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一千說完對顧少卿笑了笑，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始訴說。
母親終于受不了了就離開了，離開時候甚至沒和自己道別。母親走後，打他成了父親全部的出氣方式。賭錢輸了會挨打，贏錢了高興看他礙眼也會打，想起離家的妻子會打，和帶回來的女人吵架了也會打
後來林一千有了輕生的念頭，他跑去河邊，想也沒想就跳了下去。河水逐漸沒過了口腔、鼻子，他的頭在水裏浮浮沉沉，窒息感越來越強烈。此時腦海中，把他短暫的剛剛開始的人生如電影一樣放映了一遍。他突然驚醒，他還有爺爺，如果他走了，爺爺也會跟着沒了。他們倆本來就是彼此最後的倚柱，倒了誰，另一個也不複。
他自己的人生，為何要由父母來判定，反正他們當自己不存在了，那他也可以當他們死了。他努力的用腳踩水下的石頭，以獲得微薄的力量浮出水面。幸好這個一個死水塘，沒有渦流，也幸好他跳入水中的位置靠近岸邊。他靠着腳下一點點的力量，把自己浮到了岸邊，随後又自己爬了上來。
“顧少卿你知道嗎，溺水的感覺非常難受，水沒過頭頂，你擡頭仰望，透過水面依然可以看見太陽，看見光，可是窒息感讓你絕望，你只能睜着眼睛等待死亡。你知道嗎，從此之後看到有人跳河輕生，那種窒息感我都會身臨其境的再感受一遍。”他說完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再也支撐不住自己，依靠在了顧少卿身上。
“對不起，林一千。”顧少卿摸了摸他的頭，想要給他力量。
林一千繼續說：“我上來之後在河岸邊躺了好久，我摸了一把鼻子有黏糊糊的感覺，看了一眼滿手都是鼻血，當時正好是夏天，等我起來衣服都曬幹了。我跑回來了家就去了廚房，還有半鍋早餐吃剩的米粥，就着半包榨菜，我一口氣全吃完了，反正當時的感覺就是好餓好餓，如果再來半鍋，我估計也能吃下。”
顧少卿看着他頭頂的發旋，也不說話，等林一千繼續開口。如果他不打算開口談，自己也不強迫，只是想靜靜的陪着他。
“後來我爸爸真的跑了，我和爺爺都沒有不開心，我們繼續過自己的日子。顧少卿，我現在都非常害怕過年，我總覺得那些要債的人一到過年就又會出現。我還會夢到自己蜷縮在雞窩裏，聽他們把桌子拍的震天響，我不敢出去，我只能聽着雞叫，抱着膝蓋埋頭流眼淚。”林一千說完已經流下眼淚，和被父親打一樣，上門催債的人也成了他最恐懼的記憶。
“還好那時候的人比現在厚道，他們只會挑逢年過節來堵我爸爸，看他是否偷偷回了家，也沒有太為難我和爺爺。爺爺因為這些事情老的很快，後來也很快就離開了人世。我沒有了親人，村裏聯系上了唯一的姑奶奶，後來我就去了她家生活讀書。那時候日子倒好過了很多，姑奶奶心疼我，對我很不錯。雖然有時候要看她兒子女兒的臉色，但好在他們很少回來看望老人。後來我考上了大學，我考的還不錯，如果去上學，應該會和你在一個城市。可是姑奶奶沒有能力再負擔我的學費了，她的子女也覺得如果我再要讀書就是不識好歹了。我就不讀了，去了工廠當學徒，後來的事情差不多你都知道了。你說如果我去讀書，會不會提前認識你呀？也許我生病去醫院正好醫生是你，也許我去打工顧客是你？”林一千說的故作輕松，還又說了許多奇奇怪怪的相遇方式。
“顧少卿，我們今天不回去了好吧，我們在這個洞裏看清晨第一道曙光。你知道這個季節更深露重，遠方的低地裏有大片的蘆葦蕩，清晨第一道光灑下會宛如仙境，葉片上的露珠也會折射出很多光影，小時候我總覺得這個時候就會有個仙女出來拯救我了。”林一千說完也覺得自己傻氣，他等過無處次晨曦，也有過無處次失望。
“好，我想那一定很美，會不會還伴着微風，蘆葦和艾草都會輕輕擺蕩……”顧少卿說完也不再開口，他想和林一千一起等一次晨曦，等一個希望。
林一千閉上了眼睛，他甚至不願意去擦拭眼角的淚水，就讓它順着臉頰流淌，他想最後再等一次晨曦，等一個希望。
逐漸林一千的呼吸變成平穩綿長，他依偎在顧少卿的懷裏睡着了。顧少卿繼續等候第一道晨光，他此時也下定決心守護好林一千，守護他的夢想、他的人生，他會退回到安全的位置。他可以做林一千知己、朋友、兄長、哥們、家人，就是不會開口要求做他的愛人。他看着林一千安靜的睡顏，在他嘴唇上落下一枚輕輕的吻，只是很長時間都不願離開。他只要一次，就一次，他就有無盡的力量獨自在這條路上守候下去。
終于迎來了第一道微光，“林一千，醒醒，起來吧！”顧少卿輕輕搖醒林一千。
林一千花了很長時間才睜開眼睛，或者說他不願意睜開眼睛，他大概知道為什麽顧少卿這段時間變得如此怪異了。他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跺了跺凍僵硬的腳，哈了一口氣搓熱雙手：“走吧，我帶你過去那片蘆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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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少卿跟着他走到蘆葦蕩前，也許在路人的眼裏這只是個雜草叢生的荒地，可是在林一千的描述裏，這裏有他童年的希望。
晨光灑下，霧汽逐漸散去，只剩蘆葦蕩的底部還沉着朦胧的霧霭。“走吧，我還是沒有等來我的小仙女。”林一千開玩笑的說着，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顧少卿最後看了兩眼，也轉身離開了。他知道林一千曾經應該無數次等候在這樣的清晨裏，他仿佛看到那個單薄的小小少年，可惜他無法回到過去，給那個小小少年一個擁抱。
兩人直到各自趕回去上班，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林一千，你今天怎麽想起來找我了？”潘經宇突然接到林一千的電話，還有一點不習慣。
林一千回答的很不客氣：“有空你就出來，我請你吃飯。”
潘經宇提出要求：“那你今天請好一點的地方，別每次都帶我去吃小吃，打發小孩一樣。”
林一千本來最近就煩躁：“愛來不來，不來滾蛋。”
潘經宇最近正無聊，他經營的幾家民宿，最近正是淡季，生意如同秋風掃落葉般凄涼。其實他也不靠這個為生，他就是喜歡和客人聊聊裝飾風格，聊聊環境，甚至常常主動帶志同道合的客人去吃喝玩樂，他全部買單，所以網上他的民宿點評分非常高，評價也好。大家都誇贊老板人好、顏好，特別是非常大方。
“行行，去還不成嘛，你說吧，約哪兒？”潘經宇勉強道。
“要不你定吧，可以聊聊天的地方。”林一千也不好意思了。
潘經宇提議：“那行，就去泡溫泉吧，這個天最舒适。”
“我去，那個場合适合你嗎？”雖然林一千嘴上挪揄，但還是同意了。
兩人來到度假溫泉，選擇了一個室外環境清幽的小家庭湯池。
“真他媽爽，林一千，你今天是咋了，舍得下血本請客。”潘經宇舒服得嗷嗷鬼叫。
林一千道：“沒事找你玩不行呀，吹吹牛呗。”
“行，你想吹什麽，本大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聊聊你最近怎麽樣，找到對象沒有。”林一千假裝随意的開始閑聊。
“哥們，原來你這麽關心我，還特地找我出來。跟你說句實話，我真恐慌再這麽下去我要廢了，再不行我就決定做零試試了。”潘經宇也頗為無奈。
“那你還記得當初怎麽就發現自己性向不同了呢？”
“這還不簡單，對女生沒反應，對男生起來了呗！”
林一千心道：“完蛋了！”自從上次自己無意中撞破顧少卿吻了他，之後就多加留意，他看到很多次顧少卿半夜輾轉反側，又頂着帳篷去了衛生間。他覺得顧少卿應該原本性向也是大衆的，只是被對自己的感激之情影響了，他必須想辦法讓事情趕緊回到正軌。
潘經宇又問：“你怎麽突然想起來問我這個，你又被男生表白了？不對呀，你之前在酒吧遇到這種情況，可不是這個反應呀，即便是在我面前也是毫不留情的破口大罵呀！”
“沒有，就是好奇随便問問。”林一千回答的尴尬，又硬着頭皮問：“那如果被同性取向的男生喜歡，什麽樣的拒絕辦法最有效呢？”
“你怎麽拒絕我的，就怎麽拒絕他呗，只要你筆直、鋼鐵直，他再有能耐也沒辦法了！或者你有對象有孩子，只要他道德沒問題就知道适可而止。不過我還是覺得你今天有點奇怪。”潘經宇依然疑惑。
林一千心說你臉皮這麽厚，肯定能這樣直接拒絕了，可顧少卿那玻璃般易碎的心，自己還真不敢直接拒絕。“你找到寧青果了嗎？”林一千趕緊轉移話題。
“說到這個，我他媽就奇了怪了，這大活人就這麽消失了！他肯定不在這裏生活了，不然憑我這找法，早八百年就把他拽出來五馬分屍了。”潘經宇說到這個就激動，自己二十幾了，他媽還是個處男，說出去要被人笑死。還好他當年是在國外丢的人，要是在這裏被圈子裏的人知道，他英明神武的威名早就完蛋了，畢竟這裏圈子太小了，有什麽事情傳播起來非常快。他現在至今在這裏保留了高嶺之花的美名，人人都以為他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估計去外地上學就沒有再回來，如果上學他今年也該大三了吧！”林一千也感嘆。
“小王八蛋被老子逮住，要給他抽筋扒皮。媽的，今年第五個年頭了，我這麽多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林一千被他說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求您別說了，太有畫面感了，我覺得有點兒瘆的慌。”
泡完林一千也沒有側面打聽到什麽拒絕的方法，或許兩人應該趕緊分床睡，不然這叫什麽事。
“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顧少卿把晚飯做好，等了很久林一千才回來。
“剛剛下班和潘經宇約了去泡溫泉。”林一千說完就打算去床上躺着，溫泉泡得他渾身發軟，現在只想美美睡一覺。
“那你還吃飯嗎？”聽到林一千和潘經宇去泡溫泉，顧少卿多少有點兒吃味。
“不吃了，那裏供應自助餐的，我吃過了，回來就想睡覺了。”林一千說完就脫了衣服直接上床睡覺了。
顧少卿煮好晚飯，等了很久，雖然很餓了，也沒有先吃飯，頓時又有點委屈了，心說自己這深閨怨婦的心思還真好笑。搖了搖頭，自己去重新熱了飯菜，自己一個人吃不完，剩下的全部倒進了垃圾桶。想想自己是懷着怎樣的期待做飯的，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倒進垃圾桶的，自己最近是不是也被這蕭瑟的秋風影響了心境。他拎起垃圾袋出去丢掉，順便走一圈換換心情。
之後一連幾天，顧少卿下班做好飯菜都等不到林一千。最近天冷了，林一千總說要賴會兒床，常常連早飯也來不及吃就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慘淡的點擊率，我是懷着怎麽樣的心情堅持日更的呀，看來我對自己的臉皮一直以來也有誤解呀！繼續我開心，我快樂～～～
