠靠在車廂壁上,凝神細思。
此番去尋憶閣見到瑾初上神,索性一次問個明白。比如為什麽他的肉身質量生來就這麽差,比如為什麽會聽到慕神的聲音,比如已經有多少同僚恢複了記憶并交出了靈玉……
“巽?你是不是醒了?”車廂外正前方傳來祁熒刻意放大的聲音,有緊張有欣喜有擔憂。
郁之巽狠狠地捶了自己一拳:真是混賬啊。總是讓祁熒這麽擔驚受怕。
他撩了簾子:“怎麽是你在駕車?”睨了旁邊車夫一眼,“這麽聽何溪的話?”
車夫不卑不亢:“三公子切莫為難小的。小的可是按照三公子您的吩咐将溪公子當做第四位小主人的。”
郁之巽一噎,祁熒笑道:“你昏迷了七天,我學了七天車,趙大哥說我已經出師了呢。”
郁之巽沒笑,對趙姓車夫淡淡道:“車你管,我找他有事。”說罷,反身鑽進了車廂。
祁熒後腳跟着進來了,郁之巽只字未講,簡單粗暴地将人拽入懷中,緊緊摟着。
祁熒掙紮了一下,便回抱郁之巽。沒過一會,郁之巽的肩頭濕了一片。
郁之巽嘆了口氣:“祁熒。”
“別說了。”祁熒帶着哭腔悶聲道,“‘聆冬聞夏’,為什麽瞞我?”
“不瞞你,你我能有現在?”郁之巽扶起他,笑道,“單是‘聞夏’,你就趕我走,要是真讓你知道啊……我哪裏舍得。”
祁熒讓這人堵得說不出話來,眼淚流得更兇。
“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嗎?”郁之巽無奈,“保證沒有下次,好不好?”
祁熒正待回話,突然外面馬匹嘶鳴,車堪堪停住,他被郁之巽攬着,并未撞上車廂壁。
外面是兵刃相交之聲,郁之巽摟着祁熒一個旋身,躲開直□□來的刀鋒,掀簾下車。
“我都出來了,叫你的人停手。”看清了來人模樣,郁之巽淡淡道。
“停!”對面一個紅裙女子聲音清脆,“哼,郁三公子,我姐姐才過世幾年,你就又覓得新歡?”
“三年。”郁之巽看了一眼趙車夫,趙車夫會意,捂着傷口走過來站在祁熒側後方站定,背對那紅衣女子。
那女子凄厲長笑:“好一個三年!郁之巽,你對得起她嗎?”
“赤羽姑娘,三年了,終于想起給你姐姐報仇了?”
郁之巽的聲音清冷淡漠,不尖刻也不幽沉,目光卻直入赤羽眼中,銳利仿若冷箭,刺得赤羽心慌意亂。
“三年前我沒本事,三年後……我卻不會放過你!”
郁之巽搖頭,語帶憐憫:“薰兒不曾恨過你,你做的一切事情她都不怨你。路都是自己選的。”
“……這就是你當年選她不選我的原因?”赤羽恨聲道,“我當你真對赤薰一見鐘情,沒想到,你也用過那般卑劣的手段。她那麽肮髒,你居然……”
風卷着落葉和泥土糊了赤羽一臉。
風巽的記憶回流,風巽的能力自然就回來了。
郁之巽收手,冷冷道:“哪怕你這張臉勝過薰兒,你又還有哪裏比得上她?身為姐姐,薰兒護着你,你卻不要以為這是理所應當!
“沒有誰有義務對誰好。赤羽,收起你那副嘴臉,你沒資格為薰兒報仇。戰,我則奉陪;否,別浪費我時間。”
祁熒盯着赤羽的面容,電光火石間叫道:“巽,我記得她!”
就在這時,赤羽出手了。
郁之巽雙眼一眯,劍光凜冽,赤羽的标志性暗器——尾帶紅色羽毛的飛镖便铛铛落地。
“上!殺了他們!”赤羽下令。
“她是白發的人。”祁熒低聲道,同時準備應敵。
赤羽師承丹江國“一發一生”,郁之巽方才算了一下,知道了赤羽此次來意,本不解她如何得知祁熒身上有東西,聽得祁熒解釋,頓悟。
——白發用心險惡,不可不防。
當年在軍中,慕夜曾勸過卓承,連婁沐都附和了——天知道婁沐多麽看不慣慕夜——卓承卻堅持用人不疑。
後來卓承等會有如此下場,白發在其中,作用不小。
“嗯。”郁之巽沒阻攔祁熒的動作,卻免不了把八分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赤羽毫不掩飾她的目的,直沖祁熒過來,招招直取要害。
郁之巽也不含糊,赤羽的殺招他都能應對,一柄訴劍光芒流轉,纏得赤羽脫不開身。
祁熒見狀,與趙車夫打起了配合,逐漸清理了赤羽帶來的下屬。
有郁之巽護着,祁熒毫發無損,而赤羽這邊損兵折将頗為嚴重。郁之巽趁機道:“你就這麽聽從你師父的話?”
赤羽一怔,祁熒趁機聯合他制住赤羽:“都住手!”
為數不多的幾人乖乖停止,赤羽問:“你什麽意思?”
“你從未懷疑過你師父的任何一句話?”郁之巽道,“置親姐于不顧、動用全部力量為難六皇子?你甚至不知道祁熒身上究竟有什麽、得到之後對你來說有何益處,是嗎?”
“你……”赤羽一臉震驚。
郁之巽嘆氣:“受人控制尤不自知,可憐可嘆。”只惜他目前自身難保,縱有心救她卻無力根治,最多助她恢複被封的記憶。“你終歸是薰兒最疼的妹妹,我不殺你。”隔空點了赤羽的穴道,郁之巽淡淡道,“兩個時辰後自解。好自為之。”徑自帶着祁熒上了馬車,又等趙車夫上了車,趕車走人。
赤羽動彈不得,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翻湧着往事。
幼時在家。赤薰盡心盡力幫她複習每天的功課,但她就是不喜讀書學藝,赤薰不忍逼她,每每在父母面前攬下所有責任。
流落街頭。赤薰偷過搶過,也遭過無數次打罵唾棄,她一日三餐卻從未斷過。赤薰哪怕自己餓着,也會先讓她吃飽。
青樓江月閣。她的容貌完勝赤薰,自然成為那些男人眼中的不二選擇。可赤薰從不讓她接待那種客人,所有的那種人赤薰悉數替她擋了。赤薰琴書歌舞樣樣精通,彌補了樣貌的不足,是江月閣的第一搖錢樹,老鸨指着赤薰掙錢,也就默許了她可以不接客。她被人輕侮,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